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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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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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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13 00:33:07
第二百五十章:固陵君熊吾

    辭別了暘城君熊拓後,趙弘潤本想即刻返回皇宮。

    因為所料不差的話,朝廷禮部將在紫宸殿以王子規格接待那位元楚國的主使節,固陵君熊啟。

    不過在仔細思忖了一番後,趙弘潤還是打消了貿然闖入的打算。

    畢竟迎接外邦的使臣,按照慣例乃是由禮部負責的,而如今趙弘潤雖然已在朝中掛職,但終歸不是禮部中人,貿貿然闖入的話,對於以禮部尚書社宥等迎賓官員而言,絕非是什麼禮貌的事。

    這就跟他當初唆使浚水營扣下那批來自楚國的錢物,不允許戶部在還未公開分配戰後利益的情況下搬運一樣,屬於是挑戰部府威信的權利的僭越行為。

    吏部得罪了,兵部得罪了,戶部得罪了,朝廷六部,趙弘潤已前前後後得罪了半數的部府,其實說到底,無非就是趙弘潤有時看不慣這些部府的做法。

    但不可否認,似這種因為看不順眼就插手介入朝廷六部的內事,很容易會遭人嫌惡,因此,趙弘潤決定先派何苗、朱桂等宗衛先到禮部打探打探情況。

    若是洽談順利的話,他自然就沒有必要再出面;而倘若洽談不順利,更確切地說,那固陵君熊吾當真是如暘城君熊拓所說,是因為心中不平衡有意過來找茬,那麼,趙弘潤就要找一個不至於會讓禮部官員感到反感的時機,介入這件事。

    說白了就是一句話:先觀望一陣。

    而在趙弘潤觀望的時候,禮部尚書社宥已親自將以固陵君熊吾為首的楚使,從大樑南城門接入了皇宮。

    不得不說,禮部給出迎賓規格頗高,非但出動了祀禮士那些衣甲鮮豔的儀仗隊,而且鼓樂齊鳴,在一曲曲專門用於迎賓的樂曲聲中,將固陵君熊吾等楚國派來的使臣接到了皇宮內的紫宸殿。

    儘管魏天子並沒有出面,但是禮部卻邀請了東宮太子弘禮作為迎賓的主禮官,畢竟固陵君熊吾乃楚王熊胥的兒子,又是手握十幾萬大軍的實權邑君,哪怕是禮部尚書社宥,論身份亦不足以作為迎賓的主禮官。

    而在收到了禮部的邀請後,東宮太子弘禮欣然接受了這個懇請。

    也難怪,雖然說東宮太子早前是選擇了吏部的文選司作為政治籌碼,可誰讓如今的禮部還是“無主之地”呢?因此,有機會向這個置身於外的禮部示好,東宮太子弘禮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當然,這些是出自太子弘禮身邊幕僚駱瑸的考量,至於太子弘禮自身嘛,他更加喜歡這種可以凸顯他“東宮太子”身份的大排場而已,說白了,他喜歡任何能夠使他曝光度大增、能在朝野威望大增的盛事。

    也正是因為如此,東宮太子弘禮才會在皇宮正南門頓足而立,等待著固陵君熊吾的到來。否則,以他大魏東宮太子的身份,本不需到這地步。

    不得不說,為了完成這項迎接外邦貴賓的任務,太子弘禮可謂是收斂了不少以往的高傲。

    這不,讓固陵君熊吾陰沉著臉走下迎賓馬車的時候,太子弘禮主動迎了上前,拱拱手笑臉迎人道:“本宮在此恭迎固陵君!”

    還別說,別看太子弘禮才能或許不如別的兄弟,但是在禮儀方面,哪怕是最挑剔的禮官,恐怕也挑不出什麼刺來。

    今年已二十六歲的他,因為長期養尊處優,乍一看甚至要比趙弘潤更有貴族氣勢,充當一國太子門面,綽綽有餘。

    而對此,就算是太子弘禮身邊的幕僚駱瑸,心中也是十分滿意的。

    可遺憾的是,在東宮太子弘禮面前的固陵君熊吾,此番雖然是楚國使節的主使節,但很顯然不單單是為了與魏國言和而來,否則,在這種場合下,固陵君熊吾斷然不至於依舊陰沉著臉。

    怎麼回事?

    東宮幕僚駱瑸注意到固陵君熊吾臉上的陰沉之色,心下不由有些暗驚。

    因為他從固陵君熊吾的眼中,仿佛能瞧出無盡的怨恨,這讓他十分不解。

    也難怪,畢竟趙弘潤當初與暘城君熊拓以及楚士大夫黃砷簽訂《魏楚停戰正陽和約》的事,在大樑內幾乎沒有幾個人知道。自然,魏人也不清楚暘城君熊拓為了減少他自己的損失,將他兄弟固陵君熊吾的戰功當做了籌碼與趙弘潤交易。

    而當時,正如暘城君熊拓所言,楚王熊胥只是迫切希望與魏國停戰,根本不在乎幾個兒子究竟誰占了便宜、誰吃了虧,以至於被熊拓鑽了空子,在沒有固陵君熊吾到場的情況下,與趙弘潤簽訂了和約。

    隨後,這份和約發揮效力,趙弘潤麾下的大軍逐漸退離楚國的境內,而侵佔了魏國大半個宋郡的固陵君熊吾,亦不得不在其父王楚王熊胥的命令下撤軍。

    明明是已在嘴邊的肥肉,卻不得不吐出來,可想而知固陵君熊吾心中的憤怒。

    “你就是姬潤?”

    下了馬車的固陵君熊吾,第一時間便陰沉地臉質問道。

    聽聞此言,東宮太子弘禮皺了皺眉,心中著實有些不滿,他心說,本宮屈尊在此恭迎你,你還用這種不客氣的質問式口吻與本宮說話?

    忍著心中的不滿,東宮太子弘禮只是搖了搖頭,並沒有發作。

    見此,其幕僚駱瑸在旁適時地報出他家殿下的名諱:“我家殿下,乃大魏東宮太子,姬禮。”

    固陵君熊吾聞言冷哼一聲,眼中的怒色稍減幾分,但口吻依然是方才那副不客氣的樣子:“姬潤呢?叫他來見本公子!”

    這……究竟怎麼回事?

    聽聞此言,在場的眾魏人,包括太子弘禮、幕僚駱瑸,以及眾多禮部官員們,無不心下暗暗咋舌。

    想了想,駱瑸恭謹地說道:“固陵君若想見大魏的肅王殿下,我等在賓宴之後自當安排……”

    可是他的話,還沒等說完就被固陵君熊吾給打斷了。

    “不必了!本公子沒有閒工夫與你們魏人虛假客套,你叫那姬潤即刻來見本公子!”說罷,固陵君熊吾臉上泛起幾分怒容,咬牙切齒地罵道:“他有膽量撇下本公子與熊拓私定停戰和約,難道就沒膽子來見本公子麼?虧得這還是在你們魏國的王都!”

    沒膽子?那位肅王殿下沒膽子?嘿!

    在場不少迎賓的魏人皆暗暗冷笑起來,恨不得此刻肅王弘潤在場,給這個狂妄的楚人一點顏色看看。

    見過狂妄的,但從未沒見過如此狂妄的,明明他們大魏的東宮太子殿下屈尊相迎,並且禮部的官員們也給予了王子規格的接待,可這固陵君熊吾,卻絲毫不領情,在這皇宮正南門前,口口聲聲要他們大魏的那位肅王殿下出來見他。

    簡直是狂妄至極!

    豈有此理!

    見到這一幕,禮部尚書社宥臉上的表情也陰沉了下來。

    別看這位大人是禮部的尚書,而不是兵部官員,但是要知道,他從一開始便支持大魏對楚宣戰。

    簡單地說,社宥從一開始就毫不畏懼楚國,更別說眼下他們魏國的肅王弘潤打敗了楚國,在潁水北郡的魏楚邊境布下了近十萬的重兵,他心底更是底氣十足。

    “固陵君此來,究竟所為和平耶?宣戰耶?”

    相信這位禮部尚書的這句話,足以讓周圍許多魏人大吃一驚,因為或許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位禮部的尚書大人,實則比兵部的許多官員還要硬氣。

    而聽聞社宥所言,那固陵君熊吾眼中閃過幾絲怒意,正要說話,忽然身背後響起一個聲音:“自然是為和平而來!”

    “……”在場眾人轉頭望去,正好瞧見又一輛馬車緩緩駛向這裡,從馬車內,走出暘城君熊拓與楚國的士大夫黃砷二人。

    而方才開口的,正是黃砷。

    只見黃砷緊走幾步,朝著東宮太子弘禮與禮部尚書社宥行禮道:“在下乃此番出使貴國的副使,黃砷。……固陵君熊吾公子近幾日車馬勞頓,心神煩躁,望貴國諸位大人多多諒解。”

    熊吾也不是傻子,很清楚士大夫黃砷的背後有著多麼龐大的勢力,自然不會傻傻地得罪這位季連氏的貴族。

    他的眼神,不出意外地投向了暘城君熊拓。

    而暘城君熊拓卻懶得理睬他,左顧右盼尋找著趙弘潤的蹤跡,待發現後者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並沒有出現在此時,這才用目光迎上熊吾的視線,皮笑肉不笑地哼哼起來。

    還別說,此刻暘城君熊拓的心情很好,因為趙弘潤已經給出了有關於那批軍備的回覆,雖然他們倆還未提有關於糧草的事,但相信,若是趙弘潤能搞定那批軍備,區區一些糧草又有何難?

    因此,熊拓此行前來魏國王都大樑的目的,算是已經達成了。

    而他此刻之所以跟著黃砷前來魏國的皇宮,純粹就是來看好戲罷了,想看看他眼中素來不喜的魏人,與同樣素來不喜的熊吾,相互撕咬。

    不過,由於趙弘潤目前還未到場,這讓熊拓略微有些失望。

    畢竟在他看來,只有等那位魏國的肅王殿下到場,那麼這場好戲才算是正式開幕。

    怎麼回事?這情況……不大對勁啊。

    無論是禮部尚書杜宥,還是東宮幕僚駱瑸,哪怕是東宮太子弘禮,相信此刻在場的諸多魏人,隱隱約約已經察覺到,這支楚國使節隊伍,可能存在著內部的意見不合。

    “諸位請。”

    壓下心中的諸多不解,禮部尚書杜宥將這些楚人請入了皇宮,帶往紫宸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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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唯勝者結束戰爭

    半個時辰後,以東宮太子弘禮以及禮部尚書杜宥為首的迎賓人員,將暘城君熊拓、固陵君熊吾、士大夫黃砷等一干楚國的使節迎到了紫辰殿。

    儘管方才在皇宮的正南門前發生了些許不愉快的事,但是作為東道主,東宮太子弘禮儘管心中對固陵君熊吾視他為無物而憎惡不已,也只能裝出盛情的樣子,款待這些來自楚國的外邦使節。

    可正如暘城君熊拓所言,此番固陵君熊吾前來魏國的王都大樑,與其說是接受了他父王熊胥的命令與魏國言和而來,倒不是說他是純粹來宣洩心中憤怒的。

    “啪!”

    只見在眾目睽睽之下,固陵君熊吾隨手將手中的酒樽一丟,旋即,一臉厭惡地將嘴裡的酒水吐在明晃晃的殿內青石磚所鋪的地上。

    “呸!這也算是酒麼?”抹了抹嘴邊的酒漬,固陵君熊吾冷冷說道:“你們魏國,就喝這種連馬尿都不如的酒麼?”

    本來東宮太子弘禮還打算揭過方才的事,聽聞此言,不由得有些發懵。

    而禮部尚書杜宥,他那張臉則是再一次地陰沉了下來,不亢不卑地嘲諷道:“宴上的酒水,乃是我大魏最優質的貢酒。固陵君覺得味如馬尿,或有可能是君上嘴裡殘留有某些餘味!”

    某些餘味……

    聽聞此言,太子弘禮、幕僚駱瑸,以及在場其餘禮部官員,皆為之側目。

    畢竟,禮部尚書杜宥平日裡那可是一位知書達理、謙遜有禮的儒士,沒想到生氣起來,罵人不帶髒字。

    而聽到杜宥這句嘲諷,固陵君熊吾臉色泛起幾分怒色,冷笑幾聲剛要說話,忽聽副使節黃砷在旁歎氣道:“熊吾公子,我等是為與魏國簽署停戰言和協定而來。”

    很顯然,他早已看出固陵君熊吾是在故意挑事。

    因此,本著不希望節外生枝的想法,黃砷歉意地對太子弘禮與禮部尚書杜宥言道:“太子殿下,杜大人,黃某在此謝過貴國的盛情招待。不過,還是讓我等儘早進入正題吧。”

    ……

    禮部尚書杜宥望了眼黃砷,旋即又瞥了一眼熊吾,捋著鬍鬚謙遜地說道:“黃副使請明示。”

    見此,黃砷拱了拱手,正色說道:“此番我等前來,只是希望能延續我大楚與貴國在二十年前的和睦。”說著,他指了指暘城君熊拓,補充道:“作為誠意,熊拓公子願意承認貴國對宋地的治理。”

    熊拓聞言朝著禮部尚書杜宥舉起了手中的酒樽,旋即又點了點頭,以此表示附和黃砷的意思。

    反正在他看來,他與趙弘潤之間有了羋薑那層關係,日後多半是打不起來了,更何況他還希望能得到魏國暗中的支持,因此,承認魏國對宋國的佔有,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有這種好事?

