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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醉生夢死
下班後,大家約好了一起去大排檔吃消夜。CoCo自然帶著她的酷帥搖滾男友馬克,阿楓帶上了一起從家鄉來打工的女友梅梅,如非跟池陌自然是一對,唯獨未晞只有一個人,倒也樂得自在。
七個人,佔了八張椅子。
他們一幫人聚在一起總是很鬧,連小吃攤的老闆都怕了他們,今天卻是出奇的安靜。直到阿楓端起酒杯,對著空椅子說:「敬小雯。」
眾人紛紛端起酒杯,然後將杯子裡的啤酒悉數倒在地上。
紅燈區的女人,身似浮萍,賤如螻蟻。縱然生命如水般流逝,可悲劇每天都在上演,生活還要繼續。
大家似乎輕鬆了一些,你來我往地聊著天。未晞今天有些沉默,如非倒是一直既往地活躍,一直跟馬克叫板,立志要把這個狂野的帥哥灌倒。
CoCo倒是樂得在一邊看戲,索性誰也不幫,這年頭重色輕友和重友輕色一樣遭人唾棄。
阿楓小兩口只顧著頭挨著頭說話,像兩隻熱戀中的小老鼠。池陌在這種場合下向來話少,有人講冷笑話的時候,他配合著笑笑。
電視機裡放著亂七八糟的娛樂八卦新聞,未晞一邊可有可無地看著,一邊扒著不怎麼新鮮的皮皮蝦。
忽然,一個畫面定住了她的視線。
新聞正在播一個慈善拍賣會的場景,阮劭南的臉在畫面上一閃而過。接著,鏡頭就對準了一條放在玻璃罩子裡的鑽石項鏈,還專門給那個造型別緻的吊墜一個特寫。
未晞擦了擦眼睛,最後確定,她沒有看錯,正是自己脖子上戴的那條。
「今年慈善拍賣會最大的看點,莫過於這條被命名為『希望之鑰』的鑽石項鏈。它的藍色主鑽重達7.8克拉,相傳,是意大利末代皇馬瑪利亞.朱塞與愛人的定情之物.不但工藝精湛,歷史價值也非常高……」
娛樂記者的報導非常生動,吸引了大半食客的注意。
然後,未晞看到主拍人與阮劭南握手,旁邊的汪東陽接過了那件珍貴的拍賣品,無數鎂光燈此起彼伏。
接著,鏡頭一轉,是阮劭南被一票狂熱的記者圍堵,在工作人員保護下離開的畫面。其他名流紳士均被晾在一邊,這樣的場面還難得一見。
這也難怪,他是城內話題人物,卻鮮少在媒體前露面,狗仔隊自然死抓住不放。
美麗的女娛記捧著麥克風,無限感慨地說:「大家都看到了,易天集團主席阮劭南,以絕對優勢的價格拍下這件珍寶後,拒絕接受媒體採訪就匆匆離開了,這不得不說是一件憾事。可是,阮先生的善舉,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易天集團近年來,一直積極參與各項慈善活動……」
之後的溢美之詞,未晞已經沒有心思聽下去了。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裡七上八下。
「真是有錢人。」坐在旁邊的CoCo羨慕地搖了搖頭,「花那麼多錢買條項鏈,夠我們吃一輩子了。」
接著,她摸了摸未晞脖子上戴的那條,頗為好奇地問:「未晞,你這條仿版哪裡買的?還挺像。」
未晞順手指了指街角,「吳記,二十元一條,可以定做。」
如非一口酒直接噴了出來,一手捶著桌子,笑得前仰後合,這真是本年度最冷的笑話。
未晞憤憤地瞪了她一眼,可惜她沒看到。
「哎,我聽說阮劭南,開始全面追擊泰煌集團,有沒有什麼內幕消息?」
聲音是從鄰桌傳過來的。未晞轉過臉,看到兩個白領模樣的男人正在聊天。
怎麼所有人都要談論他?未晞有些懨懨地想。
「我在易天不過是個小職員,怎麼可能知道上層的事?不過大家都說,泰煌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
「不會吧,陸子續可是條老狐狸,叱吒風雲這麼多年,會這麼容易被吃掉?」
「可惜,這次他碰上的是一頭獅子,還是專吃狐狸的獅子。你忘了上次鬧得沸沸揚揚的『華盛收購案』?盛連城夠老奸巨猾了吧,最後怎麼樣?被阮劭南逼到跳樓。還有『興業收購案』,李家的資金多雄厚,可傾家蕩產也沒保住公司。還有……」
內容忽然變得有些血腥,未晞感到自己的手心在冒汗,身體一陣陣地打著冷戰,好像又回到了那個飄著冷雨的黃昏。她很想讓兩個討厭的傢伙閉嘴,可惜人家正在興頭上,偏偏喋喋不休。
「這麼說,金融界要重新洗牌了。」另外一桌的人似乎也頗感興趣,男人聚在一起,話題無外乎錢、車和女人。
被人關注是個令人興奮的事,小白領爆料得更加起勁。
「豈止是重新洗牌,簡直就是改朝換代。我們老闆做事向來雷厲風行,從不心慈手軟。你看他現在做這麼多善事,這是在為自己積陰德。不過話說回來,你要是在他的位置上,你也會這麼做。所謂商場如戰場,在這個圈子裡,人情味什麼的,也就是那麼回事了……」
未晞越來越坐不住了,偏偏所有人都對阮劭南的八卦樂此不疲。尤其是CoCo,恨不得豎起兩隻耳朵聽。
如非發現未晞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趕緊用筷子敲了敲杯子,嚷道:「哎,我說,他們有錢人有有錢人的消遣,我們也有我們的快樂。喂!馬克,來段吉他讓大家聽聽。你再不展現魅力,CoCo的魂都快讓人勾走了。」
