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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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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非10]美食計(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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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6 17:20:48 |只看該作者
209:真的明白了嗎!

  江櫻聞聲頓時傻住了。

  這聲音恍若自遙遠的天外緩緩流淌而來的一汪清泉,幾分溫涼,幾分飄渺,猶如一種無形的治癒力量,令人聽罷似不慎淋了一場夾雜著淡淡杏梅花香的細細春雨,意外中更多的卻是欣喜怡然。

  江櫻從來不曾聽過這樣令人陶醉於其中的聲音。

  抱著極大的好奇心回過頭去,江櫻看清了緩步走近的人。

  下一刻,臉上的神情便由好奇憧憬轉變為了……瞠目結舌。

  身著駝色棉布長衫的男人約莫三十上下,長相僅僅稱的上是平庸,這長相與這副絕好的嗓音相符不相符暫且不提,單說他落在江櫻第一眼裡的神態與動作,便實在讓人不好接受。

  ——他緩步走來,神態頗為玩味,一雙本就不大的眼睛再因為瞇起的緣故,由江櫻這個方向看去,很顯出了幾分猥瑣,且左手中還握著一大把瓜子兒,邊走邊嗑著……

  這與想像之中完全不符的畫風,令江櫻有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怔愣。

  順著江櫻木訥的視線望到自己手中的瓜子,來人頓覺尷尬。

  這……

  他只是見今個兒太陽好,剛吃罷午飯想散散步,於是便抓了把瓜子打算在院子裡四處走走,卻不料在前堂瞧見了一道衣著與府裡丫鬟不同的背影——

  作為一個正常人,他理應過來問問。

  誰知給小姑娘留了個弔兒郎當的第一印象!

  這實在不妙啊…

  可眼下這瓜子總不好就地撒了吧?

  彭洛今猶豫了片刻,最後乾脆一把塞給了立於門前的年輕小僕,為掩飾尷尬並豪氣地說道:「賞你了。且拿回去嗑吧!」

  「彭大夫,這……」小僕凌亂無措地看著手中的瓜子,一時失語。

  「下去嗑吧!」彭洛今給了小僕一記不容置喙的表情,急促地擺擺手。

  仍處於凌亂中的小僕僵硬地轉身離去,退下嗑瓜子去了。

  江櫻艱難地回過神來。

  方才聽那小僕喊這人為『彭大夫』——

  難道這位就是,肅州城中傳的火熱的那位研製出了解藥破除了瘟疫的彭大夫嗎?

  同姓彭,又同是大夫。再加上可以在問梨苑中隨意走動。還能隨意的……嗑瓜子,想來應當就是了。

  江櫻心底有了判斷,不由地對眼前的人起了幾分敬意。

  畢竟是拯救了肅州城的人物——在人前嗑一嗑瓜子。不足掛齒。

  不知自己已經得到江櫻『諒解』的彭洛今,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屑,仍舊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繼而重複問道:「不知姑娘是?」

  處境再尷尬。也不能撲滅了內心的八卦之火。

  這小姑娘肯定不是來探親的,探親的下人家屬只能在府後門外見面。

  「我叫江櫻。是來找韓少爺的。」江櫻如實答道。

  彭洛今聽得一愣又一愣。

  來找少爺的!

  有小姑娘來找他家少爺,這已經足夠他驚訝上一年半載了——

  且這姑娘說她叫啥?

  江櫻……?

  饒是他未有刻意去打聽,卻也已經知曉了江櫻的身份。

  這便是阿祿口中提到的那個阿櫻吧。

  那個命大的姑娘——

  他制出的唯一一顆解藥被韓呈機親手毀掉之後,卻還能奇蹟生還的人。這不是命大,又是什麼。

  只是不知道活了下來,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彭洛今瞬間將眼底複雜的神色掩去。含笑道:「原來是江姑娘,彭某倒是偶然聽阿祿提起過幾回。聽說江姑娘的廚藝可是堪稱肅州城一絕啊——」

  江櫻郝然一笑,眼底既無得意之色,也未刻意多做謙虛,只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橫豎也就這點兒本領了。」

  彭洛今望著眼前不好意思地笑著的小姑娘,微微一怔之後,眼中現出一抹瞭然。

  這姑娘……夠純粹夠真實。

  沒錯,就是一種最天然的真實純粹感。

  能於這俗世之中保持真我,其罕見的程度無異於『全陰之體』的出現。

  同這種人相處起來,最是令人舒適,也最容易讓人於無形當中,放開心防做最真實的那個自己。

  他好像忽然懂了……

  這個看起來並無太多過人之處的小姑娘,是憑得什麼入了那位主兒的眼。

  之前他猜想,定是除了外貌之外,同時還具備了許多尋常女子所沒有的特質。

  原來所謂的特質不需要太多,只此一種便足夠了。

  「奴婢見過彭大夫。」小丫鬟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江櫻舉目望去,只見是之前那個前去給韓呈機傳話的身著粉色比甲的小丫鬟。

  這小丫鬟是同她相識的,名叫珠兒,小江櫻兩歲,之前江櫻在府裡的時候,多是以姐姐相稱。

  小丫鬟同彭洛今見了禮之後,便來到堂內同江櫻說道:「阿櫻姐姐,少爺他說……眼下沒時間見你。」

  或是怕江櫻覺得難堪,小丫鬟的聲音放得極低。

  然而難堪這種東西,在江櫻的情緒中一直處於一個令人望而生懼的高點,要想觸碰到實在難如登天。

  果然,就見江櫻相當自然地問道:「那少爺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可以等。」

  韓呈機剛接手韓府大權,忙是應該的,她也並沒有自恃白宵在手,就能讓堂堂韓家家主為她破例。

  卻不料那小丫鬟的臉色頓時變得無比尷尬起來,吞吞吐吐半晌,將江櫻急得不行,方道出了這麼一句完整的話來——「少爺說,日後阿櫻姐姐都不要過來韓府了……」

  什麼沒空。那是騙人的。

  她去的時候,少爺分明是在作畫,哪裡會沒空……

  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但當時少爺的臉色與口氣……當真冷得令人害怕。

  聽她這麼說,江櫻哪裡還有聽不明白的道理。

  說白了,韓呈機這意思其實就是……再也不想見到她了?

  這麼一說,江櫻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一些事情。

  比如。這段時間不僅是韓呈機沒再來看過白宵。阿祿和青央青舒她們也同樣沒再去過一江春——原來這不是偶然,而是得了韓呈機的授意吧?

  道理她都懂,可是……這是為什麼啊?

  江櫻想了想。便足夠坦蕩的認定了自己沒做錯什麼。

  難道韓呈機是為了甩掉白宵?

  老死不相往來,徹徹底底的那種?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只能說,少爺他真的想的太多了。

  因為白宵要比任何人想像中的都要絕情的多。

  這段時日裡。有著良好的環境,可口的飯食。它早已樂不思蜀,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著如何重回前主人身邊。

  江櫻嘆了口氣,只能道上一句這可真是個日益涼薄的世道……

  大家就不能好好的相處嗎?

  何必非要將關係鬧的這麼僵呢?

  有權有勢的人和曾經有權有勢的虎,其思維真是令人無法理解。

  整了整神色。江櫻點頭道,「我明白了,如此那便依少爺所願吧。」末了又補上一句。「麻煩轉達少爺,我會將白宵照顧的很好的。告辭——」

  說罷便未多做逗留。轉身出了堂中。

  卻餘了珠兒和彭洛今無法回神。

  這姑娘,是怎麼能做到如此淡定的!

  且顯而易見的是,這種淡定絕非是為了維持住顏面而偽裝出來的,而是真真正正發自內心的鎮定——啥事兒都沒有!

  還有,她說她明白了?

  她明白什麼了啊?

  彭洛今很想問一問她真的聽明白了嗎!

  這姑娘真不是一般人啊…

  糾結震驚過後,彭洛今滿心只剩下了這麼一個想法。

  這樣的姑娘,一旦入了心,真要完完全全的將心收拾乾淨,只怕真的……挺不容易的。

  如此真是難為少爺了……

  彭洛今望著逐漸消失在視線中,宛如一株小荷般亭亭玉立的小姑娘背影,暗自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待小丫鬟將江櫻的話傳到韓呈機耳中之時,韓呈機臉上看不出任何起伏。

  她能明白,自是最好。

  只是,她是如何做到如此乾脆利落的?

  還是說,從始至終心緒如洪水平了又起的人都只是他一個而已。

  但現在也已經不重要了。

  他並不想知道,更無需知道。

  往前看便足夠了——

  此時,門窗未關的房內似吹進了一陣風,而片刻之後,韓呈機面前已經跪倒了一名黑衣人。

  「已逾六日,事情還未辦完嗎?」韓呈機撩袍在椅上坐下,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面前的阿莫。

  阿莫身形兀自繃緊,道:「回少爺,屬下帶人由肅州城一路追去,沿途數十次都未能成功取其性命,且死士折損過半,罪該萬死!」

  「既如此,何不提頭來見。」韓呈機聲音雖是平穩,吐出的話卻是令人不寒而慄。

  而後諷刺地一笑,冷聲道:「二十個百里挑一的死士,加你在內二十一人,竟也殺不得他,莫不是此人的本領通了天——」

  「也是在出了肅州之後,屬下才發現此人身邊尚有幫手,且武功流派極為詭異——」阿莫說到此處,眼前閃過那個身材矮小的黑影,依舊心有餘悸。

  若非他武功不弱,別說餘下的一半人了,就是他自己的性命,只怕也已丟在同香鎮了。

  「武功詭異的幫手?」韓呈機目色微變。

  「除此之外,屬下另有一個重要的發現……」阿莫說到此處,臉色越發凝重起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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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6 17:21:28 |只看該作者
210:論失眠的原因

  「晉起此行乃是前往連城——」阿莫語氣篤定地說道。

  「連城……」韓呈機兀自瞇了瞇雙眼,在口中默念道。

  這是要,投靠晉家嗎?

  之前拒了他韓家的招攬,原來並非心無大志,而是早已另有選擇——

  可真的只是這麼簡單嗎……

  晉公前腳才剛離了肅州,此人後腳便跟了上去。

  若真為單純的投靠,何不趁晉公在肅州城之時露一露臉……韓呈機相信,他絕對有這個本領得晉公青睞——是以也好過事後再追到連城去,費力不說,更顯得企圖心過強了些,未免弄巧成拙了。

  這一點,晉起不會沒有考慮過。

  還是說這其中有著什麼他所不知道的原委……

  比如,和其背後叵測的身世有所關連?