    杜宥吃驚地望了眼熊拓。

    畢竟在許許多多的魏人們眼裡,暘城君熊拓簡直就是一頭記仇的瘋狗,近十年來死咬著汾陘塞不放,前段日子還率領十六萬大軍攻打他們魏國,而如今,暘城君熊拓親自承認他們魏國對宋地的佔有,這豈不意味著,魏人與暘城君熊拓之間的恩怨,即便不能化解,也將暫時擱置?

    這倒是個好消息!

    杜宥亦善意地沖著熊拓點了點頭,雖然心底對熊拓還是毫無好感。

    而就在這個時候,固陵君熊吾忽然插嘴道:“熊拓承認你們魏國對宋地的佔有,並不代表本公子。……若要讓本公子認可這件事,便將睢陽、儀台、碭縣、相縣、蕭縣五座城池割讓給本公子,本公子可以保證日後對貴國秋毫無犯!”

    熊吾的貿然插嘴,讓黃砷與熊拓盡皆皺了皺眉。

    在這種時候,提出這種苛刻的割地要求?

    黃砷皺眉望了一眼熊吾,雖然他很清楚熊吾十分想要睢陽縣,可問題是,睢陽乃是宋國降將南宮屯兵的重城,魏人豈會輕易割捨?

    更何況,如今魏國並未戰敗,他們楚國有什麼資格去割奪魏國的城池?

    正如黃砷所猜測的那樣,禮部尚書杜宥聽到後斷然拒絕:“我大魏去年確認了國訓,不賠款、不納貢、不和親、不割地!……因此,要我大魏割捨五座城池,絕無可能!”

    聽聞此言,固陵君熊吾撇了撇嘴,譏諷說道:“若不是熊拓壞本公子大事,除睢陽外,上述四座城池,當時還有幾座在你們魏人手中?……本公子好言好說,你們不聽,難道,要本公子自己去取麼?”

    “固陵君這話是什麼意思?”禮部尚書杜宥聞言面色微變。

    “本公子話已至此。……我要睢陽、儀台、碭縣、相縣、蕭縣五座城池,若你們魏國不肯交出,那麼,本公子日後自己去取!”

    杜宥聞言面色更是難看了幾分,沉聲問道:“固陵君是在挑釁我大魏麼?對我大魏宣戰麼!”

    “挑釁?不不不。”固陵君熊吾搖了搖頭,冷冷說道:“本公子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已。……本公子上回既然可以攻克你們魏國大半個宋地,日後自然也能辦到。”

    這句話,已經不只是挑釁,而是近乎宣戰了!

    這不,殿內的魏人們一個個面色頓變,臉色陰沉地盯著固陵君熊吾,而熊吾卻絲毫不將這些魏人的眼神威脅放在心上,想來,他也是篤定魏人們不敢殺害作為主使節的他。

    畢竟兩國開戰不斬來使是國與國之間不成文的規矩,更何況他熊吾還是楚王熊胥的兒子,執掌十余萬大軍的實權邑君。

    而就在這個時候,殿外傳來一聲輕笑。

    “那固陵君打算何時對我大魏宣戰吶?”

    殿內諸多魏人轉頭望向大殿的入口,正好瞧見趙弘潤領著一干宗衛們走了進來。

    “肅王殿下!”

    “肅王殿下!”

    暫態間,殿內許多禮部官員仿佛是吃了一顆定心丸般,紛紛起身向趙弘潤行禮。

    “肅王?”固陵君熊吾亦扭頭瞅著從殿外走入的趙弘潤,待一思忖後,眼眸中泛起濃濃的怨恨之色,冷冷問道:“你就是姬潤?”

    只見趙弘潤徑直帶著沈彧等宗衛們走到固陵君熊吾面前,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坐在席中的後者,淡淡笑道:“正是本王!”

    “好!”固陵君熊吾聞言站了起身,因為他個頭比趙弘潤高出許多的關係,這回換他居高臨下俯視趙弘潤了:“你終於敢露面了!……先前你與熊拓撇下本公子,私下簽訂和約,那筆賬,本公子還未跟你算!”

    然而,趙弘潤絲毫未曾將熊吾這句飽含怨恨的威脅放在心上,淡笑著說道:“莫要岔開話題,本王只是想知道,你何時對我大魏宣戰?”

    什麼?

    固陵君熊吾愣了愣,事實上說到底,他也只是威脅威脅魏國罷了,怎麼可能真的與魏國宣戰。

    因此,當趙弘潤深究此事時,熊吾便懵住了。

    而這時,熊吾身旁的席位中站起一名陪同的使節,此人連忙打圓場道:“肅……肅王殿下誤會了,熊吾公子只是……”

    然而,就在此人急於解釋之時,卻見趙弘潤淡淡瞥了一眼,不鹹不淡地說道:“本王問的,是貴國的固陵君熊吾公子,而非是足下……因此,麻煩閉嘴!”

    ……

    那名陪同楚使顯然是注意到了趙弘潤那冰冷的眼神,聞言面色泛起幾分青白之色,竟沒敢再說下去,傻傻地站在那裡。

    見此,趙弘潤也懶得理睬那個楚人,抬頭望了眼固陵君熊吾,臉上恢復了幾分笑意,問道:“說呀,固陵君,你打算何時對我大魏宣戰?……本王覺得此時的宣戰意味就挺重的,是此時麼?”

    喂喂喂,來真的?

    在旁靜靜旁觀的暘城君熊拓望著趙弘潤臉上那淡淡的笑容,仿佛渾身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要知道經過多次的接觸,他逐漸也瞭解了這位魏國的肅王的脾氣。

    不過,他絲毫沒有插手的意思,畢竟在他看來,這可是不容錯過的好戲。

    甚至於,為此熊拓還私下拉住了士大夫黃砷的袖子,示意他莫要插手干涉。

    而顯然,固陵君熊吾就沒有暘城君熊拓那份看戲的好心情了,面對著趙弘潤的質問,心中的驕傲促使他堅決不肯在氣勢上認輸。

    “是……是又如何?!”

    而就在這時,就見趙弘潤臉上笑容頓時收起,沉聲喝道:“殺!”

    話音剛落,就見他身後的宗衛沈彧猛然抽出腰間鞘內的利劍,劈頭蓋腦就朝著熊吾斬了過去。

    好在固陵君熊吾身旁有一名護衛先前就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勁,死死盯著沈彧等幾名宗衛,這才使得他來得及抽出腰間的劍,一把將固陵君熊吾推開,旋即替他將沈彧的那一劍給擋了下來。

    霎時間,紫宸殿內一片喧嘩,東宮太子弘禮、幕僚駱瑸、禮部尚書杜宥以及其餘諸多禮部官員固然是目瞪口呆,怎麼也難以想像趙弘潤竟然企圖在迎賓的宴席上襲擊固陵君熊吾這位楚國的主使節。

    而相對勢單力薄的楚人,更是人人自危,有兵器的護衛們甚至下意識地抽出了腰間的劍,神色不定地望著趙弘潤這一行人。

    這個時候,作為副使節的楚國士大夫黃砷,也顧不得暘城君熊拓那莫要干涉的暗示,站起身來驚呼道:“潤……潤公子,熊吾公子乃我國遣來的主使節,即便一言不合,以不至於拔劍相向。”

    “主使節?”趙弘潤瞥了一眼摔倒在地滿臉驚駭之色的固陵君熊吾,淡淡笑道:“可本王並沒有從貴國的這位主使節口中,聽出絲毫要與我大魏言和的意思啊。……諸位也聽到了,就在方才,貴國的固陵君,親自承認已向我大魏宣戰了!既然如此,按照本王的理解,這位固陵君就不再是貴國的主使節,而是日後我大魏的敵人……即是敵人,豈有不扼殺之理?”

    聽聞此言,一名楚使氣憤地說道:“你是要挑起楚魏的又一場戰事麼?!”

    “不!”趙弘潤搖了搖手指,更正道:“並非是楚魏之戰,而是齊、魯、魏三國伐楚!”

    ……

    殿內諸多楚人聞言氣勢一滯,畢竟,單單一個魏國他們並不畏懼,怕就怕齊、魯、魏三國聯合一致攻打他們楚國,那才是滅頂的災難。

    “莫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本王,本王也是情非得已啊。”趙弘潤瞥了一眼一臉呆懵的固陵君熊吾,淡淡說道:“沒辦法,誰讓貴國的固陵君在此時此刻對我大魏宣戰呢?本王這個人啊,素來喜歡先下手為強……”

    楚國士大夫黃砷本來心中又驚又怒,不過在聽到這句話後,他頓時就明白了,心中的驚怒亦消退了幾分,連忙打著圓場說道:“潤公子誤會了,熊吾公子方才只是一時胡話,並非是真的要與貴國宣戰,再次挑起戰火。”

    “喔?是嘛?”趙弘潤瞥了一眼固陵君熊吾,似笑非笑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而此時,固陵君熊吾也早已回過神來,心中無比震怒,他還真沒料到,趙弘潤說動手就動手。

    要是方才他身邊的護衛沒有及時救援,他豈不是已經被這個魏國的肅王身邊的護衛給劈死了?

    這個傢伙……他,他真敢殺我?

    固陵君熊吾難以置信地望著趙弘潤,心中掙扎不斷。

    儘管他萬分不希望向眼前這個傢伙低頭,無奈此刻殿內的氣氛實在讓他有些緊張。

    “是……”

    “是?是什麼?”

    “……”固陵君熊吾咬了咬牙,強忍著不甘心,低聲說道:“熊某只是……只是一時胡話。”

    “呵呵。”趙弘潤輕笑兩聲,當即揮揮手示意宗衛沈彧收回了手中的劍,旋即,他俯視著熊吾說道:“放心,本王沒有殺你的意思,本王早就猜到你身邊的護衛會替你擋下這一劍。……本王只是與你開個玩笑罷了。”

    玩笑?!

    固陵君熊吾聞言臉上泛起濃濃怒色,正要說話,卻見趙弘潤又神色冷淡地補充道。

    “雖說是玩笑,不過,本王也是想讓你明白一個道理。……我大魏,絕不畏懼戰爭!任何人,包括你,都可以對我大魏發動戰爭,但當戰事開啟之後,何時結束這場戰事,就將由我大魏說了算!”

    ……

    聽聞這句霸道的宣言,殿內諸楚人面色皆變。

    “嘁!”暘城君熊拓面色亦顯得有些難堪。

    畢竟正如趙弘潤所言,先前那場戰事,的確是由他熊拓率先挑起,但是結束那場戰事的,卻是趙弘潤,以勝者的身份!

    唯有勝者,才有資格決定何時結束當前的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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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聯盟之議

    此人,便是那擊敗了暘城君熊拓十六萬大軍的魏國肅王姬潤?

    在紫宸殿內,一名叫做公羊育的楚人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霸氣外露的趙弘潤。

    或許在外人眼裡,他僅僅只是隨行的陪使節而已,很少有人知道,這位看起來臉龐消瘦、眼眶深凹的中年儒士,便是固陵君熊吾身邊最為倚重的智囊謀士。

    更不會有多少知道,固陵君熊吾當初之所以能在宋地打得宋國降將南宮節節敗退,所憑藉的並非那號稱精銳的十余萬固陵軍,而是借助了這位深謀之士的力量。

    而此番公羊育扮作尋常隨行使節,陪同暘城君熊拓、固陵君熊吾以及士大夫黃砷前來魏國的王都大樑,也正是向親眼見識見識那位挫敗了暘城君熊拓十六萬大軍的魏國肅王。

    回想起起這樁事,公羊育仍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要知道在去年八九月的時候,他所效力的固陵君熊吾,在宋地的進展還不如暘城君熊拓在潁水郡的成果。

    當時暘城君熊拓憋著一股氣想要在戰果上將固陵君熊吾遠遠甩在後頭,實際上,熊吾亦是這般想法。

    可誰曾想到,當時勢頭大好的暘城君熊拓,竟然在接二連三地慘敗在這位魏國的肅王手中,非但先前的戰果毀之一炬,就連自身的封邑亦被對方給攻陷了。

    當時,固陵君熊吾在聽說這件事後哈哈大笑,一副幸災樂禍之色,可公羊育便感覺情況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後續事態的演變,逐步朝著對固陵君熊吾不利的方向改變,先是齊王呂僖由於魏國肅王姬潤對楚暘城君熊拓的幾番大勝而對魏國的軍隊實力產生了幾分興趣,隨後在魏國睿王姬昭的促成下,擺出一副要與魏國在東西兩側一同夾擊楚國的架勢,在邳縣修築城池。

    正如公羊育此前所擔憂的,齊王僖的介入,使得楚東以楚王熊胥為首的熊氏貴族們有些心慌了,畢竟齊、魯、宋兩國聯軍向來便是他們楚國心頭揮之不去的噩夢。

    而如今,雖然宋國已被攻滅,但若是實力比宋國更強的魏國取代了宋國在齊魯宋三國聯盟的位置,達成了齊魯魏三國聯盟,那麼這股勢力,將足以使整個楚國為之動盪不安。

    更何況,楚東熊氏貴族們所掌握的精銳王軍,此刻還在吳越等地鎮壓叛亂,若是此時齊魯魏聯手攻楚,那麼對於楚國而言,簡直就是滅頂之災,隱隱有覆國之險。

    當時公羊育就猜到,他們楚國不可能再打下去了,因為再打下去,非但楚西會被魏國的那位肅王姬潤給侵吞,而楚東也會遭到齊、魯兩國聯軍的攻打,到時候吳越等地的叛軍再發一輪力,那麼他楚國便是三面被攻,一個不好,甚至要丟掉半數的國土。

