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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ge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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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常書欣] 余罪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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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4 08:31: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明謀與暗戰  第05章勢成騎虎


    三月二十日,西山省公安廳十層多功能會議廳。

    許平秋習慣性地翻開了筆記本,拔下了筆帽,然後手持筆,一副凜然聆聽,用心記載的樣子,不時地在筆記本上寫著,沒人注意到,這位省廳第一處長重複寫的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第二日,搶鋪睡覺,未發生衝突。

    第三日,未守監規集合坐正,被管教幹部訓斥。

    第五日,指揮犯人毆打新人。

    這句話是他得到的最新進展,他忍不住在心裡暗道了句「妖孽」,之前他定義余罪是以「奇葩」這個詞,而現在不得不用妖孽一詞了,本來就只準備把這位奇葩送進去混個臉熟,上上人渣速成班,為下一步行動打基礎,誰可知道這奇葩入獄當天就差點勒死牢頭。

    不是蟲,也不是龍,而是外表像蟲,內裡卻是條孽龍的妖孽,這麼囂張,把許平秋下一步的打算全盤打亂了。

    「咳,各位領導、各位同志……以下由我把去年以前五原市公安局的工作匯報簡要如下,請大家審議……」

    一聲醇厚的男中音響起時,打斷了許平秋的思路,他側頭時,輪到王少峰副廳兼市公安局長匯報工作了,是他的上一級,許平秋收起了思緒,又是一副正襟危坐,進而摘要記錄的樣子,不過筆落在紙上,寫下的還是那句話。

    對了,這是全年的工作會議的預備會,省市縣一級一級開下去,因為廳長到部裡開會比往年延緩了兩週,今天補上了,許平秋環視一圈,這個團隊包括廳級一正四副、處級十四位,基本代表全省警務的最高指揮團隊了,每每坐在這兒,他都心情非常複雜,他記不清已經是參加的第幾屆會議了,不過記得清的是,自己的年紀已經排到這個團隊的第一了。

    俗話說干那一行,傷那一行,許平秋看著越來越年輕的領導團隊,最年輕的處長不到三十,實在是讓他有點傷不起的感覺,特別是他的專業,每每在會上那更叫一個傷不起,政治處能給個隊伍建設、精神文明建設類的指標、市局能給個治安總體規劃指標、出入境管理處能給個人員增長指標、那一個指標都是一片大好,就刑偵上不行,犯罪率在增長、破案率在下降、省廳盯得很死的命案破案率目標,刑偵處沒有一年圓滿完成。

    每到這一年總結的時候,許平秋以往總擔心因為指標未完成的原因被降職或者平調,不過等了近十年都沒有發生,他倒期待這事的發生,但依然是失望,後來他活明白,省廳不是不想換,而是根本無人可換,就即便真有適合幹這項工作的人選,也有意的避開了這個出力不討好的崗位。

    所以,他就在這個位置上,成了年紀最老的處長,外人看來聲名赫赫的許神探,其實沒過上幾天舒心日子,很多時間都是在這種上級催辦、同級旁觀、下級敷衍消耗渡過的。

    說到敷衍,其實大家都在敷衍。

    比如兼市局長的副廳王少峰,工作報告摘要裡沒多少乾貨,著重地強調的就是經費計畫以及裝備所需要資金的自籌完成計畫,言外之意是不需要省廳拔款,這話廳長愛聽。

    比如指揮中心那位張副廳長,著重強調的信息保密,特別是領導幹部個人信息的保密,對未來一年要做的工作包括房產、財產、公務用車等等信息都納入保密範疇。

    這個匯報聽得在座不少領導面帶微笑,是一種戲謔似的笑容,自從某市領導班子被一位失足女曝出視頻拉下水多人,信息安全就提到日程上,又加上現在房姐、房叔、房大爺出事這麼多,信息安全就從日程到至關重要的位置了,私下裡許平秋不止一次聽到同行哀嘆,這年頭吶,誰說民不聊生,當官的吃吃喝喝洗洗睡睡多屯套房都可能被曝出來丟官丟臉,明明是官也不聊生嘛。

    他心裡在想著笑話,不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官場是個修煉的地方,而會場更是官場修煉的絕佳場地。在這個地方呆得久了,所有的表情都不會有任何情緒波動,有的只是一本正經、兩眼肅穆、你從那一個角度看,都是正氣凜然,那會像有歪風邪氣的樣子!?

    會議,就在這種正氣凜然的氛圍著進行著。

    出入境管理處,匯報著預期增長出境人口,以及初步擬定的防控方案。

    經偵支隊匯報著去年查辦的經濟類案件,那個罰沒金額,讓很多眼睛亮了亮,暗自思忖今年的經費可能要增長。

    人力資源部匯報了警銜評授計畫以及本年度招聘計畫,又有人在盤算著,這個龐大的計畫,會有多少暗箱操作,可能給這位處長帶來多少實惠。

    最後才是計畫財務裝備處的匯報,本年度的財務預算列出來後,下面竊竊私語,儘管金額增長,仍然像往年一樣,嫌給得少了。

    崔廳長最後做的總結髮言,從會務從簡到領導幹部若干不准的紀律問題,幾句帶過,宣佈散會時,許平秋迅速的合上了沒寫夠一頁的本子,裝模作樣地跟在同仁的背後出會場,出來時被崔廳長叫住了,相隨著一干同仁走,有領導在,這干同仁不像平時開不疼不癢的玩笑了,都放慢了步子,等著廳長進了電梯後,迅速從另一電梯下樓,回自己的辦公室或者坐進各色的高配警車裡,忙自己的事去了。

    忙得是警察,可不是警官。

    廳長辦在八層,這位崔廳長是從行政領導升到公安系統的,也是許平秋經歷的第四任廳長了,進門廳長坐到辦公椅上,他給這位年紀小不少的領導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放到辦公桌上,這才恭謹地站在領導桌前,等著指示。

    不奇怪,人都有點被捧的慾望和需要,許平秋已經習慣了。

    不過這個動作似乎讓崔廳長異樣了下似的,他多看了這位黑臉膛的刑偵處長一眼,這是一位傳奇人物,曾經破獲的稀里古怪的案子是傳奇,處長位置上呆七八年提拔不上去,更是傳奇。而這麼大年紀還奔波在一線,那就是傳奇中的傳奇了。

    「坐,許處長,刑偵上的業務我不太懂,所有的警種在我看來,最難的、最苦的、最複雜的都數不著刑警。」崔廳長呷了口水,輕輕地放下,看到許平秋微皺眉頭時,他的話鋒一轉補充道:「不過綜合起來,卻數得著刑警,所以,除了對你們的工作表示欽佩,我不做其它評論。」

    許平秋眉頭舒展了,他暗道著,這一任的領導應該比上一任好共事了,要是思想統一的話,有很多事就容易辦了,不必要把心力和時間都花在內耗上。

    「看看吧,你不用揣摩領導意圖,說實話,在一幫擅長研究心理學的下屬面前,我總有一種惶恐的感覺。」廳長笑著把一份內部資料遞過來,許平秋起身接住了,沒有發言,仔細地看著。但凡這個樣子,多數是有任務要安排了。

    果不其然,一份是市局給了案情綜述報告,有關新型毒品的專題;另一份是禁毒局的關於12.7行動失利的情況匯報;而第三封,卻是全國禁毒大會帶回來的各地案情通報,毒品的蔓延已經遠遠地超乎了想像,西山省雖然不是重災區,可在全省十餘地市,都有了類似的案情上報,也就是說,製毒販毒的網絡,依然在高效地運作著。

    接近尾頁的時候,崔廳長開口了:

    「去年12.7行動失利,唯一的一個線人死在羊城,之後他們不但不收斂,反而變本加厲,連晉南、晉東南偏遠一帶也發現了這種新型毒品的銷售,許處長,我知道您對臨時把禁毒局的工作放到你們刑偵處有點意見,不過我也是沒辦法,老寥兒子患了尿毒症,家庭又不和,多年的老同志,這個節骨眼上也不能逼著他舍小家保大家吧?您覺得呢?」

    這是一門領導的藝術,鞭打快牛、能者多勞是慣用的招數,有些沒有工作能力,可卻有陞遷本事的下屬,在遇到工作問題時總會繞著他走,許平秋也已經習慣了,他笑著道:「我無所謂,可是就怕辜負領導重任呀。」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呀,前兩任廳長都沒有動你的位置,足以說明問題了。我們不用繞彎子,說說你的想法。」崔廳長道,要真材實料了。

    「據我們初步偵查和按照這種毒品犯罪的慣例判斷,我認為在我省有一個幅射各地的分銷網絡,12.7案子抓獲的嫌疑人應該是這個網絡的一個節點,我想,這個地下通道的規模應該超乎我們的想像,從他們的組織和反應速度就能看出來,線人剛到羊城接頭一次就被滅口,之後就銷聲匿跡,連羊城的警方也沒有得到更多的線索………刑事偵查的慣例一般是就案尋線,可現在的難度上,我並沒有掌握類似犯罪的更多情況,甚至連這種新型的毒品的構成也是禁毒會議剛剛發佈的。」

    許平秋斟酌著道,這個無頭案對於他確實有難點,難就難在,案子只有孤立的一件,其他的都是吸食人員被查獲的,就抓到也只是些販小包的小魚小蝦,沒有可能知道上線是誰。

    「困難可以提,要求也可以提,裝備、人員以及技術力量,對刑偵向來是傾斜的,這方面你不要有顧慮。」崔廳長道,他心裡有點腹誹,老同志覺悟高,好用,可就是要求毛病太多,因為這個案子,面前的許處長把今年刑警的招聘計畫都要走不少,下面說小話的可不是一個兩個人了。不過這個時候,那怕就再多的條件也不在崔廳長的考慮中了,他接著道:「我剛才已經強調過了,刑偵我不太懂,對於不太懂的事我不會指手畫腳,也不會幹涉你們的過程,但我要個結果,一個能向上面、向全省全市市民交待的結果,有問題嗎?」

    「我努力做到,但我需要時間。」許平秋道,面上帶著難色。

    「時間可以商量,可這份……」崔廳長揚揚手裡一封標著密件的東西,抽出來,許平秋看到了,是他草擬的行動計畫,這個計畫放了有些日子了,還沒有批覆,看來領導對此尚存疑慮,直接問道:「你的計畫裡沒有標明警力、人選、進入方式以及後續可能出現的問題,所以我沒有批,這是一份很不成熟的計畫,你就是以這個計畫來實行的?」

    看來領導是怕被下級糊弄,而這種案子,又是不像治安率、犯罪率可以糊弄的。許平秋看著領導,斟酌了下語氣道著:「現在只能做到這個水平,在沒有任何可比對的案情出現時,除了想辦法切入對方的內部,沒有第二條途徑,這些人,單個的素質我敢說比任何單個的刑警素質都要高,因為他們時時刻刻都冒著掉腦袋的危險,對付非常之人,也必須是非常之法。」

    不太懂刑偵的廳長聽愣了,在他的任上,有機會接觸到警籍裡一類特殊編制的隊員,那些人能經常幹出點匪夷所思的事,他們是警察在地下世界的眼睛,他知道,許平秋準備啟用這類人了,隱隱地他恢復了幾分信心,看許平秋時,老處長的眼睛裡有幾分期待,他笑了笑道:「我同意你的想法,也對你有信心,也可以給你一把尚方寶劍,全省的警力你可以以省廳的名義隨時徵召你認為需要的人選,裝備、經費、優先滿足,而且我可以不干涉你的偵破,但是你需要給我一個時間,限定的時間裡務必完成。」

    「可以,兩到三個月,我把他們的根刨出來。」許平秋很自信地道。

    「好,就給你三個月時間,見不到效果,我只能再行換人了……希望這份一切都不確定的計畫能給我帶來驚喜,這就是做領導的難處啊,明明覺得不確定,還必須選擇相信,出了問題,又會被人評價為拍腦袋的決策了,不過這一次,我選擇相信本廳在職時間最長的一位老處長。」

    崔廳長以一種平和、玩笑、輕鬆的口吻說話,像在調侃,不過手卻刷刷地簽上了「崔彥達」的大名,手重重地一頓,交到了許平秋的手裡。

    出了廳長辦的門,許平秋才長舒了一口氣,他膽顫心驚地想著:

    我要是告訴廳長,計畫是用了十分鐘隨手寫出來的、派去的人送進了看守所,那個監倉裡關著的還不確定究竟和12.7案子是不是一拔人,而且派出去還是一個警校應屆畢業生,不知道廳長敢不敢簽!?

    答案是肯定不敢,不過簽了讓他也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個嘗試性的計畫已經沒有撤回來的可能,只能硬著頭皮往下實施了。他邊想邊走,摸著手機,在兜裡震動好久了,一直沒接,一看是交警總隊的隊長的電話,隨手接了起來,一聽事由一下子頭大了,風風火火地往外跑著,上車說了個車管處的地名催著司機就快走。

    妖孽不止一個,從羊城回來留在省城實習的也不是省油的燈,居然偷車零件,組裝了輛車在高速路上飈,把交警總隊都驚動了。車上許平秋想得頭越來越大,看守所的事還在不確定之中,回省城的倒已經開始捅婁子了,這拔問題學員經過羊城的飢餓訓練,想再用規則約束,許平秋估計難度不是一般地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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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4 08:32:3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明謀與暗戰  第06章問題凸顯


    偷東西這可是個嚴重的問題,而且是道德以及思想品質上的嚴重問題,兩個被抓了現行的耷拉著腦袋,站在管理處的門口,處裡的於正倫主任來回巡梭著踱著步,想著怎麼處理合適。

    這是個掛靠在交警總隊下屬的單位,最大的職位也就個科級,而送這兩位「賊」來的,卻是省廳的一位大處長,明顯地讓小科長有點棘手,匯報給了總隊長,一聽處長要親自來,讓科長又有點惶恐了,生怕惹了那位上級不高興似的。

    遠遠看到省廳標牌的車來時,於主任快步奔著去迎接領導去了。

    門口站著這兩小賊,下意識地捂著臉,生怕同行和許平秋看到似的,孫羿側臉看了吳光宇一眼,小聲道著:「完了,肯定要被開了,實習期就出問題,甭指望穿警服了。」

    「怕個屁,我a本照都拿到了,有本比畢業證還好找工作。」吳光宇不屑了,安慰著自己。

    「少尼馬得瑟,你就一爛貨,得有點自覺,別把自己個當搶貨成不?」孫羿罵道。

    「不就拆了點零件嗎?所裡偷零件的多了。」吳光宇道。

    「偷零件不丟人。」孫羿道,不過話鋒轉回來了,苦著臉解釋著:「可偷零件被抓住就丟人了,我說那輛車別拆別拆,你非要拆,出事了吧?你手癢什麼呀?手癢不能到廁所牆上蹭蹭呀。」

    吳光宇瞪著眼,也氣著了,咬牙切齒埋怨著:「拆都拆了,玩都玩了,那有你這樣的,爽都爽過了,回頭找後悔藥吃,早幹什麼去了。」

    兩人相互埋怨著,看來是結伴犯的事,又見得管理處主任和許平秋一起相隨來時,兩人頭低到了最大幅度,不吭聲了。

    事情不複雜,這兩位實習生還算敬業,工作就是拓號、登記、造冊,近幾年車輛擁有量飛速增長,違規違章,以及盜搶走私類的車輛也出現了飛速增長,最起碼郊外這地方比許平秋記憶中場地已經擴大了幾倍。這倆敬業的實習太敬業了,不但懂車而且玩車還玩得挺好,沒多久於主任放任他們開干,誰可知道就在信任的時候出事了。

    這兩人昨天凌晨在高速上飈車,時速二百多,把監控到的交通指揮中心的都嚇了一跳,分別指揮高速交警圍追堵截,愣是沒追上,最後沿著軌跡追到車輛管理處才發現是同行,交警總隊下命令要嚴肅處理,誰知道這倆沒法處理,還是實習生呢。再一查車源,問題更大了,居然是自己組裝的車,那車零件,都是從管理處車上拆下來的。

    「就這麼個事,許處長,我真不是故意給您找麻煩,實在是影響太壞,虧是沒被曝光,真曝光了,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向您匯報。」於主任道,四十多歲個老交警,一看就屬於那類按部就班的類型,許平秋聽完看到耷拉腦袋的那倆一眼,有點哭笑不得,他突然迸聲問了句:「贓物呢?」

    「那兒……」於主任指著道。

    咦?嚇了許平秋一跳,這車改裝得太糙了點,像加強版的五零拖拉機,用得是北京jeep的車蓋、配得卻是進口寬幅輪胎,車架他不懂,於主任說了,這倆害蟲真是不是自己的不心疼,把查扣的一輛大切輪拆了,那車市價可值八十多萬,至於發動機,於主任凜然道著,這發動機是輛走私車的機器,他都沒見過,就交警大隊的專人來過,說是電子芯片控制,沒密碼打不著火,誰可知被這倆害蟲愣是折騰到這破車上,改了線路,居然還飈起來了,那可得多危險吶。

    許平秋看了眼這裡數千輛車的陣勢,丟上一輛兩輛,還真不好看出來,他莫名其妙地笑了,於主任卻是會錯意了,以為這兩人是許處親戚什麼的,小聲道著:「許處長,我就跟我們總隊長匯報過了,您看這事……」

    「嚴肅處理,決不姑息。」許平秋正色道,不過眼睛一翻,話又回來了,也小聲道著:「可這怎麼處理?他們還在實習期,總不能因為改裝個車,就把前程全毀了吧?再說,你們交警上,有幾個不開套牌車的………我就不信,你能不知道?是不是在這兒淘回去的!?」

    咦哎,於主任那個胃疼噯,可沒料到許平秋這麼大個處長,居然和刑警隊那幫損人一樣,屬狗的,臉說變就變。弄不住你,就訛你。你往我臉上抹黑,我說你屁股沒擦乾淨,說來說去,反倒是交警上的不對了。

    「許處長,您……您這不是為難我嗎?我,那個,我就知道我也不敢說呀……」於主任喃喃地道,訥言了。

    「沒事沒事,我處理……就當他們沒來過,這事就深究出來也不好嘛,最起碼你們車管處管理不嚴這是真的吧?你不給你們總隊長臉上抹黑嘛。」許平秋道著,像是已經拿定了主意,一招手道:「你們倆,車上等著。」

    這兩人巴不得呢,小步顛著,吱溜聲跑了,許平秋邊走邊道著:「一定要以此事為鑑,加強管理啊,他們倆的事內部處理就行了,處理結果我給你們總隊長打個招呼……謝謝於主任您了啊,給你添這麼多麻煩,實在不好意思,回見,別送了……」