  還有其身邊忽然出現的神秘幫手——

  他之前明明已做過細緻的調查,此人自被收養以來,十餘年之久,一直未出過肅州地界,更未有同可疑之人有過任何往來。

  無數種頭緒湧上心頭,交織在一起,攪成了一團亂麻。

  「少爺,現在該怎麼做——」阿莫見韓呈機臉色,詢問道:「可需加派人手儘快將其擊殺,以絕後患。」

  此人若是真為晉家所用,日後必成後患。

  「加派人手……」韓呈機冷笑了一聲,睥睨道:「還嫌丟人丟的不夠多嗎。」

  阿莫連忙垂首,不敢多言。

  接著,便聽韓呈機說道:「且將人如數召回。」末了微微一頓,繼而說道:「他既想去連城,便讓他去吧。」

  此事絕非表面看來這麼簡單。

  韓呈機心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大膽的設想……

  怕就怕,他此前忽略了一點——晉起這姓氏,或許……正是其真實所姓。

  越是明目張膽,便越沒人敢往這方面去猜想,畢竟沒誰會笨到連這點掩飾都不去做。

  然而在另一方面上,這不叫蠢笨,而是叫做出人不意。

  此般,倒是像極了連城晉家的作風……

  若他懷疑屬實,那麼此人怕是不能輕易再動了。

  至少,現如今他韓家的處境尚不適合與連城晉家起正面衝突。

  時機未到。

  且謎團,總要徹徹底底的解開了,方能令人安下心來。

  ……

  清早,日光明媚。

  錦雲街上行人寥寥,一江春門前卻聚滿了一小群人。

  「等到了連城,一定要給我來信!」莊氏抹著眼淚說道,雙手扒在馬車窗上,對著車內的江櫻反覆交待。

  江櫻重重點頭,眼望著奶娘淚流滿臉的一張臉,幾欲也要跟著落下淚來。

  原本是覺著沒什麼的,可在這氣氛沉重悲拗的環境影響下,要想做到不為所動,對定力本就不強的江櫻來說實在是太有難度了。

  「阿櫻啊,一江春有我們和莊嬸還有樊大嫂在,一準兒能給照看的好好的,你就放心的去吧!」

  「路上多注意著些,現如今外頭流民多,切要多做防備,盡量走官道兒,別圖近道兒走得快,左右也不急,安危才是最緊要的!」

  方大和方二湊了上來,情真意切地說道。

  宋春月握了握江櫻從車窗內伸出來的手,轉而瞪著一雙大眼對駕座上直掏耳朵的宋春風說道:「若你沒能護好阿櫻,叫她傷了一根毫毛,看等回了肅州我不扒下你一層皮來!別成天沒個正形兒的——」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宋春風不耐煩地敷衍應下。

  待目光一瞟,在四處找了找,沒瞧見梁文青的影子,這才略略放下心來,卻仍舊開了口催促道:「嬸子,時辰不早了,我們該上路了,以免到時候找不到投宿的地兒!」

  找不到投宿的地兒是小,被梁文青追了上來事大。

  當務之急,還是趁早離開肅州城吧……

  「春風說的是,話也說完了,讓孩子們趕緊上路去吧。」梁平走上前來拍了拍莊氏的肩膀,含笑說道。

  莊氏又用力地攥了攥江櫻的手,好大會兒適才狠下心將馬車簾扯下,不再去看車內的江櫻,道:「快走吧!」

  話音剛落,宋春風便驅了車,迫不及待的那一種——

  車輪滾動,帶起了一陣土黃色的霧。

  眾人頗有些反應不及,望著前行的馬車,愣了好一會兒神。

  這是不是……走的有點急啊?

  畢竟連一句像樣兒的正式道別的話還沒說……

  然而馬車裡的江櫻才是最為措手不及的那一個——

  她方才正竭力忍著眼淚呢,手被莊氏攥的生疼,剛要開口說話,莊氏卻極快地鬆開了她的手,並唰地一下放下了馬車簾隔開了她的視線,緊接著她還未能將奶娘那句『快走吧』聽得完整,馬車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駛起來了……

  這一系列的變故不過是發生在一眨眼的功夫!

  大家普遍的這麼著急,到底是為了什麼?

  猶在凌亂中的江櫻,焦急之下唯有一把撩開馬車側簾,將頭探了出去,朝著後方大聲喊道:「奶娘!梁叔樊嬸兒春月你們一定要保重身子…吃好喝好啊!」

  說罷奮力地朝著眾人縮小的身影揮了揮手。

  馬車方向一轉,探出車窗的少女身影並著那隻在空中亂揮的纖弱手臂,一同消失在了前方拐角處。

  一江春門前,眾人久久無法回神。

  被風傳入耳中的話還在耳邊回蕩著。

  吃好喝好……

  臨走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真是個,實在的孩子……

  --

  暮色大合。

  「吁——」

  濃濃的暮色中,頭戴灰藍色舊氈帽的車夫勒停了馬車。

  坐在駕座旁的宋春風伸手敲了敲馬車壁,道:「櫻櫻,到金城老街了,咱們今晚就歇在這客棧裡頭吧?」

  馬車是在肅州城南車行臨時雇來的,原因是江櫻覺得驢車不適宜趕遠路,再者就是……宋春風火燒了眉毛般不將車輪子趕掉不罷休的速度狀態實在不適合駕駛。

  於是,出於安危和方便著想,江櫻覺得雇一輛馬車比較穩妥。

  江櫻下了車,舉目一看,馬車正停在一家客棧前。

  頂上懸著塊兒黑底長匾,工工整整地書著『同福客棧』四個大字,目測門面不算大,眼下雖正是投宿的時辰,然而門前來往的不過兩三位客人。

  現如今正值多事之秋,雖然南邊兒是好上一些,但也鮮少會有人出遠門,從北邊逃來的流民又多拿不出戶籍來,為圖方便會選擇走外城,住不起客棧,故一來二去的,這些靠接待散客的小客棧的生意便普遍的不景氣了。

  「就歇在這兒吧?」宋春風徵詢著江櫻的意見。

  江櫻對這些從不怎麼挑剔,點了頭便隨著宋春風往裡走。

  一年多來都未出過遠門的江櫻,經這一整日的顛簸,腰酸背痛疲累非常,本以為會倒床就睡,豈料用罷晚飯沐浴完後,躺在床上竟是橫豎都閉不上眼。

  本想去空間菜園裡逗一逗白宵,然而這貨吃飽喝足後便舒舒服服的睡起了大頭覺,壓根兒不願理會她。

  江櫻哀嘆一聲,只好退了出去。

  「砰砰砰。」

  江櫻剛一回到房間裡,就聽得一陣不輕不重的叩門聲響起。

  「櫻櫻,你睡下了嗎?」

  是宋春風的聲音。

  「還沒呢——」江櫻一面應下,一面理了理衣襟,又取了根絲帶將頭髮隨意地綁在腦後,一面去開了門。

  門一經被推開,宋春風便衝她咧嘴一笑。

  「怎麼還不睡?」江櫻問道。

  宋春風笑著撓了撓頭,道:「睡不著。」

  睡不著?

  江櫻剛想問他是不是認床,可想了想,宋春風之前常年在外頭晃蕩,一兩個月不回家都是正常的,故認床這一說法顯然是不成立的。

  跟床沒有關係,那便是跟人有關係了。

  難道是……「因為文青沒隨我們一同過來嗎?」江櫻脫口而出,口氣帶著調侃。

  宋春風的臉色立即不自在了起來,吞吞吐吐道:「你,你怎麼知道的……」

  江櫻倏然瞪大了眼睛。

  她,她只是胡亂一猜?開個玩笑!

  春風終究還是於無形之中被梁文青攻下了嗎?

  江櫻激動的顫抖了一下。

  試問,艱難如梁文青都成功了,那她離攻克晉大哥還遠嗎!

  這邊宋春風十分鬱悶地說道:「今個兒白天的時候,同趕車的老伯胡吹海扯的,一路上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可這一到晚上,沒了事情做……」

  「便忽然覺得不習慣了?」江櫻問。

  有些習慣的形成,總是後知後覺的。

  卻聽宋春風進一步詳細地解釋道:「忽然靜下來,躺床上……便高興的睡不著覺了……」

  江櫻彷彿聽到了什麼東西砰然碎裂的聲音。

  高興的睡不著覺了……

  高興的……

  少年,請問你得是高興到了什麼地步!

  江櫻看著宋春風,千言萬語終究也只是化為了一聲嘆息。

  「對了!」宋春風卻忽然提高了聲音,連忙道:「我才記起來,有件事情忘了同你說了……你先等著!」

  都怪今天高興的過頭了,將正事都給忘了。

  太不應該了……!

  宋春風說罷便飛也似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留下江櫻一人立在門邊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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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6 17:21:43 |只看該作者
211:耳熟

  不消片刻,宋春風便折了回來。

  「這個是莊嬸兒讓我帶給你的——」宋春風將一個寶藍色的錦囊遞到江櫻面前,說道。

  「這是什麼……」江櫻好奇不已,一面接過,一面疑惑地說道:「奶娘作何不直接交給我——」

  反而是通過宋春風來轉交。

  奶娘近來可真是異常的有些過分啊…江櫻心道。

  正待將錦囊打開之時,卻忽被宋春風一把給奪了過去!

  江櫻愕然抬首:「……」

  待見那錦囊真的回到了宋春風手中,江櫻嘴角一陣抽搐。

  宋春風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動作太『衝動』,尷尬地咳嗽了幾聲過後,忙同江櫻解釋道:「是,是這樣的……莊嬸兒她交待我,待臨近連城之前,這錦囊方能交給你,所以現在你還不能看——」

  江櫻愣了愣。

  好端端地為什麼要整出來這麼神秘的一齣兒?

  而且眼下的重點是……既然奶娘交待了要臨近連城再讓她知道錦囊裡裝的是什麼,那為何宋春風要在上路的第一天就將錦囊拿了出來?

  還是說行為異常這種事情實際上是會傳染的?

  「櫻櫻,是這樣的……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吧,天生的就是記性差,總愛忘東忘西的。所以我就想提前把這件事情跟你說好了,等快到了連城的時候,你再提醒我將這錦囊拿出來交給你……」宋春風進一步解釋道。

  「……」江櫻再次失去言語的能力。

  眼見著宋春風說罷還一副『怎麼樣,這辦法不錯吧』以及『我也覺得自己特有先見之明』的表情,江櫻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感朝著自己襲來——隨時都能使人倒下去的那種。

  「櫻櫻,你會不會覺得有點好奇?」宋春風問。

  江櫻閉了閉眼睛,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這還用問嗎!

  更多的時候。她真的只是一位正常的少女?

  吃貨也是有好奇心的好嗎!

  「可我答應了莊嬸兒的,一定要等到臨近京城之時才能讓你看裡面的東西……」宋春風一臉為難地說道。

  江櫻無力地擺擺手,「你放心,我不會偷看的,你回去睡覺吧……我也要歇了。」

  比起好奇心,她現在更多的是沉重感。

  沉重到已經將這份剛萌芽的好奇死死地壓了下去,故宋春風從她的臉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好奇的表情來。

  是以,江櫻往房內退回兩步。抬手欲關門之際。猝不及防之下,便見宋春風正一臉崇拜地看著她。

  櫻櫻真棒,竟然都不好奇的!

  他一路上都好奇的不得了好嗎——

  甚至……他還偷偷的打開看了!

  但是由於他根本不識字。故也沒看出來什麼門道來,只知道是一張捲起來的信紙,上頭的字……不咋好看。

  「那不然這樣吧櫻櫻……」宋春風又有了新想法。

  江櫻幾乎無力去聽。

  望著重新被遞到了自己面前的錦囊,江櫻心中不好的預感越發的強烈。

  果然。就聽宋春風說道:「不然這錦囊你先收著,等快到了連城的時候再打開看便是了——不然我怕我半路給弄丟了。那就不好了。」

  而且他又不識字,到時候丟了也沒辦法複述給江櫻聽。

  江櫻已經無法清楚的形容此刻內心的複雜感受——宋春風這麼信任她,她是不是該因此感到欣慰呢?

  「櫻櫻,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偷看的。」宋春風笑著說道。而後一副『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的表情,不由分說地將錦囊塞到了江櫻手中。

  而後如釋重負的吐出了一口氣來。

  畢竟是個不適宜交待任務的少年,心裡壓不了事兒……

  江櫻欲哭無淚地看著宋春風離去的背影。

  他倒是輕鬆了。

  可有想過她的感受嗎!

  她從一開始就錯了。她就不該開門的……

  望著手中的錦囊,江櫻聯想到近日來莊氏的種種異常。不由地再一次對自己的穿越類型產生了懷疑——或許該重新歸類為穿越型懸疑推理之『我完全猜不透身邊人的心思』……?