    果不其然,楚王熊胥派遣了季連氏的後裔、黃姓名門貴族的代表,黃砷,命此人擔任使節。

    那時,公羊育便建議君上固陵君熊吾不必再費心費力攻略宋地了,因為沒有必要了,齊王僖的介入,就已經熄滅了以楚王熊胥為首的楚東熊氏貴族對於繼續這場戰爭的勇氣,以及在這場戰爭中勇奪最後勝利的信心。

    然然,固陵君熊吾並沒有聽從勸說,並沒有採納公羊育的建議。

    而事實證明,公羊育的判斷是正確的。

    正如他所料,黃砷直接前往了當時已被魏軍所攻克的正陽,求見了那位正打算攻略暘城君熊拓最後三座封邑城池的魏國肅王姬潤,與其達成了兩軍罷兵言和的協定,支付了一大批錢物,才使得那位魏國的肅王率軍撤離暘城君熊拓的封邑。

    公羊育不得不感慨,有時候世事就是這麼諷刺:明明暘城君熊拓是慘敗在魏國肅王姬潤手中,但是因為後者的關係,楚國宮廷不得不派士大夫黃砷與其媾和,這就使得暘城君熊拓擁有了與魏軍談判的權利,反而促使在宋地連連得勝的固陵君熊吾成為了此戰最大的失利者,辛苦白忙碌一陣,到時候卻沒有絲毫的收穫。

    這個結局,別說固陵君熊吾無法接受,就連公羊育都有些不甘心。

    因此,當固陵君熊吾對其父王熊胥糾纏不休,定要擔任此番出使魏國王都的主使官時,公羊育並沒有阻止,甚至於,他還扮作了一名隨行使節,想用自己的眼睛,親眼瞧瞧魏國國內的現況,瞧瞧那位堪稱力挽狂瀾的魏國肅王姬潤。

    還別說,第一眼瞧見那肅王姬潤,公羊育就感覺此子非比尋常,因為從來沒有人會在迎賓的宴席上,叫身邊的護衛拔劍砍向他國的主使官,更別說這位主使官還是一國的王子。

    原因,僅僅只是這位主使官在他的言語逼迫下,因為惱羞成怒而失態說出了對他們魏國宣戰的胡話而已。

    啊,僅僅只是誰都不會當真的胡話,或者說氣話。

    可是這位肅王姬潤,卻仿佛當了真,直接叫身邊的護衛拔劍相向。

    那真的只是一個玩笑麼?

    公羊育可不這麼認為。

    在他看來,那位魏國的肅王姬潤分明是在借此警告他們這些楚人:這裡是大樑!

    甚至於,公羊育忍不住猜測,倘若固陵君熊吾身邊那位護衛沒有及時保護好自家邑君,使得熊吾當真被那名魏人錯手給劈死了,那麼這件事,又將以怎樣的局面告終呢?

    想必他會立即拉上齊王僖對我大楚宣戰吧?

    回想起趙弘潤那句本王素來喜歡先下手為強,公羊育暗自點點頭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殺,或不殺固陵君熊吾,僅僅只是那肅王姬潤的兩個取捨選擇而已。

    看來得提醒熊吾公子,否則,若是他再繼續挑釁魏國,或有可能真會被那姬潤給殺了。

    想到這裡,公羊育低聲對身邊的同僚說了幾句,叫其找機會提醒熊吾。

    而待等他囑咐完畢,他忽然發現,對面那名魏國東宮太子身邊的幕僚駱瑸,正神色難以捉摸地望著他。

    ……太過於冷靜了麼?

    隱隱感覺好似被對方看出了什麼的公羊育,不動聲色地沖著對方微微一笑。

    ……

    正如公羊育所猜測的那樣,東宮幕僚駱瑸正用驚奇的目光望著前者。

    因為駱瑸詫異地發現,在殿內幾乎所有人都被肅王趙弘潤那霸道的做法與言辭所震驚時,而楚人的隨從使節中,卻有一名臉龐消瘦的楚國使節面色自若地觀察著他們大魏的肅王趙弘潤。

    那份鎮定,不像是假的。

    那是何人?

    駱瑸一邊用善意的笑容回應著公羊育的微笑,一邊在心中暗暗稱奇。

    不知為何,對面那名楚人,讓他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壓迫力。

    不過這份疑惑,轉念間便被駱瑸收到了心底,畢竟眼下當務之急,是促成魏楚言和。

    別看他們大魏眼下已與齊國達成了初步協定,但這並不表示他們大魏就樂意與楚國開戰,彼此打地死去活來不可開交,從魏國自身利益考慮,自然是要儘量避免戰爭,這才符合本國利益。

    最好,天底下除了他們大魏外,其餘各國皆彼此征伐不斷。

    當然了,這只是美好的奢望,但並不現實。

    正在商議兩國言和的,是禮部尚書杜宥與楚使的副使節黃砷,整個紫宸殿內,一時間仿佛就只有這兩位在交談,其餘諸人,只是靜靜地在旁聽著。

    哪怕是方才挑釁大魏的固陵君熊吾,亦或是霸氣地震懾了對面那些楚人的肅王趙弘潤,此時皆安安靜靜地坐在各自的席中,聽著杜宥與黃砷的辯論。

    按理來說,這種事關兩國外交的大事,本不應該在這種迎賓宴上談論,而應該在更加正規的場合,在談判桌前。

    但似乎那些楚人們並不在意這種小事,也難怪,畢竟似眼下的局勢,對於他們楚國是非常不利的,若是他們不能說服魏國,那麼,魏國理所當然會向齊王僖靠攏。

    也正是因為清楚這件事,因此,禮部尚書杜宥底氣十足,談笑風生與黃砷爭論,爭論著魏國究竟倒向齊國還是倒向楚國更符合魏國的本國切身利益這個問題。

    而黃砷所做的,便是一個勁地抹黑齊王僖,直接將其形容成是一個喜怒無常的君王。

    不過說實話,黃砷的話倒也是實際,畢竟齊王僖還真是那位一位喜怒無常、難以揣摩的君王。

    據天下傳聞,齊王僖做事僅憑個人喜好,順他眼的人,哪怕只是一介馬夫,可能第二日就能登閣拜相;反過來說,若是齊王僖瞧你不順眼,哪怕你是宮廷內高高在上的相臣,也就可能在第二天就直接叫你滾蛋,甚至是捲舖蓋滾出齊國。

    總而言之,那是一位你完全吃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麼的君王。

    也正是因為這樣,齊王僖在齊國的貴族圈子裡其實並不受擁護,只是那些齊國貴族們十分地忌憚王室,尤其是目前的齊王呂僖,因此,不敢提出什麼反對意見罷了。

    畢竟那是一位一旦你得罪了他,他就會立馬使你一無所有的“暴君”,所謂伴君如伴虎,事實上指的便是這類君王。

    而禮部尚書杜宥自然不會僅憑黃砷這幾句話就改變立場,畢竟目前在魏人的眼中,素無交集的齊人,自然要比屢屢攻打他們大魏的楚人好的多。

    直到黃砷丟出一句讓殿內所有魏人大吃一驚的話來。

    “若有朝一日呂僖不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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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意外的貴客

    “若有朝一日呂僖不在了呢?”

    黃砷的一句話,讓紫宸殿內諸多魏人皆有些發愣。

    環視了一眼殿內的魏人,黃砷壓低聲音說道:“貴國想必還不知吧,呂僖久浸酒色,早已病入膏肓,據說……呂僖曾在飲酒時於手帕上口吐鮮血。試問,貴國與齊國的協議,能維持多久?”

    說到這裡時,黃砷在心中忍不住歎了口氣。

    他並沒有信口開河,事實上,齊王僖身體狀況每況愈下的事,他們楚國宮廷內有不少人都知道,尤其是楚王熊胥,更是對此一清二楚。

    齊王僖好喝酒,好女色,據說早年從齊王宮流傳出來的荒誕消息稱,齊王僖曾命十幾名美姬與他一起睡在一張大床上,大被同眠,徹夜作樂。

    又有消息稱,齊王僖羨慕仙人,希望能夠長生,請了許多煉丹士到齊王宮,為他煉製各種號稱吃了後能長生不老的丹藥。

    總之,齊王僖曾做出各種在常人看來十分荒誕的事,過於享樂的他,過於迷信長生藥的他,明明年紀比魏王姬偲、楚王熊胥要小得多,但是身體狀況卻遠遠不如前兩位君王,如今,據說更是病入膏肓、藥石不靈。

    不得不說,這個消息讓楚東的熊氏貴族們很是振奮,畢竟在他們眼裡,齊王僖簡直就是揮之不去的噩夢,但是也有因為這個消息而糾結的。

    比如楚王熊胥。

    記得熊胥起初成為楚王的時候,齊王僖還只是前代齊王的其中一個兒子,僅王子身份。

    按理來說,熊胥的治國經驗要比呂僖豐富地多,可事實上,待等呂僖成為齊王之後,楚國便迎來了長達二十幾年的昏暗歲月。

    在這長達二十幾年的歲月裡,齊王僖聯合魯國、宋國這兩個盟友,可以說是將楚國徹底摁在地上暴打,每次起兵攻打楚國,皆讓楚國損失慘重,而最嚴重的一次,楚國險些連王都壽郢都丟了。

    記得那時候,齊、魯、宋三國聯軍勢如破竹攻入楚國,使得整個楚東那些以熊氏貴族為首的貴族們望風喪膽,紛紛往南遷移。

    更別說在齊國聯軍兵臨壽郢城下的那一仗,魯國建造了成千上百架投石車,企圖徹底摧毀壽郢,徹底摧毀楚國的信心。

    當時,就連楚王熊胥都險些嚇得要丟下壽郢逃到南方去。

    雖然那一仗,楚人們艱難地守住了壽郢,可天曉得當時楚人付出了何等慘重的代價。

    更讓楚人感到憋屈的是,那時並不是他們擊敗了齊王僖才保住了壽郢,而是這場戰爭拖到了冬季,齊、魯、宋三國聯軍這才徐徐撤退。

    就好比說,齊國夥同魯國、宋國兩個小弟,趁著興致將楚國暴打了一頓,打完之後齊國說時候不早了,咱們也打累了,先回家吧,明天再來,隨後,齊王僖麾下的聯軍便在楚人們咬牙切齒的注視下撤離了。

    而待等次年,齊王僖在此糾集魯、宋兩國,繼續攻打楚國。

    總而言之,在那段歲月裡,齊國是想什麼時候打楚國,就什麼時候打楚國,這也正是楚人們對齊王僖畏之如虎的原因。

    而對楚王熊胥來說,敗給齊王僖並不算恥辱,恥辱的是,他在面對這個宿敵的時候,從未有一次占到上風。

    因此,楚王熊胥很糾結,因為據消息稱,齊王僖命將不久。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一旦他拖得時日過久,他將再沒有機會去打敗齊王僖,洗刷他曾經的憎恨與恥辱。

    相信除了楚王熊胥外,但凡仍留有自尊心的楚人,都渴望能在齊王僖還未亡故前,堂堂正正地在戰場上打敗齊國。

    無奈,齊、魯兩國聯合實在緊密而強大,齊國的財富再加上魯國的機關術,簡直就是所向無敵。

    因此,楚王熊胥曾致力於拉攏魏國,拉攏魏王姬偲,只可惜,趙弘潤的這位父皇可不是短目之輩,面對著楚王熊胥給予的種種豐厚許諾根本不為所動。

    哪怕是聯合暘城君熊拓攻滅了宋國,也僅僅只是為了本國利益考慮,絲毫沒有偏向楚國的意思,這使得楚王熊胥越來越沒有耐心,非但對之後他兒子暘城君熊拓頻頻攻打魏國汾陘塞視而不見,甚至於,去年還派出多達三十幾萬大軍,由他兩個兒子暘城君熊拓與固陵君熊吾所率領,分別攻打潁水郡與宋郡,希望能敲打敲打魏國,使魏國改變立場,支持楚國向齊國復仇。

    誰曾想,魏國橫空出世一位肅王姬潤,非但挫敗了楚國敲打魏國的意圖,還促成了魏國與齊國達成了聯盟協定。

    為了挽回局面,黃砷只能丟出一個魏國還未知悉的重磅消息,即齊王呂僖的身體狀況。

    還別說,當聽到這個消息後,禮部尚書杜宥立馬色變了。

    要知道,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畢竟任何一個國家,在皇權交替的時期皆會出現不同程度的動盪,除非只有一位繼承者,而問題就在於,齊王僖據說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公子糾今年已二十幾歲,二兒子公子高亦年近弱冠,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最小的兒子公子欒,據說今年才七八歲。

    因此不出意外的話,一旦齊王僖亡故,下任齊王將在公子糾與公子高之間擇出。

    可壞就壞在,自古以來的王室聯姻,導致這些王子的背後都有許多各自派系的貴族支持,為了將各自支持的公子扶上齊王的寶座,相信那些齊國貴族們必定會不遺餘力地自相殘殺,從而使齊國陷入內亂。

    而齊國陷入內亂,最大的收益者,無疑就是楚國。

    不可否認,或許到時候陷入內亂的齊國,在魯國的支持下仍有自保的實力。

    問題在於,倘若楚國到時候趁機攻打魏國呢?齊國還能遵照之前所簽訂的攻守同盟的約定,出兵支援魏國?

    倘若齊國到時候無力發兵援助,或者說,純粹因為陷入內亂而無暇顧及魏國,那麼魏國怎麼辦?是不是得單獨面對楚國?

