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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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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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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14 01:48:07
第三百零九章:被流放的王爺

   在趙弘潤替其六王叔趙元俼設宴接風洗塵的時候,大魏天子趙元偲罕見地沒有在垂拱殿內處理政務,而是召見了宗府宗正趙元儼。

    在垂拱殿的內殿,魏天子與儼王爺面對面地坐著,從旁僅有大太監童憲躬著身子伺候著,那些小太監,皆在魏天子的暗示下,讓童憲給遣退了。

    兄弟二人對坐喝了半盞茶,這時,魏天子才率先開口問道:“昨晚朕派人送到宗府的消息,宗老們可是知情了?”

    魏天子口中的宗老,即族老,也就是姬姓趙氏宗族的長老,那是就連魏天子與趙元儼都得恭恭敬敬喊一聲叔伯、甚至是叔公的族中長老,地位超然。

    別看如今是趙元儼操持著宗府的大小事務,但真正碰到像今遭這樣攸關的大事時,還得由那些位宗族的長老來決定。

    “臣兄已稟告諸位宗老,目前諸位宗老仍在議論這件事。”趙元儼眉頭微皺,神色肅穆地言道:“終歸這件事……茲事體大。”

    說罷,他摸了幾下茶杯的外壁,忍不住皺眉問道:“消息可靠麼?”

    魏天子用異樣的眼神望了眼二兄,哂笑道:“那可是老六親眼所見。”

    “話雖如此……”趙元儼徐徐吐了口氣,微微搖著頭說道:“老六性情輕佻,玩世不恭,實在很難讓我完全信任他……”

    魏天子搖了搖頭,伸手拿起茶壺替二兄續了些茶水,淡淡說道:“似這等要事,老六斷然不會信口開河。”

    “唔。”趙元儼似乎是被說服了,舉杯喝了一口茶水,旋即注視著魏天子,不動聲色地問道:“陛下是何打算?”

    魏天子似笑非笑,態度難以揣摩。

    在旁,大太監童憲感覺殿內的氛圍似乎逐漸朝著讓他無法承受的沉重所演變,他連忙走了過來。堆笑道:“老奴去為陛下與王爺添壺茶水。”

    事實上,壺內的茶水至少還有一半,但魏天子與趙元儼皆沒有阻攔的意思,前者放下了茶壺。後者微微點了點頭。

    很顯然,他們的談話,並不想讓他人聽到,哪怕是童憲這名受到魏天子信任的大太監。

    童憲匆匆地離去了。

    而此時,魏天子這才淡淡說道:“陰戎不會借道。若要強行穿過三川郡,勢必會與陰戎結怨。……在此時與數十萬陰戎開戰,並不明智。”

    “事實上,得穿越的不止是三川郡,還有秦嶺……”趙元儼頓了頓,皺眉說道:“秦嶺之人,未必還像數百年前我趙氏先祖們向東遷移時那麼熱情。”

    “何必未必?攻打隴西的,不就有秦人一份麼?”魏天子淡淡說道。

    他倆所說的秦人以及秦嶺之人,指的就是居住在秦嶺附近一帶的氏族,一支論歷史古老毫不遜色姬姓的嬴姓氏族。

    根據宗府內所保存的文獻記載。當初姬姓趙氏一族向東遷移的過程中,曾得到過嬴姓的幫助,甚至於,亦有一小部分姬趙氏族人選擇留在了秦嶺,與嬴姓一族通婚,作為兩族友好的象徵。

    然而,那已是數百年前的交情了。

    一百多年前,隨著魏國攻滅了梁國與鄭國,國家發展重心朝著氣候溫和、土地肥沃的中原靠近,西戎中的一支陰戎從河東的西北(非魏國領地)向南遷入三川。與魏國發生了一系列的衝突之後,魏國便從此失去了通往西邊的通道,無論是隴西的姬魏氏,還是秦嶺的贏姓一族。從此幾乎就再沒有了聯繫。

    對於與陰戎的戰爭,宗府的文獻記載地並不多,因此有很多人猜測,當時魏國正在與韓國爭奪上黨,無暇顧及身背後,以至於被陰戎鑽了空子。

    韓國可不同于梁、鄭等小國。在魏國逐漸強盛的同時,韓國亦變得愈加強盛,兩國據說打了六十餘年,終於在趙弘潤他爺爺時期,大概五六十年前,爆發了天下震驚的魏韓上黨戰役。

    在那場戰役中,投入了數千輛戰車,十幾萬大軍,企圖一鼓作氣擊敗韓國的魏國,卻被韓國的騎兵打得滿地找牙,十余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沒。

    經此一戰,魏國元氣大傷,非但無力再與韓國爭奪上黨郡,就連三川郡的陰戎,魏國也是無力再行驅趕,無奈之下在成皋建造了一座關隘,防止陰戎趁虛而入,不得已將三川郡絕大多數的土地拱手讓給了陰戎。

    如果說房陵之敗讓魏人的歷史中銘刻了對巴人的憎恨,那麼上黨之敗,就代表著魏人對韓人的敬畏,畢竟上黨之戰,韓人是在戰場上堂堂正正地擊敗了魏人,當魏人敗地無話可說,不像巴人,是在魏人向東遷移的過程中,非但沒有像秦嶺的嬴姓一族那樣給予幫助,反而趁火打劫。

    魏人對韓人的敬畏,就跟楚國敬畏齊國、尤其是齊王僖一樣。

    哪怕是幾十年後,魏國逐漸已恢復元氣,但在面對韓國時,難免會某些草木皆兵的意思。

    這不,前一陣子韓國只是派了幾支騎兵在山陽縣溜達了幾圈,非但山陽的燕王弘疆與南燕的大將軍衛穆立馬就做好了應戰的準備,並且當即將這個消息傳遞給大樑,讓魏天子心情煩悶。

    在這個時候抽兵去支援隴西,說實話魏天子並不認同。

    事實上,趙元儼亦不認同。

    別看他好幾次訓誡趙弘潤顧念同族之情,但說到底,這裡所謂的同族,指的是姬姓趙氏一族。

    遠在隴西的姬姓魏氏一族,說實話,離當代的魏人實在太遙遠了。

    倘若魏國強盛的話,出手幫一幫魏氏那個曾經的“大哥哥”也無妨,可問題就在於魏國目前處在韓國與楚國之間,靠著與齊國聯盟才能在中原立足,實在沒有什麼餘力去支援遙遠的隴西魏氏。

    但問題就在於,姬趙氏不能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隴西的姬魏氏被外族覆滅,畢竟兩者同出一支,倘若魏國坐視不理的話,國家威望難免會受到影響。

    “說服魏氏向我大魏遷移麼?”

    趙元儼逐漸把握到了魏天子心中的考慮,但這個看似不錯的方略,事實上也存在著諸多隱患。

    正如趙弘潤也曾想到的,使隴西的姬魏氏向魏國遷移,放棄隴西那片貧瘠的土地,將其拱手讓給羌人與秦人,這或許能讓這兩個外族對姬魏氏網開一面。

    可姬魏氏遷到了魏國,趙氏與魏氏的地位又將如何安排呢?

    要知道,趙氏是從魏氏中分出來的,屬於分支,可偏偏在趙氏又是魏國的統治皇族。

    若將魏國皇權移交給魏氏,趙氏一族勢必不肯;而讓魏氏屈居於趙氏之下,哪怕三五年內魏氏一族不會有什麼想法,但等他們在魏國紮根下來,勢必心中會有所不滿:你們趙氏明明只是我魏氏的分支,憑什麼反而要我們屈居你們之下?

    當這個矛盾變得逐漸尖銳,楚國羋、屈兩個氏族的內亂就是前車之鑒。

    魏天子與趙元儼對視一眼,仿佛能看到彼此眼中的無奈。

    有些不中聽的話,只能爛在心裡,為了大局著想,哪怕魏國這邊的局勢再是困難,也只能派遣援軍,除非他們想在魏史中留下不光彩的一筆。

    “將元佐召回大樑吧。”

    沉吟了半響後,趙元儼建議道。

    聽聞此言,魏天子的面色微微變了變。

    趙元儼口中的元佐,乃趙元儼的弟弟、魏天子的三兄,南梁王趙元佐,是他們這輩兄弟中唯一一位被魏天子外封為王的王爺。

    南梁,那是什麼地方?