  原地靜立了良久,江櫻方將凌亂的心思收拾好,抬手將房門關好。

  窗外,夜色濃重。

  更敲過三巡,夜風透過未關緊的窗戶吹入房內,燈紗內的燭火搖曳了一下。

  「主人,為什麼放他們回去。」桌邊立著的黑衣人不解地問道,分明是孩童的聲音,口氣卻十足的冷冽。

  其身著黑色長衣,風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隱約露出因長年的風吹日曬才能有的麥色下巴,稚嫩卻偏又飽經滄桑。

  「他們若是再回來怎麼辦?」見坐在桌邊的人只吃茶不說話,小少年似乎著了急。

  晉公說他太不愛說話,可他覺著,這個新主人才是真的不愛說話。

  「不會。」晉起終是開了口,卻是不能再簡潔。

  小少年似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耷拉著腦袋不再說話。

  這簡直是……無法溝通啊。

  晉起將茶盞擱下,目光穿過未關緊的窗縫,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

  這一世返回連城的日子,要比前世早了數月之久。

  前世是同晉擎雲一同返回的連城,而這一世卻因為他的一句『既不能為外人所知,那便要做的更仔細些』,晉擎雲便答應了同他一前一後回城,掩人耳目。

  前世,正是陽春三月時,懵懂無知的他隨著晉擎雲和晉餘明一同前往連城,越是往北,天氣反倒越發的溫暖明媚,一如他逐漸敞開的心防——從一個孤苦無依的鄉野孤兒,忽然成了連城晉氏的『庶子』。他以為那是無上的榮耀,是上天給予的恩賜。

  直到臨死之前,他才看清自己的身份究竟是什麼。

  不是真正的晉氏嫡長子,更不是晉家對外宣稱的庶出大郎,也不是沙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晉然,而是晉家手中的一把利刃——一旦達成目的,便立即被摒棄的劍。

  晉起眸光漸重。原本緊緊攥著的拳頭卻在緩緩鬆開。

  因為這一世。一切都將會變得不同。

  撇去種種未知不提,眼下最大的不同卻是……彼時對於逐漸遠離的肅州城,他並無任何牽掛不捨可言。

  而如今。心中卻憑空多出了一個人來。

  這是他……前世今生都始料未及的。

  不知她現在如何了。

  他離開肅州城已有六七日,然而除夕前晚,初染上夜色的錦雲衚衕裡,江櫻背對著他逐漸消失在大雪中的情形卻清晰如昨。出奇的深刻。

  尤其是那雙竭力隱藏卻仍然可讓人窺見受傷神色的眼睛。

  就像是……一隻在大雨中瑟瑟發抖,手足無措的白絨兔。

  不曾想今生頭一個產生虧欠感的人。竟是一個前世與自己毫無交集的人。

  無妨,十四五歲時的朦朧情感,應當也算不上太深刻。身邊待她真心的人亦不少,待過些日子將他淡忘了。便也沒什麼了。

  ……

  五日後,江櫻和宋春風來到了鶴州。

  江櫻在肅州之時,便隱約聽聞鶴州不甚太平——

  各大判王中實力最為強盛的藩王殷濟由廬陽領兵攻往連城。從東而來,現如今已要距鶴州不過兩三座城池之遠。由東邊兒逃來的大批流民都想要往南跑,而作為由西往南必經的中樞鶴州,一來二去竟成了最為動蕩之處。

  也正因如此,來往的商旅鏢隊們,過城門之時不僅要經過繁瑣嚴苛的檢查,且光是排隊少說都要排上一兩個時辰。

  而江櫻和宋春風要比常人更為倒楣一些,直等了三個時辰,統共馬車也就往前挪了四五個輪子不到的距離。

  周圍推搡,爭吵,守城士兵的呵斥和質問,以及流民嚎哭的聲音交雜在一起,令人聞之便生躁意。再有天南地北往來的商隊和難民身上久不經打理的腐臭味,深嗅上一鼻子,豈是一個酸爽足以形容得了的。

  耐性本就不好的宋春風哪裡能坐得住,早就從駕座上跳了下來,四處轉了十來圈兒。

  然而這十來圈轉下來,除了被周遭的氣味熏了個頭昏腦脹之外,其餘的皆是一無所獲。

  溜達的累了的宋春風回到馬車旁,隔著簾子對江櫻說道:「櫻櫻你別急,前頭還有一隊人了,待會兒應當就輪到咱們了……」

  他還好,等的煩了可以走動走動,可江櫻畢竟是個姑娘家,這裡人流雜亂,不好拋頭露面,只好待在馬車裡等。

  「櫻櫻?」沒得到回應的宋春風以為是周圍太過噪雜,他沒聽到江櫻的聲音,又喚了一聲不得,便在馬車壁旁叩了幾聲,而後掀開了馬車簾一角。

  卻見馬車裡,江櫻靠在一角,懷裡抱著個青緞白蘭的隱囊睡的正香。

  一旁的矮腳桌上放著三碟小點心,紅的白的青的都有,宋春風也不知道都是些什麼,只覺得賣相極好看。

  櫻櫻可真是……不管在哪兒,都不會在吃的方面虧待自己啊。

  這幾日但凡在客棧酒樓哪兒的落會兒腳,她總能借到小廚房,再上路的時候,手裡便會多上許多吃的,各種煎餅醬菜不提,蒸炸的各色糕點更是不帶重樣兒的。

  一路上不光是宋春風,連帶著趕車的大叔也是頓頓大飽口福,直呼在家也沒機會吃到這樣的好東西。

  宋春風見江櫻是真的睡的熟了,便不忍再吵她,於是將車簾輕輕地放了下來——且沒忘順手抓了幾塊兒糕點出來,與趕車大叔共享。

  一老一少這邊吃的正香,忽就聽得身後傳來一句——

  「他娘的,再等下去小爺都要餓死在這鶴州城門當前了!」

  宋春風聞言將嘴裡的東西咽了下去,而後一臉滿足地喟嘆了一聲。

  還是他運氣好,同櫻櫻一道兒走,至少不用擔心會餓肚子!

  這種打從心底油然而生的優越感真是怎麼也壓制不住啊…

  誒,不對!

  方才那抱怨的聲音,聽著怎麼這麼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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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
發表於 2016-5-6 17:21:58 |只看該作者
212:並不順當

  宋春風從駕座上一躍而下,朝著馬車後方快步走去。

  「少爺,不然您先吃些煎餅墊一墊吧……」

  之前實在沒料到會在鶴州城門前耽擱這麼久,故也沒備下什麼像樣兒的吃食,眼下只剩下了些乾糧煎餅之類。要少爺吃這些他這個下人吃的東西,這話之前他也是提都不敢提的,可眼見著自家少爺實在是餓的緊了,阿福也只有硬著頭皮建議道。

  方昕遠接過一張烙制的薄而平的煎餅,剛咬了一口,便皺著眉頭「呸!」的一口吐了出去。

  「這是什麼玩意兒!又乾又硬的!」方昕遠沖阿福擺擺手,煩躁地說道:「拿走拿走,本少爺就是真的餓死在這兒也不要吃這個!」

  說罷便一把拉下了馬車簾。

  「少爺,這……」阿福既無奈又著急。

  前頭人還不少呢,照著這個勢頭檢查下去,也不知什麼時候能進城,他餓著沒事兒,可萬一真的把少爺給餓壞了,那他這個做奴才的哪怕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罰的藹—

  阿福正想著要怎麼再勸勸方昕遠多少吃兩口兒,卻忽覺左肩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阿福被嚇了一跳,剛一轉頭,就聽得一道極為驚訝的聲音說道:「嘿!還真是你們!我當是我方才聽錯了呢——」

  「宋,宋公子?」阿福愣了愣。

  眼底卻極快地閃過一抹意料之中的神色。

  皇天不負有心人,果然還是撞見了……

  馬車裡的人聞言臉色一喜,霎時間又掩去,剛放下的馬車簾便忽然又被從裡面拉開了來——「春風?」方昕遠驚愕地問道:「你怎麼也在這兒?」

  是的,自打從這二人『冰釋前嫌』之後。互相間的稱呼已經由『江二的跟屁蟲』、『方家的登徒子』轉變為了友好且親近的春風和昕遠。

  「這不是跟著櫻櫻去連城嗎,路過這兒沒敢走城外,這才往鶴州城內來了!」沉浸在和好友意外相見的喜悅中的宋春風,完全沒有意識到方昕遠方才的反應是否過於虛偽。

  比如,明明知道他跟著江櫻去連城,卻還一副意外萬分的模樣,明知故問地詢問他怎麼也在這兒……

  「哦……」方昕遠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繼而道:「我也是回連城老家。真是巧了……」末了不忘解釋道:「因是臨時決定的,故當時也沒想到同你們一道兒走。你可別怪我沒跟你說——」

  與其說是解釋,倒不如說是『暗示』。

  「無妨!」宋春風喜道。「在這遇見了也不遲,那不然接下來咱們就一道兒吧?路上也有個說話的伴兒!」

  方昕遠輕咳了兩聲,似稍作思考了片刻,「也好。就依你說的辦吧。」

  宋春風便更為高興起來。

  阿福在一旁聽得額角卻直冒黑線。

  少爺,您真的夠了好嗎!

  是誰在聽到江二姑娘要回連城的當天晚上。就命令他收拾東西準備回連城的?

  雖然還口口聲聲說是為了避開往肅州來逮人的老爺!

  他就沒聽說過有誰避自家老爹要避回自己老家去的!

  而且還把這種自投羅網的行為解釋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阿福覺得這簡直就是在挑戰他的智商底線啊!

  「哈哈,可真是巧……」這邊,宋春風還在感慨著天公作美。

  阿福默默嘆一口氣,將額角的冷汗擦了擦。不由地在內心慶幸道,好在這宋家小哥兒是個不愛在意細節的人,不然的話。大家這得『心照不宣』成什麼樣兒啊…

  「那個……」方昕遠左右沒瞧見江櫻,剛想著怎麼開口發問顯得正常些。卻聽宋春風說道:「你們帶煎餅了啊?」

  「啊…嗯,對,帶了的。」阿福一下子沒能反應的過來,這話題怎麼就忽然轉到他手裡的煎餅上頭來了。

  「剛巧我們車上有阿櫻制的醬菜,還有些辣醬,抹上去捲著吃,與這煎餅再配不過了!等著也的等著,不然過去嘗嘗?」宋春風興高采烈地建議道。

  方昕遠:「……」

  短短幾日沒見,怎麼宋春風好似在一條叫做吃貨的路上越走越快了……

  阿福也覺無法直視面前宋家小哥兒臉上那過分雀躍的神情。

  但是,這種聽起來就很想吃的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走!」

  阿福以為是自己忍不住出了聲,可一抬頭,就見自家少爺已經撩起長袍由馬車內跳了下來。

  見方昕遠和宋春風肩並肩朝前頭的馬車走去,阿福原地猶豫了片刻,自問道:作為一名貼身小廝,他該不該寸步不離的跟隨在主子身側?該不該?

  答案是肯定的……!

  ……

  馬車動了又停,將車內的江櫻晃醒了過來。

  陡然醒來,望著不慎寬敞的車廂,江櫻有著不知身處何處何夕的短暫迷茫感。

  揉了揉眼睛,目光隨意一落,卻是愣住了。

  她桌上的空碟子是怎麼回事?

  還有,還有這幾個空空如也的罐子……

  事關吃食,茲事體大,江櫻幾乎是一剎那,渾身一個激靈便清醒了過來。

  她記得睡之前,碟子裡裝著的糕點是滿滿當當的。

  幾個裝醬菜的瓶子也應當是好好地躺在包袱裡的才對——

  難道他們的馬車是遭了外頭的難民哄搶了嗎……?

  可她完全沒有聽到什麼動靜啊!

  ——蒙汗藥!迷魂香!

  江櫻腦子裡一股腦兒的冒出來這麼一串話本子上經常出現的詞,卻完全沒有去想,流落至此的難民哪兒來的銀錢去置辦這些高大上的物品。

  後知後覺地慌張起來的江櫻,連忙撩開了一側的馬車窗簾朝外看去。

  「原來只知道煎餅捲大蔥,沒想到還能這麼啊。江二姑娘可真有主意……」阿福打了個飽嗝兒,有些羞赧地笑了笑,「不知道下回還能不能吃得著了……」

  宋春風哈哈的笑。

  「瞧把你饞的,不就是點破醬菜嗎?家裡的小丫鬟哪個做不了——」方昕遠一臉倨傲地道,「吃著也就那樣兒吧,勉勉強強咽得下去。」

  阿福乾笑兩聲,終究是沒能昧著良心去附和自家少爺的話。

  ……方才那個責怪他怎麼沒多帶幾張煎餅出來的人。大概並不是少爺吧?

  江櫻瞧著車窗外的這一幕。傻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方昕遠?-…怎麼也在這兒?

  這貨怎麼也跑鶴州來了!

  而且,頭一件事就是將她的乾糧全給吃光了!

  那幾罐子醬菜她還沒來得及嘗呢……!