    “……黃某以為,貴國還是謹慎選擇盟友為好。”

    看似溫文爾雅的黃砷,終究也在言辭上露出了獠牙。

    ……

    禮部尚書杜宥張了張嘴,有些難以抉擇。

    黃砷的意思很明白,要麼,魏國偏向楚國,兩國聯手,或有可能趁著日後齊王僖亡故的那場動盪,一舉將齊、魯兩國吞併;要麼,魏國倒向齊國,加入那所謂齊魯魏聯盟,不過,待等日後齊王僖亡故的時候,楚國說不準也會拿魏國開刀。

    而就在這個時候,殿內響起了趙弘潤的笑聲:“黃大夫,本王沒聽說錯的話,你是在威脅我大魏麼?”

    險些忘了還有這位在……

    黃砷心中嘀咕一句,搖搖頭正色說道:“潤公子莫怪,黃某絕無挑釁的意思,只是黃某覺得,貴國與齊聯手,無非就是維持目前的局勢,而若是與我大楚聯手,等待機遇瓜分齊、魯,豈不是更有利於貴國?”

    “為何不是我大魏與齊、魯聯手共同瓜分你楚國呢?”東宮太子弘禮這時候插嘴說了句話,讓趙弘潤驚訝這位東宮倒還未傻到那份上。

    “因為,齊王僖儼然會比我家大王亡故地早。”黃砷望了眼太子弘禮,笑眯眯地說道:“潤公子方才言道,貴國絕不畏懼戰爭。而這句話,亦正是我大楚的心聲。……齊王僖夥同魯、宋,打了我大楚二十年,尚不能攻滅我大楚,為何禮太子會覺得,貴國加入了那聯盟後,就一定能攻滅我大楚呢?……禮太子要知道,眼下呂僖的身況越來越差,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斃命,而一旦他亡故,便是我大楚大肆反攻的時候,到時候,我大楚將不會對任何一個敵人手下留情。……禮太子能否保證,貴國就勢必能在我大楚的攻勢下挽救齊國,或者……自救?”

    這句陳述事實、不算威脅的威脅,讓東宮太子弘禮啞口無言,事實上別說他,就連趙弘潤都不能保證。

    畢竟,若是只發生了一個局部戰場,趙弘潤倒是可以盡力地阻擋楚軍,可問題是,一旦楚軍多線開戰,那他也沒有什麼辦法。

    就如同上一仗,儘管趙弘潤在潁水郡擊敗了暘城君熊拓,可是在宋地呢?南宮的睢陽軍還不是節節敗退?

    而就在這時,紫宸殿外響起一聲輕笑。

    “太子不能保證,然小王與田將軍可以保證,這位楚使大人所說的情況,斷然不會發生!”

    殿內眾人聞言一愣,皆轉頭望向紫宸殿的殿門口,這一瞧不要緊,驚地一干魏人們紛紛站了起來。

    尤其是趙弘潤,臉上滿是驚喜之色:“六……六哥?!”

    原來,此時站在紫宸殿殿門口的,竟然是趙弘潤那位闊別大半年的六哥,睿王趙弘昭。

    “太子、弘潤,還有諸位禮部的大人們,別來無恙啊。”

    在殿內眾魏人們驚喜的眼神中,趙弘昭朝著他們拱了拱手,隨即笑著介紹他身後一位身材魁梧、神色冷峻的中年男子:“這位,乃齊王派遣,來大樑商談聯盟之事的主使大人,將相田耽大人!”

    田耽?

    田耽?!

    暘城君熊拓、固陵君熊吾、士大夫黃砷等一干楚人,聞言紛紛色變。

    甚至於,仍保留有武器護身的護衛們,更是暫態間抽出了刀劍,滿臉敵意地看著趙弘昭身後的那名中年男子,眼中盡是刻骨銘心般的仇恨。

    怎……怎麼回事?

    眾禮部官員們詫異地望著殿內的眾多楚人,為他們突然之間對那名齊國將軍所表露的濃濃敵意而吃驚。

    而面對這些楚國的濃濃敵意,那齊將田耽卻是咧嘴笑了出聲:“快滾,楚國的小崽子!”

    “……”

    “……”

    殿內的魏人們面面相覷,而趙弘潤更是感覺不可思議,因為他發現,面對著那齊將田耽的嘲諷,無論是固陵君熊吾還是士大夫黃砷,哪怕是暘城君熊拓,竟然皆抿著嘴唇未敢開口,儘管眼中滿是怒意。

    這個田耽……究竟什麼來頭?

    趙弘潤摸著下巴驚訝地猜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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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睿王的選擇

    楚人對那位齊將田耽的驚懼,讓包括趙弘潤在內的所有魏人都感覺不可思議。

    誰能想到,在趙弘潤眼中倨傲地絕不低頭的暘城君熊拓,以及甚至有膽量敢在魏國王都大樑出言挑釁的固陵君熊吾,在聽到那位齊將田耽一聲嘲諷似的“滾蛋”後,竟然真是陰沉著一張臉離開了紫宸殿。

    唔,應該說,除了以那位真正為了將魏國拉攏到他們楚國陣營一方而來的使節黃砷為首的談判團,來意不純的某些位楚人,比如熊拓與熊吾,皆退場離開了紫宸殿,在幾名禮部官員的安排上往暫時提供他們居住的驛館去了。

    原因就在於,那位叫做田耽的齊國將領,加入了原本只屬於楚、魏兩國的談判。

    真正意義上的外交談判。

    而對於這種枯燥的談判,他並沒有什麼興致,因此,當六哥趙弘昭邀請他離殿時,趙弘潤也欣然離開了那個屬於外交範疇的戰場。

    因為闊別了大半年,因此,趙弘昭想回他曾經的寢閣雅風閣看一看。

    對此,趙弘潤樂意陪同。

    而在前往雅風閣的途中,趙弘潤好奇地詢問那名齊將田耽的底細,他很想知道,這位齊國的將軍為何會讓楚人如此畏懼。

    而對此,趙弘昭微笑著反問了趙弘潤一個問題:“去年的戰事,弘潤你花了多少時日,攻克了多少城池,擊潰了多少楚軍?”

    趙弘潤聞言愣了一下,隱約猜到了六哥問這句話的用意,輕笑著說道:“耗時大概五個月吧,攻克了楚人十八座城池,擊潰楚軍十六萬。”

    “厲害,厲害。”趙弘昭笑呵呵地恭維了兩句,旋即用調侃的口吻說道:“不過,田耽將軍曾經用了兩倍於你的時日,攻克了三倍于你的楚國城池!”

    “一年?五十四座?”趙弘潤震撼地瞪大了眼睛。

    趙弘昭露出了幾分微笑:“不多不少,正好五十四座城池!”

    真的假的?那豈不是得七天就攻陷一城?

    趙弘潤臉上流露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而見此,趙弘昭笑著問道:“想知道他在那年內擊潰了多少楚軍麼?”

    回想起方才在紫宸殿內,暘城君熊拓與固陵君熊琥在聽到“田耽”這個名字時猛然色變,甚至於他們身邊的護衛還不顧一切地抽出了護身的刀劍,趙弘潤很理智地搖了搖頭。

    因為他感覺,一旦他真的詢問了,眼前這位六哥嘴裡吐出的數字,很有可能會打擊到對那場大捷仍有些沾沾自喜的他。

    “六哥什麼時候到的大樑?”趙弘潤很無恥地岔開了話題。

    趙弘昭聞言捉狹地望著趙弘潤,旋即,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了幾分,略帶幾分惆悵地說道:“今日才回大樑,不過,我在滑縣居住了半月左右。”

    滑縣?

    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要知道滑縣距離大樑並不遠,坐馬車可能僅僅只有一日路程,可為何六哥卻要在滑縣居住了半個月?

    忽然,趙弘潤心中微動,試探著問道:“六哥在等楚國的使節?”說到這,他好似又想到了什麼,更具針對性地問道:“難道,六哥是想破壞我大魏與楚國使節的這次會面?”

    “……”趙弘昭沉默了。

    他,默認了。

    見此,趙弘潤心中明白了:這位六哥與那名叫做田耽的齊將恰巧在今日禮部接待楚國使節的時候在紫宸殿突然露面,這並非是巧合,很有可能是這位六哥有意安排的。

    至於為何,瞧瞧方才熊拓與熊吾兩個素來不對付的兄弟倆,在瞧見那田耽後皆陰沉著臉離開,其緣由也就不難猜測了。

    “為何?”趙弘潤皺皺眉,著實有些不能理解:“為何要破壞魏楚言和?在我看來,無論齊國還是楚國,我大魏不偏不倚保持中立,坐視齊楚兩國相互攻伐,才更有利於我大魏本國利益,為何六哥……要偏袒齊國?”

    說到最後這句話時,他的語氣稍稍有些加重了,因為他覺得,他六哥的這個舉動,並不能使大魏獲得最大利益。

    而對此,趙弘昭輕歎了一聲,苦笑道:“這是我的私心……”

    ……

    趙弘潤瞥了一眼趙弘昭,有些陰鬱地閉上了嘴。

    二人默默地走到了雅風閣,而此時,趙弘昭的宗衛長費崴早已在雅風閣殿外恭候。

    趙弘昭望了一眼趙弘潤,便邁步走入了殿內。

    “並沒有什麼變化呢……”

    在望了一眼殿內所懸掛的那許許多多出自自己手筆的書畫後,趙弘昭抒發著感慨。

    而在他身後,趙弘潤一言不發,因為他感覺,這位六哥,似乎與半年前有些不同了,至於哪裡不同,趙弘潤說不上來。

    此時在雅風閣內,儘管它的主人已有半年未曾居住在此,但是,殿內那些小太監們,依舊每日兢兢業業地打理著,在清理灰塵的同時,確保殿內任何一件事物皆保持原來的面貌。

    “殿下?”

    “殿下!”

    而在瞧見趙弘昭後,殿內那些小太監們紛紛湧了上來,看得出來他們都很激動,就如同方才趙弘潤在紫宸殿內乍然瞧見趙弘昭時一樣。

    趙弘潤溫文爾雅地朝著每一名小太監點頭微笑,同時溫和地吩咐他們道:“替我泡一壺茶。”

    “是,是。”

    眾小太監激動地奔向偏廳,完全沒有考慮過只是泡一壺根本不需要那麼多人。

    “坐,弘潤。”趙弘昭轉身對趙弘潤說道。

    “……”趙弘潤依舊沒有說話,默默地在前殿的一處褥墊上跪坐下來,他的目光,仍時不時地瞥向趙弘昭。

    趙弘昭坐在了趙弘潤對面。

    可能是注意到了趙弘潤的沉默,趙弘昭微微歎了口氣,回顧身邊的宗衛長費崴道:“費崴,去請夫人。”

    “是。”費崴抱抱拳,轉身走向內殿。

    而聽聞此言,趙弘潤不解地皺了皺眉。

    夫人?什麼夫人?

    趙弘潤有些錯愕,要知道,他的這位六哥,並未婚配,哪來的什麼夫人?

    然而沒過多久,費崴便指引著一位衣裝明顯不似魏服的美貌女子,徐徐來到了前殿。

    “嫆姬,過來這裡坐。”

    趙弘昭輕輕拍了拍身旁的墊褥。

    “是,夫君。”那位美貌的女子,盈盈走到趙弘昭身邊,如同她口中的夫君那樣,跪坐在墊褥上,用一雙琉璃般美眸好奇地打量著趙弘潤。

    而這時,趙弘昭便指著趙弘潤微笑著介紹道:“嫆姬,這位便是為夫的八弟,去年率領兩萬五千我大魏浚水營士卒,打敗了楚國暘城君熊拓的肅王。”

    “嫆姬,拜見肅王。”那位恬靜而美貌的女子,盈盈朝著趙弘潤低頭一拜。

    ……

    趙弘潤張了張嘴,心情複雜地歎了口氣,亦拱手行叔嫂之禮:“弘潤見過六嫂。”

    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一會兒後,茶水送上,只見那位美麗年輕的齊國女子在親自替趙弘潤與她夫君趙弘昭倒了一杯茶後,便識趣地行禮離開了。

    趙弘潤目送著此女嫋嫋離去,可待等他將目光投向曾經敬重的六哥時,他嘴裡難以自控地帶上了幾分嘲諷:“聯姻,怪不得!”

    趙弘昭苦笑著歎了口氣,沒有辯解什麼。

    見此,趙弘潤也沒了興致,在沉默了片刻後,問道:“齊王僖的女兒?”

    趙弘昭默然地點了點頭,隨即喝了口杯中的茶水,在猶豫了一陣子後,他開口了:“沒有你想像的那般不堪。……她,是個好女人。”

    可能是注意到了趙弘昭眼中的掙扎與羞慚,趙弘潤心中一軟,他忽然想起了眼前這位六哥曾經的恩情:這位六哥,曾在他發動對楚戰爭的時候,為了確保他們大魏的利益,默默地犧牲自己,心甘情願前往齊國為質,只為說服齊國與他們大魏達成聯盟。

    想到這裡,趙弘潤收起了臉上的冷漠,笑著調侃道:“看來,齊王僖很看重你啊,六哥。”

    趙弘昭有些吃驚于弟弟語氣的突然改變,他自然能明白其中的緣由,因而眼中流露出幾分感激,不過在提到齊王僖的時候,他的表情顯得有些哭笑不得:“我不知該如何評價,正如弘潤你所見,那位齊王,將他平日裡最疼愛的女兒許配給了我,並且,還任命我為齊國的右相……”

    右相?