馬克二話不說,立馬扔掉香煙,拎起吉他,隨性來了段熱情狂放的舞曲。如非夾著香煙尖叫一聲,拉著CoCo跑到街邊,隨著吉他的節奏,像自由的吉普賽女郎,快樂不羈地扭動著纖細的腰肢。
大家笑著鼓掌,對著她們吹口。天上的星星化作了燈盞,水泥馬路變成了舞台。這一刻,沒有阮劭南,沒有易天集團,沒有商場上的腥風血雨,沒有令人煩惱的一切。
多年後,未晞想起這個秋風沉醉的夜晚,她依然記得:在這個被上帝遺忘的地方,她們是被遺棄在人間的天使,被剝奪了榮光,回不到天堂。
可是,就在這一刻,她們燦爛的青春,張著飛翔的翅膀,如煙花般絢麗綻放,熱烈地擁抱著生命……
這美妙的一切,她們是真的擁有過,這就夠了。
接近凌晨的時候,大家才酒盡人散。幸好今天是週末,未晞可以睡個懶覺。如非好像真的喝高了,整個人暈暈乎乎的,被池陌扶著走了。
未晞只有一個人回家,反正不用擔心如非,池陌就算再壞,也不至於把她賣了。
池陌住的地方,其實比起未晞他們的租住屋好不了多少。鴿子籠一樣的棚頂屋,冬天冷,夏天熱。他習慣了一個人住,屋子收拾得倒也乾淨。
池陌抱著如非在半冷不熱的沐浴下衝涼。大約是喝了酒的關係,如非的臉很紅,仰起臉望著抱著她的男人,好像一朵微醺的花。
池陌低下頭吻她,這是一個單方面索取的吻。如非大約真的醉了,手臂勾著男人的脖子咯咯笑個不停。他抓住她的頭髮,不讓她漂亮的小腦袋左右亂動,感受到指尖的柔滑。
如非不喜歡留長發,只對時尚表現的短髮情有獨鍾。對一個髮型厭倦的速度,永遠比它流行的時間快。說穿了,就是朝秦暮楚。
而池陌,恰恰就是欣賞她這一點。
他將她推倒在自己的彈簧床上,從枕頭底下摸出保險套,用牙齒扯開包裝。沉默明亮的眼睛,人在黑暗中,好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
做愛的時候,老舊的彈簧吱呀作響。他好像聽到如非在哼著一首歌,挺憂傷的調子。她是真的喝醉了,他已經不記得這是他第幾次帶這只醉貓回家,幾乎每次她都有驚人之舉,然後在第二天早上成功地忘得一乾二淨。
就這一點來說,他真是佩服她,可以這樣沒心沒肺。
「知不知道我們在做什麼?」他扣住她的臉,跟意識不清的女人做愛感覺像迷姦,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她。
如非呵呵笑起來,細白的手指撫摸著男人的臉,學著他的語氣,故意拖長聲音很認真地回應:「我知道啊……」接著就把手指貼在他漂亮的嘴唇上,神秘兮兮地說,「噓,姐姐唱歌給你聽。」
那一刻,池陌真有點想把她扔出去的衝動。
天快亮了,池陌翻了一個身,睡得正熟。如非披著他的襯衫坐在窗檯上吸煙,而眼前的城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
所有人都沉睡著,只有你一個人是清醒的,應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頗有眾人皆醉我獨醒味道。
而事實上,如非的酒量也的確不是一般的好,甚至超出了他池陌的想像。
她從來就不是那麼容易醉的人。
傳說,這世上醉生夢死的有兩種人。一種人活在燈紅酒綠、紅塵色相之中,精神確是無比的清醒。另外一種人恰好相反,無時無刻不冷靜自若,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令他們醉生夢死的,是精神。
很明顯,她是第一種人。
如非笑了一下,嘴唇上還殘留著這個男人的氣息,心裡卻有一個黑色的空洞,彷彿一個無底的深淵,漆黑陰森,彷彿世界上所有的黑暗都被煮在裡面,深得看不到盡頭。
她看著床上男人沉睡的背影,她喜歡看他的背影,正面的他太過桀驁冷漠,讓人不得親近。背影則像個安靜的孩子,有著溫情的輪廓。
如非嘆了口氣,每次不想跟他做愛的時候,心情低落的時候,傷心的時候,難過的時候,她就會裝醉。可惜,池陌每次都看不懂,或者,他是不願意看懂。
他進來的那一刻,她竟然想掉眼淚。
她知道,他欣賞她轉身轉得漂亮,放手放得乾淨。
她知道,他喜歡她的身體,貪戀她的味道。
她知道,從相識的第一天開始,自己就沒對他有過任何的期待。
她知道,他內心的痛苦。無數個夜晚,那種無法用語言訴說的寂寞,在她的身體裡疼痛而清晰地釋放出來,她比任何人都感受得深刻。
可是,她躺在那張不怎麼舒服的彈簧床上,看著他沉浸在慾望中的臉。他閉著眼睛,嘴唇微張,彷彿正在一個很美的地方,而那個地方有她。
曾經有一瞬間的衝動,她真的很想告訴他,其實,她不是真的什麼都不在乎。
可是,她不會說。
明明知道結果是什麼,所以,不說也罷。
如非轉過臉,打開窗子,伸出的手臂感受到露水的清涼,寂寞的心緒好似樓宇間縹緲的微風。
她輕輕地閉上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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