    許平秋打著哈哈,背著手,很有領導派頭地上車,載著這倆犯了錯誤的,一路向市區駛來了。後面的於主任乾瞪眼了,早知道許平秋護犢,可也沒想到護得這麼厲害。

    「兩位,說說,為什麼偷東西呀?」許平秋坐在副駕上,心平氣和地問著。

    「沒偷啊,又沒據為己有,什麼叫偷嘛?」孫羿道。

    「就是啊,車管處的都偷零件,就我們沒偷。」吳光宇強調著。

    司機噗哧一笑,強自忍住了,那麼大個車輛基地,水至清至無魚,如果有魚,肯定都是些不乾淨的魚,可不料被這兩條小魚小蝦說出來了。許平秋也不著惱,叉手直問著:「你們把罰沒和查扣的資產帶出規定場地,不叫偷能叫什麼?麻煩二位定義一下。」

    「我們試車。」孫羿道。

    「對,試車,那車時速最高能達到300麥以上。遠遠超乎我們想像。」吳光宇豎著三根指頭,興奮道。

    「馬力估計在四百五十匹左右,要加上前後防護,穿牆都沒問題。」孫羿道。

    「那發動機是老美產的gto,極品吶,扔那兒都生鏽了。再不動動,得當廢鐵處理了。」吳光宇又道,有點心疼。

    「凡跑得野的都是改裝過的,咱們要有輛這種車,想追誰那就是一腳油門的事。」孫羿道。

    「我們還想參加全國越野車拉力賽,到時候車前掛著警徽標識,多給警察長臉。」吳光宇道。

    許平秋聽得直瞪眼,司機噗哧聲又笑了,這倆不知道輕重的,敢情還真是在玩呢。許平秋不吭聲了,領導不發表意見,那倆顯擺的也不敢吭聲了,暗自腹誹著明珠暗投,心裡打起了小九九,就是嘛,就哥這一身本事,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進了市區,許平秋指示著去勁松路,許平秋就是二隊出身,一去勁松路,司機知道又要把人往二隊扔,直駛二隊,路上打電話邵萬戈隊長不在,許平秋安排了句,招著手讓兩人下來,兩人耷拉著腦袋站到許平秋面前時,老許虎著臉問:「知道問題有多嚴重嗎?要是在籍警察,最輕都得扒了警服。說說,準備怎麼辦?」

    「許處,要不…要不我們自個回家得了。」吳光宇苦著臉道,自請出局了。

    「我……我也回家得了。這麼大規矩,誰幹得來呀。」孫羿道,有點不服氣。

    吧唧吧唧,兩人哎喲了聲,一個不防,被許平秋扇了兩個腦巴掌,喝斥著:「錯了就錯了,錯了還撂挑子,那就是錯上加錯,到現在還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在什麼地方?孫羿,你錯在哪兒?」

    「我不覺得哪兒錯了呀。真是試驗試驗,廢物利用,沒偷。」孫羿一皺臉蛋,躲著道。

    一下子把許平秋氣笑了,這幾位未穿警服的,根本不知道這其中的輕重,他一笑,又瞪著眼道:「你們錯在沒有組織和集體放在眼裡,那有這麼單干的……再說了,到高速路上試車?你們以為普通人和你們一樣,都這麼變態是不是?開二百麥,那是機場跑道?嚇壞普通司機誰負責?萬一出了交通事故,誰又負責?就把你們倆磕碰一下,我也負不起責呀?」

    一連串的問題,還真把這兩愣頭青給問住了,要出於公共安全的考慮,兩人的行徑還真是問題大了,許平秋說得兩人終於認識到了,低著頭,等著處理,卻不料許平秋嘆了口氣道著:

    「好好學學安全文明駕駛,回頭考你們……再犯錯,別怪我吊銷你們執照,給你終身禁駕……不過你倆這歪才浪費了還有點可惜,這樣吧,到二隊檢修車輛,萬一外勤司機急缺,你們倆補上,聽好了,將功補過,老老實實呆著,再有反映說你們胡鬧,自己捲鋪蓋滾回老家,聽明白了嗎?」

    雖然虎著臉,雖然口氣硬,可兩人一下子明白了,這位護犢的老大,就像學校訓導處的江主任,從來不認為自己的弟子有什麼問題,兩人一挺胸,規規矩矩敬了個禮喊了聲:「明白了。」

    「去吧,找他們指導員李傑報到。」許平秋道,兩人如逢大赦,一溜煙跑了。

    剛進門又激靈靈站定了,喲,碰見熟人了,吊兒郎當穿身夾克從樓裡出來了,大餅臉、一頭尖,可不是鼠標兄弟是誰,兩人驚訝地還沒回過神來,鼠標一看兩人蔫蔫的得性,一下子笑慘了,邊笑邊道著:「哈哈……終於有人和老子一樣倒霉了,哈哈。我以為就我一個背運呢。」

    標哥張著血盆大口,笑得其奸無比,把孫羿和吳光宇嚇住了,難不成這裡比車管處還恐怖,回頭時,許平秋乘著專車已走,兩人一左一右挾著鼠標,驚聲問著:「怎麼了?這兒很倒霉?」

    「你以為呢,盯梢的一天坐八個小時不挪動,我屁股上都長痱子了。」鼠標道,痛不欲生的表情。

    「我們不盯梢,我們檢修車。」吳光宇道。

    「那還不如盯梢呢,刑警隊的司機,油錢、過路費、檢修費從來就不發,都是自己想辦法,你有辦法嗎?」鼠標得意問。

    這可把哥倆問住了,請教著鼠標,鼠標一捋袖子,不能白干,走,跟哥幹活去,一塊盯梢也有個說話滴,不能像平時一樣說話,得有代號,孫羿你,賤人一號;吳光宇你,賤人二號……大氣昂揚的鼠標,還真把兩人糊弄住了,賤人一號給他開車、賤人二號孝敬了一包煙外加兩瓶飲料,鼠標這個沒入籍扮著老刑警給倆沒報到的新人上起課來了………

    …………………………………

    …………………………………

    許平秋走得很急,不是個人原因,而是又出妖孽了,放到網警支隊的李二冬也出問題了,支隊的政委來電話了,要把人退回來,直說刑偵上的野犢子他們管不了,許平秋問出什麼問題了,政委不說,急得許平秋風風火火又奔赴網警支隊去了。

    這是一個剛剛組建不久的警種,分列出原治安總隊不過兩年時間,李二冬所在實習地是劃歸市局管轄,直屬支隊領導的網警四大隊,在新江路上,新修的辦公樓宇,裝備的外觀看上去分外氣派,內部裝備計算機類是全警種中最好的了,許平秋風風火火奔上樓,準備敲張政委的辦公室時,卻發現門是開的,裡面正在訓人,他沒敲,透過門看著,李二冬耷拉著腦袋在挨訓。

    「啊?檢查是這樣寫的嗎?你根本沒有深刻認識到思想問題的嚴重性,你是人民警察,不是普通老百姓。不能自由散漫,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政委教訓著。

    李二冬犯犟了,嗆了句道:「我首先是老百姓,然後才能當人民警察,我還沒當上警察,您不能以警察的標準來要求我吧?再說我也不覺得有錯呀?」

    「啊,那你的意思是,我錯啦?」政委訓著,李二冬一閉嘴,他敲著桌子吼著:「你連起碼的立場都不知道該往那兒站,明明是影射我們警察隊伍,給我們形象抹黑的言論,你能分辨不出來?還有,那亂七八糟的貼子沒有刪,你倒把網警支隊的宣傳貼給刪了,像你這樣的素質,別說警察,老百姓你都不合格。」

    「那警察回去當老百姓,他就不合格。」李二冬突然嗆了句,氣得政委吧唧一拍桌子,怒氣衝冠地站起來了。

    要壞事了,許平秋趕緊進門,把政委的火壓下來了,回頭吼了句:「滾出去,門口等著……張政委,您消消氣,別跟這愣頭青一般見識。」

    訓走了李二冬,許平秋親自給這位級別比他低的支隊政委倒了杯茶,好歹讓政委覺得面子回來了不少,問著出什麼事了,這政委可是小心小膽,關上門,跟許平秋一一道來了,敢情這許處關照進來實習的小學員,實在是問題太多,進門就嗤笑網警裡那拔老警察太落後,根本防不住那些少兒不宜網站,別人不信,他乾脆來了個翻牆作業,直接就在網警支隊的電腦打開了n個黃網站,頓被一干網警驚為天人。

    這倒也罷了,政委忍了,不過接下來可忍無可忍了,前段時間某地因為地皮出了個嚴重的械鬥事件,打砸搶了zf,支隊接到的命令是封鎖網絡消息,可不料李二冬不刪那些亂七八糟的貼子也罷了,居然發貼頂那些發表過激言論的。有這麼一顆老鼠屎在,把全隊都影響壞了,現在居然有不少聲援李二冬的。

    證據確鑿,張政委揚著檢查讓許平秋看,許平秋一看直掉眼珠,就寫了幾行字,突出的中心意思是:誰也不能強迫沒錯的人寫檢查,不自由,毋寧死。

    末了,張政委枯喪著臉道:「許處,您不能把個三觀有嚴重問題的塞我這兒來吧?現在作風建設多難,萬一出個事,這不趕著我下課嗎?」

    「好好,張政委,您放心,我馬上把人領走……我負責教育,您寬寬心,千萬別這臭小子給氣著。」許平秋安撫著,幾句起身,出了門一個脖枴子提拎走了李二冬,張政委直送到門口上車,才長舒了一口氣,好歹把這個危險品運走了,要再呆在網警支隊胡來,指不定出什麼事呢。

    「二冬,你對警察有意見?還是對社會有意見?我就納悶了,警校的政治課不能差到這個程度吧?」許平秋車上語重心長地道著。

    「我對什麼都沒意見,就是覺得隊長政委佈置什麼任務簡直是自欺欺人,至於嗎?出了事都不讓大家討論,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中央都有意見出來了,要嚴肅處理肇事官員。咱們遮著那塊遮羞布,有意思嗎?」李二冬道,梗著脖子,還是不服氣的樣子。

    「那你發表什麼反.動言論了,把政委氣成這樣?」許平秋又問。

    「我就頂了個貼子,我覺得人家說得挺好,人民警察是人民的,不是當官的家丁,你為領導負責,不為群眾撐腰,什麼東西嘛?當老百姓你都不合格。」李二冬道,還是覺得自己佔著真理。

    許平秋無語了,司機不敢吭聲了,本來許平秋知道李二冬在電競上很有優勢之後,有意提攜,卻不料陰差陽錯地又捅出婁子來的,憤青誰都經歷過那歲月,可這位連飯碗都不在乎也在憤一下的青年,著實不多見,許平秋為難地想著,司機糊裡糊塗開著,正想問到什麼地方時,許平秋卻開口了,回頭問著:「那你想過後果沒有?就準備以這種最激烈的方式結束你還沒有開始的警察生涯?」

    「要就為這個結束,好像也沒什麼遺憾的。」李二冬道,確實沒有什麼遺憾的,活得太壓抑了。

    「可我覺得遺憾,現在很難發現還有正義感這麼強的人……去二隊當見習刑警怎麼樣?那兒對政治素質要求不高。」許平秋道,聽得司機差點笑噴出來了,李二冬無奈地點點頭,真要被開了,或許更鬱悶,半晌無語,只當他默認了,許平秋又拿起了電話,直拔著隊長的電話說著:

    「萬戈,再給你去個人,好好培養培養,非常有正義感的一位小夥,對,我親自挑的,當然錯不了。」

    這話聽得李二冬聽許處這麼評價他,頗有士為知己死的衝動,二話不說,直接去二隊了。

    正是你食之如毒藥,我嘗之賽甘飴,一天之內,二隊多接收了三位實習的學員,邵隊長聽說來了兩個能飈起車來的,喜出望外了,直接配車配槍拉上一線了,至於那位正義感很強的,得,跟嚴德標搭伙去了。

    正義感在大多數地方和大多數時候,實在沒什麼用。

    每個人身上都有他的閃光點,同樣也有不同級別的能量,怎麼把能量都變成正能量,一直是許平秋在不斷思索的嘗試的課題,二隊在外赫赫威名,可在內部都知道,問題比威名更甚,要不是屢建功勛上面又有這位老隊長壓著,邵萬戈早被撤了。

    幾個問題學員全扔給了邵萬戈培養了,好歹了了今天的事,他絲毫不擔心邵萬戈粗暴的家長式教育肯定把他訓練出來,渾身是刺的小青年都是這麼過來了。他下午下班的時候又接到電話了,對於電話他有恐懼感了,生怕又是那一位學員撂挑子捅婁子,可不料這個電話卻是遠在羊城的特勤反饋回來的消息,只有一句:人抓到了,是個團夥,四人全部落網。

    這條消息讓他很興奮,不自然地又想起了那位問題最大的學員,此時被關在白雲看守所,已經整整一週了,他在斟酌著,給這個棋子如何扣上一個不太輕更不能太重的罪名,而且要坐實,不能讓別人起疑心,短時間放出來之後,更不能出問題,這個度,要把握到相當微妙才可以。

    「先關著,把問題查清楚,現在進監倉時間過早。」

    他這樣佈置了一句,有一種按捺不住的興奮襲來,提高了他對這個案子的期待值,不過結合今天的問題學員情況,又讓他有幾分擔心,這群妖孽和警隊顯得格格不入,他實在不確定將來放開韁繩,還能不能駕馭得了。

    別人也罷了,他最擔心的是籠子裡關的那位,他清楚的地知道,那樣人渣的世界,越關只會讓他出來越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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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明謀與暗戰  第07章自由世界


    「二哥,起床啦……給您。」

    瓜娃子很慇勤地把拖鞋放在尺把高的大鋪床前,剛剛睜開眼睛的余罪驚了驚,恍惚間,就像在警校的宿舍一樣,這種集體生活是那麼的熟悉。

    不過已經今非昔比了,起床的余罪走向牆角的馬池,所過之處,一干人犯紛紛避讓,瓜娃子給找著毛巾,豁牙給余老大倒著水,擠上牙膏,露著豁開的嘴討好的笑著,自從那日打架之後,余罪一直稱呼他豁牙,他也總是這麼豁著嘴欣然受之。

    放泡水、刷牙、洗臉,又回到了床沿邊上,捅了捅身旁的兩人,挨個到馬池邊上早課去了,早課結束,跟著是整理內務,這個不用他動手了,那些剛來的或者來了混得不怎麼樣的,老老實實充當著勤務兵的角色,總是把一切整理得井井有條,到這時候,又會響起那有節奏的敲聲,放風門的鐵門噹啷一下子開了。

    一開老大帶頭,餘下的人次弟出去這個小放風間,這個時間,原牢頭傅國生總會從身上不知道什麼地方把煙、火機摸出來,在牆角點著,美滋滋地吸一口,然後遞給余罪,余罪本來菸癮不大,不過在這個無所事事的環境裡,喜歡上悶一口煙,腦袋暈暈的感覺,他使勁悶了兩口,遞給了下一位,黑大個子。

    黑大個子叫阮磊,東北人,他下面是新.疆那位哥們,都叫他阿卜,自從進門那場火拚,余罪贏得了領導班子裡的一個席位,本來是當老大的,不過他自覺才疏學淺,外面實在沒人關照,於是讓賢給傅國生了。這個人在他看來很知趣,最起碼比大多數糊裡糊塗進來的都知趣。從外面源源不斷的探視和管教三番五次的關照就看出來。

    男人之間的惺惺相惜和男女之間的一見鍾情很類似,都是不需要更多的言語和更長的時間,打架後只僵了一天,第二天牢頭悄然無聲地蹲到了余罪的身邊,遞了半截煙,給了個很服氣的眼神,於是這一對生死冤家,莫名其妙的就成了監倉裡的牢頭和牢二。

    領導班子就四個人,抽完之後,才輪到以瓜娃、豁嘴為代表的中層幹部,這些都是腿腳勤快而且嘴甜的貨色,最重要的是充當著維護領導層權威的打手,余罪後來才發現這些人是必不可少的,最起碼能給這種無聊到極點的生活增加點樂趣。

    「傅老大、余老大,昨晚進的新人,怎麼收拾?」豁嘴抽了口煙屁股,請示道。

    黑子無所謂了,摸著還沒有復原的腳踝,直擺手道:「揍一頓得了,這個還用請示,不揍一頓不知道牢裡的威風。」

    豁嘴叫著瓜娃子,站在門口,氣勢一下子來了,吼著道:「新兵,出來。」

    對了,當打手絕對不是領導班子該干的事,總有這些人出手,幫著維護倉裡的秩序,這個資源被控制的奇缺的地方,也正如傅牢頭所說,是無法講民主的。

    簡單地講,不把新來的嚇住,誰給你幹活呀?

    余罪笑了,他想起了自己剛進來的時候那樣子,其實現在看來,那麼多複雜的情緒都是多餘了,揍與被揍,不過是裡面的消遣和娛樂而已。不過他很慶幸那天胡打誤撞進了領導班子,否則的話,現在肯定是和剛剛擦地、疊床鋪的馬仔一樣,你甭想再抬起頭來。

    還是自由世界好啊,憑本事還有陞遷的機會。那像外面,不拼本事,拼爹。

    新兵出來了,豁嘴和瓜娃子比警察還凶,問籍貫,福州的,吧唧就是一巴掌,媽b的,肯定是騙子,福.建就是騙子產地;然後又問幹什麼事進來的,這小犯在倉裡老實,說是做假護照的,吧唧又挨一巴掌,媽的,騙子都開始做假護照了,簡直是不務正業。

    這邊訓著,那邊領導班子笑著,接下來就該上演全武行了,標準的程序是把人摁著,跪著,面朝牆,兩臂伸展,後面的中層幹部敢上手的,劈里叭拉一頓亂踹亂揍,直揍你個灰頭灰臉,老老實實在這倉裡當草根階層才算罷了。想報靠管教,甭想了,你面朝牆,都不知道誰打你的。

    這個方式沿用很長時間了,美其名曰叫:放飛機。還有看電視,是讓你蹲著馬步講新聞聯播,還問你幸福感強不強,看似簡單,不要要問你兩個小時,問著問著就吧唧一頭栽倒了。當然還有更損的,問你挨警察揍了沒有,想不想住院,你萬一回答錯誤想住,得,把你摁著灌尿,美其名曰叫洗胃。

    階級,無處不在,牢裡也是一樣的。人類總有欺侮自己同類的惡趣味,這個和外面也沒有什麼區別。

    昨天這個假護照製作商有點例外了,不怎麼老實,豁嘴剛一拉人,護照哥就嚇得滿地打滾,剛挨一腳,就殺豬閹狗般地慘叫,一般清晨這個時候,總能聽到各倉訓練新兵的聲音,你群爆後菊一樣,淨是男人誇張的慘叫。就連管教也懶得管了,余罪甚至懷疑,那些久處此地的人都會沾染上了這種惡趣味。否則,他怎麼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了呢?