    趙弘潤滿臉不可思議地望著趙弘昭,要知道據他所知,齊國宮廷仍沿用雙相的制度,即任命左相右相統籌舉國上下大小事務,其權柄,要遠遠高過大魏的六部尚書。

    “你……你在齊國仕官了?而且還是右相?”趙弘潤瞪大著眼睛瞅著趙弘昭。

    “是啊。”趙弘昭苦笑了一聲,說了一句讓趙弘潤不能理解的話:“比起養馬的馬夫,終究還是右相這個職務較為體面,不是麼?”

    聽聞此言,趙弘潤顧不得去計較那什麼馬夫與右相,皺眉問出了他忽然升起於心中的疑團:“你……還得去齊國?”

    趙弘昭端著茶杯的動作微微一頓,只見他緩緩將手中的茶杯放在案上,目光坦然地望著趙弘潤,語氣複雜地說道:“待我與嫆姬拜見過父皇與母妃,我便要離開大魏,回齊國去。……這是我對齊王的承諾。”

    “……”趙弘潤張了張嘴,良久後低聲問道:“是暫住,還是……一直就呆在齊國?”

    趙弘昭聞言沉默了片刻,惆悵地說道:“可能……”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不過趙弘潤卻聽懂了。

    不出意外的話,待這次他六哥趙弘昭離開了大樑,可能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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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睿王的選擇(二)

   “為什麼?”

    趙弘潤簡直不能理解。

    一個齊國的王女,就拐走了大樑乃至大魏最優秀的姬氏子弟?

    “齊王僖逼迫你?”

    趙弘潤的眼神中泛起了幾分慍怒,要知道,眾兄弟中他最敬重的便是眼前這位德才兼備的六哥,其次才是雍王弘譽與燕王弘疆,至於其他人,包括東宮太子弘禮在內,在他眼裡都僅僅只是陌生人罷了。

    因此他無法忍受,他敬重的六哥因為什麼威脅而被迫留在齊國。

    而聽聞此言,趙弘昭嚴肅地糾正了趙弘潤的話:“不,弘潤,齊王並沒有威脅為兄,為兄敬重他,就跟敬重父皇一樣……”

    ……

    趙弘潤愕然地張了張嘴,因為他沒想到,眼前這位六哥竟然會將那齊王呂僖擺在與他們父皇相等的高度,這簡直,簡直不可思議!

    在盯著趙弘昭瞧了半響後,趙弘潤語氣莫名地問道:“這是……你的選擇?”

    “嗯,這是我的選擇。”趙弘昭坦然地重複道。

    “簡直……荒誕!”趙弘潤自嘲般搖著頭,他實在不能理解他六哥的想法,不過,既然這是他六哥的選擇,而並非是受到那齊王呂僖的脅迫,趙弘潤即便心中不舒服,也說不出什麼反對的話來。

    畢竟,那是六哥的選擇,是他用自己的意志所決定的人生。

    趙弘潤,沒有資格去干涉。

    “何時去見父皇?”趙弘潤問道。

    聽聞此言,趙弘昭苦笑了一聲:“稍微,給為兄一些想想措辭的時光吧……”

    趙弘潤瞥了一眼六哥:“在滑縣的那半個月,還未想好?”

    趙弘昭聞言臉上的苦笑更加濃郁了,他搖了搖頭,岔開了話題:“弘潤,我大魏需要盟友。”

    “……”趙弘潤皺眉望了一眼這位六哥。

    仿佛是看穿了趙弘潤的心思,趙弘昭搖搖頭說道:“不是衛國那種依附我大魏的小國,而是能夠幫助我大魏抗拒北方韓國與南方楚國的強國!”

    趙弘潤聞言忍不住調侃道:“六哥,其實你才是出訪我大樑的齊國主使吧?”

    趙弘昭搖了搖頭,沒有理會弟弟這句調侃,沉聲說道:“弘潤,事實上,我大魏存在著許多不安。”

    “比如?”

    “比如宋地的南宮。”

    ……

    趙弘潤皺了皺眉:“什麼意思?”

    趙弘昭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徐徐說道:“據有謠言說,降將南宮企圖復辟宋國,我原以為只是一些針對南宮的魏人所放出的謠言,但是,在臨淄時,齊王向我肯定了這樁事。”

    “南宮企圖復辟宋國?”趙弘潤似笑非笑地說道:“宋國國主,不就是他用弓弦勒死的麼?”

    “沒錯。”趙弘昭嚴肅地說道:“當初南宮希望能借此取得我魏人的信任,但事實證明,非但宋人對他恨之入骨,就連我魏人亦對他極為不恥!……碭山營的司馬安大將軍,在固陵君熊吾大軍進犯宋地的時候,從頭到尾袖手旁觀,你知道麼?”

    司馬安……

    一想起那位碭山營的大將軍,趙弘潤的腦海中仿佛浮現一副畫面:只見那躍馬揚刀、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司馬安,策馬立於高坡大喊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然後命令麾下軍士,將面前所有除了魏人以外的人,全部殺光。

    倘若說汾陘塞的徐殷大將軍只是單純憎恨楚人的話,那麼碭山營的大將軍司馬安仿佛就是純粹的種族主義者。

    因此,這位大將軍漠視固陵君熊吾的大軍攻打宋地,漠視來自睢陽軍的大將軍南宮的請求,從頭到尾袖手旁觀,趙弘潤倒也並不意外。

    可能在那位大將軍眼裡,宋地的民眾,僅僅只是頂著魏人名號的宋人罷了,不值得用他麾下那組成精銳軍隊的魏人士卒犧牲性命去援救。

    而睢陽軍以及其大將軍南宮,那就更不用多說了:降軍、降將。

    可能是注意到了趙弘潤古怪的表情,趙弘昭擺擺手說道:“為兄並非是要爭辯司馬安大將軍此舉是對是錯,事實上,南宮自降我大魏以來,便從未得到朝廷全部的信任。而他,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覺得復辟了宋國,扶持當年宋主的後人,就能得到宋人的擁護了?”

    “這件事,為兄也不得而知,不過……你要注意了。”望了一眼趙弘潤,趙弘昭用少有的嚴肅口吻說道:“盯著南宮,想辦法用一支軍隊去取代睢陽軍!……但是,務必莫要引發戰亂,總歸,那些原本的宋人,也已併入我魏國,成為我大魏的子民,儘量安撫。”

    趙弘潤聞言剛想點頭,忽然心中一愣,疑惑不解地問道:“六哥為何與我說這個?”

    只見趙弘昭深深望著趙弘潤,正色說道:“因為為兄覺得,你是我眾兄弟中,唯一一個純粹為我大魏富強考慮,而並非是為了爭權奪利,窺探父皇所在的那個位子的皇子。”

    說到這裡,他眼中流露出幾分莫名的神色,溫聲說道:“希望你能一併肩負起為兄沒有履行的,身為姬氏宗族子弟的責任。”

    唯一一個……麼?

    望著此時此刻還在為他們大魏考慮的趙弘昭,趙弘潤真心是說不出什麼指責這位六哥的話來。

    二人又聊了幾句,聊得趙弘潤感覺無話可聊,於是,他起身告辭了,因為留在這裡,讓他感覺很是傷感。

    “六哥還是先去見見父皇與烏貴嬪吧,帶著六嫂。”

    趙弘昭笑了笑,也不知是羞惱還是自嘲,他沒好氣地說道:“為兄知道!”

    見此,趙弘潤拱了拱手,起身告辭。

    望著趙弘潤離去的背影,趙弘昭微歎了口氣,到內殿請來他的新婚妻室嫆姬,前往拜見他父皇與母妃去了。

    他並沒有去垂拱殿,而是徑直去了他母妃烏貴嬪的寢宮梅宮。

    因為趙弘昭很清楚,作為他父皇魏天子的眼線,內侍監的那些太監們,監控著整個皇宮,無論是他方才帶著齊將田耽到紫宸殿去攪和禮部與那些楚人談事,還是他帶著新婚妻室嫆姬進入了皇宮,這一切,都瞞不過他父皇的眼睛。

    如若他所料不差的話,他多半能在梅宮瞧見他母妃烏貴嬪,以及,在那靜等著他出現的,他的父皇魏天子。

    而事實證明,趙弘昭的判斷準確無誤,當他帶著嫆姬到了梅宮時,魏天子與烏貴嬪果然正在梅宮內等候著他這個兒子的出現。

    並且,對於嫆姬,無論是魏天子還是烏貴嬪,都沒有過於驚訝。

    很顯然,他父皇魏天子已將其所得知的消息,提前告訴了烏貴嬪,因為趙弘昭隱約可以看到,他母妃烏貴嬪的眼角,有流過淚的痕跡。

    在梅宮的內殿,魏天子與烏貴嬪坐在座椅上,而在他們面前,趙弘昭與嫆姬規規矩矩地補上了作為兒子與兒媳的禮數。

    而在此之後,烏貴嬪便領著嫆姬到她寢居去了,給魏天子與趙弘昭留下了單獨談話的時間。

    不得不說,殿內的氣氛很是尷尬,尷尬到父子二人都不知該說些什麼。

    到最後,還是魏天子用一句調侃打破了這份怪異的寂靜。

    “你是在擔心,你娘會對那名齊王之女不利麼?”

    “怎麼會。”趙弘昭笑著搖了搖頭。

    “那可說不準啊。”魏天子微歎了口氣,用看似調侃實則惆悵非常的口吻說道:“總歸,那個女人即將拐走她最優秀的兒子,致使母子分別……”說到這裡,魏天子忍不住又歎了口氣:“齊王僖還真是好本事,就這般拐走了朕最優秀的兒子……”

    趙弘昭張了張嘴,有些啞然,不過在片刻後,他微笑著說道:“皇兒豈是父皇最優秀的兒子?弘潤才是我兄弟之中的翹楚!”

    “是麼?”魏天子搖搖頭,露出一副不敢苟同的表情:“那劣子最引以為樂趣的,就是想出各種法子將朕氣個半死!朕也不知上輩子究竟造了什麼孽。”

    趙弘昭聞言亦忍不住笑了出聲,畢竟,他父皇與他八弟趙弘潤加深父子感情的方式,有時候還真讓人有些看不懂。

    不得不說,儘管魏天子很努力地想營造出輕鬆的氛圍,但是這份輕鬆,並不能維持多久。

    就像方才趙弘潤聊著聊著就感覺聊無可聊一樣,魏天子在與兒子聊了幾句後,亦逐漸感覺不知該接著聊些什麼,無奈之下,他只好將話題又引向了他並不想細問、但內心深處又迫切希望知道的問題:“準備何時……動身?”

    而聽到這句詢問,趙弘昭臉上勉強擠出來的輕鬆笑容也維持不住了,語氣莫名地說道:“田耽將軍會在大樑暫留幾日,與禮部尚書杜宥大人細談聯盟之事,至於皇兒……三五日吧。”

    “這麼急?”魏天子皺了皺眉,面容上隱隱浮現幾分明顯是針對齊王僖的慍怒。

    “並非是齊王催促,只是……徒增傷感。”趙弘昭抬頭望了一眼魏天子,苦笑著說道。

    “……”魏天子沉默了,他顯然是聽懂了兒子想要表達的意思。

    父子二人靜坐了片刻後,烏貴嬪便領著嫆姬又回到了內殿,此時再看嫆姬,雖滿臉羞澀,面容上卻多了幾分輕鬆。

    同時,她的手上、發束上,也多了幾件金貴的飾物。

    當夜,魏天子並沒有去凝香宮,而是在梅宮內,陪著烏貴嬪,與他們的兒子趙弘昭徹夜而談,聊著他們的兒子在齊國的所見所聞。

    事實上,無論是魏天子還是烏貴嬪,都並非是真的對那些事物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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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難眠

    因為六哥趙弘昭的事,趙弘潤已無心情去干涉外交談判的進展,畢竟無論禮部尚書杜宥與黃砷或者田耽簽署了什麼協定,在他看來都不如他六哥即將再次遠赴齊國更加讓他在意。

    要知道,上一次去齊國只是暫別大半年,而這次去了齊國,就說不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了。

    當夜,趙弘潤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他有心再到雅風閣去,找那位六哥好好聊一聊,聊一些更深入些的敏感問題。

    只可惜,趙弘昭今夜身在他母妃烏貴嬪的梅宮,與魏天子、烏貴嬪,還有新婚的妻室嫆姬溫享受著親情,這個時候過去打攪,是相當無禮的。

    於是,哪怕睡不著覺,趙弘潤也只能忍著。

    不過在忍了一陣後,因為還是毫無睡意,趙弘潤索性就從床榻起來,披上外衣走到外室,在書桌後坐了下來。

    他想,反正也睡不著,索性做些實事。

    比如,考慮一下冶造局的營生問題,畢竟這偌大的司署,不可能全靠他一個人來養活。

    雖然說他手中目前捏著三十幾萬銀子,但是說實話,對於要養活一個司署而言,這筆錢並不多,更何況是為了得到新技術不得不持續投入大筆資金的冶造局。

    單憑那三十幾萬銀子,坐吃山空,遲早有用完的那一天。

    因此,趙弘潤必須早做打算。

    “殿下?”屋內,響起宗衛種招的低聲詢問。

    按照慣例,身為皇子的趙弘潤無論在哪,身邊至少會有一名忠心耿耿的宗衛保護,哪怕是在守衛森嚴的皇宮。

    今日,正好輪到種招。

    而趙弘潤下床榻的聲音,儘管他已經非常小心,但仍然驚醒了處於淺睡眠狀態的種招。

    “沒事,種招,我就是睡不著。起來看看書,想些事。……你接著睡。”

    “是,殿下。”