    那是潁水郡與三川郡的交界,同時也是魏國如今國境線的一部分,同時被陰戎、楚國以及陽翟到汾陘塞的城牆防塞所包圍,是一片連陰戎與楚國都懶得來攻佔的土地,且人煙稀少,可想而知這片土地是一個什麼情況。

    因此說白了,南梁王趙元佐不過是被魏天子流放在外罷了,空冠王號。

    “你是說,讓元佐去領兵前往隴西麼?”魏天子神色莫名地看著趙元儼。

    趙元儼面不改色,正色說道:“陛下心中也清楚,元佐乃是領兵、用兵的奇才,陛下之所以將他流放在南梁,不也是捨不得殺他麼?”說到這裡,他抬頭望向魏天子,微微歎息道:“陛下,您登基繼位已一十七載,元佐也已被流放在南梁整整十七年……如今我等子侄輩逐漸長大成人,曾經兄弟鬩牆那一幕,也該告以終結了。”

    魏天子聞言沉思不語,看得出來,他對他三哥趙元佐十分忌憚。

    見此,趙元儼又低聲勸道:“若陛下肯重用元佐,無論是當初的汝南君熊灝,還是前一陣子的暘城君熊拓,根本不足為懼!”

    魏天子沉默不語,閉著眼睛沉思了好一陣子,這才幽幽問道:“他……這些年在做什麼?”

    趙元儼聞言繃緊的面色微微鬆弛了幾分,歎息道:“據臣兄所知,元佐這些年來在南梁耕讀,除了翻閱、鑽研兵法外,就是種些蔬菜、瓜果,安分守己,十七年來,皆是如此。”

    說到這裡,趙元儼頓了頓,鄭重地強調道:“若當真無法避免與陰戎、甚至是秦人、羌人開戰,陛下會用得上元佐的,他一人,就抵得上十萬精兵吶!”

    足足思忖了有小一刻,魏天子這才睜開眼睛,緩緩地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就將他召回大樑吧!”

    “陛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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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被流放的王爺(二)

  “南梁王?父皇下詔召回南梁王?”

    當從宗衛高括口中得知從垂拱殿傳出的消息時,趙弘潤著實有些摸不著頭腦。

    要知道,他只是好奇他父皇究竟會怎麼處理隴西的那件事,究竟是袖手旁觀還是給予支援,因此,他才叫高括等人關注著垂拱殿那邊的消息。

    可沒想到,垂拱殿卻傳出了一個與隴西一事毫無關係的消息。

    “六叔聽說過南梁王麼?”

    趙弘潤轉頭納悶地詢問六王叔趙元俼,畢竟南梁王這個王號對於他來說實在陌生,毫無印象。

    可而當轉回頭時,他發現趙元俼正不知在思索著什麼,顯得有些失神。

    “六叔?六叔?”

    “啊?”被趙弘潤喚醒回神的趙元俼露出一副如夢初醒般的恍惚,直到趙弘潤又重複了一遍疑問,他這才淡笑著糾正道:“南梁王,並非分家一支,那是你的三伯。”

    “三伯?”趙弘潤聞言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唔。”趙元俼點點頭,正色說道:“南梁王趙元佐……那可是一個不得了的人物啊。”

    “從來沒聽說過啊……”趙弘潤皺了皺眉,儘管他苦思冥想企圖從記憶中搜尋那位三伯的事蹟,但奇怪的是,他記憶中有關於那位三伯的事,仿佛白紙一張。

    望了一眼趙弘潤那怪異的表情,趙元俼搖搖頭,略有些感慨地解釋道:“你未聽說過,你這不奇怪。事實上,在你還未出生前。你那位三伯就已被流放至邊陲貧瘠之地,至今已有整整十七年……你今年才十五,又怎麼會曉得?”

    “流放?”趙弘潤敏銳地抓住了這個詞,疑惑地望著眼前這位六王叔。

    趙元俼想了想。含糊而隱晦地解釋道:“你那位三伯,曾經是站在你大伯那邊的……六叔這麼說,你懂了麼?”

    “喔喔……”趙弘潤恍然大悟。

    很顯然,趙弘潤那位大伯,必定是曾經與他父皇爭奪皇位的對手。而隨著他父皇登上皇位,趙弘潤他大伯那一支,下場可想而知。

    想到這裡,趙弘潤內心忽然泛起一個疑問,好奇地試探道:“大伯在健在麼?”

    “……”趙元俼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然後,趙弘潤就懂了。

    他其實很想問問,他父輩那些叔伯中,在經歷過皇位爭奪後,究竟還剩下幾位,畢竟這方面的事。宮內宮外、朝野上下都管得很嚴,以至於趙弘潤至今都不曉得他父皇究竟有多少位兄弟。

    甚至於,若不是眼前的六王叔開口,他連他父皇在其兄弟中排行第四都不曉得。

    可能這些事,都屬於是皇室內的禁忌,相信沒有人敢肆意談論此事,而讓魏天子感覺不痛快。

    畢竟為了爭奪皇位而導致兄弟鬩牆的事情發生,雖說是皇室的傳統吧,但終歸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不過六叔,父皇這個時候將三伯召回大樑做什麼?難不成他可以解決隴西的問題?”趙弘潤好奇問道。

    “元佐能否解決隴西之事。六叔不清楚,不過……”

    “不過什麼?”

    在趙弘潤不解的目光中,趙元俼臉上露出幾許複雜難明的神色,旋即一臉玩味笑容。似笑非笑地說道:“真沒想到,皇兄竟然將此人召回了大樑……看來隴西之行,多半是交付在我那位三哥身上了。”

    隴西之行?

    趙弘潤當然清楚前往隴西支援姬魏氏一事,那是何等的兇險,不出意外的話將與陰戎、秦人、羌人這至少三股西北的外族交涉,一旦無法通過外交手段說服對方。那麼勢必會爆發戰爭。

    孤軍深入在對方所控制的領地內,與當地的主人開戰,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然而趙弘潤看其六王叔趙元俼的神色,仿佛那位三伯有足夠的能力應付這件事,這件連他都感覺棘手的事。

    可能是注意到了趙弘潤怪異的表情,趙元俼嘿嘿一笑,調侃道:“弘潤,你可曾覺得,似六叔這輩分的叔伯,很是不堪?以至於楚國來攻時,朝中無人主持大局?”

    趙弘潤不解地望向趙元俼,疑惑說道:“六叔你可別誣陷我,我從未這麼想過。”

    “無論你是否想過……”趙元俼伸手揉了揉趙弘潤的頭髮,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事實上,倘若當時有你三伯在朝中,恐怕就輪不到你小子擊退楚軍,揚肅王之威名了。”

    “咦?”趙弘潤面色一愣,驚訝地問道:“很厲害麼,那位三伯?

    “厲害?”趙元俼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喃喃說道:“那可是你父皇最忌憚的……”

    父皇?忌憚?

    趙弘潤簡直有些不能接受,他心說:似那等老奸巨猾的父皇,竟然也有忌憚至諱莫如深的人?

    南梁王趙元佐……

    趙弘潤在心底默念著這個名字,將其牢記在心中。

    “六叔,我那位三伯,莫不是你兄弟中最傑出的?就跟我這輩的六皇兄似的?”

    趙元俼聞言微微一笑,搖頭說道:“那倒不是,還有一人能與你三伯抗衡……正是他的鼎力支持,你父皇才能登上我大魏國君的位子。”

    “是誰?”趙弘潤瞪大著眼睛好奇問道。

    “你五叔。”

    “五叔?”

    趙弘潤歪了歪腦袋,臉上的表情變得愈加古怪了。

    因為提及到五叔,他記憶中便浮現出一位面白消瘦、總是動不動就劇烈咳嗽的男子身影。

    那正是趙弘潤的五叔,趙元佲,一位仿佛跟得了肺癆似的,身體極其虛弱的王叔。

    “五叔?不會吧?我記得五叔身體一向不好……”

    若是趙弘潤沒記錯的話,這位五叔應該在哪裡療養,隔好幾年才有幸在大樑見到一回。

    聽聞此言,趙元俼哈哈一笑,旋即搖搖頭。正色說道:“你五叔在與三伯兩軍交戰中箭矢射傷到了肺,否則,又豈會是如你所見的那副模樣?”