    開始了,新兵一嚎,別人就來勁,領導班子看得興起,伸著手嚷著:「再嚷?再嚷塞上嘴揍你啊。」

    「內褲都拿出來,準備塞。」阿卜嚇唬著。

    「嚇得跟個娘們樣,怎麼混得?」黑子異樣道,置疑他的專業素質。

    余罪此時也已經習慣聽到了這種驚聲尖叫了,每天都有人走,幾乎每天都有人進來,天天有挨打和打人的,這裡已經成了一個打人不用負法律責任的自由世界,不過打這號人就失去原本的興趣了,他出聲道著:「別打了,今天開始換個方式,你們天天聽,不覺得煩呀……要改革,要與時俱進,要建立一個和諧監倉,所以,要改掉這種陋習和野蠻行徑。」

    余罪搖頭晃腦說著,那護照哥看到救星一般,乞憐地對余罪作揖,幾位中層幹部卻是暗笑了,要讓這位亡命徒給你想招,那肯定比揍一頓還難受。之前就有個吸毒的沒法打,余老大說別打了,喝涼水吧,結果被灌了十幾飯缸,那哥們上吐下洩,現在還趴在地上擦地不敢抬頭呢。

    「拿紙筆來,這幾天不武鬥,文鬥。」余罪一嚷,裡面的立時捧著倉裡唯一和外界通書信的工具奔出來了,圓珠筆、信紙,余罪一招手叫著新人:「過來。」

    那人老老實實過來,余罪笑著問:「會畫畫嗎?會畫可就不挨打了。」

    「會會會。」新人不迭地點頭。

    「那好,畫個美女,給兄弟解解饞。」余罪紙筆一遞。

    餘下的人笑了,不知道余老大要出什麼餿主意,都期待地看著,那新人會錯意了,敢情還真以為會畫美女就不挨打一樣。他趴在地上,快速的畫著。

    不過馬上原形畢露了,還真是個騙子,不會裝會,實在不會畫,居然咬牙畫了個,等不確定地放下筆,咦喲,鋸齒牙、八戒鼻、銅鈴眼,別說美女,簡直醜得連公母也分不清。

    「哇,太漂亮了。」余罪道,一抽出來一揚問著大家道:「兄弟看看,是不是很漂亮。」

    「漂亮,漂亮,美女吶……」一干犯人習慣了指鹿為馬,附合著道。余罪一附身問著新人道:「你覺得你畫得這個美女是不是很漂亮?」

    新人一驚,生怕挨揍,趕緊點頭道:「漂亮。」

    「那是不是有誘惑力呢?能勾引起你心裡的**。」余罪又嚴肅地問。

    「能。」新人又點點頭。

    好了,余罪一揪人,把畫往放風倉下水地漏邊上一貼,脖枴子一拉新人站在「美女肖像」前道:「對著美女發洩一下,把你的**發洩出來……」

    沒聽明白呀,不過豁嘴領會意思了,呲眉瞪眼吼著:「讓你打飛機呢。快點。」

    一干圍觀的犯人哈哈笑了,那新人糗得滿臉通紅,中層領導明白領導班子的意圖了,大胳膊一輪,四五個人圍著,你推我搡催著開始打飛機,不打,由不了你,有人摁脖子,有人拽褲子,哧拉一揪得光屁股露出來了,一干犯人個個兩眼精光四射地、不懷好意地盯著新人下部,異口同聲喊了句:

    「快擼,射不出來不算啊。」

    領導班子的四位呲笑了,後面閒適圍觀的,也偷笑了,這個道德沒有底線的地方不會有見義勇為的,只會有閒得蛋疼跟著起鬨的,一起喊著:「快射。否則菊花難保。」

    那新人一夾臀部,嚇壞了,兩手抖索著,開始擼管動作了,這個不稀罕,在強權以及高壓下,鮮有不屈服的,看著人捂著嘴偷偷笑著,過了好一會兒,那新人細聲細氣哀求著:「大哥,你們這麼看著我,我起不來呀。」

    噗噗笑翻了幾位,還有幾位憋得住了,扮著凶相嚇唬著:「起不來也得起,否則證明你畫的不是美女,知道欺騙老大的後果是什麼嗎?讓你永遠起不來。」

    你一句我一句以後果嚴重的口吻詐著新人,新人又抖索著,要使勁把這個平時重複過無數遍的動作來一次,可對著這麼多糙爺們,除了害怕,怎麼還可能有**升起來了,又擼一會兒,他哭腔的聲求著:「大哥,你們揍我一頓吧,我實在起不來呀。」

    呼通通笑翻了一片,樂子有了,揍得就輕了。挨了一頓,被扔了塊抹布,教育著敢幹什麼活,得,這新人巴不得呢,提起褲子,勤快地跟著搶著擦馬池去了。

    今天的笑料不錯,笑得傅老大肚子直疼,阮黑子也只贊余罪肚子裡花花腸子多,幾人笑談中,一輪鮮紅的旭日昇起來了,透過牢頂窗的四角天空,余罪看到時,那笑容慢慢地凝固了,這個細微的動作被傅國生發現了,他挪挪胳膊問著:「余老大,你在外面幹什麼的?怎麼進來快十天都沒見提審你。」

    「小罪,搶了個錢包而已。」余罪道。抬抬眼皮,無所謂地道著:「我估計呀,坐上頂多三兩個月,又得出去。」

    對於這個他很譜,許平秋肯定不會讓他在這兒一直呆著,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出去,不過現在他考慮的不是什麼時候出去,而是考慮到時候,自己舍不捨得出去。

    就是嘛,從來沒當過老大的感覺,有人送水、有人送飯,外面的東西進來緊好的挑,就晚上睡覺以前,也有下等犯人給你捶背捏腿,就這服務,擱外頭桑拿房,怎麼著也得好幾百吧。

    他想著的時候又笑了,側頭看傅國生和黑子時,那兩人俱是一臉不信,似乎實在接受不了,牢二是個搶包的小賊的事實,余罪笑笑道:「我他媽在外頭真是個毛賊,為什麼說實話都沒人相信呢。非讓我說我殺過人你們才信。」

    「異數,小余是個異數啊,將來出去,絕對有成為一方大佬的潛質。」傅國生判斷著,很嚴肅。阮磊也附合著:「兄弟,就你這狠勁,要是早遇上加入咱們砍手黨,早就是呼風喚雨,跺一腳滿城顫的人物了。」

    兩人說得都是真心話,特別是黑子曾經私下裡和傅牢頭說過,這牢二絕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茬子,可不料牢二兄弟一直強調自己是個毛賊,到如今都讓大家覺得挽惜不已,實在是天妒英才,不給英雄用武之地。

    「我也是沒辦法才當毛賊,混碗飯,大家進來還不都是這樣的。」余罪好像失意地道,看看這一干人渣,他誠懇地補充道:「其實呀,我有個理想,曾經有個很遠大的理想。」

    理想這個詞在這裡可不常用,阮磊聽得有點愣,阿卜聽得可笑,傅國生卻是洗耳恭聽的樣子,看著余罪,似乎很想知道這位差點勒死他的獄友,會有什麼樣的遠大的理想。余罪抿嘴笑了,不屑、蘊怒、苦笑等等極度地複雜的表情在他的臉上一閃而過,他揶揄地道出理想來了:

    「我本來想當警察抓壞蛋的,可想到被警察抓了當壞蛋了。」

    領導班子的幾位一愣,面面相覷著,然後吃吃笑著,旋即又哈哈大笑了,似乎這個笑話,比剛才逼人打飛機還可笑似的,余罪也隨著眾人開懷暢笑,其實連他也覺得,自己這句話,似乎那兒很可笑。

    這時候,外面的鐵門聲響了,例行的查倉開始了,監倉的紀律性比警校還嚴格,余罪和眾人一骨碌起身,奔回倉裡,一倉人影穿梭,眨眼間規規矩矩三個一行、六個一列盤腿坐在通鋪床上。

    門咣當聲大開,管教表情肅穆地站在倉前。

    每天從這個時候起,牢裡的一天就正式拉開了幃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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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明謀與暗戰  第08章北搶南騙


    點名,例行公事;倒垃圾,一天只有一次,這唯一的一次機會一般是牢頭享有的,時間不過十分鐘而已,其實也沒有什麼垃圾可倒,頂多就是管教叫去瞭解一下倉裡動態以及羈押嫌疑人的精神狀況而已。更多的時候,這個公事演變成牢頭和管教拉關係和增進私人感情的時間。

    這不,倒垃圾回來,傅國生雖然是猥瑣地進了倉裡,不過手裡卻還夾著支菸,門關上時,他早翹著二郎腿和牢三、牢四吹噓上了,牢三黑子、牢四阿卜抽著牢頭剩下的煙屁股,自然是讚譽有加,更何況今早進來的東西,又是傅國生的一大包,還沒準裡面有什麼好東西呢。

    本地人就有這個優勢,天南海北的就不行了,都看著人家的東西流口水呢。

    早飯時間到時,傅國生早把外面送進的東西收拾了個利索、一箱方便麵、兩包火腿腸,三份塑料飯盒裝著六格海鮮、滷肉、炸魚小菜,他嗅了一氣,好不享受的樣子,唯一的一瓶雪碧他擰開蓋聞了聞,又湊到黑子鼻子上嗅了嗅,兩人俱是一臉奸笑,不用說,肯定不是雪碧,是酒。

    余罪也已經習慣了這些犯人們的私下小動作,只要不是太過份,而且能買通管教,有些違禁物品還是能送進來了,特別是就為這些口腹之享的,管教從來都是睜隻眼閉隻眼。他笑了笑,接過了瓜娃遞過來的早餐,胡亂地吃上了。

    伙食實在不怎麼地,不怎麼餓了才發現,米飯確實很硬,也不知道多少年的陳米了,菜只有瓜菜,連瓜籽、瓜蘘一起炒的,沒什麼油水,甚至連鹽味也不足,當然,作為牢二還是有辦法的,灑點方便調料,配上傅牢頭家裡送來的小菜,勉強可以下嚥,其實也就剛進來時候餓,能吃,呆過一段時間,胃口好像也給關小了似的,吃不了多少,余罪只吃了一半,看牢裡幾個剩下的大個子眼巴巴地看著空飯盒,呼拉一倒,扣某人飯盒裡了,然後那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狼吞虎嚥地吃上了。

    這裡的煙屁股、剩飯,都是一種恩賜,在被剝奪一切權力之後,這裡發生再沒有底線的惡行也在理解範疇之內,不過如果發生類似這種把剩飯、舊衣送人的善舉,總會讓人感覺很真切的崇敬。余罪也是無意,不過他的無意贏得了下面犯人的共同評價:

    夠意思!

    吃完飯,無聊的時間就開始了,這個時間段,只要沒有雨,余罪一般情況下都是在放風的外間,壓壓腿、做做附臥撐,而且隨著進來的時間加長,他明顯地感覺到了體力在下降,本來在警校時能做到一百多個附臥撐,而現在,做到一半就氣喘吁吁。

    沒辦法,營養跟不上,鐵打的漢子也受不了,可這種圈豬拴羊的環境又不能增加營養,營養過剩的直接後果之一就是直往肚子上跑,典型的就是傅牢頭,挺帥的一個小夥,擱這兒關了幾個月,小肚楠都出來了。

    連著做了四十多個,額頭見汗,他一翻身,坐到了靠牆的牆角,盡力壓著腿,反正是無聊,動動總比歇著強。他在計算著入獄的時間,已經整整十天了,沒有提審,更沒有探視,甚至連管教叫出去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他覺得自己像被拋棄、被遺忘的人一樣,偏偏被遺忘的,都不是本人。

    對了,在這裡他叫余小二,有時候他都有一種錯覺,好像自己生來就叫余小二一樣,反倒在汾西家裡,在警校的上學都像在夢中一樣,變得不那麼現實。

    那現實的是什麼?

    當然就是眼前這些了。

    一個監倉,三個販毒的、六個傷害搶劫的、五個偷東西的,兩個騙子、走了一個強姦的,又進來一個做假護照的,這十天還遇到一個據說是殺人的,不過余罪看著可一點都不像,進來就哭得稀里嘩拉,第二天剛挨了頓揍就被提走了,據說逮捕了。

    對了,這兒是羈押倉,處於一個微妙的境地,從這裡出去的人有三種去向,一是直接出去,獲得自由,那是所有人渣的夢想;二是罪行輕一點,被發送到勞教所或者直接就在看守所服刑,也算燒高香了;第三就不行了,直接被送進後面的逮捕監倉,正式成為法律意義上的嫌疑人,簡單地說叫:人民的敵人。

    平生的第一次余罪發現自己是如此的高尚,不但高尚,而且純潔;不但純潔,而且正直。

    不信啊,就這個監倉裡,剛十八歲的瓜娃子都混了七八年了,東北的阮黑子講了,東北虎、西北狼、中原好出破爛王,一言概之自己屬於北方的王者。瓜娃子也深有體會,他說兩廣奸、八閩騙、川貴野雞遍地見。對得工整無比。

    余罪很驚訝,這幾乎是全國犯罪狀態的高度概括,北搶南騙、西惡東奸,匯聚到羊城這個監倉,幾乎就是全國人渣大串聯了。

    聽到瓜娃又罵著日你仙人板板,他笑了,又在和別人打牌了,沒什麼可賭得,贏得就扇輸者耳光,打牌經常演化成打架,打完了也不記什麼仇,回頭繼續打。倉裡只有撲克能買進來、象棋是肥皂塊刻的、麻將是瓦愣紙板製作的,你無法想像一個人創造力究竟有多大,這樣操蛋的環境裡,如果不考慮刑期的話,很多人過得居然有滋有味。

    他有點累了,終於放鬆了繃緊地全身,舒了口氣,又一次看到雲.南那位人渣陰陰地看了他一眼,他沒理會,這個身高不到一米六的傢伙是個另類,進來被打時一聲不吭,你讓他幹活,他什麼也不干,揍了兩頓,他不反抗,可也滿在不乎,反倒是牢頭帶回來管教的消息,不許打這個人了。

    販毒的,雲.南到羊城就兩種人,除了賣普洱茶的,就是販毒的。肯定是個要犯,看那狼眼鷹鼻就讓人不寒而慄,那人天生對任何人不信任,從進來就一言不發地睡在馬池邊上,直到換人余罪讓他換了睡覺的地方,他的眼裡也沒有半點感激之情。

    余罪又看了這傢伙一眼,他赤著腳,在搓著一卷衛生紙外的塑料包裝,那搓成細繩能當腰帶用,這裡的犯人都會自己動手了。一看他的手勢余罪在暗暗地想著,這傢伙玩過槍,說不定還玩過長槍,洗澡時腋窩地方皮膚顏色不同,那是被後座力震的;再看那後背,永遠挺得那麼直,余罪甚至懷疑這傢伙有當過兵,特別是那種看人的眼神,監倉裡等閒坑蒙拐騙的小毛賊,一眼就能被他嚇跑。

    江湖上混的有很多直覺,特別是對於危險的直覺很敏感,余罪相信這不是個普通人。

    不過別誤會,他對這個人沒興趣,他只是在想,許平秋煞費心機把他送進看守所,絕對不是僅僅想讓他適應這裡的生活而已,肯定是另有目的,應該是試圖接觸到某個讓警方頭疼的嫌疑人,如果那樣話,那些小毛賊可以忽略,換倉走人的也可以忽略,剩下的除了後進的雲.南這個山炮,就沒幾個人了。

    瓜娃算一個,不過這貨是傻逼中的白痴逼,偷了一麻袋鞋被台資廠保安打了個半死,那袋鞋價值好幾萬,他居然幻想著住上個把月就回家;介於這種情況,忽略。

    豁嘴算一個,不過余罪評價這是個傻逼中的戰鬥逼,搶劫慣犯,從搶自行車開始,到入戶搶劫,最後發展到順道劫色,豁嘴哥已經是跨世紀的犯罪先鋒了,一共才活了三十八歲,先後在監獄裡已經蹲了十八年了。忽略。

    難道是黑子?這貨是去年打黑掃惡被捉進來的,據說是砍手黨二號人物,不過這智商實在讓余罪懷疑砍手黨黨內組織實在差勁,找這麼個體貌特徵如此明顯的,簡直就是個活靶子。

    那麼是阿卜?他最懷疑阿卜和雲.南這只山炮,兩個販毒的,而且阿卜說起用香菸吊一克毒品、怎麼找下家、怎麼摻葡萄糖粉以次充好,說起來頭頭是道,不接觸那玩意都根本不可能。

    他一直在想許平秋的目標在什麼地方,而且他一直規避著這個目標,甚至於很少去好奇地問對方犯的是什麼事,他在想,從這兒出去,大不了這身警服不穿了,媽的老子回去賣水果去也不再和這幫人渣混在一起,他就怕時間一長,連他也覺得自己越來越像人渣。

    對了,還有傅老大,在看到傅老大提著雪碧瓶子,趿拉著拖鞋向倉外的放風間走來時,心裡的目標又多了一個,不過這個傅老大頂多像個有錢愛炫的**,打架不行、耍流氓也差勁、甚至於粗口都不多說,他就經常以文化人自居,要不是看在管教照顧的面子上,他這牢頭早不知道換幾回了。

    又一次和余罪坐到了一起,席地而坐,傅牢頭得意地倒了一小杯子,遞給余罪,余罪嗅了嗅,一飲而盡,一股濃烈的味道爬上了胸口,他噓了聲,傅國生笑著炫道:「小茅台,在這裡能喝到國酒,什麼感覺?」

    「少喝點,這兒見陽光少,身體都虛,喝多了容易上火。」余罪笑道,杯子遞迴去了,傅國生自斟了杯嘗了嘗了,八卦勁道又上來了,直問著余罪道:「你要真是搶錢包的,出去我給你找事幹怎麼樣?」

    「有這麼好心?我可差點勒死你,不會想出去報復我吧?」余罪笑著問。

    「怎麼可能?像余老大這種人才,打著燈籠也難找啊。」傅國生恭維道。

    余罪胃抽搐了一下,警校廢品,難不成都是犯罪的人才?他苦著臉道:「傅哥,你看我身上那個部位長得像人才?」

    傅國生嚴肅了,正兒八經地上上下下看看余罪,一豎大拇指道:「那兒都像,為人仗義、辦事大氣、心狠手辣,是干大事的料……哎對了,兄弟,你真是搶錢包的?」

    看來還是不信,這麼個人才居然會幹毛賊干的事,余罪笑著道:「比真金還真,你怎麼就不相信呢?」

    「不是,我就覺得不像……那老弟你以前幹什麼的?」傅國生好奇地問,看來余罪的低調也是光華四射,吸引住這位老帥哥的眼睛了,余罪故意出怪一般吐了兩個字:「民工。」

    「民工?」傅牢頭愣了,白淨的臉上掠過十足的狐疑,讓這位老江湖驚詫成這樣可很少見。

    「對,民工。」余罪話吹出來的,乾脆就硬著頭皮吹到底了,煞有介事地道著:「這是一個崇高的、而且有優秀傳承的職業。」

    傅國生笑了,嘎嘎笑著幾聲公鴨嗓子,差點被嗆住,余罪一指斥著:「媽的,看不起民工的城裡人都你這號得性,你數數以前的改朝換代,有一半是民工打下來的江山,就咱們現在的社會依靠的都工農階級,農是什麼?還不是農民工……甭看現在官二代、紅二代什麼的,往根上說,都是民工後代。」

    「哈哈……你是想從這個上面找到一點心理平衡?」傅國生笑著反問,別的看不出來,最起碼余罪的憤納嫉俗能看出那麼一點來。余罪卻是搖搖頭道:「你覺得我是個喜歡精神勝利的人?我根本不用找。」