    儘管種招是這麼回答的,但是這位忠心耿耿的宗衛還是下了小榻。披著衣服走到外室的燭臺前,將宮燈上燭火全部點亮,盡可能地使屋內變得明亮些。

    原因在於,趙弘潤曾經無意間對宗衛們說過:在昏暗的地方聚精會神地用眼,容易傷到視力。

    對此。趙弘潤感動之餘亦有些無奈,畢竟他不增添燭火的原因就是怕影響到種招休息,誰曾想,這位忠心的宗衛自己下了榻替他將屋內的燭火給點燃了。

    “殿下心情不佳,是因為六殿下,不,是因為睿王殿下的事麼?”種招詢問道。

    趙弘潤也不隱瞞,點了點頭,畢竟跟自家宗衛沒什麼好隱瞞的,除非是有些因為宗衛們對他過於忠誠反而會影響這些心腹判斷的事。比如,他與羋薑真正的關係。

    “六哥準備長住在齊國,說實話,我不大認可。”面對著信任的宗衛,趙弘潤終於說出了他心中的真實想法。

    而對此,種招只能勸自家殿下往好的方面想,畢竟他只是趙弘潤身邊的宗衛,並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去評價其他皇子殿下的決定,似六皇子睿王趙弘昭的決定,也只有其身邊的宗衛。似費崴等人才有資格去勸說或者提出建議。

    “算了,你去歇息吧,我在這坐會。”

    “是,殿下。”

    種招披著外衣到自己小榻歇息去了。留下趙弘潤獨自一人坐在外屋的書桌後。

    針對冶造局的營生問題,說白了就是給冶造局想一個賺錢的法子,利用冶造局內眾工匠們精湛的工藝,賺取提高司署內官員與工匠們的待遇,同時,賺取用於研究新工藝的經費。

    畢竟。趙弘潤已使冶造局脫離了工部,更私下建造了錢庫,再舔著臉找工部或者戶部討要經費,他可拉不下這個臉。

    而說到冶造局的工藝,趙弘潤平心而論,他麾下那些官員與工匠們所具備的工藝,絕對堪稱是大魏頂尖,不過這幫人實在不懂得經營,不懂得將自身的本事變成真金白銀,以至於明明掌握著舉國最頂尖的工藝,卻過得比大樑城內的尋常百姓還要貧窮。

    回想起記憶中的某個消息,某個時代的高科技總工程師為了養家糊口,下班後在科技局門口賣茶葉蛋,趙弘潤就有些想不通:是不是這些國家最頂尖的人才,將腦力全部貢獻給了科技研發,以至於在生活上,連個普通人也不如。

    莫非這就是所謂的不拘小節?

    趙弘潤苦笑著搖了搖頭,反正無論如何,如今他入主了冶造局,就斷然不能讓冶造局的工匠們淪落到那種地步。

    不過說到冶造局的賺錢營生門路,趙弘潤第一步想到的就是精進工藝,接國家的軍工單子,簡單地說,就是搶兵鑄局的飯碗。畢竟兵鑄局每兩年打造駐軍六營的更替軍備,其所需花費就連掌控著國庫的戶部官員都要流淚,可想而知究竟是一個何等巨大的數字。

    要是能把兵鑄局弄過來就好了……

    雖然僅僅只是一個設想,但不可否則趙弘潤有些心動。

    要知道,兵鑄局內工匠們的工藝,非但不亞於冶造局,而且經驗豐富的工匠的人數更多,要是能將兵鑄局弄到手裡,與冶造局合併,成立新的司署,比如鑄造局什麼的,這就意味著,這個新的司署將取代以往的兵鑄局與冶造局,成為大魏擁有最頂尖工藝的司署。

    只可惜,兵部是絕對不會放手兵鑄局的,因為那是他們的命根子,失去了兵鑄局的兵部,那算什麼兵部?

    至於搶兵鑄局的飯碗,那更是想也別想。

    毫不誇張地說,今日若是趙弘潤敢不顧朝廷分派的職權搶兵鑄局的飯碗,明日兵鑄局的局丞李縉就敢帶著兵鑄局內那一干官員與工匠們名正言順地上冶造局砸門,偏偏趙弘潤還無法指責對方。

    想來想去,趙弘潤還是覺得暫時只能從民用工藝入手,叫冶造局的工匠們製造一些生活用具。

    一些不至於會引起朝廷其餘部府反感的小東西。

    比如,混加了些鹽的蠟燭,相信這種能更加充分燃燒、延長燭火持續時間的蠟燭,定能取代原本的蠟燭,成為市場上的主流。

    不過嘛,這種事得事先跟工部的虞部打聲招呼,並且分一些利益給對方,否則,平白無故占了人家市場,而且還是以往同出於工部,與他們冶造局關係極好的虞部,趙弘潤也會過意不去。

    要不要打上冶造局的標記呢?

    趙弘潤摸著下巴在那思忖著,清楚品牌效應的他,自然明白品牌的重要性,若是他操作得當,並且他們冶造局製造出來的民用工藝品質量上成,相信用不了多久,整個大魏境內的百姓都會只認著標注有冶造局標記的工藝品購買。

    唔,恐怕到時候虞部就要失業了。

    不過沒關係,趙弘潤已想好了下一步,畢竟冶造局就算再怎麼高產,也沒有能力承接整個大魏的市場,到時候,就找虞部代工咯,甚至於,只要是值得信任的民間作坊,都可以承接冶造局代工的活,借此培養一些民間的作坊工藝,刺激大魏的輕工業進程,這並不是什麼壞事。

    一邊想著,趙弘潤一邊將心目中能夠儘快量產賺取錢財的民用項目列在名單上,並在各個項目下備註上詳細的注解,使王甫、陳宕等人能夠一眼便看懂他究竟想要造什麼,不至於滿頭霧水。

    至於製造,那就不歸趙弘潤負責了,他只負責提出專案以及設計圖紙,至於製造那些東西,相信冶造局的那些能工巧匠們會很好地完成他所交代的任務。

    而就在趙弘潤寫寫畫畫之際,天色逐漸放亮了,就連趙弘潤自己都很經驗,以往沉不下氣來的他,這次當真在正事上幹了足足一宿。

    而這時,宗衛種招也已起來了,當他瞧見自家殿下仍坐在書桌旁時,不由地愣了一下,畢竟自家殿下以往可從來沒有這般浸心於正事過。

    “種招,派人將這份東西送到冶造局的王局丞手中,叫他酌情開始安排。”

    趙弘潤將手中那些寫滿了對冶造局日後規劃的紙張折疊好,放入桌上一隻木盒中,隨後將其遞給了宗衛種招。

    “是,殿下。”種招接過那木盒,正要轉身離開房間,忽聽趙弘潤又喊住了他。

    “等等。……種招,再叫個人去雅風閣問問,看看六哥從梅宮回來沒有。”

    “是,殿下。……殿下還有什麼吩咐麼?”

    趙弘潤搖了搖頭:“沒事了,你去吧。”

    “是!”

    種招手捧著那只木盒離開了房間,不多時,便有另外一名宗衛穆青走入了房間,代替他種招伴隨在自家殿下身邊。

    且不說冶造局那邊在收到了趙弘潤派人送去的幾個掙錢的項目後有何安排,且說皇宮這邊。

    本來趙弘潤是希望再找個時間與六哥趙弘昭好好談一談的,但遺憾的是,趙弘昭這幾日的行程似乎安排地滿滿的:在梅宮與魏天子以及其母妃烏貴嬪聊了一宿後,趙弘昭並沒有回自己的雅風閣,而是徑直出宮去拜訪他在大樑的那些知己好友去了。

    比如,當初雅風詩會的眾成員。

    這讓趙弘潤感覺有些遺憾,畢竟,他真是想與趙弘昭好好談一談,看看能否說動這位六哥,使這位六哥放棄那在趙弘潤看來很是不能理解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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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王與王的默契

   很遺憾的,之後的整整兩日,趙弘潤都沒有逮到機會與六哥趙弘昭暢談一番。

    這讓他不由地產生了一種錯覺:是不是這位六哥故意在躲著他?否則,怎麼每回都那麼巧麼?

    那怎麼可能是巧合,畢竟趙弘潤每隔一段時間便叫人到雅風閣去探問,按理來說,只要他六哥趙弘昭回過雅風閣一次,就應該不會不知道趙弘潤正在找他,希望能與他再徹談一番。

    很有可能,趙弘昭是猜到了趙弘潤的意圖,因此有意避而不見,借此來向趙弘潤表達他的心意:我意已決,你莫要再來勸我了。

    見此,趙弘潤也沒有絲毫辦法,畢竟這位六哥,其洞察人心的本事還要在他之上,若是這位六哥當真是有意要避開他,他還真沒有辦法能逮到這位六哥。

    想了想,趙弘潤徑直往垂拱殿而去。

    因為他覺得,似眼下這種僵局,或許他們的父皇魏天子是目前最佳的突破口:若是說服魏天子,使他做出不允許趙弘昭離開大魏前往齊國的聖諭,相信那位自幼得到魏天子器重與疼愛的六哥,斷然不可能忤逆他們父皇的意思。

    而等到趙弘潤來到垂拱殿時,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他父皇魏天子還是一如既往地在殿內的龍案後審批奏章。

    不得不說,每日瞧見這一幕,趙弘潤便對那個高高在上的位子敬謝不敏:如果當大魏天子就勢必得承受這種苦悶而枯燥的工作,成天到晚面對著那仿佛永遠也批閱不完的章折,那麼這個天子的位置,愛誰誰當,反正他是沒有這個興趣。

    “……”

    可能是眼角餘光瞥見了從殿外走入的趙弘潤,魏天子抬起頭來瞧了一眼兒子,隨即繼續將手中批閱了一半章折批完,只是口中淡淡說道:“弘潤,有什麼事麼?朕有言在先,朕今日沒工夫陪你胡鬧。”

    聽聞此言,趙弘潤微微皺了皺,因為他隱約聽出了些什麼。

    於是,他臉上露出幾分笑容,笑著說道:“那可真是巧了,六哥這幾日也是忙碌地很呢!”

    ……

    魏天子正在審批章折的手一頓,瞥了一眼那仿佛臉上寫著我就在這等你忙完字樣的兒子,無聲地歎了口氣:“去殿外等著朕!”

    “是。”趙弘潤拱了拱手,臨走前,亦不忘與殿內的三位中書大臣與大太監童憲點點頭,打個招呼。

    只見殿內三位中書大臣們相互瞧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相信他們也清楚這兩日裡所發生的事,同時也清楚今日趙弘潤這位肅王殿下究竟為何而來,畢竟他們乃垂拱殿的內朝之臣,是魏天子最信任的內臣。因此,有時候大太監童憲向魏天子稟告重要事物的時候,往往不會回避他們。

    而在殿外,趙弘潤也沒有走多遠,就站在垂拱殿迎面的花園入口,在與附近的禁衛們與郎衛們點點頭打了聲招呼後,便在那負手而立,等待著他父皇。

    他並沒有等多久,片刻之後,他父皇魏天子便從垂拱殿內走了出來,跟著其身後的,是隨身伺候的大太監童憲所領著的兩名內侍監的小太監。

    “陪朕到園子裡走走。”

    魏天子走了過來,在路過趙弘潤時,口中丟下一句話。

    父子二人邁入走向垂拱殿對過的小園子,而見此,大太監童憲與身後兩名小太監遠遠地跟著,為這對父子二人留出單獨談話的空間。

    “父皇,兒臣感覺這幾日六哥在避著兒臣。”

    一邊與魏天子在園子裡漫步,趙弘潤一邊口中說道。

    “何以見得?”魏天子微笑著問道。

    “待大前日六哥回到大樑,兒臣與他小談了片刻後,前日與昨日,兒臣想再與他談談,卻始終是找不著他人……”

    “呵呵。”魏天子微微一笑,笑著說道:“弘昭在大樑有眾多曾經一同參加雅風詩會的好友,如今他闊別大半年回到大樑,自然要與以往的知己摯友好好暢談一番,你找不著他人,有什麼奇怪的?”

    “是這個理,兒臣起初也是這麼想的。”趙弘潤點了點頭,旋即,在瞄了一眼其父皇的表情後,語氣莫名地說道:“不過方才在垂拱殿內,兒臣忽然感覺,可能不只是六哥在避著兒臣,似乎就連父皇也在避著兒臣……”

    魏天子聞言向前邁步的動作一頓,轉過頭來瞥了一眼趙弘潤,苦笑著搖了搖頭:“弘潤,你想朕怎樣?”

    聽到其父皇那無奈的語氣,趙弘潤就知道父皇話中有話,低聲問道:“父皇被六哥說服了麼?”