    說到這裡,他再次揉了揉趙弘潤的頭髮。調侃道:“莫小看六叔這輩你的叔伯們啊……你們這群小崽子,與你們叔伯比起來,差得遠了!”

    真的假的?

    趙弘潤將信將疑地望著趙元俼,旋即納悶說道:“話說,既然有六叔在。為何這件事要交給三伯?”

    “唔?”趙元俼可能沒料到趙弘潤會說這樣的話,不解問道:“什麼意思?”

    “隴西的消息可是六叔傳回大樑的啊,再者,六叔對隴西、秦嶺、三川等地的情況更為熟悉,為何父皇要捨近求遠呢?”

    “你小子!”趙元俼用手掌壓了壓趙弘潤的腦袋,沒好氣地說道:“你六叔我才回到大樑,還未好好歇息一番,你就迫不及待想將六叔趕走麼?”

    “我哪是這個意思……”趙弘潤連忙解釋道。

    事實上,趙元俼也就是與趙弘潤開個玩笑罷了,沒等他解釋完。他便笑笑說道:“六叔的性格你也清楚,似這等大事,無論是你父皇,還是朝中大臣們,想來都不放心交給六叔呢?”

    “那是他們不瞭解六叔的才能。”趙弘潤聞言有些不滿地說道:“我很早就有種感覺,若是六叔認真起來,要比父皇以及二伯厲害的多。”

    “……”趙元俼聞言愕然,盯著趙弘潤看了片刻,旋即揉著他的腦袋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不枉六叔以往那麼疼你。”

    聽著那敷衍似的口吻。趙弘潤頗有些氣急壞敗地叫道:“我沒開玩笑!”

    “是是是。”趙元俼連連點頭,旋即拍拍趙弘潤後背說道:“快,趁你父皇眼下被這樁事所困擾,無暇顧及你的事。趕緊到垂拱殿與你父皇低個頭、道個歉。”

    “真要去啊?”趙弘潤不情願地叫道。

    “六叔不是從小就教過你麼?小不忍則亂大謀。為達目的,有時候就必須得學會忍受……莫要覺得你父皇如今器重你就肆無忌憚,事實上,恃寵而驕的人,往往下場不會太好。”注視著趙弘潤,趙元俼諄諄教導道:“要記住。唯有君王才有任性的資格。這份任性體現在,當他高興的時候,他會陪著你玩耍;而當他不高興的時候,他會掀桌子……你還不具備與你父皇瞪眼的資格與底力,明白麼?”

    “……”趙弘潤深深望著眼前這位六王叔,緩緩地點了點頭。

    “去吧!……大丈夫能屈能伸,更何況只是向自己老子低個頭,沒啥要彆扭的。”

    “……嗯!”

    點了點頭,趙弘潤轉身走向屋外。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趙元俼微笑著搖了搖頭,旋即,他臉上露出幾許難以捉摸的神色。

    “認真起來……麼?哼!”

    淡淡笑著的他輕哼一聲,搖搖頭,轉身走向了府內西苑。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則帶著幾名宗衛前往了皇宮。

    正如六王叔趙元俼所猜測的那樣,被隴西一事攪和地焦頭爛額的魏天子,此時的心思果然不在趙弘潤與蘇姑娘身上了。

    因此,他對於趙弘潤主動來低頭認錯很是意外,好言安撫著兒子,仿佛早已忘卻了昨日與兒子的爭吵。

    甚至於,當趙弘潤說出一切任憑父皇做主的話時,魏天子反過來好言安撫,並隱晦地暗示自己兒子,說他只是擔心那位蘇姑娘影響趙弘潤的判斷,倘若趙弘潤能自己把握的話,他可以對此視而不見。

    至於選肅王妃的事,魏天子也坦言讓趙弘潤慢慢在大樑乃至全國境內那些世家名門中挑選,並不急在一時。

    不得不說,這算是魏天子變相地退讓了。

    這讓趙弘潤懸在心頭的巨石終於落地。

    仿佛周遭的一切事物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未曾有什麼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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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良機

   六月七日,很罕見地在一夜夢裡,趙弘潤並未夢到與羋薑在床榻上纏綿,他夢到自己在啃一塊榴槤肉。

    不過,等醒來後他才發現,他嘴裡竟然塞著一隻他昨日脫下來隨手丟在床沿的襪子,這實在讓他惡寒了好一陣。

    隨手將沾著他唾液的襪子丟在一旁,趙弘潤下了床榻。

    沒走幾步,他就聽到外室傳來陣陣仿佛悶雷般的呼嚕聲。

    他披著外衣走向外室,一眼就瞧見宗衛褚亨正大刺刺地躺在一張小床上呼呼大睡,一邊打呼嚕,一邊時不時地用手抓抓袒露的胸膛,睡相簡直慘不忍睹。

    ……

    趙弘潤無語地搖了搖頭,走過去將那條有一半掉落在地的被子扯了起來,隨手丟在褚亨身上。

    “唔?”

    睡得迷迷糊糊的褚亨緩緩睜開了眼睛,恍惚地喚了一聲“殿下”,旋即愣頭愣腦地問道:“殿下,啥時辰了?”

    “巳時。”趙弘潤頗有些無奈地說道。

    “喔。那差不多該吃飯了。”五大三粗的褚亨從小榻上翻身坐了起來,那沉重的身體壓得身下的床板吱嘎作響。

    對於這個憨貨,他有時候實在有些無奈,護衛比被護衛的人睡地還死,那宗衛們睡在外屋做什麼?

    待等褚亨穿上衣服,一主一僕便走向了北屋的前殿。

    歇了幾近二十日,趙弘潤今日打算到冶造局轉轉,畢竟昨日冶造局的局丞王甫派人傳來消息,他們已經燒制出了一批耐火且保溫性好的火磚,並且用這種磚在一座由工部幫忙開挖的地爐內砌蓋了一座火爐,這就意味著,趙弘潤短暫的休假就此結束,將正式著手冶鐵之事。

    眼下還未到吃飯的點,趙弘潤想了想,放棄了在王府內用飯,決定先到冶造局去,反正冶造局也能湊合一頓飯。

    在從北屋前往前院的途中,趙弘潤不時見到身穿著甲胄的府衛朝他行禮。

    這些府衛,幾乎年紀都在四十歲左右,看似遲暮,但若是有誰敢小看他們,膽敢挑釁他們,相信遲早會吃苦頭。

    畢竟這些平均在四十歲左右的府衛,那可都是浚水軍出身的老卒,儘管他們的力氣與靈敏已不如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但事實上,那些年輕氣盛的年輕人在這些老卒面前幾乎討不到便宜。

    畢竟這些,皆是訓練有素、身經百戰的老卒。

    而這些人,便是肅王衛隊,是守衛肅王府以及護衛趙弘潤出行的衛隊,同時也是他這位肅王的門面私兵。

    其實說起來,趙弘潤起初是打算直接從宗府的羽林郎中挑選的,畢竟在他看來,他年紀最小的弟弟趙弘宣身邊都已有了宗衛,而宗府卻仍然在不時地收養孤兒,將其訓練為宗衛。而此時那些訓練出來的宗衛們,十有八九會被投入羽林軍中,作為保護宗府的軍隊。

    宗衛,那可是比浚水軍的士卒們更加全面,畢竟浚水軍只是將人訓練成一名英勇善戰、訓練有素的士卒,而宗衛,則是從小被宗府當成將領訓練培養,除了武藝外,還被要求讀書認字、學習一些用兵的謀略,兩者完全不可相提並論。

    但遺憾的是,趙弘潤的請求被宗府駁回了,宗府拒絕再增派宗衛充當他肅王府的衛隊,因為宗府覺得此舉不符合宗衛制,氣地趙弘潤私底下好生腹緋了宗府一番:一群老頑固!

    對此,趙弘潤真的有些失望,畢竟誰不希望自己的私兵能以一當十呢?