    不用找?傅國生沒明白,余罪一抹鼻子道出來了:「我的意思是,我和他們爹、他大爺是一輩。」

    傅國生又是一愣,然後笑得更歡了,直笑得小肚楠上下亂顫,白臉蛋紅暈難散,笑著不時地看余罪,那股子好奇卻是愈發地重了,從差點被勒死成了朋友,這個奇怪的轉折他能接受,不過對於余罪究竟是犯的事,不管余罪怎麼說他都無法接受,他又想問什麼時。余罪一拔他的腦袋斥著:「老傅,你他媽煩不煩呀?我都沒問過你幹什麼的?你老纏我幹什麼?」

    「那還用講,我先被兄弟你的氣場鎮住,後被兄弟你的英姿迷住了,一夜情的炮友、一輩子的基友哦,哈哈……」

    「滾……」

    「哈哈……哎余兄弟,我給你說個正經事,我真的快出去了,你出去想不想跟著我混,我不騙你啊,今天上午管教給我帶口信了,過不了幾天……哥哥就要回到花花世界中了。」

    傅國生聲音放低了,不過很得意,而且他是找一個和他一起分享快樂的,余罪可沒想到,兩個生死冤家這當會倒宛如一對異姓兄弟了,他搖了搖頭,肯定不可能了,就出去也不可能跟著這幫人渣去混。此時看傅國生這麼得意他才想起來,直問著:「喂,老傅,你在外頭幹什麼的?」

    「你看呢?」

    「你心不狠,手不辣,文的武的兩下你沒一下,就嘴皮子還湊和,是不是拐賣婦女的。」

    「哈哈……現在的女人都自己去賣了,還用我拐賣,哈哈。我幹得當然是大生意了,南北江湖朋友都給幾分面子,不是跟你吹牛啊,想當年就港澳的社團來羊城,他們頭家走動的就是我這裡,哥一句話,境外事都給你擺得妥妥貼貼。」

    「哦,這麼拽?」

    「比你想像的要拽。」

    「啊,於是就拽進來了?」

    一問一答,本來準備唬住余罪的,可不料傅國生被余罪嗆了個臉紅耳赤,不過好在牢頭哥臉皮足夠厚,笑著道著:「這個地方相當於犯罪學習班,不進來幾回,你外頭不進步呀,對不對?哈哈……余兄弟,你也不是一回了吧?」

    余罪一笑置之,沒搭理這貨的貧嘴,此時才省得進來杜撰的簡歷和他的表現實在出入大了點,怨不得這干獄友不大相信了,他笑了笑,傅國生又問出去的話準備幹什麼,余罪也開玩笑地道:「這樣吧,老傅,你跟我干,都當民工去。我準備脫胎換骨,自食其力,重新做人……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總不能在這裡頭混下半輩子吧?」

    余罪說得語重心長,把牢頭給刺激哭笑不得,這位似乎對什麼興趣都不大,對什麼都不怎麼在意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讓他的興趣蠻大,也越來越讓他在意,只不過在這個地方能聊以自慰的,也唯余對未來的憧憬了,於是傅牢頭掰著指頭數著。

    兄弟吶,人不是你這麼活滴,等出去了,哥哥給你配輛阿斯頓、挎倆妞到江邊大道上兜風,一個空姐、一個學生妹怎麼樣?房子咱住到太陽島的別墅,對了,再辦幾本護照,以後坐牢到境外坐,我對這個國家太失望了,好容易坐回牢,給這麼差的待遇………你難道不失望,在這個裡面被剝奪了所有權利,出去當民工,仍然要被剝削所有權力,我奇怪了,難道你精神和**上都有受虐傾向!?

    「我沒這個傾向,只是不想老進這地方進修啊。」余罪道,他笑看著老傅,他怪怪地想著,怎麼也沒想到在這裡面也會找到就業機會,真不容易吶。

    老傅看來是鐵了心想拉攏這位亡命徒了,壓低了聲音道著:「要外面有人保著,就再來幾次也是體驗生活,兄弟,現在哪裡有安生的地方呀,多買兩罐奶粉都有可能坐監的哦。」

    明顯地是在暗示余罪,他外面有人,很快就出去了,看看余罪還是那副不疼不癢的表情,他又道著:「你要真是搶個錢包的罪名,信不信我在裡面都能把你撈出去?」

    難道是個見職面談?余罪怪怪地想著,難道這裡也會是某些犯罪團夥的招驀地?有可能,曾經在警校時就聽聞過,很多重複犯罪,犯罪升級,就是監獄改造失敗的後果,不幸的是,制度對人的改造,大部分時候都是失敗的,他笑了笑,臉一拉罵著:「

    「滾遠點,我相信你能把我撈出去,可要撈出去,干的事就不是搶錢包那麼簡單了,老子出去白天當民工、晚上搶錢包,照樣過得舒服。」

    傅牢頭笑了,笑而不語,向余罪豎著大拇指,不知道是讚賞余罪的眼明,還是肯定余罪的選擇正確。

    「集合。」

    倉裡有人叱喝了句,這一句像條件反射打斷了傅牢頭和余罪的憧憬,兩人起身快步奔回了監倉裡,前後一坐,規規矩矩等著。

    進新人、提審、逮捕、去勞教、或者放人、每天在這裡上演的悲歡離合都是鐵門洞開的時候拉開序幕的。

    今天,會是什麼事?又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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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4 08:34: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明謀與暗戰  第09章惺惺相惜


    「檢查違禁物,所有人,背靠牆。」

    管教的臉現在鐵門口時,扯著嗓子吼了句,一監倉的犯人像受驚的小兔,緊張而又迅速地沿著牆貼了一層,動作稍慢點的,總會被同伴踹一腳,然後示意他按著標準姿勢來。

    標準的姿勢是五體貼牆,包括眼睛只能看牆。管教帶著幾名自由犯進來了,把床上隔斷上整理好的被縟、衣服嘩嘩往下扔,扔下來腳踢著,自由犯在裡面摸索著,看著好點的衣服,自由犯順手就扔到外面,懷疑裡面有東西;至於偶而夾藏的煙支、打火機、或者其他什麼稀缺玩意,一概會被自由犯搜走。

    不過這個倉因為傅牢頭在沒有這種擔憂,自由犯大概搜了下,報告著管教沒什麼東西,管教示意他們出去,又吼著清洗監倉完畢之前,誰也不能動,跟著又嚷著甬道的待命的進來。

    清洗?余罪沒明白這又是那一出,監獄這個世界,對於他都是新生事物,這些天強迫自己接受的東西已經太多了。

    來不及思考,清洗的進門了,兩位全副武裝,戴著防毒面具、背著大型噴霧器,一摁按扭,白色的水霧噴出來了,余罪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眼睛的餘光看到頭頂上的武警也扣上了防毒面具,隨著一股濃重的化學藥味充斥開來,他明白了,這是給監倉消毒。

    嗚…嗚…嗚,電噴的聲音響了良久,從上到下,包括站立著的犯人,包括外面的放風倉,一時間迷失地重重的濃霧中,直到鐵門再次緊鎖,水霧一點也未見消散,濃重的藥味嗆得一干犯人眼睛鼻涕齊流,咳咳的聲音不絕於耳。

    傅國生在門閉的一剎那奔向放風倉,他跑得最快,奔到嘩嘩的流著的水龍頭前,往臉上撲著涼水,大口喘著氣,接著後面一窩蜂奔出來了,涼水撲面,喉嚨裡像野獸一樣嘶吼幾聲,慢慢地藥霧散去才緩過這口氣來。

    咦?傅國生緩過來時,才發現余罪早坐在角落裡了,敢情比他還早,他奇怪地問著:「你進來還沒沒清洗過,你怎麼知道往這兒跑?」

    這種清洗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跑得慢的都被嗆得厲害,嚴重點的被嗆昏厥也有可能,余罪抹了把臉笑道:「不能我幹什麼事都讓你意外吧?這還需要用腦袋想。」

    對了,不需要用腦袋想,肯定是往通風的、有水的地方跑,傅國生笑了笑,又和余罪坐在一起了,一倉的人犯都聚集在放風倉裡等著藥味走走,不少在罵著管教,每每清洗,都跟進毒氣室了一樣,那股勁好半天你反應不過來,特別是今天進來的新人護照哥最慘,不小心回頭被噴了一臉,蹲在水龍頭前,一把鼻滋一把淚,比死了爸媽還難堪。

    甭指望有人同情他啊,不但不同情,反倒是看著有人比自己慘,很有一種安慰似的,不少人哈哈大笑著逗著新人,余罪也心有餘悸地隨意道了句:「這是什麼東西,這麼嗆?」

    「殺蟲劑唄,就治這個的。」阿卜道了句,露著腕上新出的一個豆點,像個青春痘,紅圈白點,一擠一小點膿。

    那裡都有職業病,監獄裡也有,疔瘡、溫疹、寄生蟲、紅斑以及不知名的腫疼,即便是每天把監倉打掃得再幹淨,也擋不住這些東西在沒有陽光的地方滋生。

    傅牢頭早習慣了,擺乎著道:「主要成份是生物丙稀菊脂,抑制蟎蟲類的;另一箱裡應該是ddv、基丁醚成份,這要是不通風的話,兩箱把咱們熏倒沒問題。」

    「這也太不把咱們當人了吧,就這麼噴上來。」余罪笑著道。

    大家都笑了,其實進來的都已經習慣自己不把自己當人看。眾人笑著的時候,余罪眉頭微微皺了下,那是因為剛才那個拗口的藥名的緣故,「生物丙稀菊脂」、「基丁醚」,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玩意,可這個名詞,在這個遍地文盲法盲的地說出來,似乎讓他覺得不合時宜了。

    「這貨不是賣假藥的吧?」

    余罪看著談笑風生的傅牢頭,聯繫這貨又有錢、又有人緣的表現,下了如是定義,不過他按捺著自己的這份好奇沒有去問。

    這裡的人每一位都在外面發生過精彩的故事,那些精彩足夠延續到這裡,成為無聊生活的慰籍,有很多根本不用問。

    這不,藥霧剛剛散去,離下一頓飯時間尚早,一群人渣又開始折騰了,而且今天折騰的頗有新意,連余罪的興味盈然了。

    幹什麼呢?偷東西。對,模擬偷東西。

    前兩天剛從擦地板升職到洗飯盆的安.徽佬,因為嘴上留著短觜鬍子的緣故,被人叫短毛,他給瓜娃一干人開講了,這是個慣偷,不過這裡英雄無用武之地了,人渣們個個是兜裡比臉還乾淨,怎麼偷呢。

    豁嘴哥有辦法,把報紙疊起撕了一摞,當錢使呢。給圍觀的一人一摞,讓短毛偷,本來想著眾目睽睽他無計可施的,卻不料短毛兄弟那可是大風大浪過來的,哀求著豁嘴道著:「大哥,您不能這樣啊,難度太大了,我們偷東西都是在別人不防備的情況下得手的,您這防備上了,怎麼可能下手。」

    「沒防備算什麼本事?防備著也能偷走才是本事呢。」豁嘴難為著這位小兄弟,得意地一揮手,慣例要扇下人一巴掌。短毛兄弟更賊,一笑手一揚,兩指夾著,豁嘴一激靈一摸口袋。

    得,東西早易手了。根本沒看見,直到短信攤開手,一小疊錢狀的報紙才現出來。

    哇,都沒有看見怎麼偷的,咦喲,把那些隔行如隔山的圍住了,短毛的表現欲被激出來了,拍著肩膀教著瓜娃兄弟道著,兄弟呀,手得準,你眼睛別看我,看我你的東西就要丟了。說著手一翻,瓜娃被非禮一般尖叫一聲,一摸口袋,東西早沒了。

    跟著又逗另一位,兄弟,你看我這隻手是怎麼伸的。那人一看短毛的手,他揚著,似乎指頭和別人長得不一樣。不過他好奇地看時,早有人哈哈笑了,因為短毛另一隻手早伸進他的口袋裡了,一眨眼偷走的東西,那人嚷著不算……短毛有理了,反問著,怎麼著,你還能相信賊跟你講道理?

    這幾下玩得那叫一個精彩,從別人口袋裡偷東西就和變魔術一般,惹得全倉興趣大增,於是眾人圍著短毛,這位老賊開始傳道授業了,當賊嘛,關鍵是聲東擊西,轉移目標的注意力,不管你怎麼轉移,只要他的注意力不在口袋上,你就能下手……當然,專業技能也是很重要滴,咱當年苦練的時候,每天都是對著木樁戳指頭,直到戳到食指中指伸出去一般高才算合格………不信呀,那我做個你跟著來。

    短毛兄弟見眾人不信,乾脆現場來了,左右手各兩根指頭撐地,做起附臥撐來了,跟著離開一隻手,剩一隻手的兩根指頭支撐全身重量,依然能做三個附臥撐。起身把兩指亮出來的,別人一看,果真是齊的,而且是骨骼畸形了。

    畸形的這麼有才,可把正常的給看懊喪了,看來當賊也不是那麼容易滴。

    眾人笑著圍著短毛,又有豁嘴張著漏風牙在吹噓了,他說呀,你這賊當得沒意思,我們搶劫那才是靠智商賺錢,別人問怎麼賺呢,他說其實很簡單,就在垃圾箱裡刨啊,刨啊,只要碰到那些被扔的快遞盒子,單子都收集起來,上面標著地址、姓名、聯繫電話,你順路去竄個門……當然,必要的化裝還是需要的,穿上快遞公司的馬甲,選個門禁不太嚴的單元樓,敲門喊:「喂,你的快件,簽收。」然後門一開,直接搶之。

    現在網購的氾濫提供了這種作案的大把機會,豁嘴哥說了,就干這事,哥在老家修了幢三層樓,要不是碰上個家裡女主實在饞人,哥順道劫了個色,現在早回老家逍遙去了。所以說了嘛,女人是禍水。

    他一懊喪,瓜娃安慰了,哥,天下英雄,折在逼裡的多了,這不丟人。

    確實不丟人,惹得聽者笑得肚疼,豁嘴剛停,又有一位賊湊上去了,凜然對大夥道著,幾位哥哥,我老大教我們的是專業技術開鎖,等出去咱們組織的盜賊工會,就跟遊戲裡的一樣,把羊城的賊都組織起來,咱們想要啥就偷啥、想偷誰就偷誰,那神仙日子,豈不痛快。

    他一提議,眾人渣齊聲附和。又把做假護照的揪過來了,一圈人瞪著眼睛訓著逼供,就問這裡頭究竟有沒有什麼道道,一聽一張假照能賣好幾千,得,不少人萌生出去改行的心思了。

    中層和底層在討論,把傅國生、余罪、阮磊領導班子四位可笑慘了,老傅大氣,直嚷著不用偷了,出去誰找我,每人十萬安家費,跟著傅哥干。

    這空頭支票給得大氣,不過信者不多,擱監獄裡,難道誰還指望碰到實誠人。余罪看了看阮磊剛剛消腫,還有點瘸的左腳踝,此時稍稍有點歉意了,關切地問了句:「還疼麼?阮哥,不會記我仇吧?」

    「有什麼仇可記得,咱們都一類人,人渣一堆,爛命一條。」阮黑子道,這人和長像一致,很豪爽,他攬著余罪的肩膀,笑著說這些話。傅國生可不樂意了,直斥著:「黑子,命在就不算爛,要我看你這回罪重不了,你是大掃黑行動被捉進來的,這種抓人太糙,明顯沒有掌握你什麼實質性證據,遲早得放你。」

    「老傅,說得倒是有道理。」黑子瞪著牛眼,凜然回頭又反覆道:「可警察不聽你的呀。」

    「那也未必,說不定我出去,把你也撈出去,怎麼樣?願意和我一起幹嗎?暴力犯罪沒什麼前途吶,將來跟著我,咱玩高智商犯罪。」老傅邀著,很得意了,把智商不太高的黑子說懵了,他想了想,直接道著:「砍頭捅屁股都是剁,至於分那麼清嗎?你說干啥吧?我可只會砍人。」

    余罪被這位純潔的人渣逗樂了,掩著臉笑著,老傅卻是頭疼了,跟黑子講清這初級和高智商犯罪可沒那麼容易,而且黑子很不服氣,對於他們砍手黨在南邊向來威名赫赫,聞者色變,手上有金鎦子的、腕上有鐲子名表的,只要被砍手黨徒盯上,連貴重物品帶身體那個部位都會消失,但干法並不繁複,刀上抹著強麻醉藥物,一刀下去就解決問題,這麻利勁,正合黑哥的性格。

    「還不就用得是苄替啶、左啡諾幾種麻醉藥,用醋酸中和的,那不行呀,黑子,一查這些違禁藥品就把你們連鍋端了。」傅牢頭道,一說那名字,聽得黑子發愣了,異樣地問你怎麼知道,這可是砍手黨的不傳之秘,老傅不屑地道:「出去我給你幾種比這更好的,切……犯那事,都是活得不耐煩了,知道現在公安怎麼對付砍手黨嗎?只要發現,可以當場擊斃。」

    可不,那還混個毛呀,要不黑哥怎麼走到窮途末路了,黑子無言以對了,苦著臉想了想,屁股蹭了蹭一旁的阿卜,出聲道著:「要老傅真出去了,讓他把咱們都撈出去了,一塊混著。」

    「我出不去了,我是被抓現行了,四十七克,差點就得打頭了。」阿卜眯著眼睛道,一副認命的表情,對於毒販,末路就是死路。

    「別灰心,阿卜,現在多少人發愁就業呢,你不愁了,國家養著呢。」余罪笑著道。這個黑色幽默聽得老傅和黑子滿臉笑意,而阿卜也意外地笑了,西北維族深遂的眼睛裡,余罪看到了清澈,他絲毫不懷疑,這傢伙像他一樣,此時在想著故鄉、想著親人,也許還有他心裡的愛人。

    人渣在不渣的時候,也像人,有時候會不好意思。這個時候,余罪倒覺得他們並不是那麼的十惡不赦,畢竟人渣也有人的成份嘛。他起身,在眾人異樣的眼神中,又像往常那樣毫無徵兆的結束了胡扯,洗了把臉,然後很落寂地回到了通鋪上,就那麼孤獨地蜷著,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沒人注意到,他洗去的是猝鼻子酸酸流出來了眼淚,他想起了父親,一定還在等著一身嶄新警服回家的兒子;他想起了警校的那些朋友,他們一定已經穿上了鮮亮的警服,揚眉吐氣地坐在警車上。他沉浸在與眼前所見極度不和諧的憧憬中,只有閉上眼,才能回到曾經的生活中。

    他恨,不過他很平靜,就像他平靜地接受了很多改變一樣。

    「老傅,說不定咱們還真走眼了,余二沒準還就是個毛賊。」

    黑子阮磊側著腦袋看了眼,這些日子對惡出不凶,時不時還深沉一下的余小二有了看法。

    「我看也像。」阿卜道,抹了下巴上的鬍子,因為余二的出現讓他在富佬眼中下降了一個檔次,而且這個余二在監倉裡說話的威信的份量甚至大過了牢頭,很讓他有點羨慕妒嫉恨,他又強調了一句:「對,就是個毛賊。」