  ……

  接下來的幾日。江櫻活在了日日都要將吃食分出去一半的痛苦當中。

  不,甚至是一大半!

  但想著跟在方昕遠後頭,有著方家藥行商號的名頭在,出城入城過路時。都很是方便暢通,再不必忍受守城的士兵回回都要將她馬車裡的一應物什檢查翻找的凌亂非常。時常還順走些東西的份兒上,心理方平衡了一些。

  現如今各城士兵趁著時值戰亂無人問津,假公濟私,甚至堂而皇之的壓榨百姓流民的現象。一路過來已是屢見不鮮。

  所以這一半吃食……分的倒也不算虧,江櫻自我安慰著。

  鶴州城外,靖安縣。

  「別磨磨蹭蹭的了。動作快點兒,咱們該上路了——同女子一道出門兒果然麻煩。」

  這一日晨早。方昕遠早早地起了床,剛用罷了早食,便催著江櫻上路。

  江櫻臉色怪異地看了他一眼。

  今個兒太陽肯定打西邊出來了。

  試問,這幾日下來,哪一日不是她和春風先吃好拾掇好了,這位大少爺才姍姍起遲,拖拖拉拉的折騰到太陽升過三竿方惺忪地鑽進馬車裡。

  今個兒這是哪根筋搭錯了不成,竟嫌她磨蹭了。

  「咱們出城後要從徑山過,一年前景王叛變兵敗逃回平成之時走的就是徑山,為了拖延朝廷的追兵命人將幾條山路都給封死了——現如今只有一條棧道是准許百姓們走的,沿著徑山大半圈兒,得走上大半日才能出山。」阿福解釋到這兒,又道:「去年我同少爺來肅州時沒打聽清楚,將近午時進的山,還沒出棧道天就黑了,結果還在山裡頭遇到了狼,驚險著呢!」

  江櫻聽罷瞭然點頭。

  怪不得方昕遠這麼急了,原來是有著前車之鑒,在這山裡頭吃過一場虧的緣故。

  「嗯……驚險倒談不上,幾匹狼小爺還不放在眼裡,主要是天黑了山路不好走……太晚了怕是找不著投宿的地方。」方昕遠這邊嗯嗯啊啊的辯解著,底氣卻不怎麼足,咳了兩聲,又催道:「好了好了快走吧!」

  江櫻又是瞭然的點頭,並不戳破他。

  為了能在天黑前出山,幾人沒敢再耽誤,備好了馬車,提上吃食,便朝著徑山的方向去了。

  「大白日的,咱們走的又是棧道,狼群不敢出來放肆,這一點不用擔心。」宋春風篤定道,「天黑前定能出得了山,順順噹噹兒的。」

  好歹他也算是一隻腳踏入江湖的人了,這點兒見識還是有的。

  然而有個詞兒叫做世事難料。

  這不,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的剛上了棧道,還沒能走上十來步,就出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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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
發表於 2016-5-6 17:22:10 |只看該作者
213:『我們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看著前方忽然跳出來的一大群人,趕車的大叔嚇得趕忙拉緊了韁繩。

  馬兒吃痛嘶鳴一聲,口鼻裡「嗤嗤——」的出著白氣兒。

  「留下錢財,放你們一條活路!」為首的男人手裡舉著個生了的鐵叉,厲聲威脅道。

  上來直奔主題,目的簡單明了。

  突然到江櫻等人一時沒能反應的過來。

  四周安靜了片刻過後。

  「喂?!」舉鐵叉的山賊頭子怒道:「打劫!」

  遲鈍的幾人這才算是回過了神來……

  「櫻櫻,咱們這是遇到山賊了!你別怕,你待在裡頭別動,我們來解決就……櫻櫻你怎麼出來了!」駕座上的宋春風看著忽然撥開的車簾驚呼道。

  江櫻極快地打量了一番對面的情景。

  對方約有十來個人,皆是衣著襤褸的漢子,年紀從十七八歲到五十來歲不等——顯然不是個多麼正式的山賊團伙兒。

  視線又放到各人手中的『兵器』上面,只見有拿鐵叉的,有拿鋤頭的,甚至還有扛木棍的,還有……江櫻望著一個手持掃帚的一個矮胖漢子,嘴角不禁抽了一抽。

  逗她嗎!

  拿個掃帚來打劫?!

  雖然她這也是頭一次見到真實的山賊,心裡沒有個可以拿來比較的參照,但江櫻仍舊嗅到了一股濃濃的寒酸味……

  看來這群人並非真的山賊,而可能是一群走投無路的流民——

  「你看什麼看!快把錢物交出來!」手持掃帚的那位約莫是覺得在江櫻的眼神之下受到了侮辱,漲紅了一張臉大聲喝道。

  「我倒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宋春風從駕座上跳下來。奪過車夫手中的馬鞭。

  「先別輕舉妄動!」江櫻忙制止道。

  宋春風早年不知是從哪兒學了些輕功,逃命倒還派得上用場,但要硬碰硬,絕不是這十來個漢子的對手。

  「讓開!」這時,一直沒說話的車夫大叔忽然也自駕座上跳了下來。

  這聲忍了好久一樣的呼聲幾乎響徹山谷,江櫻看著往前疾奔的大叔,不由地愣住了。

  大叔姓黃。是個老實巴交的人。一路上除了吃之外鮮少會主動說話,是以江櫻實在沒料到他骨子裡竟還是個如此有擔當的衝動型漢子!

  人不可貌相五個字在心底剛落了音兒,然而眼前發生的一幕卻將江櫻驚了個措手不及——

  先說這群非專業的山賊。在看到黃大叔以如此勇猛的速度跳下了馬車,並且朝著他們的方向不管不顧的疾奔而來的架勢,嚇蒙了片刻之後,為了捍衛尊嚴和體現自己的職業精神。當即抄了傢伙對衝了過來。

  然而就在雙方之間的距離不足兩步遠之時,這千鈞一髮之際。忽見黃大叔陡然停下了腳步,幾經抽搐,而後忽然傾身往前——

  「哇!」

  欲上前幫忙的宋春風,以及下了馬車探看情況的方昕遠和阿福。包括躬身欲出馬車的江櫻,皆是齊齊地僵住了動作。

  眾山賊們更是赫然瞪大了雙眼,無法接受眼前的一幕。

  經過一段詭異的寂靜之後。為首舉著鐵叉的男人氣的跳了腳,怒吼道:「他娘的!!吐了老子一身啊!」

  黃大叔扶著棧道邊沿的繩索。無力地道:「對不住,這裡太高了,我往下瞧著暈的慌……實在忍不住了……嘔!」

  接下來又是一陣狂吐。

  站在前頭的幾個山賊連忙後退幾步,強忍著犯上來的噁心,將手裡的『兵器』對準了江櫻等人,惱羞成怒道:「別想藉此拖延時間!快把銀錢交出來!」

  說到最後,幾乎是羞憤欲絕的。

  他娘的搶個劫都能遇上這等荒唐事!竟被吐了一身!

  見宋春風欲上前,江櫻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一回頭,正見江櫻對他搖著頭,道:「春風啊,不然算了吧……」

  硬碰硬太不合算,且對方人多,勝算太低。

  再者說了,經黃大叔這麼一吐,附近的空氣質量實在堪憂,實非可以久留之地……

  只要一想到大家要在這麼大點兒、且充滿了嘔吐物的棧道上來一場惡戰,江櫻光是在腦子裡想一想,便覺得無法直視。

  黃大叔那廂還在義無反顧的吐著,江櫻十分後悔今早做了黃大叔最愛吃的豆腐餡兒包子,吃的多了,吐起來也是沒完沒了。

  方昕遠已被噁心的後退了五六步遠,拿帕子死死地捂住口鼻,聲音顯得甕聲甕氣卻分外果決地道:「誰都別動手,我給銀子!」

  此時此刻,大家的內心幾乎都是崩潰的……

  「快拿出來!」山賊頭子青著一張臉道。

  「阿福,把錢袋給他們!」

  這點銀子對他來說屁都不是,這群人又顯然是只求財不會傷人的,給他們便給了,他要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阿福忙去取錢袋,晃了晃,卻磕磕巴巴地說道:「少爺,沒,沒銀子了……」

  今早出去置辦東西的時候用掉了,還沒來得及去錢莊換。

  「銀票!給他們銀票!」方昕遠幾乎是吼出了聲。

  「去你娘的銀票,老子不要銀票!」男人拿袖子掩著口鼻說道,但由於太久沒洗澡衣物上的餿臭味過重,並不比嘔吐物的氣味好受多少,一張臉憋成了青紫色,說話都不甚順暢了,「要是你們轉頭報了官,老子拿銀票去錢莊還不是自投羅網嗎!我要銀子,給我銀子!」

  「江二!」方昕遠轉頭喊江櫻。

  「我們也沒現銀了……」江櫻艱難地說道。

  今早還想著到了明城換些銀子出來呢,誰知道半路上就遇到這樣的事情了——

  山賊們只覺得一口血悶在了嗓子口。

  「嘔!」黃大叔扶著繩索的身子搖搖欲墜,嘔吐的聲音卻一聲高過一聲。

  「首飾!把首飾給我!」山賊頭子喊得撕心裂肺。

  江櫻聞言忙把頭上的兩隻素銀簪拔了下來,二話不說就拋了過去。

  她平素就不怎麼喜歡佩戴金石等物,又因時逢亂世行走在外,不好過分招搖,便儘可能的素氣起來,今個兒這兩隻銀簪子都算貴重的了……

  幾個山賊倒也不算貪心,得了銀簪便匆匆轉身跑走了,連一句像樣兒的結束語都沒說。

  望著前方空空如也的棧道,江櫻忽然白了臉。

  宋春風轉頭一瞧被嚇了一跳,連忙過來安慰,「別怕別怕,都走了,沒事了……」

  卻見江櫻逐漸有紅眼圈的跡象。

  「不就兩隻破簪子嗎,等進了城我給你買好的!隨你挑!要多少給你買多少——」方昕遠財大氣粗地道。

  江櫻紅著眼睛搖頭。

  而後,在方昕遠和宋春風的注視之下,緩緩地伸出手,一臉不忍地指向地上。

  二人順著她手指的地方望去。

  便瞧見了滾的哪兒都是的如意果,連帶著一地的花生碎。

  這可是她天沒亮就爬起來做的,都沒捨得嘗,就等著中午在山裡吃的……

  「是我……是我方才不小心給帶翻的……」吐了個盡興的黃大叔邁著虛浮的步子走了回來,一臉的愧疚自責。

  ……

  被搶了兩根銀簪的江櫻,心情沉重地上了路。

  整整一日,都沒人肯開口說話。

  不為別的,就為了那十來個無辜殞命,白白胖胖的如意果……

  ******

  八百裡外的肅州城,一江春後堂中,莊氏坐立難安。

  「我說你最近……這到底是怎麼了?」吃茶的梁平無奈失笑道。

  自打從江櫻走後,莊氏的情緒一天比一天起伏更大。

  十來日下來,非但沒有任何平復下來的跡象,甚至變本加厲,經常的半夜睡不著覺。

  同樣的還有他閨女梁文青。

  江櫻和宋春風出城的那一天,他回去沒敢立即同梁文青提起,次日方告訴了她。

  梁文青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傻了好大一會兒,而後仰天大罵了一句「江櫻你這個天殺的,竟然敢陰我!」——說罷,便一翻白眼氣昏了過去。

  醒來後便鬱鬱寡歡的不成樣子,成日喃喃自語,聲稱自己遭到了愛情與友情的雙重背叛,對人生已經徹底絕望。

  梁平開導無果,只有多找了兩個丫鬟看著,生怕她做出輕生的傻事來。

  來回踱步的莊氏一臉憂色,道:「我昨晚做了個夢,夢見櫻姐兒回到了連城之後,遭了那殺千刀的江世品和江世佑兄弟倆迫害……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梁平愈發覺得哭笑不得,「你自己也都說了是個夢,既是夢,又何來的如何是好啊?」