    在瞭解了沈彧、褚亨等宗衛們的實力以及訓練他們的方式,如今再要趙弘潤找一批尋常人組建肅王衛隊,他著實不樂意。

    但沒辦法,宗府恪守著宗衛制,只允許每位皇子配備十名宗衛作為最初的班底,多一人也無,這使得趙弘潤只能退而求其次,從浚水軍的退伍老卒想辦法。

    要是有朝一日能將羽林軍弄到手……那就好了。

    一邊朝著那些從浚水軍退伍的老卒們點頭打招呼,趙弘潤一邊暗暗想道。

    只不過他也明白,除非他日後坐上他二伯趙元儼的位置,接替後者擔任宗府的宗正,否則,想要執掌羽林軍,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與其想這些不切實際的,還不如自己訓練一支軍隊。

    事實上兵源趙弘潤是有的,畢竟他手中攥著鄢陵軍與商水軍兩支軍隊,儘管這兩支降軍名義上是受到朝廷兵部管轄的,但相信明眼人都看得明白,刨除了魏天子外,究竟誰才能調動這兩支軍隊。

    遺憾的是,趙弘潤並沒有拿得出手的善於訓練士卒的將領。

    也不曉得那位三伯到哪了……

    趙弘潤不由地想到了六王叔趙元俼口中所說的南梁王趙元佐。

    “南梁王到大樑了麼?”

    趙弘潤回頭詢問道,可待等他仔細一看,才意識到身後跟著的是褚亨,於是就純粹當做沒問了。

    畢竟在身邊負責打探消息,一向是高括、種招等人,至於褚亨,似這等憨貨要他衝鋒陷陣倒是合適,打探消息?呵呵。

    穿過庭院時,趙弘潤驚訝地在林園旁的水池邊瞧見了羋薑,此女微笑著看著玉瓏公主、羋芮與羊舌杏幾女在水池旁光著腳丫子戲水。

    趙弘潤本來想提醒她們小心掉到水池裡,不過待一看水池旁還跟著好些府上新收的侍女與好幾名府衛,他索性也就懶得喊話了。

    不過意外的是,羋薑似乎還是發覺了,扭過頭來望了一眼趙弘潤與褚亨。

    不知怎麼,趙弘潤總感覺羋薑嘴角那一抹淡笑,仿佛有什麼深意似的。

    唔,感覺是挺腹黑、挺得意的嘲諷。

    那女人發得什麼瘋?

    趙弘潤不解地多看了羋薑幾眼。

    忽然,他心中微微一愣。

    要知道前幾****心情最焦躁的時候,一看到羋薑就隱隱有種衝動,仿佛要將其扒光了丟到床榻上那啥,但今日,情緒出乎意料地平靜。

    那玩意終於放棄蠱惑我了?

    趙弘潤有些困惑。

    他想了想,決定等從冶造局回來時,與羋姜好好談一談,畢竟那青蠱所帶來的影響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這不一定是什麼好預兆。

    待等趙弘潤乘坐馬車來到冶造局時,冶造局局丞王甫竟然就在司署的府門前恭候。

    “王局丞知道本王要來?”

    下了馬車,趙弘潤好奇地問道。

    王甫笑了笑,恭敬地說道:“以肅王殿下對冶鐵一事的上心,下官昨日派人通知了殿下,就猜到殿下今日必定會來。”

    “嘿!……那你在此等了多久了?”

    “呃,不太久,不太久……”王甫的表情顯得有些怪異,相信他恐怕很早就在此等著了。

    “王局丞的心意本王明白,不過日後,這種虛禮就免了吧,本王更希望你拿出些什麼更實際的功勞來,而不是杵在這裡浪費時間。……別忘了,咱們冶造局要抓緊時間,成為我大魏的標準。”

    聽聞標準兩字,王甫臉上的神色頓時變得肅然起來,也難怪,畢竟趙弘潤所提出的口號,早已成為冶造局上下為之奮鬥的目標。

    想想也是,成為大魏一切工藝的標準,這是何等的榮耀啊!

    “對了,殿下,兵鑄局昨日派人過來了……”

    “兵鑄局?”趙弘潤皺了皺眉,疑惑問道:“他們來做什麼?”

    王甫低了低頭,說道:“兵鑄局要求我冶造局替他們熔煉一批鐵胚,用於打造武器與甲胄。”

    “回絕他們!”趙弘潤二話不說就說道。

    然而,王甫聽了這話,臉上卻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殿下,可兵鑄局拿出了兵部的任務文書,上面還蓋著垂拱殿的朱印……”

    ……

    趙弘潤臉上露出了幾許驚訝之色。

    兵鑄局拿出了兵部的文書,這不算什麼,這只能說明這件事由兵部牽頭罷了,但趙弘潤同樣可以回絕,畢竟如今別說兵部管不到冶造局,包括工部在內的其餘五部府衙都管不著。

    可是,文書上蓋著垂拱殿的朱印,這就不好回絕了。

    這意味著,這件事是趙弘潤的父皇魏天子點頭的。

    奇怪……父皇應該不會介入此事啊。

    趙弘潤覺得有些納悶。

    要知道,他之所以拒絕了兵鑄局曾經的要求,就是想讓朝廷六部二十四司意識到,他冶造局已不同於以往,不會再白白給其他司署打下手。

    前一陣子兵鑄局局丞李縉所疼愛的外甥鄭錦來威迫冶造局時,趙弘潤為了殺雞儆猴,不惜得罪李家人,也狠狠地教訓了鄭錦一番。

    而這件事,魏天子卻從未與趙弘潤談及過。

    論其中緣由,顯然不可能是魏天子不知情,更應該是魏天子猜到趙弘潤想要做什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曾經默許的事,如今,魏天子又暗示冶造局給兵鑄局幫忙,這就有點奇怪了。

    “兵鑄局來不及打造那批軍備麼?”趙弘潤疑惑地問道。

    王甫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殿下不知,駐軍六營的更替軍備,事實上兵鑄局沒有我冶造局的幫助,堪堪也能完成……但是,垂拱殿追加了軍備。”

    “追加?”

    “嗯!……我是從兵鑄局的人口中得知的,垂拱殿要求兵鑄局在今年年底之前,打造五萬套武器與鎧甲,兵鑄局的人都要瘋了。”

    五萬套?乖乖……

    趙弘潤聞言也吃了一驚,要知道兵部原先就有駐軍六營那合計八萬套裝備的訂單,如今又追加五萬套,還勒令在今年年底之前必須打造出來,也難怪兵鑄局的人要發瘋。

    難道說……

    聯想到六王叔所傳回大樑的有關於隴西的消息,結合魏天子將南梁王趙元佐這位善於領兵與用兵的王爺召回大樑,以及眼下垂拱殿下令兵部,讓兵鑄局追加五萬套裝備,趙弘潤心底多少已有數了。

    這,似乎是個光明正大搶兵鑄局飯碗的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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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火爐鍛鐵

    很顯然,由垂拱殿下令追加的那五萬套軍備,十有八九是為那位南梁王趙元佐支援隴西的“西征軍”所準備的。

    事實上趙弘潤一直很好奇,倘若他父皇當真決定支援隴西的話,究竟會抽調駐軍六營中的哪一支軍隊前往隴西呢?畢竟在趙弘潤看來,駐軍六營所把守的位置都很關鍵,不是說調走就能調走的。

    而如今,情況已經很明瞭了:朝廷多半決定重新徵募、訓練一支軍隊,由南梁王趙元佐率領,展開西征,支援遙遠的隴西,幫助隴西那與姬趙氏一脈傳承的姬姓魏氏一族。

    在這個大趨勢下,冶造局若是再“耍性子”拒絕幫助兵鑄局打造兵器,恐怕非但起不到效果,甚至會讓魏天子親自介入此事,得不償失。

    與其如此,還不如冶造局主動出擊,搶一部分國家的兵器訂單,反正兵鑄局也消化不掉。

    這可是光明正大介入軍工、搶兵鑄局飯碗的好機會啊!

    摸了摸下巴,趙弘潤心中已有了主意:“王甫,我冶造局,有擅長鑄造兵器的工匠們?”

    王甫微微一愣,旋即面色立馬變得嚴肅起來:畢竟眼前這位殿下只有在遇到大事時,才會用本名來稱呼他。

    “殿下莫不是……想代兵鑄局打造一批軍備?”