    「呵呵,就是個賊,也是個有理想、有追求的賊。」傅國生打著圓場,輕笑著道,似乎他很欣賞。

    畢竟物質時代,有理想和有追求的不多了,那怕是個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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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明謀與暗戰  第10章不期而遇


    時代的飛速發展讓犯罪和打擊犯罪,無論在方式方法,還是在時間空間上都有了質的飛躍,雖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可總也有天不藏奸、邪不勝正。

    在以打擊刑事犯罪為己任的刑偵二大隊,嚴德標、李二冬站在大門口一個紅色的橫幅下,橫幅上書「1.23」案件慶功會」。

    對,就是慶功會,這倆被派出門口值勤了,因為這個狹小的地方,車一多,指定會堵。孫羿和吳光宇也派上用場了,就擱這條窄道上給人泊車,因為來的市局領導不少,這裡又離省廳不遠,連省廳也派人來了,這個案子又傳出了一條奇聞,傳說是被一名實習的警校生推理出來了,他參加了追捕小組,跨了三省追回了劫財殺人的元兇。

    那是解冰,這也正是讓哥幾個心裡不爽的地方,人比人實在差得太遠。嚴德標吊兒郎當地站著,看著會到中途了,一轉身想溜,李二冬威脅著:「鼠標,你特麼要敢溜,我也溜了啊。」

    「你……爛人,多站幾分鐘吃多大虧了。」嚴德標火冒三丈地道,看威脅不住李二冬,馬上臉上笑著:「冬弟,我給你們買瓶飲料去啊。」

    「涼茶啊,其他的不喝。」孫羿聽到了,大聲道,其他附合著,嚴德標罵咧咧溜了:「那種飲料對身體不好,一塊錢一瓶那礦泉水多好喝。」

    後面人嚷了句,他吱溜聲竄遠了,哈哈奸笑著。三個人走到了一起,裡面的會開了,事情就不多了,李二冬來得晚,奇怪地問著兩人道:「孫子,怎麼回事?好像是解冰還得了個三等功……我靠,他什麼時候來了。」

    「我們比你早來不到一天,哪裡知道。」孫羿道。吳光宇卻是不服氣地說著:「還不是瞎貓逮了只死耗子……喲呵,那誰誰誰……」

    吳光宇拉著哥倆,指著院門裡出來的一位女警,孫羿一瞧,說出名來了:「周文涓。」

    對,是周文涓,正快步跑著,這位在學校就不聲不響的姑娘現在在二隊也難得一見,一直跟著法醫採證,照過面,可沒來得及說話,此時她快步奔到大家面前,給每人塞了瓶礦泉水,佈置會務的,難得還想著同學們。

    哥幾個笑著謝了,周文涓看著大家,有點不好意思,臉皮厚的這幾位哥們可葷素不忌了,李二冬笑道:「文涓,你這個表情怎麼看誰都害羞,咱們除了同學關係,沒其他關係吧。」

    周文涓眉頭一皺,更結巴了,那倆爛貨咧著嘴直笑,鼠標奔回來了,看這幾個傢伙又逗人家,直接轟過一邊,問著周文涓道:「周警官,你有事是吧?」

    「有點小事。」周文涓點點頭。

    「那說唄。」鼠標道,那哥仨也湊上來了,不管怎麼著同學情誼都在,拍著胸脯沒啥二話。

    「我就問件事,余罪到那兒去了?」周文涓撂出來了。

    咦,把鼠標問得吧唧一巴掌拍腦袋上了:「對呀,我怎麼把余給忘了,這傢伙去哪兒了。你們誰見過了沒有?」

    沒有,哥仨搖頭了,別說余罪,十幾個被拆得四零五散,有好多人沒下落呢,孫羿狐疑地回道:「應該不是在市區,他閒不住,要在肯定早把咱們找著了。」

    「那小子沒準在哪兒逍遙呢,在羊城把咱們受得跟龜孫樣,他倒好,第一天就在機場睡得覺,我怎麼就沒想到。」李二冬道。這話蹊蹺了,周文涓異樣地問道:「你們……什麼時候去羊城了?好遠啊。」

    「呵呵……夢裡去的。」鼠標嘿嘿笑著,一把巴掌把李二冬的尖嘴猴腮臉拔拉過一邊了,周文涓沒問到什麼,很失落,大家卻是問最早來的她,解冰是怎麼個一回,周文涓倒是知道點案情,大致一講,聽得哥幾個直掉下巴,敢情人家已經學有所用,推理出來了主要案情脈落,又跟著追捕組抓回了凶手,可不得評上個三等功了。

    「啊呀,哥到那兒怎麼都是打醬油滴命,好事咋就不讓我攤上。」鼠標羨慕地道,李二冬斥著道:「就你個財迷腦袋,還忙著在地攤上騙錢呢。」

    「媽的不說那回行不行,你狗日還貼小廣告呢。」鼠標瞪著眼,發飈了。李二冬躲開了,半路回來的吳光宇意外了,拽著孫羿問:「聽口氣在羊城都沒幹好事啊,媽的,數我可憐,餓瘦了十來斤,就那麼回來了。」

    你一句,我一句,聽得莫名其妙,周文涓問,他們又矢口否認,又是夢裡去的,一個個咧著嘴呲笑,她知道也問不出什麼來了,告辭走時,不經意後面吧唧一聲,孫羿一回頭差點哭上了:「壞了,來了個馬路殺手,把隊長車蹭了。」

    「哎,你會不會開車,那個單位的?撞警車你賠得起呀。」孫羿嚷著就奔上來了,吳光宇一看也是輛警牌車,倒是稍稍放心了,就是怕對隊長不好交待,等奔到近前,車上那位款款地下來了,杏眼瞪得老大,像是很意外地似的看著兩位穿著沒銜警裝的。

    安嘉璐,居然是安嘉璐,同樣是警裝一襲、颯爽一身,俏然一立,風姿頓生。孫羿驀地笑了,奸笑著道:「哎喲,安美女啊,撞得真驚豔吶。」

    「真會撞啊,一撞就我們隊長的車。沒事,撞吧,反正都是公車。」吳光宇也樂呵上了。

    這倆不心疼的,此時有點心動,那顧得撞了誰家車,安嘉璐卻是不悅地嚷著:「看什麼看,不知道過來幫忙泊車呀!?」

    「哎對,我來。」

    「我來我來。」

    兩人擠著,差點幹上,還是孫羿勁大,把吳光宇推過一邊,從安嘉璐手裡接過車,顯擺似的加著油門,嗚嗚幾聲大油門,一退一進,平平地泊在車位中,讓安嘉璐一陣羨慕。

    車鑰匙交到安嘉璐手裡,孫羿好奇地問著:「安美女,你怎麼來了?」

    「把你急得,又不是看你。」吳光宇嘲諷著。

    「你再接我話茬,我真跟你急啊。」孫羿嗆上了。

    又來了個更急的,李二冬把鼠標手裡飲料搶了,直奔上來遞給安嘉璐,慇勤而客氣地道:「喝瓶水,安美女,警營就是不養爺們啊,看這警花開得叫個豔啊。」

    安嘉璐眼一苦,做了個鬼臉,這還沒過幾天嘛,怎麼臉皮都增厚了一尺似的,唯一沒說話的鼠標作為旁觀者一直奸笑著,快到門口他才說句灼言:

    「從你看到我們第一眼起,是不是覺得警隊素質下了個檔次。」

    「看到你就夠了,不用看這麼多,文涓也在啊……我說,這,究竟怎麼回事?」

    安嘉璐的好奇心被勾引起來了,對於那次自己在這裡被嚇走還是心有餘悸,聞聽周文涓跟著法醫採證,讓她好一陣欽佩,又聽那哥幾個,不是打雜的就是開車的,個個牢騷一肚子,不過都沒有李二冬慘,現在全天候不是蹲坑就是盯梢,他要求過換崗了,不過他這市儈樣實在無可替代。

    隊長說了,你這樣站街上就是個二流子、蹲路牙上就是個小混子,長得這麼有創意,不利用利用太可惜了。

    鼠標編排得,把安嘉璐給逗得呀,笑得肚子疼了,周文涓和也按捺不住了,每每被他們相互編排的事逗得也是笑意一臉,冷不丁的安嘉璐突然問了句,余罪呢?

    同樣的問題,讓哥幾個面面相覷,然後姦笑慢慢爬上了鼠標的招帚眉,攀上了李二冬的三角眼,此時不約而同的想起了余罪大餐廳裝逼追安美女那檔子事,鼠標嘿嘿笑著問:「安美女,你還真想那隻瘌蛤蟆?」

    安嘉璐臉紅了紅了,抬腿就踹了嘻嘻哈哈的鼠標一腳,卻不料這威脅不了這干二皮臉,李二冬失落地道著:「哎喲,早知道我們就集體送玫瑰去了,嘎嘎。」

    安嘉璐臉又是一紅,回頭要踹李二冬,可不料臉皮厚的不是一個,孫羿和吳光宇紛紛舉手,同意同意,現在集體送也不晚不是?安美女是咱們刑偵班的大眾情人。

    這話聽得周文涓也笑了,安嘉璐雖有惱羞,可也能接受了同學間的這些玩笑,畢竟裡面透著親切,一親切,倒把余賤人給忘了,說笑著的時候,慶功會已經散了,鼠標和李二冬裝模作樣站到崗,孫羿和吳光宇指揮著出車,個個在這裡幹得有模有樣了,人群裡看到高大英俊的解冰時,安嘉璐站在門口,遠遠地招著手,那的確是一種驚豔,甚至讓一干年齡不淺的老警們都駐足觀望,稍稍失了下神。

    「邵隊長,我……我女朋友,我……」解冰稍有不好意思地道。邵萬戈一揮手:「去吧,放你一天假。」

    「是。」解冰一敬禮,高興地奔出去了,那群市局、省廳的來人依次和二隊的邵隊長握手作別,勉勵加鼓勵,專程來此送立功獎章錦旗是市局的一位副局長,老局長了,他拉著許平秋點評著邵萬戈道著:「老許,還是你有眼光,那時候我差點把這個小兔崽子開除了。」

    說得自然是邵萬戈,這個大個子臉上有點掛不住了,哀求著:「劉副局,我現在倒巴不得您把我給開了,一年要接六十多個限期大案,兩年之內只有走的人,沒有進的人。」

    「兵不在多,而在於精嘛,有許處今年給你撐腰,你挑吧。」劉局長大開方便之門了。邵萬戈看了許平秋一眼,立馬接著話頭道了:「那我給您打個請示報告,還得苗局批示一下。」

    「這些都好辦,就是別給我出亂。老許,又是你教唆的吧,省廳的手伸得太長了,直接伸刑警隊去了,這是我麾下的虎狼之師啊,和你無關啊。」老局長開著玩笑,許平秋頻頻點頭,連連稱是,兩人同級,年齡相仿,基本都屬於臨近退休的人了,反倒在這個時候,很會下意識地做一些實質性的工作,就像在彌補以前拉下的課。

    送走了市局的人,又送走了市電視台來採訪的幾位,等回頭時,許平秋剛要說話,邵萬戈拉下臉叫罵上了:「怎麼看的車,誰把我的車撞了?」

    車前臉蹭了一大塊,被罵的孫羿屁顛屁顛奔上來,敬禮道:「報告隊長,是解冰那妞把您的車蹭了。」

    「報告隊長,要不要我們把她抓回來。」吳光宇也敬著禮,兩人故意的,隊長現在偏袒解冰已經太露骨了,這不,愛烏及屋了,一聽是解冰的女朋友,不追究了,反而瞪著這兩報告的道著:「車都看不好,幹什麼吃喝的。你們幾個,都過來,我辦公室。」

    看來,賤骨頭就得狠招治,邵萬戈一喊,那幾位老老實實跟在他背後,甩著臂走得正兒八經,一點也不敢含糊,許平秋看得心裡暗笑了,看來這幾個刺頭,就得來這種地方捋捋,進了辦公室,直愣愣豎了四根電杆似的,許平秋饒有興致地看看這個,瞄瞄那個,嚴德標又胖了點,孫羿和吳光宇曬得黑了點,李二冬嘛,還是那副憤青得性,看誰都不服氣似的。

    「就你了,收拾隨身東西,跟我走。」許平秋一點嚴德標,定了。

    「去哪兒?」鼠標不放心了。

    「旅遊去,想不想。」許平秋笑著道。

    「不想,憑什麼是我呀。」鼠標留了個心眼,別又給扔哪兒去。其他人吃吃地笑著,許平秋也笑了,躬身故意問著:「真不想?現在可有幾起大案,留在家裡的,可都要二十四小時盯守,人手不夠,休息時間都沒有。」

    「那我還是去吧。」鼠標馬上改口了,惹得邵隊長噗聲笑了,喊了句讓去準備行裝,幾人出了辦公室,許平秋刻意地把門關上了,手一擺道著:「這個人我借用幾天……萬戈,你覺得這幾個人怎麼樣?」

    「兩個車手相當不錯,駕技比我們隊員高出不少,吳光宇都有a本,我們要了。」邵萬戈道,馬上又補充著:「解冰,解冰我們也要了,我和他私下聊過,他也有這個意向。」

    這個名字讓許平秋微微皺了皺眉頭,沒有提異議,又問著:「其他人呢?」

    「周文涓,也成,我們也缺女警……不過嚴德標和李二冬。」邵萬戈面露難色了。

    「怎麼了?」許平秋料到沒好事。

    「太自由散漫了,試著讓他們盯梢,他們居然敢溜號,回來瞎話編得一溜一溜的……這個性格可不好往回擰,這兩人吧,我怎麼就覺得全身找不出一點不是毛病的地方。」邵萬戈異樣了,似乎這號毛病太多的人也讓他意外了。

    「先試試看……誰也是從這個時候過來的,我今天要出趟遠門,你要的人再過段時間陸續給你派來,今年我一定給你招一批守得住,幹得好的好苗子。」許平秋很確定地道,不過邵萬戈對此表示懷疑。只有抱之以無奈的一笑了。

    下了樓,出了門,嚴德標早跟屁蟲似地跟在許平秋背後,看著隊長回去了,弱弱地喊了句:「許叔,咱們到底去哪兒?」

    「誰是你叔啊?」許平秋虎著臉,不喜歡套近乎了。

    「叫叔比叫許處親切嘛,還是叔關心我多,知道的受不了了,讓我出去散散心去,許叔,咱到底去哪兒呢?」鼠標估計是有點心虛,一口一個叔,越叫越親切,聽得許平秋都拉不住臉了,一側身,開玩笑地附耳對鼠標說了句,鼠標眼一凸,嚇得渾身激靈了一下,立刻作勢就要跑。

    不過沒跑成,許平秋根本沒有攔的意思,就那麼笑眯眯地看著,鼠標這時才省得兩人級別相差太遠,苦著臉,一副老大不情願的樣子,嘴裡得啵著什麼,細辨卻是一句:「就知道好事輪不著我,輪上我就沒好事。」

    許平秋不廢話了,上了車,一招手,不情願的鼠標可也不敢違拗,苦著臉跟著上了車,此行的目的鼠標知道了:羊城!

    那個既有他噩夢,也有他牽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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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明謀與暗戰  第11章組織來人


    飛機的聲音呼嘯著從頭頂而過,透過縱橫的鋼筋網,看不到夜空中飛翔的航班,只有一小片深遂的夜幕,放風倉緊閉後,誰也看不清今夜的星空是璀璨迷人,還是烏雲密佈。

    白雲看守所,休息的時間到了。

    a1204監倉裡,也結束了一天的無聊,有的盤腿坐在地上,看著撕掉邊角的舊報紙,有人圍一圈坐床上,玩著搓大d,賭注是彈腦蹦;也有的在看著已經看無數遍的家信,萬一感動了,總是偷偷悄悄地抹把淚;當然,吹牛打屁是最重要一項娛樂,一拔賊圍著短毛請教,這個老賊因為手法精湛,見多識廣的緣故,隱隱地已經成為眾賊翹楚,眾賊都巴著從前輩這裡學點手藝,好出去重操舊業。

    事實上,絕對大多數的犯罪分子都不怎麼理解懺悔是個什麼概念,所謂法律意義上的悔罪表現,絕大多數也是這些人迫於無奈或者故意作戲,在這樣一個沒任何尊嚴和人格的環境裡,為了生存,會把大多數人磨練出精湛的演技。

    比如,前一刻打架還凶神惡煞,轉眼間在管教面前低眉順眼認錯;比如,前一刻還在高談作案的理想,後一刻提審又會在辦案警察面前痛哭流涕要痛改前非;別說那些久經歷練的老犯,就新人也學會了這些逢場作戲,不管是面對警察還是面對牢頭,他總會讓你看到你喜歡看到的一面。

    什麼樣的環境培養什麼樣的人,這樣的環境,只能培養出人渣來了。

    余罪放下的杯子,早有坐在不遠處的瓜娃把杯子拿走,放回了馬池邊上的水泥檯子上,快休息了,老大們需要鬆鬆骨,瓜娃嚷著短毛、豁嘴,這倆們手底功夫相當了得,不但會偷會搶,給人鬆筋捏骨也是恰到好處,短毛伺候著傅牢頭,豁嘴服伺著阮磊,瓜娃慇勤地要給余罪捏捏,余罪笑著拒絕了。

    處在被壓迫階級久了,余罪還是沒有習慣壓迫階級的這些作態,這也是他在倉裡很得人心的地方,最起碼不招人恨。

    余罪好伺候,瓜娃又看上了牢裡的四號人物,阿卜,他正鋪著一條破毯子,面朝正西,每天這個時間他都要虔誠地跪禱,方向是聖地的方向,正西方,傳說中的麥加城。他經常講最大的願望是朝聖去,可籌措路資的方式卻是販毒。

    ………阿提那,非杜呢押,罕塞乃炭,我非了阿黑來提,罕塞乃炭,二扎辦那雷………

    禱告開始了,倉裡沒人聽得懂,不過記憶強悍的余罪聽阿卜解釋一次後,對這段禱詞已經倒背如流了,那手勢是「指主為誓」,說的意思是:我們的主啊!求你在今世賞賜我們美好生活,在後世也賞賜我們美好生活,求你保護我們免受火獄之刑。

    不得不承認,信仰也是一種毒品,心裡有主了,對誰也不在乎了,包括警察。包括現在這裡如此多的異樣眼光。

    余罪對此表示尊重,那是一個信徒最後的底線。不過別人就不以為然了,黑子沒理會這個天天裝神鬧鬼的貨,傅牢頭也笑著勸著:「別跪了阿卜,主原諒你了,警察饒不了你。」

    阿卜咕嘟了一句,沒聽明白什麼意思,不過肯定是對牢頭表示不滿了,傅牢頭呵呵笑著,一個虔誠和信徒和一個罪犯是共同體,在他看來是非常怪異而且無法理解的,黑子舒展著胳膊,鬆骨完了,他邊做著附臥撐邊道著:「阿卜,你們信的那教簡直是神教啊,三元裡那片販小包的,全是你們神教的人,就當著面交易,愣是沒人能聽得懂……」