  說罷擱下手中茶盞,嘆了口氣說道:「我看你啊,就是太放心不下櫻姐兒,自己嚇自己。」

  話落音,梁平臉上緩緩浮現了一抹溫柔的笑意,道:「萍娘,我上次同你說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總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想給莊氏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

  莊氏卻好似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忽而轉過頭來看著他,一臉不安地問道:「梁平,我是不是做錯了?」

  「什麼?」梁平沒聽懂。

  「其實……」莊氏躊躇片刻,再三猶豫之下,還是對梁平道出了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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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
發表於 2016-5-6 17:22:32 |只看該作者
卷二 上

214:充滿意外的人生

  二月二,龍抬頭。

  春色由郊外山巒起伏間現出蹤跡,隨著輕柔的春風似在一夜之間便迅速地蔓延了開來,悄無聲息地吹綠了京城內外。

  江櫻站在古樸的城門前,仰望著城樓之上極為深刻工整的兩個大字——連城。

  終於到了。

  近一月之久的路程至此總算畫上了句號。

  江櫻重重地舒展了一口氣,眉眼裡俱是笑意。

  在這座風雨飄搖的京城裡,有她的兄長。

  還有她的晉大哥。

  ……

  兩日前宋春風出現了頭暈,精神恍惚,胃口差且腹瀉嘔吐的癥狀,叫方昕遠瞧了,只道是水土不服,待到了城裡開幾副藥吃上幾日便可調整好。

  是以幾人入了城之後,頭一件事兒便是去藥堂裡抓了藥。

  「茯苓、半夏、六神曲、萊菔子……」方昕遠斜靠在櫃檯前,指揮著藥堂裡的夥計抓藥。

  夥計依著他的話將藥給抓全了,又將量配好,挨個兒包好之後拿細麻繩捆成一摞兒,和顏悅色地推到江櫻跟前,笑著道:「客官,您的藥裝好——」

  「有勞了。」江櫻頷首接過,付了銀錢出了藥堂。

  目光在街兩側打量了一番,江櫻朝渾身脫了力一般被阿福攙扶著的宋春風說道。「不然咱們先找個客棧歇著,也好有個地方給你煎藥。」

  江浪在信上給她留了個見面的地址,卻未提及具體的時間,故江櫻並不急於這一時,於是便思索著先將春風給安置妥當了,再去找人也不遲。

  「住什麼客棧?難道你不知下月正是三年一次的會試嗎?此前各地學子皆提前入京城備考,別說城內了,就是城外的香火寺廟再有道觀裡頭都被佔滿了,哪家客棧里還能有空房?柴房倒是有可能給你騰一間出來——」方昕遠翻了個白眼說道。

  這不過才剛入二月,這貨便將摺扇給翻出來了。拿在手裡有模有樣的敲晃著。自認為愜意瀟灑。

  江櫻左右環顧一番,仔細一瞧,果見街道之上多了許多身著長衫,或頭戴儒巾的文人。不管樸素或華貴。舉止皆還算文雅。舉手投足間一股書卷氣。

  縱然天下將傾,卻也沒有妨礙到才子文人們想要在科舉考場之上大展拳腳,出人頭地的高遠志氣。

  這天下多久才能平定無人知曉。但十年寒窗苦讀卻不能辜負。

  且文人多數都存有幾分自視清高,尤其是紙上談兵者,更是數不勝數,認為自己才高八斗,有著力挽狂瀾之力,獨獨只缺了一個立於人前的機會。

  而科舉,便是他們眼中至高無上的機會。

  放眼望去這些志存高遠的文人雅士們,其中能有幾個可以實現雄心壯志,江櫻並不關心,畢竟眼下迫在眉睫的事情是能住哪兒——

  回去找二叔和三叔擼袖子理論,將祖宅要回來顯然是不現實的。

  這件事情是要辦的,但至少要等她跟哥哥取得聯繫,商談好了法子之後再進行實踐的。

  「我在城西衚衕裡有座別院,離這兒不遠,你們先去那兒住上段時間得了。」方昕遠說道。

  不待江櫻考慮,宋春風便癱軟無力地道了句謝。

  上天明鑒,他現在是真的走不動道兒了,就想找個地方躺躺……宋春風欲哭無淚地想著。

  「也好。」江櫻將宋春風的狀況看在眼裡,故也未再多做無謂的推辭,只想著暫住個一兩日,待一找到江浪便搬出去。

  方昕遠勾了勾唇,道:「那本少爺先將你們帶過去——」

  也不知咋回事,現在看江二竟是看哪兒哪兒都順眼。

  尤其是這副不扭捏,不說廢話的做派,爽快乾脆。

  借個地兒住,這事情本沒什麼,可一旦扭捏起來,反而會顯得有什麼。

  「那就麻煩你幾日了。」江櫻提著藥邊跟著方昕遠往前走,邊說道。

  「我又不住那裡,你能麻煩到我什麼。」方昕遠瞥了她一眼。

  這時,自打從聽方昕遠說要讓江櫻和宋春風去別院裡暫住之後,臉色一直就沒正常過的阿福,幾經猶豫,終究還是扶著宋春風擠到了方昕遠身側,聲音小如蚊響地說道:「可是少爺……青婷姑娘住在那兒啊…您忘了嗎?」

  「什麼蜻蜓蝴蝶的?」方昕遠一臉不解。

  「是青婷姑娘啊…青月樓的青婷姑娘啊…去年您花了一百兩黃金贖出來的那位……」阿福急聲提醒道。

  江二姑娘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同這種女子住在一起……傳出去未免於名聲有礙。

  方昕遠愣了愣,費力地回憶了一番,隱約記起了好像的確有這麼一個人來著,只是卻記不得長什麼模樣了……

  「趕出去。」方昕遠想也不想便對阿福吩咐道,並一把將宋春風接了過來,催促道:「趕緊的!」

  「噯!」阿福喜笑顏開的應下,拔腿跑在了前頭。

  少爺這是真的要洗心革面了,他能不高興嗎!

  這種只會消磨拖垮少爺心志,帶污少爺名聲,且不乾不淨的女子早該趕了!

  待今晚回府之時他定要將此事說與夫人和老太爺聽,這麼一來說不準老太爺下手的時候會輕上一些……阿福暗暗在心裡決定道。

  「阿福跑這麼急幹什麼去?」江櫻望著跑的比兔子還快,身影迅速淹沒在人群中的阿福,疑惑地向方昕遠問道。

  「我讓他先過去帶人收拾收拾。」方昕遠撒起謊來面色如常。

  江櫻聞言失笑。「用不著這麼麻煩。」

  「大家都是朋友,客氣什麼。」方昕遠邊扶著宋春風往前走,邊漫不經心的說著。

  江櫻聽罷微微愣了愣。

  朋友?

  江櫻下意識地轉頭看去。

  因近一月的舟車勞頓,原本清貴俊逸的公子哥兒臉上多了幾分疲憊之色,由內透出的精神氣頭兒卻半分未減,扶著宋春風一步步的走著,腳步不緊不慢,臉上不見絲毫不耐之色。

  別看這人平素傲的不行,凡事挑挑揀揀,且嘴上從來不饒人。但一到正事上。卻多是義不容辭的。

  是了。

  不談別的,單說方昕遠不顧險阻留在肅州,救了她和奶娘的性命這件事,這個朋友便很值得她去相交了。

  更何況。方昕遠前前後後吃了她這麼多頓飯。這份情誼更是深厚的不行了……

  江櫻忽然有些想笑。

  不管是原主。還是她自個兒,在此之前定是無論如何也沒敢想過,有朝一日竟能同這位臭名昭彰的方家大郎成為朋友吧?

  世事果真難料。

  江櫻由衷地感慨道——

  可她此時並未想到。真正出人意料的事情還在後頭等著她,且一樁接著一樁。

  先說來到方昕遠的別院之後,江櫻意外得知的一件『陳年舊事』之中所隱藏的真相——

  方昕遠將江櫻二人送到別院之後,並未多做逗留,估摸著是急著回家,在方固山追回連城之前先同母親認個錯兒,屆時也好有個人能攔上一攔。

  「剛送走一個,這又來一個啊…」方昕遠走後,看門的老伯一臉痛心疾首,搖著頭道:「且還有個白白淨淨的哥兒!」

  天吶,少爺這還有救嗎?

  一旁一個約莫八九歲,剛留頭的小丫頭悄聲道:「爺爺你別瞎說,我方才聽阿福哥說了,這位公子和姑娘都是少爺的好友,肅州過來的……在這兒暫住些時日,讓咱們小心伺候著呢!」

  「好友?」老伯怔了怔,好一會兒臉色才算恢復了正常。

  怪不得……

  怪不得他瞅著這姑娘小家碧玉的乾淨模樣,也不像是從那種地方出來的……合著是他將人想左了。

  咳咳。

  「那快去給人姑娘收拾間客房出來!可不能讓人住那青婷姑娘的房了——」老伯回過味來,忙對孫女吩咐道。

  卻聽小丫頭笑嘻嘻地說道:「那還用您說啊,少爺方才可是特意吩咐過我啦……」

  還提醒她讓姑娘一人住內院兒,將那位公子安排在倒坐房裡便可。

  男女大防她是知曉的,可同樣是來客,這待遇未免差的有些大了。

  看來少爺同這位公子的關係大抵不怎麼好吧……小丫頭懵懵懂懂地揣測著。

  「那還不趕緊地去收拾——我去廚房瞧瞧,晌午讓陳嫗多燒幾道好菜……」老伯在嘴裡念著,邊提步朝廚房走去。

  這時,動作利落的江櫻已經煎好了藥,送到了前堂裡。

  宋春風被阿福暫時安置在了前堂中的羅漢床上,半倚半躺著,見江櫻進來,強打了精神想要坐直。

  「就先這麼靠著吧!」江櫻忙道:「方才院裡的老伯找過我了,說是將你安排在了南房,已經給收拾好了。你快些將這藥吃了,便好過去歇著了——」

  「平素我身子很好的……」宋春風也不知有沒有聽到江櫻的話,自顧自地咕噥著,「可一來京城就這副模樣……上回也是,半個多月才好的……我小的時候聽算命的說,我同北地相剋,越往北就越不順……誠不欺我也……」

  見他這副神志不清的模樣,江櫻有些想笑,邊端著藥走近,邊隨口問道:「你之前也來過連城啊?」

  「嗯……」宋春風點著頭,臉上忽然出現了一抹羞赧的笑。

  這詭異的笑容讓江櫻為之一顫,心底頓時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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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
發表於 2016-5-6 17:22:45 |只看該作者
215:奇葩的規矩

  「前年我剛滿十五……」宋春風這廂獨自回顧道。

  「那年剛入冬的時候,我來了連城找你。」

  江櫻沒敢接話,只默默聽著。

  畢竟她是前年緊挨著年根兒的時候來的,在此之前,這具身體尚屬於原主。

  而且,宋春風說的這麼一茬,她在原主的記憶裡也沒能找著……

  「我猜想你應當早就不記得我了,我也不想嚇到你……」宋春風說到此處頓了一頓,而後「呵呵呵」地傻笑了幾聲,說道:「故而我趁著天黑,翻牆進了你家的院子,就想偷偷地見一見你。」

  江櫻聞言頓時瞪大了眼睛。

  不是為的宋春風這種『不想嚇到她乾脆選擇翻牆』的奇葩邏輯,而是……此處情節同她所知的一樁舊事十分相似!