    王甫果然不傻,立馬就猜到了趙弘潤的心思。

    對於這位下屬,趙弘潤並未藏著掖著,如實說道:“幫忙熔煉鐵胚能賺幾個錢?若是我冶造局也能打造兵器的話,與其熔煉鐵胚給兵鑄局,還不如我冶造局自行打造兵器。……我冶造局,有擅長打造武器的工匠麼?”

    平心而論,若非眼前這位是他們冶造局的後臺,王甫多半會指著對方的鼻子大罵一番:開什麼玩笑?!兵鑄局所打造的武器、鎧甲,其規格、樣式,那可都是參照冶造局對兵器、鎧甲的改良的。你說冶造局擅不擅長打造武器?

    可問題就在於,冶造局相當於是一個研發改良機構,兵鑄局才是真正負責批量生產武器的軍工機構,兩者分工明確。可不是打造得出來就能去打造的。

    “殿下,兵鑄局打造兵器、鎧甲的工藝標準,是沿用我冶造局的工藝。他們能打造的,我們都能打造,反過來說。我們能打造的,他們不一定能打造。可問題在於……這不合規矩啊。”王甫在頗為自豪地自誇了一番後,小心翼翼地勸道。

    又是規矩……

    趙弘潤不是滋味地咂了咂嘴,面無表情地說道:“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不過,若是我冶造局並非是要去搶兵鑄局的飯碗,而是兵鑄局的能力不足以打造那些軍備呢?”

    “殿下的意思是……”

    趙弘潤在王甫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只聽得王甫眉開眼笑、連連點頭。

    “不過這第一步,還是熔煉鐵胚……給兵鑄局他們想要的,免得被他們抓到把柄。”

    “下官明白。”

    在王甫的陪伴下。趙弘潤在冶造局的飯堂隨便湊合吃了些飯菜,旋即一行人便乘坐馬車,徑直到城外那座內部由火磚堆砌的地爐去了。

    其實,這個時候那座地爐內的工匠們,早已經開始在熔煉鐵胚了,他們用各種木柴在火爐內部堆積了一個平臺,旋即將一筐又一筐的鐵礦石倒在上面,然後再鋪一層木柴,再然後再倒一層鐵礦,反復如此。將火爐內部塞滿。

    由於木柴與木柴間皆有空隙,因此通風並不成問題。

    而當趙弘潤等人抵達的時候,火爐內早已點了火,數十名粗壯結實的工匠們赤著上身。推動著火爐進風口處那巨大的風箱,一下又一下地將空氣灌注到火爐內部,使得火爐內的火燃燒地更旺。

    不得不說,地爐的溫度高地嚇人,哪怕耐熱的火磚隔絕了火爐內大部分的熱溫,地爐內的高溫也仿佛要將人直接烤焦似的。到處都是撲面而來的熱浪。

    那些從外面運進來的水,在這裡沒過一會就變成了溫水,可想而知地爐內的溫度。

    在枯燥等待的過程中,趙弘潤不時地打量著火爐外那巨大的風箱。

    不可否認,那些在火爐外推拉風箱的工匠們,絕對稱得上是天底下工作環境最艱苦的,哪怕是耐熱的火磚隔絕了大部分的熱量,將其鎖在火爐內部,但靠近火爐的地方,仍然是熱地嚇人。

    趙弘潤甚至能隱約瞧見,那些汗流浹背的工匠們,他們的身體表現有若隱若現的白煙,這意味著他們體內大量的體液在如此的高溫下正在迅速流失,變成水汽。

    “回頭研究研究,看看能否對這種風箱改進一番。”

    趙弘潤回頭對王甫說了一句,讓王甫微微一愣。

    “改進?風箱?”王甫的眼中露出幾許不解之色。

    而對此,趙弘潤也沒有細做解釋,畢竟若要改進風箱的話,就難免要涉及到齒輪、軸承、軸棍等精細零件,這可不是一項小工程。

    畢竟木頭質地的終歸不牢靠,但若是用鐵來鑄造,冶造局的工藝暫時還達不到。

    而在趙弘潤思索著火爐灌風系統的同時,那些冶造局的工匠們,仍在採用幾乎最原始的風箱,吃力地將空氣向火爐內擠壓,使得火爐內部有充足的氧氣充分燃燒。

    說實話,由於是第一遭用這種方式來熔燒鐵礦,冶造局的工匠們對此經驗不足。

    他們無法判斷火爐內的鐵礦是否已燒練成功。

    他們只能老老實實地,待等火爐內的木柴全部燃燒殆盡,待等爐內的溫度逐漸冷卻下來,再開爐去將火爐內的鐵胚取出來。

    這一爐鐵礦石,足足燒了數個時辰,由於灌風技術的落後,那些負責用風箱向火爐內部灌風的工匠們,換了一撥又一撥,一個個累地聯手都抬不起來。

    說實話,讓這些經驗豐富的工匠們做這種活,難免有些大材小用之嫌。

    畢竟按理來說,灌風這種事是不需要工匠們來做的。自有匠徒、雜役代勞,只不過今日是冶造局首次用這種方式煉鐵,為了積攢經驗,同時也為了減少不可預測的變故發生。因此,今日所挑選的,皆是冶造局內經驗豐富的工匠們。

    待等到夜深,地爐內的溫度逐漸降下來了,工匠們嘗試打開火爐的爐門。

    當爐門打開的時候。明明火爐內的火早已熄滅,但爐內仍然不可避免地湧出一股炙熱的熱浪,使得地爐內的溫度再一次迅速提升。

    不過這是好事,這意味著這批新燒的火磚,它的耐熱、隔熱、保溫性能的確不錯。

    “開工了,開工了!”

    一名被提拔為工頭的工匠拍著手掌,將那些橫七豎八躺在地爐內歇息的工匠們叫了起來。

    不得不說,剛才無休止地給火爐內部灌風,著實將這些工匠們累慘了。

    但累歸累,這些工匠們的情緒卻高昂地很。也難怪,畢竟眼下正是驗收成果的時候。

    這不,早有兩名工匠們冒著酷熱沖入了火爐,用棍子在一片灰燼中撥尋著,將一塊塊黑不拉幾的物體從灰燼中撥出來。

    這些黑不拉幾的物塊,正是經過高溫煆燒後所形成的熟鐵(鍛鐵),也就是鑄造鐵器的鐵胚。

    這些鐵胚質地很軟,淬火後可再次塑形,因此適合用於作為鍛造合格兵器的鐵胚。

    但其中,亦難免會參雜一些特殊的鐵塊。

    “咦?”

    這不。一名工匠拾起了一塊鐵胚,用布裹著在手裡墊了墊,常年打鐵的經驗讓他對這塊鐵胚產生了疑問。

    為了驗證心中的猜測,他走到一處用於照明的火鼎旁。將鐵胚放在鐵架子上,用一柄鐵錘朝著這塊鐵胚狠狠敲擊了幾下。

    “怎麼了?”

    聽到這個動靜,趙弘潤與王甫不約而同地走了過去,卻發現那名工匠正驚訝地望著手中的那塊鐵胚。

    “怎麼回事?”王甫皺眉問道。

    只見那名工匠臉上流露著吃驚的神色,古怪說道:“局丞,這塊鐵胚……硬度堪比咱們的二十鍛鐵了。”

    “什麼?”