    魏天子望了一眼趙弘潤,負背雙手站在院子裡一棵蒼松樹前,幽幽地說道:“為人父,朕又如何會捨得自己的兒子離開家門,前往千里迢迢之外的齊國。可為人君,正如你說言,朕被弘昭所說服了……一個與我大魏世代交好的齊國,朕作為大魏的君王,實在抵禦不住這等誘惑吶。”

    聽到這句話,趙弘潤並不感覺驚訝。

    因為在大前天聽到趙弘昭那句大魏需要一個強大的盟友來協助抵禦北方的韓國與南方的楚國後,趙弘潤便已經猜到了趙弘昭的意圖。

    很顯然,這位六哥是打算在齊國紮根下來,使姬氏一族的血脈流入齊國,在齊國的貴族間佔據一定的言語權,甚至是實際的權柄,而這樣做的好處就在於,本來就與大魏不存在什麼利益衝突的齊國,與他們大魏的關係會越來越緊密。

    甚至於說不定,日後的某一代的齊王,或許其體內還會流淌著姬氏一族的鮮血。

    到時候,魏國與齊國,那可就真的是一衣帶水的兄弟盟國了,好處不言而喻。

    當然,那可能是數十年甚至數百年的日後,然而,就算是如今,睿王赴齊亦極其有利於魏國與齊國的邦交。

    就這麼說吧,倘若趙弘昭不是趙弘潤所敬重的六哥,只是像東宮太子、襄王弘璟這種陌生人般的兄弟,趙弘潤反而會對此大力支持。

    因為這有利於緊密魏國與齊國兩國之間的關係。

    然而,偏偏就是這位受到趙弘潤敬重的六哥趙弘昭。

    平心而論,趙弘潤真有心破壞他六哥回到齊國,不過他也清楚,若是他當真做出了這種事,那麼,他六哥先前所營造的齊魏和睦的局面,怕是也要被他破壞殆盡了。

    這將導致大魏失去齊國以及齊王僖的信任,破壞他六哥好不容易促成的齊魏聯盟,白白便宜了楚國。

    可若是置之不理,他六哥豈不是一輩子都得呆在齊國,呆在那人生地不熟的異國他鄉?

    不得不說,趙弘潤心中有些掙扎。

    似乎是注意到了兒子臉上的掙扎神色,魏天子微笑著說道:“你是在擔心弘昭會在齊國受苦麼?這一點朕倒是不擔心。……在這一點上,呂僖向朕出示了誠意,非但將遺忘最疼愛的女兒許配給弘昭,更扶持他坐上齊國右相的職位……呵呵呵,尚缺一年才滿弱冠之齡的齊國右相,而且還是我姬氏王族的宗族子弟,似這種瘋狂的事,想來也只有齊王僖才做得出來。……他也不怕我姬氏將他呂氏齊國取而代之,嘖嘖!”

    “以六哥的德品,怎麼可能會去奪齊國的基業?”趙弘潤撇了撇嘴。

    “是啊。”魏天子聞言長歎了口氣,語氣莫名地說道:“所以世間才引為佳話,齊王僖視人之准,天下無出其右。……他摸透了弘昭的秉性,所以才要著手培養弘昭,叫弘昭支撐齊國二十年……”

    “什麼意思?”趙弘潤困惑地抬頭望向魏天子。

    只見魏天子臉上流露出罕見的敬重神色,沉聲說道:“傳聞是真的,呂僖雖乃齊國歷代齊王中最是賢明的君王,但帝風卻不佳,以往沉醉於酒色,又奢求長生而濫服那些所謂的仙丹,的確已病入膏肓、藥石不靈,據齊國的名醫診斷,恐怕最多也只能再支撐三到五年……因此,呂僖一直在苦苦尋覓一位值得他培養,一位足以在他亡故後支撐起整個齊國的賢良之才。……而這個時候,弘昭遠赴臨淄。”

    “六哥被呂僖看中了?”趙弘潤驚訝道,可一轉念又感覺有點不對勁:“不對啊,齊國據說人才濟濟,怎麼可能找不出一個足以支撐齊國的人呢?……比如那田耽,那可是讓暘城君熊拓、固陵君熊吾見之色變的人啊!”

    “可田耽那是田氏一族的人。”魏天子隱晦地提醒道:“是外人啊。”

    趙弘潤聞言恍然大悟:“父皇的意思是,呂僖擔心有朝一日他不在了,田氏有可能會奪他呂氏的基業?”

    “防範于未然吧,終歸,目前的齊國,田氏一族的勢力太大了。……因此在齊國,沒有一定地位的人,是不足以對抗田氏的。而在這一點上,弘昭乃是朕的六子、我大魏的睿王,又是他齊國的王女之夫,他是有資格與能力抗衡田氏的。”

    “那父皇口中所說的,呂僖希望六哥支撐齊國二十年又是怎麼回事?為何二十年?”

    “因為呂僖將最小的兒子公子欒,丟給了弘昭教導。”

    這豈不是……

    聽到這句話,趙弘潤亦不由有些吃驚,他當然明白那意味著什麼。

    想了想,趙弘潤試探著問道:“呂僖很看好他最年幼的兒子公子欒麼?萬一他不成器呢?”

    只見魏天子望了一眼趙弘潤,語氣莫名地說道:“那不是還有一個選擇麼?比如說,弘昭與嫆姬日後所生的兒子,同樣有著一半呂氏的血脈。……更巧妙的是,就算弘昭擋不住田氏,叫田氏當真做出謀國之舉,謀奪了呂氏的基業,他與嫆姬所生之子,也可憑藉著與我大魏的血親關係,從我大魏這邊獲取幫助,復辟呂氏齊國。……那呂僖,可是深謀遠慮地很吶!”

    ……

    趙弘潤無言地張了張嘴。

    他意識到,在魏天子與齊王僖已取得默契的情況下,他是無法說服眼前這位父皇,將他六哥扣留在大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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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可預測的亂

   姬氏齊國……怎麼可能?!

    趙弘潤悶悶不樂地回到了自己的文昭閣。

    說實話,他對他父皇魏天子口述齊王僖的隱晦暗示嗤之以鼻,他不認為齊國貴族們真的會擁護他六哥與六嫂嫆姬所生的兒子成為齊國的君王。

    不過話說回來,這份可能性倒也不是絲毫沒有,可能在齊王僖看來,呂氏是王族血脈,而姬氏也屬於王族血脈,這兩個王族血脈的後嗣繼承齊國,總比那身為臣下血統的田氏竊取了齊國要好得多,畢竟在血統這種事上,自詡貴族出身的人都不會含糊。

    “怎麼了,悶悶不樂的?”

    當趙弘潤回到文昭閣時,羋薑早已起來,一如既往地在殿內悠哉悠哉地喝茶,她有些納悶地瞧著趙弘潤陰沉著臉回到閣內。

    趙弘潤搖了搖頭,沒有細說的意思,只是坐在那思索著。

    他知道,他父皇魏天子這條線算是廢了,面對著齊王僖所給予的誘惑,他父皇作為大魏的君王,是不可能會拒絕的。

    這便是大魏姬氏王族的悲哀:有時候為了整個國家的利益,王室成員不得不做出犧牲,論自由度甚至還不如尋常的百姓。

    思忖了片刻,趙弘潤也曾想過是否要去六哥趙弘昭的母妃烏貴嬪那裡嘗試一番,但是細想過後,他放棄了。

    因為據他瞭解,烏貴嬪與她兒子趙弘昭一樣,都屬於是那種心性恬然的人,雖然貴為貴嬪,乃是除皇后王氏外後宮地位最高的三位貴夫人之一,但她從來不與其餘後宮爭權奪利,從某種意義上說,與趙弘潤的母妃沈淑妃一樣,都屬於是那種只在乎自己丈夫與兒子並且忠於生活的女人。

    不過反過來說,也正是因為烏貴嬪那恬淡的性子,才能養育出趙弘昭那等明明才能堪稱當代姬氏子弟之翹楚,但卻毫無什麼野心,喜歡吟詩作畫、結交摯友的風雅之士。

    “噔噔噔。”

    一陣氣促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來,趙弘潤抬頭一瞧,正好瞧見他的宗衛何苗急步走入殿內。

    “殿下。”瞧了一眼在殿內喝茶的羋姜,宗衛何苗壓低了幾分聲調,低聲說道:“禮部尚書杜宥大人,于方才已與齊國來使田耽將軍,正式簽署了《齊魏合縱協約》。”

    ……

    趙弘潤思忖了片刻,問道:“杜宥大人可曾與楚國簽署什麼協定?”

    “朱桂盯著呢。”宗衛何苗壓低聲音說道:“正如殿下所言,儘管昨日楚國副使黃砷,看似是被那齊國的田耽給擠兌走了,但他剛出禮部大院,便被禮部右侍郎何昱大人給請走了……”

    禮部是打算私下與楚國簽署什麼協定麼?還是說,單純只是為了穩住楚國?

    趙弘潤粗略思忖了片刻,便不再去細想,畢竟在他看來,禮部的官員那皆是十分老成持重的官員,不至於會在如此重要的外交大事上出現什麼紕漏。

    相信禮部的官員,應該會跟齊國與楚國分別簽署一明一暗的協約,熬過那關鍵的三五年,畢竟待三五年後的齊王僖駕崩之事,勢必會使齊國發生劇烈的動盪,不出意外的話,禮部的官員亦會早作安排。

    雖然這看似有些牆頭派的作風,不過誰叫齊國與楚國,他們大魏誰也得罪不起呢。

    弱國無外交啊,本國實力不如別的國家,在外交上難免束手束腳……

    趙弘潤微微歎了口氣,吩咐道:“可曾拓一份我大魏與齊國的協議?”

    何苗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疊紙張,遞給了趙弘潤,口中言道:“是卑職請禮部的一位郎官所寫的拓本。”

    “回頭你去請那位郎官大人吃頓酒。”趙弘潤一手接過《齊魏合縱協約》的拓本,一邊隨口說道。

    聽聞此言,何苗咧嘴笑道:“卑職明白。”

    何苗離開後,趙弘潤便觀閱起手中的《齊魏合縱協約》來。

    這是一份很是中規中矩的協約,協議大概,在經濟上希望促進齊、魏兩國貿易往來,雖然這在趙弘潤看來可有可無。

    要知道,齊國那可是天下最富饒的國家,舉國上下幾乎不會缺少什麼物資,相信禮部尚書杜宥簽署這條的本意,是想從齊國引入一些魏國所欠缺的物資。

    因此,真正值得趙弘潤重視的,仍然還是攻守同盟的軍事條款。

    只見在協議中規定,齊國作為齊魯魏三國聯盟的首領,享有對楚、對韓戰爭的引導權,若是齊國對楚或對韓宣戰,魏國必須第一時間給予軍事協助,並且出兵人數不得低於三萬人,作戰期限不得少於一年,除非齊國宣佈終止對外戰爭。

    說白了,就是無論齊國要打楚國還是要打韓國,魏國就必須同時出兵,在這件事上,魏國是沒有自主權的。

    不得不說,這條硬性規定讓趙弘潤十分抵觸。

    遵照這條協議,他們魏國的軍隊豈不是成了齊人養的狗,齊人說咬誰就咬誰?

    好在後續的補償協定讓趙弘潤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些:協約中規定,在齊國主導對外戰爭期間,魏國軍隊所消耗的軍餉以及對犧牲士卒所撥給的撫恤,皆由齊國支付;並且,魏國在協助齊國發動對外戰爭時,所攻陷的非合縱國成員國土,皆歸魏國所有,齊國日後不會對此提出異議。

    不可否認,這條協約相當重要,畢竟若沒有這條協約的話,魏國就好比是在給齊國打白工。不過簽署了這條協定嘛,那麼魏國就可以扯齊國的大旗,名正言順地對外擴張。

    當然了,是在齊國發動對韓、對楚時的戰爭期間。

    這是主動出擊的一方面,而另外一方面,協約中亦針對合縱國被韓或被楚攻打做出了些規定。

    說白了,所謂的攻守同盟,其實就是齊、魯、魏三個合縱國聯合起來對付楚國或者韓國:無論是主動出擊還是被動戰爭,都是三個合縱國打你一個。

    這個協約若是洩露出去,相信楚國與韓國會急得跳腳也說不定……或有可能,會促成楚韓結盟啊。

    又掃了幾眼協約,趙弘潤暗暗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走到殿內的宮燈旁,將手中那幾張紙燒毀在燭臺之上。

    而從旁,羋姜瞅著趙弘潤的舉動,語氣平靜地問道:“你魏國,與齊國簽署了什麼對我大楚不利的協約麼?”

    “本王不會透露的。”趙弘潤半開著玩笑道。

    羋薑輕哼一聲,不再說話。

    見此,趙弘潤反而覺得有些詫異,好奇問道:“你就不擔心麼?”

    “擔心什麼?”羋薑反問道。

    “擔心我大魏與齊國聯合起來對你楚國不利啊。”

    羋姜聞言掃了一眼趙弘潤,淡淡說道:“在我眼裡,我大楚早就已經死了。”

    在你父親汝南君熊灝被楚東的熊氏貴族逼死的那會兒?

    趙弘潤沒敢說出心中的想法,笑著說道:“那你之前為何與那蠢丫頭劫持本王?”

    “因為你當時奪的,是暘城君熊拓公子的封邑城池。”羋薑毫無猶豫之意地回答道。

    明白了!

    趙弘潤釋然地點了點頭:可能在羋姜眼裡,“楚國”指的就是暘城君熊拓所治理的封邑,尤其是她父親曾經所執掌的汝南縣,畢竟從某種意義上說,暘城君熊拓是繼承她父親汝南郡熊灝思想的後繼者,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視熊拓為兄長一般。

    至於楚東熊氏貴族,不好意思,在羋薑眼裡,這群逼死了她父親的兇手,可能早就“死”地連屍骨都不存在了。

    “你這麼一說,本王心安多了。”

    趙弘潤開著玩笑離開了前殿。

    聽聞此言,羋薑翻了翻白眼,待等到趙弘潤即將邁出文昭閣時,她好似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最近可曾感覺到什麼不適?”

    趙弘潤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地回頭望著她,他當然明白羋薑指的是什麼,聞言笑著說道:“你是希望本王說有,還是沒有?”