    「最具諷刺意味的是,還在林則徐紀念碑不遠交易。」傅牢頭笑著接茬道。

    兩人取笑著阿卜,阿卜起身抱著毯子,默唸著躺在床上,翻了兩人幾個白眼說起普通話來了:「神可以原諒你們的無知,但無法原諒你們的褻瀆,每個人都是罪人,都要赤條條地接受火獄的審判。」

    言罷,一副神棍的表情,直挺挺地躺倒,眼睛呆滯地,一動不動,這看得領導班子幾位好不懊喪,而且興味索然,在這個方面,班子的認知差異可就大了。自動把這個異教徒過濾了,黑子招手喚著新人:「假護照,過來。」

    沒人去刻意問他叫什麼,一般是按罪叫名,新人剛過適應期,老老實實奔到床邊上,恭敬地問著:「黑哥,請指示。」

    「講個h笑話,哥下身好長時間挺不起來了。」黑子直接道。

    「啊?」新人一愣,苦臉了,眾人笑了,黑子一呲牙嚇唬著:「講不出來,小心揍你啊。」

    眾人笑得更歡了,如果某些方面滿足不了領導班子的惡趣味,直接後果就是挨揍,不過假護照好做,這h笑話可不好編,新人抓耳撓腮正發愁著呢,冷不丁牢門嘭嘭響了兩聲,門口的一激靈,自動讓開了。

    這個時候不用集合,一般都是晚上進新人,看來又有不幸的兄弟落網了,這也每天大家討論的話題,新人如果來得早,就有樂子玩了。

    值班的管教一開門,外面的新人抱著衣服,光溜溜地進來了,門鎖上時,他緊張兮兮地、怯生生地看著一倉犯人。

    進倉前要搜身的,搜查很嚴,而且搜後進門根本沒穿戴整齊的時間,所以新人進門都這個得性,假護照的高興了,看著新人呲笑著:「唉喲,這哥們帥啊……黑哥,是不是不用我講笑話了。」

    「滾。」黑子叱了聲,把他轟走了,坐在床沿邊上,看著新人,時間尚早,還不到安歇的時候,開逗新人了,黑子一拉臉道:「洗乾淨了沒有?」

    「啊?還……還沒洗。」新人嚇壞了,面對的那一雙雙狼眼鷹目,老覺得這眼神直往他要害部位盯似的。

    「進門頭件事,洗乾淨被兄弟們輪一遍。輪過之後就是一家人了啊。」傅牢頭嚴肅地道,今天心情頗好,嚇唬著新人。

    新人嚇懵了,一看一倉光頭爺們,低聲下氣地道著:「大哥,我……我……」

    「不願意是不是?這是規矩,你以為還需要和你商量。」黑子一捋袖子,露著一身鍵子肉,威脅著,新人給嚇得快哭出來了,緊張地道著:「不是,大哥,……我,我有痔瘡。」

    噗噗噗幾聲終於有人按捺住了,笑噴出來了,黑子也憋不住了,側過臉笑。拉著余罪,讓他來逗逗,余罪一拉臉,往床沿邊一蹲,很不客氣地訓斥著:「『操』字怎麼寫知道嗎?一棍捅三口,你雖然比娘們缺個口,又有痔瘡一個口,可不還有兩個嗎?總不能上面這個口裡也有痔瘡吧!?」

    說著,不懷好意思盯著新人的臉上那張嘴,好多人愣了下,豁嘴一拍腦袋明白了:「媽呀,二哥太有創意了。」

    這干人渣於是又被新笑料逗得笑成一團了,新人卻是嚇慘了,戰顫慄栗地靠著牆,大氣不敢稍出,生怕真遇上一群變態的,不過他看到余罪時,似乎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話說急中生智,他一下子驚喜地喚著余罪道:「大哥,我認識你啊……你不認識我了?」

    「胡說不是?」余罪瞅瞅了,瘦個長發,滿口白話,絕對不認識。

    「拉關係也不行啊,別搞外面那一套,這裡我說了算。」傅牢頭湊熱鬧了,盯著新人,異樣了,那新人緊張地,語速飛快地說道:「我真認識您,您忘了,流花賓館,火車站那片,我們一晚上找了點錢,被你全搶走了。」

    「啊?」余罪啊了聲,嚇了一跳。

    他端著新人的下巴仔細看看,那天打得太急,實在不記得了,不過隱約有點印像,搶了個錢包,被三個南蠻子追打,想到此處他氣不自勝了,吧唧就是一耳光道著:「不說我還想不起來,就搶了個錢包,你們三個追了老子幾公里,還差點捅老子一刀。」

    「大哥,沒捅著你不是?可我們都受傷了呀。」新人捂著臉,低三下四地道著,傅國生一聽這緣由,好笑了,一直不相信余罪是個搶包的,可沒想到,連失主也被關進來了。

    他剛想問時,可不料監倉的門又響了,還以為今天又進新人了,卻不料管教在門口吼著:「0022,提審。」

    0022?

    余罪一愣,趿拉著鞋,出了監倉,蹲在門口,門關上了,這一刻,他等了好久了………

    ……………………………………

    ……………………………………

    夜裡進人和提走人,對這裡來說是再也正常不過了,余罪一走,傅國生此時興趣大增似的,和黑子兩人一骨碌爬起來,直勾勾盯著新人,那新人感覺到了有被「操」之虞似的,一團衣服捂著下身。

    「我問你,真認識剛才那個人?」黑子問。新人凜然點點頭。

    「說說,怎麼認識的?」傅國生問,加了句威脅:「欺騙警察是可以滴,不過要騙倉裡兄弟,小心真把你輪了。」

    「哎,哎,我說,我老實交待……」

    新人點頭如啄米,只要沒有**之虞,其他的他倒無所謂了,說著認識余罪的情景,很簡單,他有哥們晚上出去找了點錢,分頭快回到住處時,他聽到同伴的喊聲,奔進胡同才發現居然有人把同伴拍黑磚了。而且那人沒跑多遠,他這一夥嚷著就追,直追回火車站路,不想這人手黑,打打停停跑跑,三個人沒攔住一個,更沒想到的是,他也有同夥,剛把人圍上,又來了個相貌凶惡醜漢,三拳兩腳,把追兵全打趴下了。

    敢情這貨是打洞隊的,混世界把這號敲車窗偷東西統稱地鼠打洞隊,不過一聽是火車站一片混的,老大叫疤鼠,居然和黑子這個砍手黨徒有過幾面之緣,黑子附耳把話傳給了傅國生,傅國生皺了皺眉頭,這幫人雖然名號不怎麼好聽,可惡得很,一出來就成群結夥,有時候順道都敢把車搶走。

    可現在聽得,余二居然從這幫貨手裡搶東西,傅國生可就聽得興味盈然了,而新人卻講得委曲無比,不但被倉裡這位大哥搶了,回頭還因為丟了東西,又被老大揍了個半死,講得聲淚俱下,其情可憫,簡直就是比竇娥還冤的一個苦命人。

    這得性傅國生看習慣了,進門都害怕,能攀上了關係少挨一頓算是燒上高香了,末了他突來一問:「你怎麼犯事的?」

    「不小心失手了,被火車站的便衣給摁了。」新人道。

    「你們老大呢?疤鼠也被逮了?」黑子問。

    「不知道,我進來都幾天了,一真被關在治安隊,大哥,我可什麼都沒說。就認了一樁。」新人道。

    嗯,還可以,最起碼是素質過硬的,老炮了,這種人理論上講,可以通融的。

    傅國生不知道在想什麼,沒回應這事。新人看牢頭沒吭聲,弱弱地問著:「大哥,我真有痔瘡,要不等我好了再輪?」

    傅國生哧聲笑了,不置可否地一擺手,示意問完了。黑子沒給好臉色,一擺手:「滾,洗乾淨去。」

    新人不知道命運如何,不過在這個地方,他只當是自己這個毛賊忝列犯罪行列,實在提不起來似的,老老實實地到馬池邊上洗澡,似乎還有被輪的擔心,邊洗邊回頭看,兩腿夾得緊緊得,一磨蹭,又被人踢了幾腳,瓜娃罵著:

    「快點,我還以為什麼人進來了,敲車窗偷東西的,真你媽沒技術含量,給賊丟臉涅。」

    洗完了,直接就馬池邊上睡覺,沒人搭理他,新人好歹那顆懸著的心放下了,他偷瞟著牢頭睡著的方向,意外地發現,那兩位牢頭在嘀咕著什麼,而且更讓他心虛的是,走的那個人,舖位赫然在第二位,一看就知道在牢裡的地位不淺,於是他剛放下的心,又懸起來了。

    傅國生叱喝了聲,嚇唬著新人躺下,實在看不慣那貨賊頭賊腦來回瞄的得性,當賊的都有這號職業病,得治。叱完新人他側頭問著阮磊道:「黑子,疤鼠手底下小弟你認識?」

    「認識幾個,疤鼠幾年沒露面了,聽說犯大事了。他的小弟都成大哥了,總有三十多個,他們是流花那片最大的一夥,估計是過界了,被便衣端了。」阮磊道,道上這一薦新人換舊人,變換的很快。他看了眼老大,反問著:「怎麼了,老傅,你有興趣,疤鼠現在可是名人,通緝令懸賞一萬塊。」

    「呵呵,我對他沒興趣,倒是對敢從他手裡搶食的有興趣。」傅國生笑了笑,黑子突然想起來了,老大說的是余二。

    可不,當毛賊都是個黑吃黑的毛賊,怪不得老大說人家有理想、有追求呢。

    這一夜,倉裡的領導班子都沒有休息,等著「余小二」歸來,進倉第一次見他提審,對於他究竟有多大的罪名,似乎都很期待………

    ………………………………

    ………………………………

    作為嫌疑人,精神再強悍,遇到提審也不免緊張。

    可餘罪明知道自己不是嫌疑人,依然有幾分緊張,他出倉的時候突然感覺自己像被這裡同化了一樣,沾染上了那些莫名其妙的緊張和恐懼情緒。

    比如見了管教,會下意識地蹲下;比如在門口驗明正身,他會下意識地哆嗦著說話。就像所有倉裡的犯人一樣,那是一種畏懼法治的表現。儘管是裝得,可已經裝成下意識的表現了。

    被帶出了兩道鐵門,最外的一個區域是提審區,四層樓,都是審訊室,以方便個公、檢、法三家對在押的嫌疑人進行審訊。當然,相比刑警、派出所那些滯留室,這裡對犯人來說是天堂了,最起碼這裡和公安不是一個系統,不可能發生被捂著嘴痛毆,毆完你還不敢講的事情。

    余罪倒沒類似的擔憂,他只是在想來見自己的會是誰?

    是許平秋?好像不可能,畢竟是一個省廳的大處長,有很多方式方法來移動他這枚小小的棋子。

    那是進監獄時候看到那位?余罪努力回憶那人的長相,中等個子,梳著順滑的漢奸頭,肯定是警察,但絕對不是那種按部就班的警察,應該是特勤,很少穿警服執法的那一類人。余罪不知道為什麼,憑生了這種直覺。

    很可能是他,余罪如是想,一個警校的畢業生被送進監獄,他在想,這應該是一件目的性很強的事,而操縱這件事的人,應該不會希望更多的人知道實情,否則就沒有下文了。

    被法警帶著,老老實實地跟在背後走了,直上了提審樓的四層,撲面而來一股新鮮、涼爽的空氣,夾著潮濕的味道,他想起來了,看守所的周圍都是菜地,就是這種味道。樓的甬道里很窄,都被防護網隔著,戴著手銬的余罪亦步亦趨走著,眼睛的餘光至少看到了四名荷槍實彈的武警。他突然間想起了在外面很喜歡看的那部《越獄》。

    不過他現在的想法是,電視劇淨他媽扯淡,讓誰來這兒越越試試,出不了倉門就得被打成篩子。

    「進去。」

    法警立地一間提審室的門口,開了門,余罪進去了。他掩上了門,直挺挺地杵在門口,這是看守所所長專程交待的重要犯人,一定要看好嘍。

    余罪進了提審室,正如所想,不是許平秋,一位穿著普通警服的警察,一揮手,示意著他坐到被審席上,余罪幾步上前,坦然地坐好,行雲流水的放下隔板,抬著頭,看著那位帽簷壓得很低的警察,他有點奇怪,這傢伙,為什麼那麼眼熟涅?

    哧…哧…哧…的聲音,余罪側耳細聽,半晌才聽明白,是對面那人是笑,強忍著、憋著笑,憋出來就是像偷吃的哧哧聲,他瞪著眼異樣地看著,又過了半晌那人才斜著眼,扶扶警帽,抬起頭來了。

    「鼠標,你……怎麼是你?」

    余罪一肚子窩火吹得四散無影,面對著如花怒放的鼠標那一臉壞笑,他除了哭笑不得,整個就一個沒治了,怎麼也沒想到,組織上會派這麼個草包來,偏偏這個草包讓他一點氣也發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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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明謀與暗戰  第12章連升三級


    哥們是什麼?哥們就是在你最難的時候嗤笑你一頓,不過再拉你一把的人。

    鼠標就是這類哥們,雖然也拉你吧,可嗤笑絕對比誰都凶。他抬起臉半天也沒迸出一個字來,就那麼笑著,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了,笑得臉上肌肉快痙攣了,笑得都咳嗽起來了,每每想強忍著不笑,可一看余兒剃成那毛葺葺的腦瓜,又是噴笑出來了。

    「鼠標,你就得瑟,等老子出來掐死你。」余罪惡狠狠地道,沾染上了幾分悍匪氣質,不過唬不過知根知底的人了,鼠標一撇嘴巴道:「嫌疑人余小二,注意你的說話態度。」

    剛一句,鼠標又笑了,實在他媽正色不起來呀。本來以為都被派出所訓練了,誰知道還留了一個,而且據說還留得不賴。他聽許平秋介紹的時候嚇了一跳,可真正見到,又笑得合不攏嘴了,虧是認識,要不認識,就余兒現在活脫脫的人渣樣,誰敢說他是警校畢業的?

    本來已經強自壓抑住的,不過他看到余罪像老鼠啃過的髮型,黃不拉嘰的看守所服,以及有點仇視社會的表情,他又忍不住笑了。

    「你就這麼笑?我喊了啊。」余罪做勢道。

    「你喊破喉嚨也沒人來,特殊詢問,法警不會進來的。」鼠標得意地道。

    「那意思是,我揍你小子一頓,也沒人管嘍?」余罪說著,放起了擱板,鼠標一驚嚇了一跳,趕緊地道著:「余兒,坐好,有監控……出去再揍不遲,我受省廳命令給了帶來幾句話。」

    「你去死吧,你咋不說代表組織來慰問我了?」余罪罵道。

    「咦喲,看來你知道啊,我就是代表組織來慰問你的。」鼠標道,看余罪這樣,知道心裡有氣,他先入為主地道著:「余啊,都不錯了,你知道我們受的什麼罪,我被派到二隊蹲坑,上廁所都不自由,回頭還得被隊長訓……孫羿和吳光宇,在車管處差點被開了,也被扔二隊了,李二冬在網警支隊,也被趕出來了,現在隊長對我們橫挑鼻子豎挑眼,下班時間都不讓我們亂跑,訓練呢……你知道什麼訓練?讓我跟老刑警對打,根本他媽就不是對打,是挨打……」

    鼠標發了一肚子牢騷,哦喲,那苦水倒得,簡直比余罪苦上一千倍一萬倍,就是嘛,坐牢多好,吃了睡、睡了吃,頂多再加上一項排泄,那像我們,屙尿都不自由。

    「得了,得了,別你媽貧,我懶得跟你說,你替我給許平秋帶句話,不管逑什麼任務,老子不干。」余罪打斷了,不屑地道。

    「咦喲。當了兩天人渣,還就長本事了。處長你都敢罵?」鼠標嚇了一跳,不過異樣地道著:「不過沒說任務呀,你的任務不是完成了嗎?」

    「完成了?」余罪異樣了句。

    「對呀,不就在監獄裡生存一段時間嗎?許處說了,你完成的相當好,而且坐上牢頭二把交椅了,哎喲把我羨慕滴,早知道我就進來了,那輪得著你。」鼠標不無羨慕地道,好像還真不是假的。就像他經常哀嘆的,為什麼好事就輪不著咱涅呢?