    王甫聞言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要知道。冶造局以往將鍛鐵反復用錘子敲打鍛造,才能獲得高硬度的鍛鐵,而如今這名工匠卻說,他們直接通過煆燒鐵礦獲得了高硬度的鍛鐵,這簡直顛覆了王甫的認識。

    不過趙弘潤倒是不驚訝,因為他知道,用這種保溫性能優秀的火爐煆燒鐵礦,的確會有一些燃燒充分的鐵胚越過生鐵的範疇,直接形成高硬度的鍛鐵。

    而事實上,這種高硬度的鍛鐵,其實就是合金,是由鐵礦中的鐵與其餘金屬融合產生的金屬。

    這種合金,不適合用來再次鍛造,應該它已失去了再次塑形的能力,對於目前的冶造局幾乎沒有什麼作用,但是,它卻是煉鋼的極好材料。

    遺憾的是,那些工匠們卻不清楚這回事,他們雖然驚訝於那些合金的堅硬,但心中卻已將其歸類於“次品”,畢竟這種無法再次塑形的鍛鐵,哪怕硬度達到要求,對於他們冶造局而言也沒有什麼作用。

    好在冶造局有趙弘潤。

    “這些可不是失敗品。”見有些工匠們在仔細檢查了那塊合金後露出失望之色,趙弘潤笑著對他們說道:“將這些高硬度的鍛鐵都區分出來,妥善保管起來,日後,咱們會用得上它們的。”

    聽聞此言,周圍那些工匠們面面相覷,想不通這位肅王殿下要這些無法再次塑形的鐵塊做什麼。

    對此,趙弘潤也沒有細做解釋。

    這些合金的出現,雖說有些意外,但亦在意料之中,畢竟,只要火爐內溫度達到一定程度,並且那些礦石參雜著別的金屬,有可能直接煆燒出質地粗劣的合金。

    事實上這些東西,在趙弘潤眼裡可要比那些鐵胚(熟鐵)更珍貴,因為那可以用來煉鋼。

    鋼……真是一個遙遠的詞啊。

    摸著手中那塊質地粗劣的合金,趙弘潤微微歎息著。

    不過,好歹已邁步第一步了。

    他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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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軍造署

    “大魏軍式器械量造署……”

    嘴裡念著這個晦澀的名詞,中書令藺玉陽皺眉望著手中的這份奏章。

    這份奏摺是昨日夜裡送來的,像其他奏章一樣堆積在那眾多的奏章中,直到中書令藺玉陽發現了它,才發現這份奏章的不同尋常。

    這份奏章的大意很明確,是懇請魏天子同意在他們司署下再設一個大魏軍式器械量造署的分署,用於幫助兵鑄局一起分擔那總共多達十三萬套的軍備打造。

    記得乍一眼瞧見章折內的內容時,藺玉陽著實有些發愣,心說不知哪個司署這好大的口氣,協助兵鑄局打造那多達十三萬套的軍備?

    不過轉念仔細一想,藺玉陽就感覺有點不對勁了,畢竟有資格說出這番話的,縱觀整個大魏,刨除了兵鑄局外,也就只有冶造局了。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封皮的落款,只見上面果然寫著冶造局王甫字樣。

    說實話,藺玉陽貴為中書令,而王甫僅僅只是冶造局的局丞,位比二十四司的司郎,兩者的官階差距實在太大,說白了就是藺玉陽根本不知這王甫究竟是幹嘛的。

    但話雖如此,可王甫的名字前卻冠名有冶造局三字,這就讓藺玉陽不得不謹慎對待。

    如今朝內,誰不知道冶造局是由肅王趙弘潤執掌的?

    換而言之,這個王甫在章折內的呈請,很有可能就是那位肅王殿下的意思。

    而一旦這件事牽扯上那位肅王殿下,那就不是他能夠做主的了,換而言之,這是一份“比較敏感”的奏章。

    於是乎,藺玉陽將這份奏章合起,拿著它來到了魏天子的龍案前,恭敬說道:“陛下,臣這裡有一份奏章需要陛下親自過目。”

    此時魏天子正埋頭與龍案後審批著章折,聞言隨口說道:“擺在案上吧,藺愛卿。”

    “是。”藺玉陽恭恭敬敬地將那份章折擺在龍案上,可他並沒有立馬回到座位,他見魏天子頭也不抬地繼續處理地政務,想了想,小聲提醒道:“陛下,臣以為這份章折比較緊要。”

    “唔?”魏天子抬起頭來,疑惑地瞧了一眼藺玉陽。

    隨後,他將信將疑地將王甫的那份奏章拿了過來,僅僅瞥了一眼,便意識到藺玉陽為何會說這份奏章比較緊要。

    “冶造局的奏章?這可稀罕……”

    嘴裡嘀咕著,但事實上魏天子心中隱隱有些不是滋味。

    要知道,冶造局是他兒子趙弘潤所執掌的司署,以往若是冶造局在發展過程中遇到這種需要請示他的問題,他那個兒子多半會在一同于凝香宮用飯的飯桌上提起,徵求他的意見。

    或者直接點,直接來垂拱殿請示他。

    至於用章折上書這種方式,說實話以往一次也沒有。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與他兒子之間的關係,因為某件事變得生疏了呢?

    ……

    魏天子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有些後悔前幾日與兒子趙弘潤在蘇姑娘那件事上鬧得太僵,這不,這個兒子最近都不怎麼與他親近了,他以往的努力幾乎打了水漂。

    “童憲。”

    魏天子喚道。

    在魏天子身旁,大太監童憲聞言低了低頭,恭敬應道:“老奴在。”

    “元俼……還住在肅王府麼?”

    童憲奇怪地瞅了一眼魏天子,恭謹地回話道:“俼王爺已回到了城內自個兒的怡王府。”

    怡王,是趙弘潤他六王叔趙元俼的正經王號,不過因為他是魏天子的兄弟而非是子侄輩,因此,非正式場合下,魏人習慣尊稱這些魏天子的兄弟為某某王爺,用以區別于肅王、雍王等皇子。

    “喔。”魏天子點了點頭。

    其實他心裡跟明鏡似的,想當初他趙弘潤搬到了肅王府後,除了他娘沈淑妃在肅王府住了一小段日子,並且趙弘潤在喬遷宴席時請過他以外,就沒提過一句邀請他到府裡住幾日的話。

    雖說魏天子身為魏國的國君,的確沒可能離開皇宮到兒子的肅王府住幾日,不過,你當兒子,哪怕是客套你提兩句又怎麼了?

    然而,趙弘潤並沒有提起。

    而前幾日魏天子的六弟趙元俼回到大樑,趙弘潤卻熱情地將其請到肅王府住了六日,每日設宴款待,真當魏天子這個當老子的心中沒有別的想法麼?

    那劣子,究竟曉不曉得朕才是他老子?!

    魏天子不禁有些妒忌,妒忌他兒子趙弘潤與他兄弟趙元俼之間的感情,畢竟那份感情,可要比他與趙弘潤的父子之情深厚地多。

    不過對此魏天子儘管心中不滿也毫無辦法,畢竟趙弘潤與他六叔趙元俼在一起玩耍的時候,魏天子心中最重視的唯有趙弘昭,然後就是太子、雍王、襄王、燕王、慶王等幾個已封王的兒子,對於趙弘潤等未出閣的兒子並不上心。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當初並未重視趙弘潤而導致趙弘潤對他六叔趙元俼要比對他這個當爹更加親近,魏天子除了在心底抱怨幾句,也是毫無辦法。

    至於對趙元俼,他更是說不出口,畢竟從某些方面說,趙元俼對趙弘潤,要遠比他這個當爹的好得多,難不成魏天子還能與他兄弟趙元俼說:你自己找個女人生兒子去,別來搶朕的兒子?

    一臉怏怏地咂咂嘴,魏天子攤開了冶造局局丞王甫的奏章。

    僅僅粗略掃了幾眼,魏天子的眉頭便皺了起來。

    他看得出來,這份奏章絕不可能是冶造局局丞王甫寫的,唔,準確地說,應該不是王甫的主意,畢竟魏天子絕不相信王甫有這個膽量,敢與兵鑄局這個兵部親兒子般的司署搶飯碗。

    很顯然,這是他兒子趙弘潤的意思,王甫只不過是代為出面而已。

    那劣子想幹什麼?

    魏天子沉思著。

    說實話,有時為了某些需要,新設一個司署,這並不是什麼大事,不需要了再將其給關了唄。

    但這個模式,並不適合用在冶造局。

    以魏天子對兒子趙弘潤的瞭解,今日在冶造局轄下新設一個什麼什麼分署容易,到時候再想將其給關了,恐怕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了。

    很顯然,他兒子是有企圖插手兵器打造這件事,因此才會叫王甫上書,日後想再關掉這個司署,談何容易?

    不過,大魏軍式器械量造署這個名字,讓魏天子難免對其有些上心。

    軍式……量造……量造?

    魏天子不由得想到了前一陣子冶造局鼓搗出來的,那種量產蠟燭的模具,只不過十座大型模具,若一天十二個時辰無休止出產蠟燭的產量,竟然幾乎要擠垮國內那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蠟燭工坊。

    在此之前,誰能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難道兵器、鐵甲也可像那些蠟燭一樣,大規模地量產?