  莫不是……

  江櫻看向宋春風的眼神頓時就變得複雜莫測了起來。

  「誰成想我剛一翻進院子裡頭,就被人給打暈了……」宋春風說到此處,口氣頗為挫敗,癟了癟嘴,耷拉著腦袋靠在羅漢床背上似越發的昏沉了。

  是奶娘……

  那一棍子,是奶娘的傑作。

  江櫻算是徹徹底底的弄明白了。

  合著當初那個被莊氏一棍子打暈,送入官府,且還被扒了衣服遊街的『小賊』,就是宋春風……

  怪不得在桃花鎮上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春風便對奶娘有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忌憚——

  宋春風說到被人打暈之後,便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

  其中的原因自是不必多述了——不過是一位正常的少年所擁有的最基本的自尊心。

  江櫻思襯了好大一會兒,卻還是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才會讓這詭異的氣氛恢復正常,想了半晌不得,最後唯有將青瓷紋藥碗並著湯匙送到了宋春風面前,道:「呃,快吃藥吧……」

  神志迷糊的宋春風將藥碗接過,未用湯匙,雙手捧著遞到唇邊,咕咚咚地喝了下去。

  江櫻喊來了院中的老伯,將宋春風扶著回了下榻之處。

  或是因為將壓在心裡的唯一一樁『秘事』給倒了出來,喝罷了藥的宋春風,其身心狀態端是放鬆無比,來到房中往床上直直地一趟,靴子都未脫,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其入睡的速度令邱老伯驚詫了好大一把。

  相比之下,江櫻的心境卻是截然不同。

  她將行李歸整好了之後,本想坐著吃口茶歇一歇,卻發覺心內半刻都安寧不下來。

  這種不安寧卻不屬煩躁,而是一種無法安靜下來的雀躍感。

  只要一想到晉大哥也在京城,便覺得坐不住,想要立即出去滿大街的找人——

  「聽少爺說姑娘之前也是京城人士啊?」小丫頭張口便笑,很是討喜的模樣,名兒也夠喜氣,喚作阿好。

  江櫻正神遊太虛,含糊地點了個頭。

  阿好悄悄打量了江櫻的臉色,片刻忽然掩嘴笑了。

  小丫頭的笑聲清脆的跟銀鈴兒似的,江櫻被拉回了神,不解地看著阿好。

  好端端的笑什麼呢這是?

  「姑娘走神兒的時候……可真有意思!」阿好捂嘴笑著說道。

  江櫻怔了怔。

  「姑娘該餓了吧?我去廚房瞧瞧去——」阿好嘻笑著出了房間,腳步輕盈。

  江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和五官。

  哦……懂了。

  這丫頭方才所說的有意思,該是指她……呆的有意思吧?

  ……

  用罷午飯,江櫻便出了別院,按著江浪給的地址尋人去了。

  她雖是個心寬的人,但卻不喜歡做事拖拖拉拉,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能今天做成的事兒絕不要推到明天辦。

  咳,好吧,她承認……她就是想趁早找到哥哥,將家事處理好之後,方便騰出心思來找晉大哥——

  雖然她大半心思都繫在晉大哥身上,但還是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的。

  明事理的江櫻姑娘來到了慶雲街。

  慶雲街乃是京城最好的地段兒,而街上別的沒有,唯有一座面積佔據了整整一條長街的晉國公府。

  顧名思義,便是晉家在連城的府邸了。

  江浪在信上說,讓她到了連城之後,直接來晉國公府的後門兒找他。

  至於為什麼約在這兒見面,江浪解釋為因為需要謀生,便暫時在晉國公府後廚房找了個活計做著。

  眼瞅著偌大而威嚴十足的晉國公府就在前頭,想到待會兒便要見到這位只聞名而未見過面的兄長,江櫻內心罕見地生出了一種緊張感來。

  比如見到哥哥之後,第一句話該怎麼說?

  又是不是該衝上去抱一抱,再哭上一場聊表數年來的思念之情?

  在這方面的經驗十分匱乏的江櫻,對自己即將要面臨的親人相聚感到焦慮和擔憂。

  ……是時候將提高情商列為首要任務了?

  心緒複雜的江櫻就這麼來到了晉國公府後門處。

  縱只是後門,卻也是奪目的硃色,象徵著無上的尊貴和不容置喙的權勢。

  大戶人家白日裡大門洞開迎客,用來運送物資和供下人出入的後門卻多是緊閉或虛掩著的,門後設有後門房專門負責看管和登記出入情況。

  江櫻深吐了一口氣出去,適才抬手握住金獸門鼻兒上懸著的鐵環,「哐哐」敲了兩下。

  不過片刻,裡頭就傳來了回應聲。

  門是虛掩著的,裡頭的人一拉便開了。

  江櫻望著出現在視線中,身著深藍色鑲白邊兒短褐的中年男子,忙露出一個笑來,微微欠了身當作見禮。

  門房乍然之下見到一張年紀同家中女兒不相上下的少女臉龐,嬌憨又知禮,形容便不禁和氣了許多,詢問江櫻的來由。

  江櫻答,「我是來找後廚裡的江——」

  卻見門房恍然之餘又忽然皺了眉,低聲打斷了她的話,說道:「怎麼這麼晚才過來,你瞧瞧這時辰都快過了!」說著還伸手指了指偏西的日頭。

  江櫻下意識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瞧去。

  嗯……申時都過了,時辰好像是不早了。

  誒,江浪信上好像沒同她說定具體的時辰啊?

  「哎,還愣著幹什麼呀,再不去可就來不及了!」門房見她一臉遲鈍,無奈地催促道。

  「哦……」江櫻被他帶的也著急了起來,點了點頭忙就往前走。

  走了十餘步,卻又忽然快步折了回來。

  「怎麼了?」門房大叔皺眉問。

  「大叔,後廚怎麼走?」江櫻問。

  門房大叔:「……」片刻,招了招手喚來了守門的家丁,「帶她去後廚找江管事——」

  「謝謝大叔!」江櫻躬身道謝,忙地轉身隨著那家丁去了。

  門房大叔望著消失在視野裡的藕粉色身影,默默嘆了口氣。

  他最見不得這種傻蠢傻蠢的孩子了……

  愛瞎操心也是種病啊…

  被一面之緣的門房大叔操上了心的江櫻,已被家丁帶著來到了晉國公府的後廚房。

  江櫻還在念叨著自己的哥哥怎麼就忽然變成江管事了,也沒聽他在信裡提到過。

  由此看來,她的哥哥果真是一個……廚藝超群的少年!

  那麼以後就可以在一起研究更多更好吃的東西了!——將吃字放在頭一位的江櫻頗為激動地幻想著。

  不知道哥哥擅長做什麼菜呢?

  「怎麼現在才過來,裡頭都快結束了……快些進去吧,別在這杵著了!」

  江櫻自對未來美好的臆想中堪堪回神,這才瞧見自己跟前站了個膀大腰圓的胖婦人,也沒聽見方才那家丁同她說了什麼,只見她一臉急促的催促著自己往廚房裡走。

  江櫻不疑有他,一面挽著袖子一面往裡走。

  待將袖子挽好,走到廚房裡頭,江櫻適才發覺了不對勁——呃,她挽袖子做什麼!

  一進廚房就下意識地挽袖子,這習慣是從什麼時候養成的她自己竟然都不知道……江櫻默默嘆了口氣,剛想將袖子放下來,卻忽然得知自己這袖子挽的並不多餘——

  因為,站在面前的人讓她燒兩道菜。

  「燒,燒菜?」江櫻自我確認了一番自己來此的目的。

  她來這兒是來找哥哥的啊?

  不得已之下伸手接住對面大嬸丟過來的圍裙,江櫻解釋道:「這位大嬸,我是來找江管事的——」

  「你不先過了我這關,還想見江管事?」一位頭上包著青絨布的廚娘叉腰笑道,雖是不客氣的話,卻因話裡帶笑的緣故,讓人感覺不到半點惡意。

  江櫻有些摸不著頭腦。

  怎麼她來見自己的哥哥,還得先炒上兩道菜來『開路』?

  這晉國公府下人探親的規矩,怎會如此奇特?

  這大概就是世家門第規矩的繁瑣之處吧……江櫻默默地想,為了見到兄長,只有認命地接過了鏟子和長勺。

  橫豎不過炒兩道菜而已,又不是什麼辱沒尊嚴和有損節操的事兒。

  然而,當江櫻將一道四喜素齋,一道青蒜回鍋肉出了鍋之後,讓那廚娘嘗了,且得到了肯定的稱讚,以為總算能見到兄長了之時,一個忽然擺在眼前的結果卻令她反應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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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6 17:22:57 |只看該作者
216:尋找男神的條件

  她的菜過關了。

  她也見到江管事了。

  只是,誰能來告訴她,為什麼她的哥哥忽然變成了一個綁著頭巾、身材比她家奶娘還要魁梧彪悍的婦人?

  是的,婦人!

  江櫻猶遭五雷轟頂之餘,忽然覺得她從一開始好像就弄錯了什麼……

  「嗯,色香味俱全,配色極妙……不錯。」身材彪悍的婦人江管事,嘗罷了江櫻的菜,將筷子擱了下來,滿意地點了頭,掩饒驚艷之色。

  這嗓音果真也是沒辜負這副長相,粗啞的跟男人有得一拼了。

  「你手藝不錯,依我看做個紅案倒是不錯的。我們這兒有兩種契,一種是死契也就是賣身契,一種是活契,想走隨時能走——死契一月三兩銀,活契一月二兩,你看是要簽哪種?」江管事說話簡單明了,徵詢著江櫻的意見。

  一旁的幾個廚娘聽了撇撇嘴。

  新進來的廚娘,就算是紅案的,哪裡有這樣高的工錢?

  這起碼是做了兩年才有的!

  江管事不理會她們的眼光,只等著江櫻的回答。

  眼前這小姑娘的手藝,依她看,給三兩銀子都不算高。

  江櫻凌亂了一陣。

  怎麼就談起工錢來了……

  整理了一番思路,江櫻不答反問,「不知江管事可認得在後廚做事的,一個叫做江浪的年輕人?差不多十九歲的模樣,高高瘦瘦的——」

  末了又改口道:「也不一定是瘦瘦的,但的確高高的……」畢竟在軍營做了兩三年的煮夫,要保持欣長的少年郎身形,的確是一件十分艱難的事情。

  聽她描述的這樣詳細,且還有要繼續描述下去的打算,江管事忍不住出聲打斷道:「我們晉國公府廚房裡從不收男工。」

  「啊?」江櫻徹底傻眼了。

  是她讀信的時候,理解的方式出了問題嗎?

  「我方才說的你考慮好了嗎?」江管事固執地將話題重新拉回了自己這條線上。

  江櫻默然片刻,訕訕地解釋道:「其實我只是來找人的,並非是來應試廚娘的……這其中定有誤會,實在是叨擾了。」

  說罷便邁著略顯虛浮的步子轉了身。

  她覺得她現在需要靜靜……

  「這……」江管事顯然沒料到會是這種情況,自己好不容易相中的小丫頭竟然要走。

  晉國公府裡,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大廚房總管事江大娘幹練勤快,凡事都喜歡親力親為,為人正直熱心,且……固執起來無人能敵。

  是以,江大娘想都沒想就追了上去。

  五日後晉公要設下重宴,雖然暫時並未公開說明為何設宴,和賓客名單有哪些,但據說孔先生也是要來的!

  那可是孔先生啊!

  連老夫人都親自交待她了,一定要多找些手藝好的新廚娘——猶記前年孔先生來府上做客,她精心準備的一桌菜,都沒被動上幾口……這是個看似隨和,卻在吃食上極為挑剔的老爺子!

  故老夫人說了,別家有的她晉國公府不稀罕,孔先生便更不可能稀罕了,要做就做足以令人眼前一亮的。

  可自從半月前接到消息,負責聘請新廚娘的事情她都是親力親為的,然而半月過去,竟是一個能入眼的也沒有。

  手藝好的是有,但卻太過平常。

  她晉國公府裡缺手藝好的廚娘嗎?

  不缺!

  缺的是既好又獨到的手藝!

  這位小姑娘用的不過都是再普通不過的食材,做出來的味道卻是獨特之至——這不正是老夫人口中所說的與眾不同嗎?

  所以,這姑娘不能走!

  不管使什麼法子都不能走!

  「小姑娘,你先等等,工錢你若是不滿意只管提出來,咱們再商量商量?」

  「外頭可找不到晉國公府這樣的好去處了!你可得想清楚了啊——」

  「你這樣的好手藝可不能埋沒了不是?」

  「丫頭,你就當幫大娘一個忙吧!」

  江大娘已經跟著江櫻出了廚房大院兒,見江櫻依舊不鬆口,江大娘急的冒了汗。

  「大娘,我真的不是不幫您……只是我來連城是有很重要的人要找的,耽擱不得……」江櫻一個頭兩個大,無奈的直嘆氣,「您還是找別人吧。」

  這叫什麼事兒啊!