    不過這樣的話,把余罪給聽懵了,難道之前的判斷都錯了?他瞪眼問:「真的?別蒙我啊。」

    「真的。我在隊裡就一出氣筒,現在來了也就一傳話筒,我敢胡說嗎?」鼠標道,這倒不是假的。

    可要是真的,余罪就更鬱悶了,先前準備的撂挑子,呸一口爺不伺候的話,可全用不上了,他好不鬱悶地撓撓腦袋,看鼠標的得性時,他突然又想到了一種可能,就有事,也不會告訴鼠標的,鼠標的來意,恐怕是找一個能直接和自己說話的人,一念至此,他揚了揚頭道著:「還帶什麼話了,別憋著,一塊放出來。」

    「第一是表示慰問,看你這樣,慰問就算了。還有第二就是,快放你了,準備好出去,出去直接就是三級警司……喲,我說,這世道太不公平啊,我們轉正都不知道到什麼時候,憑什麼你狗日出去就是警司,操,連升三級。」鼠標傳著話,夾雜著自己的評論,捎帶著向余罪豎了個大中指。

    普通警校生畢業後一年轉正,不過是二級警員,除非有特大立功表現或者在專業技術上有特殊貢獻,才有可能在每年的授銜中得到特殊待遇,而余罪一下從二級警員升到三級警司,最起碼在鼠標的認知中,已經是絕無僅有了。

    余罪也微微怔了下,沒想到許平秋會下這麼大的血本,稍稍動容,虛榮被滿足了一下下,不過嘴上卻不饒人了,無所謂地道著:「告訴他,老子不干。」

    哎喲,把鼠標哥給納悶了,余兒果真有人已成渣的氣質,嘛事都不在乎了。

    「第三句話就是,假如你不干的話,可能一時半會回不去。」鼠標道,他暗道著還是老許更奸一點,已經考慮到這個結果了,余罪可愣了,沒想到被人料定先機了,現在自己那點優越感不剩多少了,他不動聲色問著:「為什麼?」

    「我聽許處說,那個精英選拔是個幌子,為的就是選一批一線刑警,而選一線刑警是目的,但不是終極目的,真正終極目的,是要選一個能在人渣堆裡行走的人,我們,都是你的掩護,那天咱們十個人被送到不同的地方,還有很多人不知道下落呢。」鼠標道,看著余罪這樣,連他也覺得這個選拔相當地成功,他讚歎地道著:「恭喜你啊,余兒,我在飛機上才知道,你中標了。除了你我們都不是精英。」

    余罪噗聲一笑,被鼠標的葷素不忌逗著了,笑著的時候,看著鼠標那身警服,又沒來由鼻子一抽,一酸,一股子痛楚襲來,他一下子沒防著,抹了一手的熱淚。

    得到這個恭喜,苦樂自知,只有被憋曲的一掬淚。

    余兒哭了!?這可稀罕了,鼠標知道就數他受的罪重了,喃喃地道著:「據許處講,被選中的,從你出生的記錄開始,都會被省廳刻意抹去,這是沿用了原省刑事偵查總隊招收特勤的慣例,所以,現在只有一個余小二存在……余罪已經沒有任何記錄了,就即便想恢復,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來之前許平秋和我談了一個晚上,本來這種事是要經過本人同意的,不過這次情況特殊,而且他說如果刻意地去幹一件事,恐怕未必能比什麼都不知道做得更像,所以,我們一直被蒙在鼓裡……」

    說著的時候,鼠標慢慢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有點說不下去了,連他也覺得這事有點殘忍。你將被活生生從原來的生活圈子裡全部剝離,親人、朋友、同學,所有認識你和你認識的,都不再會有正常交往,他想如果放自己身上也得考慮考慮。可現在,眨眼間全落到了余罪頭上了,他有點替余罪傷感。

    說什麼來著,連升三級,不是那麼好消化滴。

    驀地,余罪聽到了一陣熟悉的旋律,抹了把眼睛抬頭時,是鼠標放開了手機裡的音樂,很輕,但很鏗鏘的旋律,又是那首《人民警察之歌》。

    「關了吧,攻心對我沒用,我他媽現在誰都不恨,最恨警察。」余罪道。

    「第四句話就是讓你認真地聽完,別忘了咱們的校歌。」鼠標道,身處此地,連他也帶上幾分肅穆。他沒有關,余罪也沒有攔,就那麼聽著,是女聲的唱腔,美聲,悠揚且動聽,就像有人在耳邊清唱,縈繞著久久不去。

    在繁華的城鎮,在寂靜的山谷,人民警察的身影,陪著月落,陪著日出……

    余罪下意識地想起了,在警校的操場一身泥一身汗的訓練打滾,那時候有多少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陪著,在每一個月落、每一個日出,不止一次的憧憬著畢業後的警察生活,憧憬著穿上警服,那將是混吃等死的最高境界了。

    可都錯了,鼠標肅穆地說著:「實這份工作只是形式不同,實質一樣,都是受罪。」

    他想起了蹲坑的日日夜夜,和那些滿臉疲色的老刑警相比,所差就是受的罪少了點而已。他輕輕地擰大了聲音,此時對這首歌有了一層更深刻的理解似的,一點也不覺得歌詞有點粉飾了。

    在歡騰的海岸,在邊疆的水路,人民警察的身影披著星光,浴著晨露。崇高的理想,培育的高尚情操。嚴格的紀律,鍛鍊的堅強隊伍………

    鼠標聽著,在他的眼中,心中油然而生了一種肅穆,不管平時同學們多麼標榜自己的個性和無恥,可真正置身於這個大熔爐中,都已經自覺不自覺地成其中一份子,也不管你願意與否,紀律和情操、理想和信念,已經在你的身上打了深深的鉻印,不管你是多麼卑微的一員,都會有一個崇高的名字。

    學校、家、同學、家人……一幕幕飛快地在余罪的眼前掠過,陌生而熟悉,監獄、警察、人渣,熟悉而陌生,就像在光明和黑暗之間的選擇,再卑微一員也有選擇光明的自覺,那怕這光明帶著幾分偽善,帶著幾分殘忍。

    兩個人都怔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音樂接近了尾聲,回憶又到了現實,鼠標看到了余罪眼中的迷茫,聽到他的喟嘆聲,良久無語,直到輕噓聲起,他起身,把手機遞給余罪,道著:「給家裡去個電話吧,伯父一定很想你了。」

    一下子余罪失態了,緊張而抖索地摸著手機,拔著著號,又停下來,怯生生地看了鼠標一眼,馬上就著袖子抹了眼淚,定了定心神,深呼吸了一口,半晌才拔通了電話。

    「爸……」

    「誰呀?」

    「爸,聽不出我來了。」

    「啊?余啊……哎喲,你個死小子,還知道你有爸呀?這都多久了才打電話,就忙也不忙得不要你爸了吧?……對了,你們有紀律對吧,說說,啥時候回來,你沒闖禍吧?」

    余罪被老爸搶白得插不進嘴去,不過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一下子讓他的臉上蓄滿了幸福的笑容,半晌他才插了句,千言萬語彙成了句毫無新意的話:「爸,你還好吧?」

    「廢話不是,年景越來越好,工資越來越高,兜裡有錢的多了,咱這生意能不好嗎?哎對了,還多虧了你那些戰友們幫忙吶……」

    「什麼?我的戰友?」

    「對呀,都來咱家訂貨來了,哦喲,好幾個單位都在咱家拿貨,會務佈置了、招待上級了,全要的高檔水果,爸雇了兩個送貨都忙不過來,說什麼來著,還是爸當年有眼光送你當警察去,要不咱們爺倆都小商販,人誰操理咱們呀?還不看在你是警察的面子上……哎對了,你們訓練那地方有女的沒,勾搭上個女警察回來,以後出門好辦事……哎你說話呀,怎麼了這是?」

    「爸,聽你說呢。不過,爸呀,你交待的任務有難度啊,你把我生得一點都不帥,人女警看不上啊。」

    「那你降低降低標準,找個丑點的嘛,丑點的媳婦能守住家啊。」

    「…………」

    「咋又不說話了,還別不愛聽,不中聽的都是良言……家裡別操心,瞅空回來看看就成,對了,兒子,爸尋思著現在年輕人上班都買車呢,是不是給你買輛車什麼的,現在小姑娘們都現實著呢,看你沒車沒房,別想哄人家上床………」

    「……………」

    余罪突然發現這囉嗦中的幸福讓他感覺是如此的難堪,以至於不知道跟老爸說句什麼好,好容易搪塞了父子間的思念,他無言地把手機遞迴給了鼠標,他知道,這是有人是刻意地用普通人的感情在拴著他,怕他走得太遠,即便是有一千一萬不齒,可也無法拒絕這份好意。

    「我的任務完了,該回去了。」鼠標道,看了臉色有點蒼白余罪幾眼,又開口問著:「沒有什麼帶回家裡的?」

    「沒有,出去再說吧,我現在心裡很亂。」余罪道,揉著鼻樑,心裡確實很亂,亂成一團麻了。

    鼠標等著他定了定心神,徵求同意後才拉開了門,看著余罪被獄警帶走,他就在甬道上隔著防護網看著余罪被關進了鐵柵後的世界,那個黑暗的,無從瞭解的水泥格里了,發生多少不為人知的事,他在想,該會有多少事才能把余罪這個賤人都搞得這麼多愁善感呢?

    下樓,驗證件,過了兩道崗哨才出了看守所的鐵大門,鼠標此行到羊城的任務圓滿完成了,他上了車久候的車,默默地坐著,開車的居然是許平秋,走了好遠才問著鼠標道:「他怎麼樣?」

    「不太好。」

    「不太好是指什麼?」

    「他哭了,我從來沒見過他哭。」

    「那是很好,不是不太好。」

    許平秋很釋然地道,似乎對於鼠標帶回來的消息很是高興的樣子,鼠標不解了,可他不敢多問,對於老許他從開始就有一種恐懼感,這老奸把余罪那小賤都玩弄於股掌上,他可不敢輕易招惹,幾次看許平秋,都見得老頭臉上幾分得意,他趁著人高興小心翼翼地道著:「許叔,那我是不是能回去了?」

    「你知道的太多了,暫時回不去。」許平秋笑著道。

    「等余罪出來,我和他一塊回去。」鼠標道,期待上了。

    「呵呵,他也回不去,你們搭伴吧,我猜他信你賽過信任組織。」許平秋道。

    「那……」鼠標想了想,他倒不介意和余罪一塊兒,只是此時心裡有想法了,弱弱地問著:「是不是我也會升職呢?他都是警司了,不能我還實習學員吧?」

    「行啊,瞅個空把你送進呆幾天,你要混得能抵上他一半,沒問題,授警司銜。」許平秋笑著出了簡單任務,這任務把鼠標嚇住了,想了想擰著腦袋道著:「那算了,我還是當醬油黨吧,那地方看著人心裡就發怵,真不知道他是怎麼過來的。」

    這話讓許平秋怔了下,他嘆了口氣,心裡是濃濃的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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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4 08:35: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明謀與暗戰  第13章惜別依依


    時間最難熬的不是絕望的時候,恰恰相反,而是你覺得希望已經靠近的時候。這種時候會讓人患得患失,心情又發生一種潛移默化的變化。

    早晨會豎著耳朵傾聽開倉門的聲音,管教只要出現在門口,他會很期待地第一個坐好,等著點名,等著雷霆一句,改變命運。當早晨失望時,還有中午,中午失望時,還有晚上,就這麼患得患失地又過了若干天,一下子彷彿整個人變了似的。

    這種變化連智商不怎麼高的黑子也發現了,幾乎是一週的時間裡,余小二不像以前那麼老是深沉一下下,反而和倉裡的人渣們相處的更溶洽了。

    這一日放風時間,他拉著傅牢頭問著:「老傅,余二這是怎麼了?」

    問者所指是牢二極度親民的樣子,正和倉裡的新人老犯一塊玩呢。

    「估計要出去了。」傅國生笑著道。

    「真的?」黑子有點不信。

    「假不了,快出去的時候都這得性,越覺得快出去了,日子就越不好過了。」傅國生感慨地道著,話音裡學來的蒼桑好濃,他何嘗又不是如此,都覺得牢頭這段時間親和多了。阿卜有點羨慕地問著牢頭:「老傅,出去還會回來看我們嗎?」

    「當然要看了,不看都不算兄弟啦。」傅國生想當然地回道,一陣恬躁聲起,打斷了幾人的談話,卻是余罪和短毛玩得正歡,這個老賊在親身示範,你把「錢」狀的物品裝什麼地方,他一眼就瞧得出來,十回能對**次,可不料余罪加入到其中了,指摘著這玩意他也會,一看兜,二看臉,實在不行一詐就見,眾人不信,考較了一翻,咦,余罪居然少有失誤。水平直追老賊短毛。

    比如裝兜裡,余二一瞟便知;比如你塞褲腰裡,余二一指口袋,那人眉頭剛一動時,他手變相了,刷一下子從褲腰裡拽走了。再來一位,瓜娃死活不信邪,藏好出來,得意洋洋一站,好像在說,這回你總找不出來吧。可不料余罪找也不找,取笑道道:「瓜娃,你得瑟個屁呀?藏褲襠裡了吧?」

    咦喲,把瓜娃驚訝地看著,旁觀按捺不住地哧拉一下子揪了這貨的褲子,嘩聲一堆報紙做的假錢落了一地。豁嘴樂呵了,景仰地嚷著:「二哥,有兩下子呀,比短毛還厲害。」

    余罪也是少年心性,本來就有奸商潛質,又經過人渣堆裡的歷練,這等小伎倆可比旁人接受得快了,他笑著道:「這算什麼呀,人身上就這麼大地方,看不出來就詐出來,能看不出,除了褲襠裡就剩脖子後了,他頭挺沒縮,肯定夾在下面的小頭上。」

    這是詐的辦法,余罪也不確定,不過一看瓜娃那得性,便很確定了。他的話惹得一干看樂子的犯人們大笑,連短毛也誠心實意地豎了大拇指,接下來和眾人玩著「挑包」的遊戲,這可是個技術活,要趁著「失主」在注意力被轉移的一剎那「夾」走東西,真正的神偷不是技術水平有多高,而是時機把握得相當精準。

    這時候就看出短毛這位老賊的功力了,那兩根指頭簡直堪比陸小鳳夾住天外飛仙的兩根,總在說話、開玩笑、拍下肩膀、吐痰動作的時候,在你兜裡、褲子裡、腋下一伸手,蹭地一下子偷走,眾目睽睽都做得到。

    誰也知道,要放大街上、公車上、地鐵上,這兩根手指簡直就是提款機了。

    這個讓余罪很好奇,從小看慣了老爸兩手一勾,秤上就缺斤短兩了,那和這玩意一樣,玩得是手快,要不晃一下秤星重的一頭,要不手指點一下秤裡的東西,就在最高的一剎那成交,那也是聲東擊西,他早練得純熟了,於是他趁著短毛拿到東西往口袋裡一塞不小心的時候笑著一拍他的肩膀問:「短毛,你太視天下英雄無物了啊,要栽跟頭滴。」

    「沒有,二哥,我教教他們出去怎麼混呢。」短毛得意地道,剛一說話,四周的哄笑聲起,短毛一怔,一拍口袋,剛從雲.南佬身上偷回來的報紙不見了,旋即余罪的手一攤,亮出來了,敢情是一手拍肩膀,一手已經伸進去了,把短毛驚訝地盯著余罪,凜然道著:「二哥,天才吶……您簡直是當賊的天才吶,當年我跟師傅學了三年才出師,你看了三天就會啦。」

    眾人哄笑聲起,余罪這臉不紅不黑了,只是心裡喀噔了一下,找了這麼多年,今天才發現最適合自己的環境居然是這裡,淚奔吶!

    「我他媽現在相信,余二是個毛賊了。」黑子阮磊笑著道。作為領導班子成員,很少和下面的同娛共樂,余罪是個特例,絲毫沒有領導的「架子」。傅國生看著談聲風聲的余罪,笑著道:「我都說了,他是有追求的毛賊,你們不信。」

    到這時候,黑子還是有點不信,只覺得牢頭因為被勒過而對余罪的評價過高,可不料傅國生掰著指頭數著,你算算,他的特長可不是一項,打架手黑,不遜於你,加入砍手黨素質過硬吧?

    這點黑子沒意見。傅牢頭又說了,心狠人損這算一條吧,不信啊,你想想他怎麼整人的,咱們頂多摁著揍一頓,他能把人整得寧願挨揍也不願被整,這可不是誰也學得來的。

    這倒也是,黑子笑了,想起了余罪出得那些餿主意,讓你畫個美女,對著打飛機;要不邊念「金樽清酒斗十千」,邊喝涼水,喝得上吐下瀉;再要不就模擬個審訊,專審你什麼時候破的處,多大上,和誰,怎麼幹的,怎麼把犯人審得老臉見紅,誰說不出詳細經過來,去對著馬池反思去,那兒可能看清全倉人犯排泄的細節,用不了半天在那兒反思的人就崩潰了。

    「關鍵還不光這些,難道你沒發現,自從我們幹過一架後,倉裡再沒惡戰了?」傅牢頭又道,黑子和阿卜想想也是,以前經過的監倉,南人和北人、毛賊和搶劫的、老鄉的外鄉,經常水火難容,不是因為誰偷誰的東西,就是因為誰搶誰的吃的了,總是打得頭破血流,而這個倉似乎沒有發生過,阿卜異樣了一下,他想起來了,倉裡最不可能和別人溶和的那個雲.南佬也在賊堆裡饒有興致地看著,偶而還和余罪說話。對了,他又想起來了,對於余二兄弟,他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畏懼不是主要的,除了畏懼,似乎還有幾分感激,最起碼在他最虔誠的時候,那是一位保持沉默和尊重的人。

    「哦,確實是,他和大家都處得不錯。」黑子點點頭,默認了,他記憶中余二時常把剩飯、煙屁股、留下舊衣服給最需要的人,確實也很得人渣們的心。

    「所以嘛,這是一位複合型人才,別看現在是個毛賊,將來有可能成為賊王。」傅國生凜然道著,惹得黑子和阿卜兩人哈哈大笑了。

    人渣也有人渣的快樂,這些天嘛,格外地快樂。

    牢裡只要無戰事,一直就是這種不咸不淡的生活。第一頓是米飯配瓜菜;第二頓是瓜菜配米飯,從進來壓根沒變過,這天的第二頓飯後,傅國生照例夾了支菸到了放風倉外,悄悄地點著,喚著余罪,余罪出來時,意外的得到優待了,居然是一支軟中華,敢情老傅還有藏的好貨,他笑著抽了口,兩人很奢侈地每人一支,老傅抽著問道:「老二,你確定,會放你?」

    「應該錯不了,那天運氣好,錢包裡只有兩百塊錢,要不是把人打了,說不定在派出所就放了……我外面有幾個當搬運工的朋友,他們幫著我走了走關係,提審的買通了,他說好像不用上勞教了。」余罪道,脫口而出的這番說辭是鼠標交待的,可沒想到還真用上了。

    可偏偏用上的似乎讓他有點不解,他看著傅國生陰晴變幻的臉色,笑著反問:「怎麼了,老傅,你不也說近期要出去,到底怎麼樣?」

    「半個月前就說了,這官僚主義害死人吶,效率太低了。」老傅感嘆地道,也發愁出不去。

    余罪笑了,一攬牢頭的肩膀勸著:「你得慶幸警察效率低,否則你的好日子又過不了多長時間了。安心等著吧。」

    「對了,你出去準備幹什麼?」傅國生笑了笑,瞟著眼睛問。

    余罪隨意地道:「能幹什麼?瞎混著唄,走到哪兒算哪兒。」

    「有沒有興趣到我公司干?」傅國生問,話音沒來由地嚴肅了。

    他視線的中心凝滯了,停留在余罪的臉上,像在捕捉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似乎這些對他很重要,他一直很相信自己直覺。

    「你的公司?」余罪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補充道:「不去!」

    傅國生愣了,自己這身家,就在牢裡也是數第一的,向誰示好,對方都巴不得叫他親爹呢。這麼被拒絕還是第一次,不過招攬失敗,他並不懊喪,反而壓低了聲音道著:「我這回是很嚴肅地對你說啊,你玩得實在不上檔次,我給你個地址,出去找到這兒,不管我在不在,都有人招待你……就咱們以前說的,車啦、妞啦、住處啦、零花錢,都會有的,那才叫生活,有沒有興趣?不信你可以試試去呀?」

    「我相信。」余罪揚揚手指,在這裡都能抽上這種高檔煙,足夠讓他相信了,不過他噴了口煙道著:「可我不準備去。」

    「為什麼?」傅國生不理解了。

    「你都是這個鳥樣。」余罪痞痞地噴著煙斥著牢頭道:「你的公司會是個什麼鳥樣?老子單幹過得就挺快活,給你當馬仔去呀?你想得美!?」

    余罪一揚手,直接拒絕之,這下子可真讓傅國生失望了,他解釋著:「我是真心誠意邀你去玩的,沒別的意思,就玩……你不會以為我還報那一繩之仇吧。」

    「報仇?」余罪回頭盯了傅國生一眼,奸笑著道:「那前提你得能找到我呀?」

    看來防人之心還是很甚滴,余罪奸詐地想著,兩人不可能同時放出去,一前一後,在這麼大的城市恐怕沒有再見的緣分了。何況他根本就不會呆在羊城。

    傅國生可真給鬱悶了,正尋思著換換口吻,更聲情並茂地交流下,以證明自己實在有遠大抱負,而是想著什麼報復。可不料天遂人願,監倉裡響起了瓜娃的破鑼嗓子:

    「集合!」

    兩人一掐煙屁股,一骨碌起身,躥著就進倉,咚聲鐵門洞開,管教在門外吼了句余罪期待已久的話:

    「0022,收拾東西。」

    嘭聲門關,倉裡嗡聲炸開了,先是黑子狠狠地一擁抱、後是阿卜大胡茬直扎余罪的臉,跟著那拔中層幹部一窩蜂似地抱了抱,誰都知道這是要放人了,逮捕或者上勞教場,絕對不是這個時候,也絕對不會是一個人,如果是一個人,那只有這一種情況了。

    一切盡在不言中了,余二兄弟要出去了。

    收穫了全監倉十幾雙羨慕的眼光,余罪一下子激動得不能自制了,東西不用收拾,根本沒有。他突然想起身上穿著的,一把脫下來,直扣到那位敲車窗的新人身上:「穿上,搶了你一回,不欠你的了啊。」

    褲兜裡還藏了只煙,直接給豁嘴夾上了。腳上還套著人字拖,直接扔給瓜娃了,眨眼間,牢二兄弟脫得只剩個大短褲了,時間緊迫,傅國生沒料到走得這麼快,飛快地寫了個紙條,塞到余罪手裡,神經質地念叨著:「地址,藏好,出去管教要搜身的。」

    卻不料余罪一揉,一扔,一把摟住傅國生附耳道著:「老傅,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也是好意,咱們最好別照面。」

    嘭聲門開,余牢二赤著腳、光著上身,赤條條地出去了。只看到了這個亡命徒最後那一臉燦爛的笑容。

    門鎖上時,一倉挽惜,瓜娃和豁嘴拿著二哥的衣服、鞋子,睹衣思人,好不傷感,新人披著牢二那身不知道那裡搶來的短襟牛仔,有點感動,可不料感動勁還沒過去,衣服就被搶走了,一看是那位眼露凶光的雲.南佬,他忍氣吞聲地沒敢叫板,此時倒有點懷念牢二了。

    只有傅國生悵然若失了,他沒有太明白「余小二」最後的那句話,不過感覺怪怪的,人走了,他坐在床上長吁短嘆,黑子有點看不過眼了,安慰著道:「傅老大,嘆什麼氣嘛,你不也快出去了。」

    「江湖險惡無同道,寂寞吶。」傅牢頭哀嘆著,又看著一倉人渣,彷彿有什麼未竟之願似的感慨著:「這麼多人才,都他媽被這麼關著,浪費吶!」

    看來牢頭惜才心思,不只是余罪一人。

    這一天,余罪在白雲看守所住了三十四天,出來時光著上身、赤著腳,可把來接他的鼠標給笑慘了,一肚子不合時宜、一肚子怨氣的余罪,也被重見天日的興奮沖淡了不少,他搶過了鼠標的車,在高速上飈了十幾公里,從來沒有感覺到過,明媚的陽光、新鮮的空氣、綠樹成蔭和高天流雲也會是一種享受、一種奢侈。

    生活,翻過了艱難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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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4 08:36:0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明謀與暗戰  第14章再見上級


    一週後………

    又是一個灰濛蒙的清晨,余罪拉開窗簾的時候才發現,下雨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在城市的上空籠罩了白茫茫的一片,像北方冬天的霜晨霧淞,唯一不同的是,北方這個季節還格外地冷冽,可這裡,卻是很潮很悶的空氣。

    出來一週了,很意外,想見誰,偏偏見不著誰。而不見的鼠標,卻天天在你的身邊晃悠,每日裡就吃和玩,把羊城數著的名勝逛了個遍,不想出去玩了,就在賓館裡健身房做做恢復訓練,在警校呆慣了的人,或多或少有運動癮,飲食加運動再加上幾個日光浴,陰暗監倉裡的滋生出來的毛病,在他身上早不蹤影了。

    他痴痴的看著窗外雨中的街景,很多時候,在他的心裡會升騰起一種陌生的感覺,彷彿置身於不屬於自己的世界,有時候甚至他會懷念監倉裡那個裸著身、光著腚的自由世界,**裸地,不需要像外面這個世界,都戴上一層厚厚的假面具。

    比如現在他覺得自己就戴上了,他非常想見到那些有目的把他送進去的人,可他還偏偏裝著毫不在意的樣子,嚇唬鼠標要回西山,把鼠標每天緊張地只顧好說歹說安慰他;他其實也很想披上那身警服,掛上三級警司的肩章,因為他覺得自己的付出應該換回這種回報,可他偏偏裝得一切都無所謂,根本不想當什麼警察。

    他有時候很掙扎,派出所片警、看守所獄警,給他的印像都不怎麼好,除了叱喝就是腳踢。不過不可否認的是,就像所有詬病公務員尸位素餐,同時又擠破腦袋去考公一樣。其實誰也想成為那樣有牌照的特權階級,而不想成為拳打腳踢下的被虐者。

    媽的,為什麼晾著我?

    為什麼等這麼久?

    下一步究竟他們想幹什麼?

    在監倉裡目標會是誰?

    一連串的問題又縈繞到他的腦海裡,這個任務開始得糊裡糊塗,結束得糊裡糊塗,除了掌握全盤的幕後,恐怕他作為棋子一時無法窺到全局,本來他以為,出來後就會被省廳的大員關著,詳細地問裡面的情況,問目標的情況,可他想錯了,居然什麼都問,居然就像一個簡單任務讓在監倉裡生存一段時間一樣,現在只剩下鼠標個草包坐陪了。

    「對,鼠標這個貨是不是瞞著我什麼。」

    余罪一念至此,打開了窗戶,回身疊好的被子,出了門,在敲響隔壁房門的時候,他聽到了房間裡異樣的音樂。細細一辨,是貓和老鼠的聲音,這麼多年了,這傢伙的欣賞水平還沒什麼長進,一敲門,稍等片刻,穿著大褲衩的標哥開了門,又急匆匆奔回去看他的貓和老鼠了。

    余罪直接摁了電視,鼠標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瞪著眼,余罪往床邊一坐,毫不客氣地拔拉他那胖臉,針鋒相對地瞪著眼,像在看這小子是不是出千了。

    但逢這種陣勢,鼠標一般抗不過余罪,更何況余兒的人渣氣質已經蔚然成形,他一萎,又開始了:「余兒,你別嚇唬我行不?我真不知道,領導就交待陪你吃、玩、恢復鍛練什麼的,其他的我真不知道。」

    「就你這得性,也知道不了什麼。那個,鼠標……你來羊城,見沒見到細妹子。」余罪問,換了個話題,他考慮著,估計就知道也從這貨嘴掏不出來。

    不過問及鼠標哥的傷心事了,他眼皮一耷拉,苦水來了:「……沒見著,第二天我就溜出去找她了,租的地方沒人了,想去她老家找找又抽不開身……她先前的手機又停機了,哎我說他媽媽的,一夜夫妻百日恩呢,你說我們滾床單那長時間了,怎麼我走她也消失了……」

    鼠標哥好不懊喪,對於細妹子看來也確實動了點情,只不過任務在身,生生錯過了,沒有找到那就剩下很多癔想和猜測了,直猜測到他不敢往下想。

    為什麼呢?沒準社會上就這麼回事,露水夫妻一場,你在乎,人家還不在乎呢。

    不過余罪可不是來安慰來了,他笑著問:「標哥,您這風流事,組織上知道嗎?」

    「廢話不是,我敢說嗎?」鼠標咧著嘴道。

    「你不敢沒關係呀,回頭我說吧。」余罪輕飄飄地道,鼠標被刺激了,瞪著眼叫囂著:「你敢?」

    「你覺得我不敢嗎?回頭我就向許處反映,你狗日生活作風有嚴重問題,在羊城任務期間,不但詐騙了上萬錢財,而且還勾引了一位年方不足十八的良家少女,更可惡的,還始亂終棄。更更可惡的,一點都沒有向組織坦白的意思。」余罪加重著語氣,手指點點斥著鼠標,鼠標翻著白眼,不屑地道著:「咱們是哥倆比jj,一個鳥樣,誰也別說誰啊,好像你幹什麼好事了似的。」

    「是啊,我沒幹好事,可老子早蹲過了監獄了,你呢?你這問題要在領導眼裡,那可大了,尋根溯源,那可是思想上的嚴重問題。想穿警服,沒戲了。」余罪道。

    「你……你到底想幹什麼?我這幾天什麼都陪著你,就差陪你上床了,你還想怎麼樣?」鼠標明白了,余罪的威脅必有所求,果不其然,余罪奸笑著一摟他坐在床邊小聲問著:「我不想怎麼樣?我就想知道,接下我會怎麼樣?透點風啊標哥,你要不透風,小心我把你的事透出去啊……不服氣啊,就真穿上警服,我現在三級警司,收拾你實習個二毛黨還不容易?」

    軟硬兼施,把鼠標哥給問住了,他剛要開口,余罪又警示道:「別找藉口,我就不信,你背著我不向某些人匯報。」

    「這…這……」鼠標臉拉得更長了,難色更甚了,不用說,肯定匯報了。也不用猜,肯定有某種目的地,許平秋無非是用這麼個狐朋狗友拴著余罪,這點余罪早就考慮到了。他不客氣了,直拽著鼠標的耳朵問:「許平秋是不還在羊城?」

    「是。」鼠標不撒謊了,點頭道,難色一臉。余罪吧唧輕輕給了這貨一巴掌斥著:「知道你小子哄我。再問你,來的時候是幾個人。」

    「就我們倆。」鼠標道。

    「還見到誰了?」余罪再問,鼠標難色稍難,余罪一捏鼻子,鼠標叫苦不迭地道著:「沒誰,就那幾個人,我也叫不上名來,他不讓我和那些人接觸。」

    「什麼人?」余罪問。

    「就那……」鼠標猶豫地說著,冷不丁電話響了,他一掙脫,討好似地說著咱接個電話,他躲過一邊接著電話,應了幾聲,看了余罪幾眼,等扣了電話時,如釋負重一般笑著對余罪道著:「不用審了,我帶你去。」

    「你帶我就去?切。」余罪不屑地道。

    「余兒,你就進了趟監獄,不是去了趟國際刑警總部,咱不要這麼大架子成不?媽的,早知道提三級警司我就去了,那輪得著你,靠,老子現在還是二毛黨,被人訓來訓去的……」

    鼠標有點氣著了,發著牢騷,穿著衣服,提留著褲子,就這得性余罪就想擺架子也擺不起來,兩人一起相隨著出了住了一週的武警招待所,朝集合地來了。

    ……………………………………

    ……………………………………

    見面的地點在煤炭大廈,這座賓館是西山省煤炭廳投資建設的,每年南北的煤炭交易都在這裡,余罪有所耳聞,大廈建成已經年久,進門所見都是些有點過時的裝飾,甬道、電梯、牆壁處處都顯得有點老舊了,余罪在想著,這也正符合出省刑警的辦案地點的選擇,既隱敝,又能省下不少經費,而且在這兒出入的北方人居多,不引人注意。

    聚會地在頂層,整個一條甬道被封閉著,掛了個煤炭檢驗研究處的名字,有點不倫不類,不過看守很嚴,門口站了位看報紙的,以余罪的眼光一眼便能分辨出這是位便衣。

    很簡單啊,就那破報紙,除了訓練有素的,誰有可能對著滿紙廣告的內容,一動不動拿著看得入神。

    沒有阻攔兩人,鼠標前頭帶路,到了這兩邊,敲了1706的房間,裡面的聲音響起時,他拉開了門把手,不過很有當差的自覺,做著請的手勢,笑容可掬地請著這位未來的三級警司進去。

    鼠標在執行命令,和他沒什麼介意的,余罪踏步而進,身後的鼠標掩上了門。按著命令要求,守在門口。其實他也在腹誹,為什麼好事就輪不著咱涅?能輪到的,不是陪同就是看護,現在又加了一項,看門。

    進門的一剎那余罪愣了下,一身警服正裝的許平秋赫然在坐,面前的桌上放著一個精緻的箱子,他的手指正有節奏的敲著箱子,眉毛挑著,觀察著余罪已經隱藏起所有心理活動的表情,那張臉,像臘人、像泥塑,就那麼看著。

    「坐啊,這麼安靜,我以為你會有更激烈的表現。」許平秋示意著對面的座位,這個房間,像一個皮包公司的辦公場地,除了桌子和沙發,什麼都沒有。余罪一言未發地坐到了他的對面,其實在監倉裡想過無數次見面的場景。

    很激烈的場景,想過踹他的襠,然後再惡狠狠的踏上幾腳;想過捶他的臉,然後是惡狠狠的唾上幾口。可真正面對的時候,余罪發現他缺了那麼點勇氣,出獄的興奮、升職帶來的希翼、再加上對接下來境遇的期待,讓他的心裡產生了猶豫……如果一無所有,誰也不在乎。可如果不是一無所有,就會讓人缺乏那麼點義無返顧的勇氣了。

    「歡迎回來。」許平秋客氣了句,慣例地去掏煙,該說什麼讓他也有點難以啟齒,不過他忘了已經立志戒菸了,沒有掏到煙,他一怔間,余罪反倒掏出來煙來了,一磕嘴一叼,嫻熟地點上,根本沒客氣一句給老許發一支。許平秋壓抑著菸癮,笑著道:「抽菸的樣子很帥,我就不勸你戒了。」

    沒回音,余罪沒搭理,斜眼瞟著,不像上下級,而像一對決勝的對手。

    許平秋笑了笑,整理著思路,半晌開口道著:「我知道你心裡有怨氣,如果我有能平息你心中怨氣的方式,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做的。我知道,在你看過很多醜惡一面之後,會有很多懷疑,即便是曾經最堅定的戰士,恐怕也會動搖。能告訴我,你現在對警察、對犯罪分子這兩類勢同水火的群體最直觀的看法嗎?」

    「一個是偽善的所謂正義,一個是**的無恥和罪惡。」余罪說話了,他腦海裡瞬間浮現的是在派出所、在看守所,以一個普通「嫌疑人」得到的拳腳待遇,他掐了煙,意外地很平靜地評判道:「相比之下,我比較欣賞後者。」

    許平秋牙齒喀了下,這就是最擔心的負作用,還是出現了,曾經有過被劫持的人質和匪徒一起對付警察,也發生過刑警墮落成犯罪分子的事,這種同化效應要遠遠大於信念和職責的約束力。他斟酌著語氣道著:「很好,最起碼這樣,會讓我心裡少一點愧疚。」

    「是嗎,我怎麼沒有看出來你有愧疚感呢?」余罪嘲諷道。

    許平秋笑了,他慢條斯理地拿著一部手機,拔弄著,隨意地說著,就像一件不相干的事。就聽他道:

    「現在我可以把底交給你,所謂精英選拔是在選一位能在人渣堆裡行走的自己人,而我不想選在職的警察,他們身上的體制味道太濃,逃不過有些人的眼睛;我也不想啟用省廳隱藏的外勤,因為他們身上有太多的痕跡,故事不好編……」

    「所以,你在找一個履歷清白,故事不多的毛賊,培養成人渣?」余罪反問著。

    「坦白地說,你不是我培養的,實在是你的天資太優秀。」許平秋不客氣地來了句,盯著余罪,余罪莫名地有點心虛,一下子他的大義凜然質問去得無影無蹤,似乎自己真是待罪的嫌疑人一般。

    「單親家庭,缺少母愛,所以你的性格中有暴虐的成份,有人走訪過你的小學老師,據說你在小時候因為打架轉過兩次學,上初中三次,其中一次是因為收保護費東窗事發,對嗎?高中嘛,好像沒什麼劣跡,但我相信應該是被隱瞞了……我看過你的成績單,英語九十分及格,你離及格最近的一次都差三十多分;警校擴招的名額,當年一定花了不少錢吧?你這種情況能上警校,實在說明現在的教育體制有大問題。」許平秋道,一種揶揄地口吻,似乎在揭底,揭到余罪無顏以對。

    余罪笑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笑,可偏偏笑了,想想花上幾萬上警校,什麼也沒買到,買回一堆罪受了,這可真算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你的警校生活挺不錯,賭賭博,喝喝酒,打打架,不但自己玩,還聚了幫志同道合的對嗎?至於考試怎麼過去的,我沒興趣,不過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吧。」許平秋道,淨揀著余罪的糗處,看來把老底刨了個乾淨,此時他把手機已經調到需要的東西了,他摁開,放在余罪面前,依然笑著道:「之所以把你們全帶到陌生的城市,來一個身無分文的訓練,其實我就想找一個,敢於蔑視規則的人,事實證明我沒看錯人,你們中絕大多數都敢,但做得最好的,是你。」

    余罪不知道此話的褒貶,但他看到手機上的圖像時,心沉到了低點,那是在火車站路搶那幾個敲車窗玻璃的、在機場揪那個賊、還有在汽修車和老闆談判要錢的照片,他一下子明白,其實自己自為了幹得天衣無縫的事,都在這個掌舵者的控制之中。此時他也明白了,這個所謂的精英選拔,選拔的不是警校的精英,而是人渣中的極品。

    很不幸,他中標了!

    這時候是一種複雜而無可名狀的情緒在侵撓著余罪,這些事足以把他送進監獄,但恰恰送進監獄的,又不是因為這些事,這讓他的心理有了某種規則之外的平衡,似乎是一種帶著忿意的慶幸,這種奇怪的感覺,讓他嗤鼻笑了,類似於很得意的那種笑。

    「很好,我喜歡你這種精神承受力強悍的人,那我就直入主題了,想不想接受省廳刑事偵查處的直接指揮,成為一名在籍特勤呢?」許平秋收起了手機,單刀直入了,每每在招收特勤的時候,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阻力,主要還是本人身上,普通人的很難接受,當然,神經大條的例外。

    這是個已經推斷到的命題,但依然讓余罪無法一下子決定,他又摸出了煙盒,下意識地叼了一隻,剛叼上,當聲火機聲響,沒想到的是,許平秋替他點上火了,他側著臉,呶著嘴,對著火狠狠地抽了一口,繚繞的煙霧幾乎迷住了他的眼睛。

    這時候,他想起了監倉裡,那些坦蕩而無恥的人渣臉,每每他抽菸的時候,總會有人湊著,猛吸一口氣二手菸,然後陶醉地說一句:舒服!或許是情感的因素做祟,他似乎一下子接受不了那些人成為他的對手。可這之中,還有會情感的成份嗎?

    心裡依然像眼中一樣迷茫,這一趟監獄之行,幾乎顛覆了他心中警與匪的界限,他甚至有一種衝動,想扔下這一切就此罷休,想回到汾西市那個與世無爭的地方,那怕過上老爸那種摳索數錢的生活,那怕每日裡就和老娘們小媳婦就為幾塊幾毛錢拌嘴。

    是接受,還是拒絕?

    不管那一種選擇,余罪都覺得自己會後悔。

    煙霧繚繞的房間,安靜得能聽到兩個的呼吸,不過過了很久,依然是只有呼吸的聲音,余罪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就那麼複雜的看著,彷彿想看穿許平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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