    想到這裡,魏天子不禁有些心動。

    要知道,魏國以往將常駐軍維持在八萬左右,不像楚國似的動輒數十萬大軍,除了兵源的問題外,更主要的還是被軍備所限制,畢竟武器、鎧甲會磨損、耗損,也要更新換代,不可能叫一名士卒使用一柄武器到死。

    倒不是說兵鑄局的軍備量產不足,準確地說,應該是局部時間內的產量不足。

    打個比方說,駐軍六營的軍備每兩年一更替,可事實上,兵鑄局只有一年在鍛造武器裝備,另外一年,則是在儲備熟鐵的庫存。

    或許有人會問,為何不叫兵鑄局不間斷地鑄造武器裝備呢,如此,軍備的產量不是可以翻倍麼?

    但事實上這個行不通。

    畢竟兵鑄局所打造的,是駐軍六營的軍備,是武裝大魏最精銳的軍隊所用的武器裝備,這就意味著,這些武器裝備必須是大魏目前最優質的。

    倘若前一年兵鑄局打造出來一批武器裝備,結果第二年冶造局突然又改良出了更鋒利、更堅固的武器,這豈不意味兵鑄局前一年的投入全部白費了?

    駐軍六營,誰不願意拿更領先的武器裝備?誰願意去領那些被淘汰的?

    雖說冶造局已經好幾年未曾對目前的武器做出改進了,但這條規矩卻未曾打破,畢竟誰也說不好冶造局會不會突然就拿出更先進的武器來。

    正是這個原因,讓兵鑄局前一年閑的要死,可第二年卻忙地幾乎要發瘋。

    可如今量造這個字眼,讓魏天子意識到冶造局可能又有了什麼進展。

    不可否認這是一件好事,畢竟有時候爆發性的短期產量更加重要,比如前線爆發大規模的戰爭,需要緊急招募大量的新軍時,這一項尤其重要。

    若像兵鑄局這樣慢悠悠地鑄造武器,如果沒有武器儲備,豈不是會讓前線的戰局失利?

    但倘若冶造局果真掌握了量產武器的工藝,那就意味著,魏國不需要再額外儲藏兵器,為了應付不可預測的戰爭,而讓大批的武器堆積在兵庫生銹。

    唯一的問題是,一旦冶造局介入了軍器打造,日後它與兵鑄局的關係,恐怕就難以維持目前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了。

    不得不說,這份奏章的確“敏感”,就連魏天子都遲遲難以做出決定。

    足足沉思了半個時辰,他這才提筆在這份奏章上做出批示:允!

    洪德十七年六月八日,為了協助兵鑄局打造那批多達十三萬的武器裝備,冶造局名下大魏軍式器械量造署緊急立署,簡稱軍造署。

    當這個消息傳遍朝中後,兵鑄局局丞李縉的面色尤其難看,因為他知道,從今以後,打造軍式武器裝備這項肥缺,冶造局勢必會介入其中與他們搶肉吃。

    可壞就壞在,趙弘潤瞧準時機設立了軍造署,偏偏兵鑄局還無法提出抗議,畢竟從名義上說,冶造局是為了幫助他們打造這批龐大的軍備,才設立的這個新署。

    而對此,兵部尚書李鬻長歎了一口氣。

    想想也是,讓冶造局一個研發機構得到了能夠打造軍械的許可權,可想而知日後兵鑄局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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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挑戰

    以下正文兵鑄局,全名大魏兵械鑄造局,它坐落在大樑城靠近城西北的荒涼地段,司署占地規模要超過冶造局,司署內的工匠人數也是冶造局的足足一倍,是三造局中最具規模與實力的司署。

    所謂的三造局,即內造局、兵鑄局與冶造局,分別受內侍監、兵部以及工部所管轄。

    不過隨著趙弘潤入主了冶造局,使冶造局脫離了工部的管束,冶造局便成為了一個獨立于二十四司以外的司署,它的位置,由工部轄下虞部司署的虞造署所取代,後者接管了以往冶造局與工部的合作。

    這個變動,使得兵鑄局在三造局之首的位置上坐得更穩牢了。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六月八日的時候,魏天子下詔特允冶造局轄下新設了一個名為軍造署的下署,這讓朝中某些官員很是震驚。

    朝中官員,沒有人會是傻子,他們當然明白冶造局轄的軍造局下署意味著什麼。

    記得前些日子,冶造局又是翻修官署、又是在城外建造了好幾座地爐,甚至還四線開工,為此招收了大量的新工匠,這讓朝中許多官員暗暗搖頭,嘀咕冶造局所邁出的步子未免也太大了,仿佛要一口氣吃成胖子。

    可還沒等他們感慨完,冶造局又祭出了軍造署這一殺器,公然與兵鑄局搶奪國家的軍備訂單,這讓不少人大跌眼鏡。

    而更讓他們愕然的是,面對著公然來搶自己飯碗的冶造局,兵鑄局局丞李縉竟然保持沉默,既沒有帶著人馬到冶造局去抗議,也不曾上書朝廷,懇請魏天子收回成命。

    後來他們才知道,原來,冶造局在成立軍造署的次日,便派人運送了一大堆鐵胚到兵鑄局的工坊,那皆是適合用來再次塑形鑄造鐵劍、鎧甲的熟鐵,在兵鑄局內的空地上堆積地猶如一座山丘那麼高。

    這一手,驚呆了兵鑄局的人,同時也讓啞口無言。

    這是挑釁!

    站在司署內那座堆積地有如山丘般的鐵胚跟前,兵鑄局局丞李縉面色非常難看。

    他當然明白這座仿佛山丘般的鐵胚代表著什麼。

    這是一個訊息!

    冶造局的人想借此告訴他:你兵鑄局要鐵胚鑄造兵器裝備,我冶造局給你們,你們要多少,我們給多少。但若是在滿足了你們所有要求的情況下,你們還是無法守住碗裡的肉,那就別怪我們冶造局了。

    這是一次公平的競爭,事實上較真起來,冶造局還是較為吃虧了一方,正因為如此,兵鑄局局丞李縉根本沒有臉面去向魏天子提出懇請,畢竟這意味著,他們兵鑄局不敢接受冶造局的挑戰,將會使他們在朝中的威望地位大跌。

    可話說回來,兵鑄局會畏懼這種挑戰麼?

    李縉表示他們毫不畏懼!

    只不過……

    李縉抬頭望了一眼那堆仿佛山丘般的鐵胚,雙眉微微皺了皺。

    這等數量的鐵胚……不會真是冶造局這幾日煆燒出來的吧?

    說實話,冶造局在城外請工部的人建造了幾座地爐的消息,李縉不是不清楚。

    但是他並不看好。

    為何?因為兵鑄局曾經也嘗試過用地爐煆燒鐵礦,但遺憾的是,合格的鐵胚(熟鐵)並不多,更多的仍是半生的生鐵塊,非但質地很脆,而且失去了再次塑形的能力。

    想來,若是趙弘潤瞭解這回事的話,或許會很誠懇地告訴他,這是因為你們所建造的地爐,那座用來煆燒礦石的火爐保溫隔熱性能不足,以至於熱量大量散失,導致火爐內的鐵礦石無法得到充分的燃燒,仍舊殘留著大量的碳元素,因此,才會產生一批“不合格”的“殘次品”。

    李縉又哪裡曉得,冶造局用來煆燒鐵礦的火爐,那可是用耐熱、隔熱、保溫性能優秀的火磚砌成的,為此,冶造局的人從全國各地挖來了不同成分的黏土,經過了一些列的調試。

    但很遺憾,李縉對此一無所知。

    這應該只是冶造局的藏貨……

    他暗自安慰著自己。

    想罷,繃著一張臉吩咐著附近圍觀的下屬官員:“來人,將這些鐵胚搬到庫房去!”

    在李縉身邊,站著他的外甥,同時也兵鑄局的郎官鄭錦,此人聞言後驚訝地問道:“舅舅,您的意思是接受了冶造局的這些鐵胚?”

    畢竟按照他對舅舅李縉的瞭解,似冶造局先成立軍造署、隨後又派人送來大量鐵胚的這種挑釁,依他舅舅的性格,應該不會接受才對。

    李縉聞言瞥了一眼這名素來疼愛的外甥,冷冷說道:“我接受的,是冶造局對我兵鑄局的挑戰!……他們不是要跟我們比鑄造那批軍備的數量麼?好!我們就跟他比!”