  為什麼她的人生道路,就不能正常一些?

  至少別總是歪的這麼過分好嗎?

  真的很讓人措手不及的!

  所謂的猜中了開頭,卻未猜得著這結尾,說的應當便是她當下的情況了吧……

  一系列的心理活動下來,江櫻忽覺得有些委屈。

  明明是來找哥哥的,卻發展成了這種局面。

  老天爺是不是覺著變著法兒地折騰她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大概是了……江櫻自暴自棄地自問自答著。

  這廂江大娘還在堅持著,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之勢。

  江櫻欲哭無淚地抬頭,一抬頭,卻是驀然瞪大了眼睛。

  前方抄手游廊的盡頭,一抹墨灰色的身影一閃而過。

  方才那是……

  江櫻腦海中先是放空了一瞬,而後轟隆隆地直響,緊接著眼睛霎時間放亮,提起裙角便飛快地追了過去。

  雖只是草草一眼,但那模糊的輪廓……分明是晉大哥!

  她、她要將方才那句老天待她不公的話收回來……!

  頓覺自己變身為了上帝寵兒、毫無立場可言的江姑娘在游廊上飛奔著——

  然而這條游廊極長,待她跑至盡頭之時,那道身影早就沒有了蹤影。

  江櫻既是著急又是無措,心中卻還存有著最基本的理智。

  國公府這麼大,她若是到處亂闖亂找,徒勞無功不說,且一準兒會被當成不明外來物給處置了——畢竟是在韓府待過的姑娘,世家門第里嚴苛的防守和規矩,她還是見識過的。

  「我說丫頭……跑這麼快作何?這兒可不比外頭,不能四處亂跑,會出事兒的……」緊追而來的江大娘一把攥住江櫻的手臂,生怕她再跑了。

  「大娘你瞧見方才那人了嗎?就是方才從這兒過,穿一身灰衣的年輕男子,生的又高又好看——你知道怎麼才能找到他嗎?」江櫻忙問道。

  氣喘吁吁的江大娘驚愕的看著面前累的一臉通紅的小姑娘——她是怎麼做到在這麼喘的情況下,還能一口氣兒不停頓說完這些話的?

  而且還……生的又高又好看?

  總覺得一個小姑娘能毫無顧忌的拿這句話來形容男子有些不太正常……

  江大娘臉色怪異地搖了頭。

  她沒看到。

  連個影兒都沒瞧見。

  可……難道這就是這小姑娘進晉國公府要找的人?

  江大娘靈機一動,忙就說道:「丫頭你看這樣如何……你答應我留在廚房做事,我便幫你去打聽你要找的人——國公府雖大,但人既然出現在這兒了,費些心思總能問到些什麼的,再者我在各院都有認識的人,打聽起來應當不難!」

  「好!」江櫻重聲答應了下來。

  「成!大娘就喜歡爽快人兒!咱們可說定了!」江大娘哈哈笑著,絲毫不覺得將爽快二字用在一個被她生生追出了半里路都不肯鬆口的小姑娘身上,有什麼不妥。

  江櫻看著眼前笑的跟一朵兒花似的婦人,忽然覺得自己像極了一隻腳踏進了勾欄院的小姑娘……

  這是什麼比喻啊喂!

  呃,不對……

  她今天出來,好像是找哥哥來了吧?

  咳咳,一起找……一起找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

  同一時刻,京城福安巷,方家。

  「你這個不孝子,是不是想氣死娘才甘心啊!」

  身著深紫色緞面兒褙子,梳著拋家髻,頭頂流蘇金釵因過於激動而亂晃著的婦人沙啞著聲音哭嚎著,手裡的帕子已被淚水浸濕透,「你要是在肅州真出了什麼事情……你讓娘怎麼活!」

  方昕遠站在低垂著腦袋,心虛地道:「娘,兒子已經知錯了……」

  「擅作主張執意留在肅州且罷了,竟還將你爹迷暈了送回連城,且還不知輕重地同肅州府衙通報了消息……你說你這不是變著法兒的往你爹臉上抹黑嗎!阿遠!你這回真的是太沒有分寸了!簡直是胡鬧!」

  婦人又氣又心痛,緊緊靠著椅背,邊拿帕子揉著發疼的心口,痛心疾首地搖著頭說道:「你且等著看你祖父和你爹怎麼收拾你吧,這回娘也護不了你了……」

  方昕遠一聽這話臉色頓時就苦了下來,連忙上前抓住婦人的手臂,沒皮沒臉地央求道:「娘,您就我這個一個親生兒子,您不管我誰管我啊…您要真不管我,那祖父還不得拿拐杖砸死我啊…」

  「砸死你活該!」婦人伸指狠狠地戳了戳兒子的額頭,方昕遠躲也不敢躲,癟著嘴巴一副委屈的模樣。

  「看你下回還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方昕遠舉起雙手作投降狀。

  「你啊…!」婦人忍不住破涕為笑,既是氣又是無奈,加之已有數月沒見著兒子,數落的話便說不出口了。

  「少,少爺……」這時,阿福哭喪著一張臉疾步走進了堂中。

  方昕遠轉過頭看他。

  一瞧見阿福表情,方昕遠頓時擰眉——這貨真是生了一張掃把星的臉,動不動就哭喪著,真他娘晦氣,回回都沒有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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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
發表於 2016-5-6 17:23:07 |只看該作者
217:被禁足

  「老太爺說再給您半盞茶的時間,您要是再不過去負荊請罪的話,他……他就要把您給活剝了丟出家門……」只是面部表情較為生動豐富、卻無辜躺槍被認定為掃把星的少年阿福,說出來的這番話沒有經過絲毫的添油加醋,甚至要比原版和諧了許多。

  「你這孩子!到了家竟然不頭一個去給你祖父請安!」方夫人一巴掌拍在兒子的頭上,皺著眉十分不悅地訓斥道。

  「這不是想著快些來見娘您嗎……」方昕遠一臉孝順無辜,然而心裡的算盤卻敲的比誰都響。

  別開玩笑了,要是他一回家就直奔老爺子那裡,送上門兒讓他揍,那等母親得知了情況再趕了過去,只怕他早就小命兒不保了!

  雖說難逃要挨一頓揍,但三天不能下床和三個月不能下床還是有著很大的區別的……

  傻子都知道該怎麼選!

  「那也不能壞了規矩!」方夫人連忙從椅上站起身來,催促道:「你快些過去,同你祖父多說些軟話,千萬千可別回嘴!記住了!」

  方昕遠一面點頭應著,一面不忘提醒道:「娘,您可得快點兒才行,兒子的性命可就交在您手心兒裡了……」

  「先挨上十來棍子死不了你的!」方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卻是嘴硬心軟,如若不然便不會一面催著兒子離了房間而去,一面又忙讓丫鬟來為自己重新梳頭。

  一同去自是行不通的,得先讓老爺子撒撒氣,等時候差不多了她再去勸上一勸,便能將兒子給拖回來了。

  這串通一氣的戲碼,她和兒子演了十多年,屢試不爽。

  ……

  不過一刻鐘,方昕遠便已經帶著阿福疾步來到了方老太爺所在的章雲院。

  「在這兒等著就行。」章雲院大門前,方昕遠對阿福說道,而後無需院內下人指點,便輕車熟路地去了祠堂。

  每次挨打受訓都是在祠堂,從來就沒換過地方……

  來至祠堂門前,果見林立的排位前,負手站著一個著深褐色藍色團福圖案長袍,花白的頭髮束在頭頂,罩著一頂深藍色暗紋東坡巾的老人。

  老人的身姿略有些佝僂,右手中拄著打磨的光亮的舊拐杖,身形不動如山。

  方昕遠沒急著邁腳進去,而是事先調整了一番面部表情,揉了揉眼睛做出一副隨時要哭出來的臉色,確定足夠可憐了,方提步急奔了進來,無比凄烈地哀嚎出聲——「祖父啊…!」

  老人顯是沒料到身後有人,忽然聽得這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嚎叫,被驚的一抖,手中拄著的拐杖都險些給丟了出去。

  待剛一回過頭去,還未來得及看清來人,就因來人速度過快,眼前一陣繚亂。

  再定睛一看,好傢夥,不要臉的孫子已經順勢跪到了地上,雙手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老腰不撒手,仰著臉聲淚俱下地道:「祖父,孫兒回來了,孫兒來跟您請罪了!祖父!」

  「滾開!」老人一腳踹了過去,怒目道:「我可沒你這樣忤逆不孝的孫子!」

  這一腳老人是下了大力的,方昕遠被踹的倒在了地上,卻又順勢抱住了老人的腿,可憐巴巴地認著錯。

  活像隻癩皮狗……

  「我方家怎會有你這種不肖子孫!放著一身絕好的天賦不知利用,只知玩樂胡鬧!平日裡你任性些且算了,這回竟還使了蒙汗藥對付自己的生身父親,方家什麼時候教給你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對付自家人了!」方老太爺越說越氣,到了最後更是直呼「家門不幸」、「無顏面對方家列祖列宗」云云——

  眼見著老爺子要揚起拐杖,方昕遠眼疾手快地一把握住杖身,忙地解釋道:「祖父!這回您是真的冤枉我了,我之所以留在肅州並非是為了玩樂……您想想啊,肅州那破地方哪裡比得上咱們京城,再加上到處都是瘟疫,孫兒就是真的想玩兒那也找不到地方啊——」

  「那你倒是說說,你寧可給你爹下藥也不肯跟他回家過年是為了什麼!」老爺子脾氣一上來,開始有些口不擇言,「莫不是你想留在肅州數屍首等死不成!你可知道那焚……你可知道那瘟疫的厲害!」

  「孫兒就是因為見識到了那瘟疫的厲害,所以才想著留在肅州研製解藥,救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

  方昕遠振振有詞地說道:「我們方家祖上十代皆以救死扶傷為己任,孫兒沒瞧見還且罷了,可既然事情在我眼前發生了,那就斷然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你說的好聽!可知你爹娘還有我為了你成日成夜的睡不安穩!」方老太爺怒道,「瘟疫是起在了肅州城,自有韓家來想法子,用不著你瞎操心!就憑你腦袋裡裝著的這一星半點兒的醫藥之道,可知不自量力四字怎麼寫的!」

  聽到這裡,因自尊心作祟的緣故,方昕遠下意識地就反口道:「祖父,韓家不見得就比我有能耐呢!那解藥……說不準還沒我先研製出來呢!」

  「在這說什麼大話!」

  「我沒有!」方昕遠皺眉道:「早前我便將這種毒給研究的透了,只是少了一味尾藥故而遲遲未能成藥而已!後來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紫蓊草,便配成了解藥!我之後是想著用咱們方家藥行的名義分發給肅州百姓來著,誰料韓家早我一步將制出解藥的消息放了出去!就差幾個時辰而已……」

  說到後頭,方昕遠的口氣難免有些不甘,「本想著藉著此事光耀門楣,不成想落了個空。」

  「……」方老太爺手上的動作忽然就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孫子。

  紫蓊草……

  尾藥……

  他真的……制出了解藥?!

  「祖父,我對天發誓絕對沒有撒謊——我方昕遠就是再不濟,也犯不著如此……」方昕遠怕老爺子不信,舉手便要起誓。

  方老太爺卻覺頭腦一陣嗡嗡作響,已聽不清孫子接下來說了些什麼。

  「哐當!」

  拐杖忽然離了手,砸在地上。

  「祖父……!」方昕遠忙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方老太爺,慌張地詢問道:「祖父您沒事吧!」

  方老太爺身形戰慄著,一把拽住孫子的前襟,蒼老的臉皮絲都在抖動著,問道:「此事你可還告知了他人?!」

  方昕遠不明所以,但見祖父神色異常非常,當即果斷搖頭。

  並未有將江櫻等人知曉此事內情道出。

  方老太爺緊繃的身體陡然放鬆下來,緩緩鬆開了方昕遠的衣襟,幾個呼吸後,平復了內心起伏,方一字一頓地對方昕遠說道:「此事萬萬不可同第二個人說起,包括你母親在內!」

  想到那人行事的作風,方老太爺只覺得瞬間冷到了骨子裡。

  此事的發展不如預期那般,那人已經十分惱火,若是讓他知道了他方家的子孫參與了研製解藥、甚至還將解藥給制出來了……那他方家真的就要完了!