    可惜的是,有時會因為與趙弘潤的關係而臉紅的羋薑,唯獨在這件事上十分抵觸被趙弘潤調戲,聞言冷冷掃了一眼趙弘潤,端著茶杯徑直到內殿去了,這讓趙弘潤感覺有些沒趣。

    沒過多久,趙弘潤便得到了消息。

    正如他所預測的一樣,禮部與楚國副使黃砷在暗地裡達成協議,這是負責簽署協約的禮部右侍郎親口向趙弘潤的宗衛透露的。

    不過協約的拓本,那些具體的條款,因為需要保密,就連趙弘潤都沒有機會親眼觀閱,不過趙弘潤簡單地猜到一些,無非就是針對齊王僖將會在三五年後亡故一事與楚國取得默契。

    不得不說,這種國與國之間的爾虞我詐,讓趙弘潤有些不喜,儘管他很清楚禮部之所以簽署那些協約是為了他們大魏的興旺。

    只不過……

    看來齊國伐楚勢在必行了,若齊王僖不能在他駕崩之前重創楚國,那麼,一旦他亡故,齊、魯、魏三國聯眾協約就變得毫無意義,甚至於我大魏還有可能偏向楚國……

    趙弘潤相信亦齊王僖必定也能預測到這一點,因此,為了防止他們大魏“反水”,日後三五年內,在他齊王僖還能支撐身體狀況的期間,勢必會對楚國發動攻勢,到時候,他們大魏遵照協議,亦不得不同時出兵。

    若是能一戰重創楚國,那麼待等齊王僖駕崩後的幾年,自然是相安無事,但倘若齊國不能重創楚國,那可就麻煩了。

    到時候,大魏出於對自身利益的考慮,極有可能與楚國取得默契,聯合攻打齊魯兩國,這就意味著,趙弘潤的六哥趙弘昭,或有可能面臨著與大魏為敵的尷尬。

    怎一個亂字可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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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送離別

    平心而論,在楚國與齊國兩者間,趙弘潤自然是偏向齊國的。

    畢竟他與楚國可沒有什麼交情,哪怕是與楚暘城君熊拓的交情,也只是因為羋薑的關係,相信這一點對於熊拓來說同樣也是。

    相比較而言,齊國才是真正與魏國不存在什麼利益衝突的國家。

    唔,確切地說,應該是不存在直接利益衝突,因為如今屬於大魏國土的宋郡,其與魯國還是存在著一定的國土爭議的,畢竟早在宋國還未被滅國的期間,宋、魯兩國就因為邊境國土紛爭存在著某些爭議,好在他們都是齊國的小弟,因此在齊國的調和下,兩國倒也不至於釀成戰爭。

    只不過,隨著宋國淪為了魏國的宋郡,魯國與宋郡的國土爭議矛盾,便逐漸變得尖銳起來。

    好在宋郡的治理者,睢陽軍大將軍南宮也不敢得罪魯國,將那些存在爭議地國土早早地便默許交割給了魯國,否則,魯國憑藉著他能擊潰楚國軍隊的強大機關術,很有可能讓魏國灰頭土臉。

    當然了,對此趙弘潤心底是有些不舒服的,但是他也明白,大魏還未做好準備從擁有強大機關術的魯國奪回那些具有爭議的城池。

    但不可否認,一旦冶造局開發出足以匹敵魯國機關術甚至是超越魯國機關術的新的軍工藝,趙弘潤就會毫不猶豫地叫魯國將那些侵吞的城池給吐出來!

    如此又過了一日,這一天,趙弘潤接到了消息,說是他六哥趙弘昭準備帶著新婚的妻室嫆姬,與齊國那位將軍田耽,一起返回齊國。

    是的,是返回齊國。

    因為在此之後,齊國將取代魏國成為這位六哥的新家,成為他所效忠的對象。

    這個消息,是趙弘昭特意派身邊的宗衛傳達給趙弘潤的,在有意地躲避了趙弘潤幾日後,趙弘昭只有等到在臨走前,才打算與趙弘潤見一面。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趙弘潤得知這個消息後,帶著幾名宗衛騎馬來到城東十裡亭。

    在那裡,趙弘潤終於再次見到了正在亭中等候著他的六哥趙弘昭。

    不得不說,趙弘潤的心情有些複雜,他很氣憤趙弘昭拋下自己的國家,去為齊國效力,雖然他也明白,趙弘昭這麼做的原因,是希望大魏得到一位立場穩固的強大盟友。

    將手中的馬韁遞給宗衛,趙弘潤徑直走入那座亭子內。

    此時,趙弘昭早已命他的宗衛在亭子內的石桌上準備了一些簡單的酒菜,看來是打算在這裡與趙弘潤小酌幾杯,然後再上路前往齊國。

    趙弘潤一言不發地坐在趙弘昭對面,望了一眼亭子外不遠處的一輛馬車。

    可能是猜到了什麼,趙弘昭親自替這位八弟斟了一杯酒,微笑著說道:“這裡僅有為兄的宗衛們與嫆姬,田耽將軍在遠處等著為兄,弘潤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趙弘昭抬頭望了幾眼趙弘昭,沉聲說道:“六哥真有這般把握,使呂氏齊國成為我大魏堅實的盟友麼?”

    “呂氏齊國……”趙弘昭念叨著這幾個字,微笑著對趙弘潤言道:“看來,父皇對弘潤你透露了一些。”說罷,他也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條斯理地說道:“事實上為兄很驚訝,為兄原以為那些楚使會在瞧見田耽將軍後滿腔憤怒地拂袖而去,卻沒想到……呵,那黃砷是何許人也?竟比暘城君熊拓、固陵君熊吾還要沉得住氣。”

    “……”趙弘潤聞言稍稍遲疑了一下,亦不隱瞞,如實說道:“此人乃楚國季連氏的後裔,季連氏,乃楚國初代君王的兄弟。……黃砷,是個十分穩重的楚人。”

    “原來如此。”趙弘昭摸了摸已有些細細鬍鬚的下巴,釋然地點了點頭。但是隨即,他又笑著搖了搖頭:“無所謂,只要齊國穩如泰山,禮部與楚國暗中所簽的協約,也不會有什麼效果。”

    ……

    趙弘潤默默地喝了一杯酒水,他並不驚訝這位六哥會猜到禮部與楚國私下簽署了什麼協約,畢竟對方是他們姬氏宗族子弟中最具才華的王室成員,其滿腹經綸,可不是他趙弘潤這種靠天賦混飯吃的人可以憊懶傢伙可以相提並論的。

    “六哥就這麼有把握,就算齊王僖亡故,亦能起支撐偌大的齊國?”趙弘潤毫不客氣地問道。

    平心而論,齊國的確是魏國的最佳結盟物件,但前提是,那是一個內部穩定的齊國,比如如今在齊王僖統治下的齊國。

    可問題就在於,齊王僖雖乃聖明的君王,然而偏偏命將不久,一旦他亡故,天曉得齊國會因為****之事陷入怎樣的內亂?而一旦齊國因為****之事陷入內亂,那麼,魏國與齊國所簽署的協約,十有八九反而會成為魏國的負累。

    一個不能在攻守同盟上給魏國帶來絲毫幫助的盟友,要來有個屁用?!

    而對此,趙弘昭的態度依舊很鎮定:“父皇恐怕是誇大了田氏的勢力。……確切地說,是錯估了對呂氏王位心存覬視的田氏勢力。事實上,就算是在田氏貴族當中,也有相當一部分人對齊王誓死效忠的。”

    “比如那個田耽?”趙弘潤的面色稍微好看了些。

    “不錯!”趙弘昭點了點頭,如實說道:“除了田耽將軍外,還有田諱大人等好些田氏貴族成員,他們都是支持齊王的。……田氏,也並非是鐵板一塊。”

    “那左相呢?”趙弘潤問道:“六哥是右相,那麼那位左相的態度如何?”

    “這個……”趙弘昭顯得有些籌措。

    而見到這一幕,趙弘潤心裡就明白了,也沒有興趣再細問,只是隨口問道:“六哥有把握麼?”

    “事在人為。”趙弘昭微吐一口氣,故作輕鬆地說道:“只要為兄那邊順利的話,齊國將是大魏最堅實的盟國。”

    “前提是齊國得熬過齊王僖駕崩後那段最艱難的日子。”趙弘潤毫不客氣地指出了六哥趙弘昭美好設想中最容易出現偏差的一個環節:“若是齊國被田氏竊取,或者是被公子糾、公子高繼承了齊王之位,恐怕六哥的設想就很難實現了吧?”

    “相信田諱、田耽兩位大人,會站在為兄這邊的。”

    “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證齊國不會陷入內亂。……田諱、田耽支持王兄,或者說支持公子欒,可相信另外兩位公子糾、公子高,也會有各自的支持者,更別說還有田氏在旁虎視眈眈,六哥如何保證,齊國能維持穩定,成為我大魏堅實的盟國呢?”

    “……”趙弘昭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隨後正色說道:“無論如何,為兄會竭盡所能,給我大魏一個內部穩定的盟友。”

    “辦得到麼?”趙弘潤望了一眼趙弘昭,低聲說道:“毋庸置疑,一旦齊王僖駕崩,待那公子糾與公子高爭奪****之位時,楚國勢必會興兵攻打齊國……這內憂外患的,六哥真的把握穩定局面?”

    聽聞此言,趙弘昭抬起頭來,望著趙弘潤輕笑著說道:“倘若說在此之前,為兄僅有兩成把握,那麼,這回到了大樑,為兄已有五成把握了!”

    什麼意思?

    趙弘潤不解地望著這位六哥。

    只見趙弘昭望著趙弘潤,似有深意地說道:“聽父皇所言,弘潤似乎有些暗中支持暘城君熊拓,若是弘潤能促成楚國陷入內亂,為兄這邊,自然會輕鬆地多。”

    父皇怎麼這麼多嘴呢?!

    趙弘潤心中暗罵其父皇多嘴,表情有些怏怏。

    的確,他決定暗中支持暘城君熊拓的目的,就是為了促使楚國陷於王子奪位的內亂,畢竟暘城君熊拓與溧陽君熊盛,在他看來簡直就是水火不相容,熊拓對於曾經勸說其叔父汝南君熊灝在其府上自裁的熊盛,有著刻骨銘心的仇恨,這份仇恨要比對固陵君熊吾不屑與厭惡強烈地多。

    甚至於計較起來,哪怕是熊拓當年深恨的魏天子,恐怕也只能排在溧陽君熊盛之後。

    因此不難猜測,一旦熊拓再次東山而起,他與如今在楚國勢力越來越壯大的溧陽君熊盛,必定會有一番爭鬥,到那時,魏國便可以迎來一段寶貴的發展國力的時間。

    而如今看來,這段時間,對於齊國顯然也是同樣至關重要。

    “弘潤是在腹議父皇多嘴麼?”趙弘昭笑呵呵地問道。

    “……”趙弘潤望了一眼這位六哥,沒有說話。

    事實上,在這位六哥面前,他還真沒占到什麼便宜過。

    “你愛怎樣怎樣。”趙弘潤有些鬱悶地自斟自飲了一杯,算是放棄了再勸說眼前這位六哥,畢竟,他已實在是想不出言論來說服對方。

    聽著趙弘潤自暴自棄似的言語,趙弘昭微微一笑,旋即,深深望著這位八弟,鄭重地說道:“弘潤,為兄不在大樑的時候,我大魏,父皇,就拜託給你了。……還有,為兄的……”

    “我會替你照顧烏貴嬪的。”趙弘潤仍帶著幾分情緒,打斷了趙弘昭的話。

    真乃弘潤也!

    趙弘昭聞言臉上露出了松心而略帶幾分辛酸的笑容,他始終認為,眼前這位王弟,是姬氏宗族子弟中才能與德品皆屬上品的俊傑,只可惜性子憊懶些。

    忽然,趙弘昭壓低了聲音問道:“弘潤,真不打算坐那個位子麼?……若是弘潤有此意,或許魏、齊能平分天下。”

    “沒興趣。”趙弘昭撇了撇嘴。

    話剛說完,他好似想到了什麼,惡意滿滿地補充道:“若我陰差陽錯當了魏王,嘿,我當興兵攻滅韓、楚、巴、齊等各國,制霸天下、一統乾坤!……到那時候,六哥與我可就是敵人了!”

    “……”趙弘昭聞言愣住了,滿臉驚愕地望著趙弘潤。

    望了一眼呆若木雞的趙弘昭,趙弘潤沒好氣地說道:“開個玩笑,王兄不至於吧?”說著,他替趙弘昭與自己各斟了一杯酒,旋即舉起酒樽,鄭重地說道:“弘潤,祝六哥此去齊國,一帆風順!”

    “多謝弘潤!”趙弘昭望了一眼面前的酒樽,與趙弘潤對飲了一杯。

    旋即,他站起身來,在趙弘潤的目送下,登上馬車,在他那位宗衛們的陪伴下,徐徐往東而去。

    “夫君,你怎麼了?……與那位肅王談得不愉快麼?”

    在車廂內,嫆姬看出她新婚夫婿有些魂不守舍,疑惑問道。

    “不是。”趙弘昭搖了搖頭,喃喃說道:“只是……聽到了一句不得了的豪言。”

    “不得了的豪言?”嫆姬疑惑地望著趙弘昭。

    而趙弘昭卻沒有解釋的興致,撩起馬車的車窗簾子,望向車窗外那十裡亭的亭子前,望著那位仍站在那裡目送著他的八弟。

    恍惚間,趙弘昭的腦海中仿佛浮現一副畫面:只見站在齊國王都臨淄城上的他,無可奈何地望著城外那無數兵甲齊備的敵軍,還有那無數迎風飄揚的,魏字旗幟!

    “啊,是相當不得了的豪言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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