  「祖父……」方昕遠眼中滿是疑惑不解,但由於被方老太爺的反應嚇到,一時無法發問。

  「記住了嗎!」方老太爺重聲問。

  方昕遠微一皺眉,只得點頭。

  「回去吧……」方老太爺面色冷寒的推開孫子,彎身撿起拐杖。

  方昕遠正待詢問他身子可還撐得住,是否要請大夫過來看看,卻聽方老太爺在前頭開了口,道:「我沒事,方才不過是急火攻心沒站穩罷了!」口氣還是格外的冷。

  方昕遠哪裡會信。

  方才他分明從祖父眼裡看到了一種濃濃的恐懼。

  從小到大,他還未曾見祖父露出過那樣的表情,彷彿前方等著他的是這世上最為可怕的災禍……

  「走。」方老太爺見他杵著不動,拿拐杖在地板上用力一敲。

  這是祖父獨有的警告方式——

  再不走,拐杖可就不是敲在地上這麼簡單了!

  「孫兒告退!」方昕遠匆匆丟下一句話,飛奔著離了祠堂而去。

  一待離了章雲院,逃出生天的方昕遠樂的險些沒蹦起來。

  哈哈,竟然稀里糊塗的逃過一劫!

  他才懶得去管祖父態度異常不異常呢,天塌了也輪不到他來扛,再者說了,就是他想扛那也扛不起來不是——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而且祖父既然選擇了瞞著他,那就說明這事兒輪不到他來過問插手——做晚輩要懂得看眼色。

  於是,既有自知之明又懂得看眼色的方大少爺,決定今晚去沉香院逛逛。

  沉香院是哪兒?

  沉香院是離家最近的一處鶯花巷。

  然而,半個時辰後——

  「少爺,老太爺讓奴才來告訴您,三個月內不許您出門。」

  「三個月?!」方昕遠失聲驚道。

  他被禁足了!

  還是三個月!

  「老太爺還說了,過一會兒就會派人前來看守少爺,勸少爺不要動歪腦筋。」家丁一臉例行公事地說道,見方昕遠臉色驟然灰白下去,不由默默地將『不然他就打斷您的腿』這一句殘暴的威脅給自行刪減了。

  方昕遠眼前一黑,整個人都不好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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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
發表於 2016-5-6 17:23:21 |只看該作者
218:黑化的少女

  接下來整三日的時間,在晉國公府後廚做起了事的江櫻,不曾放過任何一個跟人打聽的機會。

  然而不管是有關江浪還是晉起,皆是一無所獲。

  晉大哥的事情她倒不急,既然確定了人在連城,遲早能找到的,不急於這一兩日。

  可江浪就不同了。

  通過這一系列的事情,江櫻很難不懷疑江浪的精神狀況是否在這幾年的時間內出現了重創——

  說好的在晉國公府後門相見呢!

  說好的在晉國公府後廚做工呢!

  怎麼轉了一圈兒,在晉國公府後廚做工的人反倒變成了她?

  江櫻坐在井邊托腮凝想,想著依照著江浪如此不穩定的精神狀態,一個人在外面亂跑的話,無疑是極不安全的。

  「阿櫻!」

  江櫻身後忽然有人喚道。

  回過頭去,只見是廚房裡的阿燕。

  阿燕同江櫻年紀不相上下,在廚房裡學手藝——目前處於學徒期打下手的小姑娘有著一副熱心腸,成日最愛沒心沒肺的嘿嘿傻笑,廚房裡多是『傻妮子傻妮子』的喊。

  「怎麼了?」江櫻望著從院外小跑著過來的阿燕問道。

  「你家人來找你了!現在正後門兒等著你呢!」阿燕有些喘,卻仍是一臉的笑。

  家人……?

  江櫻一怔,下意識地就問:「可是我哥哥嗎?」

  「不知道啊!」阿燕搖著頭,並解釋道:「我方才不是去給出雲院的小廚房送東西嗎,回來的時候正巧遇著了後門房的人,便幫他把這信兒給你帶來了——但就聽他說你家來了人找你,是哥哥還是誰就不清楚了!」

  「我知道了。麻煩你了——」江櫻對阿燕點點頭,而後又道:「還得麻煩你代我同江管事說明情況。」

  阿燕連聲應下,又催道:「快些過去吧,莫讓你家人等急了!」

  江櫻點頭,幾乎是小跑著出了後廚院。

  畢竟如果哥哥的精神狀況當真不理想,那可要抓緊時間過去控制住才行——誰曉得他會不會突然犯了病,轉眼間又跑沒影兒了?

  懷著一腔深深的擔憂。江櫻來到了晉國公府後門處。

  遠遠地。江櫻就瞧見了門下有人在衝她招手。

  因隔得太遠,故而並看不清對方的形容。

  但是……這好像不是一個人啊?

  是兩個吧……

  不對,三個!

  隨著走近。江櫻看清了三名來人之後,頓時驚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她,她該不是在做夢吧!

  「櫻姐兒!在這兒呢!」站在最前頭的婦人大聲喊道。

  江櫻渾渾噩噩地走了過來。

  三人形色各異的看著她。

  最前頭的婦人難掩激動,眼眶都要紅了。

  婦人身邊的長衫中年男人則是一貫的溫文爾雅。嘴角掛著和藹的笑意。

  而站在後面的紫裙少女……那眼神卻是大有要將江櫻當場凌遲之勢,彷彿是見著了積怨極深的仇人——

  江櫻因為過度震驚而顯得木訥的臉色波動了一下。

  一個多月沒見。這姑娘的精神狀況似乎動蕩的有些厲害啊…

  可……這並不是重點?

  關鍵是——「奶娘,梁叔文青……你們怎麼也過來了?!」江櫻覺得自己此時的聲音一準兒飆的極高極尖利。

  這實在是……太出人意外了好嗎!

  毫無防備!

  「唉……」莊氏先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而後道:「奶娘著實是放心不下你啊。」

  梁平接過話頭,笑著說道:「你剛走的那幾日。你奶娘幾乎是夜不能寐。最終我們合計了一番,決定還是追上來為好——這一路上雖是趕得十分的急,但因各城防檢森嚴。前後耽擱了不少日子,不然定能同你們前後腳到京城。」

  江櫻聽到此處又是一愣。

  趕得這麼急做什麼?

  怎麼覺著不單單像是掛念。反倒更像是有急事要同她說一樣。

  「我們今日一早進的城,去方家找了方家大郎才知道你們住在哪兒,見著了春風又聽他說你來了晉國公府後廚做工……」莊氏十分不解地問道:「不過話說回來,你這才剛到京城沒幾日,怎麼就做起工來了?」

  梁平也是一臉複雜地看著江櫻。

  ……這孩子落地生根的度要不要如此神啊?

  江櫻訕訕地笑了笑,「原本是來晉國公府找哥哥的,誰知道……此事說來話長,等回頭再細說吧……」

  在這裡見到了晉大哥,說起來的確也是挺離奇的……

  且現在的重點可不是這個。

  「我到京城的頭一日,便按著信上的地址找了過來,可是並沒能找到哥哥。」江櫻有些擔憂地同莊氏說道:「這幾日也在晉國公府裡四處的打聽了,但都沒人聽過哥哥的名字……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哥哥在信上留錯了地方?」

  以及是不是精神方面出了問題這句話,江櫻沒敢貿然地揣測出口。

  可……奶娘和梁叔,這算什麼表情啊?

  江櫻疑惑地看著二人。

  莊氏和梁平一個一頭霧水不知所云,一個是錯愕的瞠目結舌,直直地看著江櫻,都不說話。

  最後竟是梁文青冷嗤了一聲,諷刺地說道:「你算計我的時候,大概沒想到自己也被人給耍了吧!」

  江櫻覺得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第二個奶娘——一頭霧水,不知對方所云。

  她什麼時候被人耍了?

  還有,她何時算計過梁文青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好嗎……!

  莊氏見江櫻的表情端是比自己還要迷惘茫然,不由問道:「櫻姐兒……莫不是你沒看我給你的信嗎?」

  「什麼信?」江櫻愈地凌亂了。

  為什麼她完全聽不懂大家在說什麼?

  她甚至都不知道奶娘會寫信!

  這種從所未有的錯亂感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大家真的是活在同一個位面上嗎?!

  莊氏愣了愣,繼而解釋道:「就是……就是我讓春風在臨近京城之前交給你的那個錦囊啊!」

  「該不是春風給弄丟了罷?」梁平問。

  江櫻怔了片刻之後,臉色變幻了一陣兒,總算是找到了事情錯亂的關鍵點——合著就是在那個錦囊上頭!

  「不。是我給弄丟了……」江櫻主動認了罪。

  此事說話也是話長的。

  還是從剛離了肅州城的第二日說起——宋春風強行將錦囊塞給她的那晚,深受好奇心折磨的她,為了遵守奶娘制定的遊戲規則,怕自己忍不住偷看,再三思量,最後想到了一個眼不見為淨的好法子。

  她將錦囊放到了空間菜園裡。

  如此一來,便不會...

  有事兒沒事兒的瞧見它。被勾起好奇心了。

  起初江櫻的初衷的確是這樣的……

  然而就在她將錦囊放入空間菜園的次日——打算拔兩根大白蘿蔔來煎些辣味蘿蔔糕路上吃的江櫻。卻猝不及防地現,自己昨日放進來的錦囊,已然成了白宵的口下亡魂……

  望著隨著微風起舞。遍布在菜園裡每個角落的錦藍色碎布片,江櫻只覺膝蓋一軟,險些給生性兇狠的白宵大人跪了。

  最開始的那幾日,江櫻不是不自責的。

  也不是不好奇錦囊裡裝著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可趕路的時間一長。向來敢於接受人生困苦波折的江櫻,便逐漸地釋懷了。

  再後來。甚至已經無法主動記起曾有這麼一茬兒了。

  此刻經莊氏這麼一提,『心胸寬廣』的江櫻才總算想起了此番失誤。

  「怪不得了……」梁平看著莊氏說道。

  江櫻下意識地也看向莊氏。

  只見奶娘的臉色不知在何時,已經變成了奇異的紫紅色。

  「奶娘,為什麼你的表情這麼尷尬?」江櫻隱隱覺察到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我……那個……這。其實奶娘……」莊氏結巴了起來,半天也說不出給所以然。

  本以為江櫻已經看過了那封信,如此也算給了孩子一個緩衝期。接受事實的過程。

  可弄了半天,她壓根兒就沒看到那封信!

  有些事寫出來是一回事兒。可當著對方面兒親口說出來,卻又是另一回事。

  更何況,那信也不是她寫的,是找人代寫的……

  梁文青在一旁抱著胳膊,斜睨著眼睛,一副落井下石,等著看好戲的模樣,叫江櫻心裡頭直發怵。

  這姑娘怎麼就突然黑化成這樣兒了啊…

  梁平則是側過頭望著不知名處,一副『這是你們的家事,我實在不好插嘴』的架勢。

  「奶娘,你信裡面到底寫了什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江櫻從來沒有這樣急切盼望著得知真相過。

  被蒙在鼓裡一無所知的感覺,真的是太沒有安全感了好嗎!

  「奶娘騙了你……」莊氏終究如是道。

  江櫻一瞪眼睛,脫口而出問道:「你同梁叔成親了?」

  所以不支持老爹再婚的梁文青才化身為了陰暗少女?

  所以奶娘才覺得難以啟齒了?

  所以才讓她等到臨近京城之時再拆開坦白真相的信紙!

  為的就是防止她半路上折回去——

  可是……她當初聽奶娘羞澀的提起此事之時,之所以不支持二人這麼匆忙成親,乃是因為她是親手操持喜宴,而這需要一個漫長而充足的過程!

  定是奶娘誤認為她是持了反對的態度,故而趁著她來京城的空隙與梁叔暗渡陳倉了!

  這個說法好像有點問題?

  但就是這麼個意思!

  江櫻難得的憤怒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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