    此時的李縉,絲毫不覺得自己會輸。

    冶造局是研發機構又如何?他兵鑄局的鑄造工藝來自於冶造局那又如何?正所謂術業有專攻,他兵鑄局幾十年如一日地打造武器裝備,在他們最強的一項上,難道還比不過那東一榔頭西一錘的冶造局?

    “將這件事告訴署內的工匠們,就說,冶造局惦記著我兵鑄局碗裡的肉,企圖來搶肉吃,若是不想自己碗裡的肉被旁人奪走,那就從今日起,署內工匠們全員趕工,務必要在打造軍器的數量,將冶造局遠遠甩在後頭!”說完,李縉想了想,又不忘叮囑一句:“但要務必保證品質,莫要砸了我兵鑄局的招牌!”

    “舅舅放心!”鄭錦抱了抱拳,領命而去。

    別看鄭錦當初在冶造局的人面前氣焰囂張,但他其實並非啥事不會的紈絝,雖然在鑄造兵器等業務上不甚瞭解,但他在兵鑄局內的人緣倒是不錯,兼之此人還有一張能顛倒黑白的嘴,三言兩句就說得兵鑄局內的那眾多工匠們嗷嗷叫,一個個挽著袖子,一副要與冶造局拼命的架勢。

    當然,此時的拼命,自然不可能是去與冶造局幹架,而是指接受冶造局的挑戰,他們要讓冶造局的那些人明白,什麼叫做術業有專攻!

    於是乎,整個兵鑄局仿佛沸騰了似的,一個個士氣高漲,埋頭於打鐵事業。

    這個消息,沒過半日就傳到了冶造局。

    “肅王殿下,冶造局的李縉接受了那批鐵胚,並下令署內的工匠趕工鑄造武器,看來他也是猜到了咱們的用意,想跟咱們比試比試。”

    “真是意外……”趙弘潤摸著下巴,喃喃自語道。

    說實話,用挑釁的方式去激將,說實話趙弘潤之前有些擔心,雖然說這份擔心其實沒有什麼必要。

    “李縉……性格挺倔啊。”

    “是啊。”王甫聞言笑著符合道,作為冶造局的局丞,他曾經可沒少跟兵鑄局的局丞李縉打過交道,自然明白那位兵部尚書李鬻的公子究竟是個什麼脾氣:那可是比他老子李鬻性格更倔強的人。

    而對於李縉此人,趙弘潤倒是沒有什麼過深的接觸,只從旁人口述中得知此人驕傲、正直、頑固、守舊、喜惡分明……唔,就跟大部分的魏人一樣,第一印象決定他之後對待你的態度,幾乎很難再扭轉看法。

    說實話,這類人挺麻煩的,至少在趙弘潤看來是這樣。

    “既然兵鑄局已接受了我冶造局的挑戰,那麼,我冶造局……不,我軍造署,也該有所動作了!”

    “下官已經安排好了。”王甫低聲說道。

    就在昨日,王甫將那些先前派出去的工匠們,將那些在鑄鐵工藝方面頗有經驗的工匠們又召了回來,劃入了軍造署,博浪沙河港的建造需要許多熔鑄技術過硬的工匠們,但相比之下,終歸還是軍造署這邊更加緊要,反正博浪沙河港的建設屬於十年工程,施工時間極長,臨時抽調些經驗豐富的工匠回來,並不礙事。

    “唔。”趙弘潤聞言點了點頭,旋即又問道:“量產軍器的具體事宜,考慮地如何了?”

    兵鑄局是一個強敵,這一點趙弘潤心中清楚地很。

    畢竟兵鑄局專精於一門,數十年來只負責為國內精銳軍隊鑄造武器裝備,在鑄造這方面,甚至要比冶造局的工匠更有經驗。

    冶造局研究滲碳、研究淬火、研究鍍刃,一步步改進增強鐵質武器,使得變得更加鋒利且堅固,這使得冶造局的工匠們在趙弘潤心目中更具分量。

    可儘管如此,他們在鍛造武器方面不如兵鑄局那麼專精,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因此,仍舊沿用舊有的鍛造工藝,是根本無法贏過兵鑄局的,唯一的出路就只有改良鍛造工藝。

    而最好的辦法,就是像量產蠟燭一樣,將熟鐵熔成鐵水,一步到位塑成劍刃的形狀。

    當然了,似這種熔鑄的劍刃並不穩定,仍需通過大力鍛鑄擠壓鐵劍,使其變得更加堅固,但比起舊有的鍛造方式,這已大幅度縮短了鑄造一柄劍所需的時間。

    至於鋒利度,這倒是好辦,只要用磨刀石磨拭一番即刻。

    唯一的問題,就在於熔鑄鐵劍以及武器裝備的模具。

    不可否認,用來製作火磚的黏土,那會是眼下製造鐵劍模具的最佳材料,可關鍵在於,若像鑄造生產蠟燭的模樣那樣,用黏土來造模具,這個花費實在太大了。

    當然了,這個花費指的是運輸這種耐熱性黏土的花費,並非是這種黏土自身的價值。

    “先嘗試看看吧。”

    趙弘潤對王甫言道。

    繼兵鑄局之後,冶造局,不,應該是軍造署,亦緊鑼密鼓地開始了趕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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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熔鑄鐵劍

    量產鐵劍,自然要借助模具。

    就在兵鑄局的工匠們拼了命似地在趕工鑄造武器時,冶造局的工匠們,卻在打造熔鑄鐵劍所需的模具。

    因為早已有了當初打造蠟燭模具的經驗,冶造局的工匠們在打造模具時仿佛顯得得心應手,利用比以往的普通陶土隔熱保溫性能更出色的黏土,先捏出了鐵劍模具的輪廓。

    隨後,將利用坩堝融化的鐵水倒入黏土模具內,待其冷卻後,便得到了與蠟燭模具樣子差不多的鐵劍模具。

    這座模具上,同樣橫豎皆是十個方孔,長一尺、寬半尺,深約一柄劍的長度左右。

    不得不說,這座方方正正就跟一座鐵質平臺般的鐵模,可要遠比當初用啦製造蠟燭的模具大地多,同樣也沉重地多。

    冶造局的工匠們,在這座鐵模的那一百個方孔中刷上油,隨後用黏土填充,儘量塞滿的。

    然後,他們用堅硬的木頭打磨了一柄木劍,這柄木劍比正常軍隊使用的兵器大一圈,工匠們將其插入被黏土填滿的方孔中,直沒劍刃。

    隨後,當工匠們將被擠出來的黏土清理乾淨,再將木劍拔出,鐵模方孔中黏土內部,便留下了這柄木劍的輪廓,這便是真正用來熔鑄鐵劍的模具。

    待等那些黏土稍稍凝固了些後,工匠們將鐵水倒入這些黏土中央的空洞,將其填滿,滾燙的鐵水逐漸溫度傳遞給周圍那一圈黏土,使黏土逐漸固化。

    如此一來,待等鐵水徹底冷卻凝結之後,冶造局的工匠們便可將劍胚連帶著包裹它的黏土一同取出,待敲碎了作為外殼的黏土後,便能得到一柄需要經過再加工鍛造的劍胚。

    唯一的問題是,以這種方式熔鑄出來的劍胚,是沒有劍柄的。

    別以為能簡單地用焊接技術將劍柄焊接上去,事實上這並不可取,畢竟這是供給軍隊的武器,品質尤其重要,萬一有朝一日,有一名士卒拿著這種焊接劍柄的鐵劍踏上戰場,與敵人奮力拼殺,結果在關鍵時候劍柄與劍刃脫離了,這非但關係上一條人命,更關係到這個戰場上,魏國因為武器品質問題而損失了一名英勇的士卒。

    別以為這是小事,或許一名士卒並不能影響整場戰事的勝敗,若是十名呢?一百名呢?

    倘若萬一真出現了那樣的狀況,那冶造局可就難辭其咎了,要知道,駐軍六營的大將軍們,恐怕會將冶造局的屋頂給掀翻了。

    而就在眾工匠們為此愁眉不展時,上一次在完善蠟燭模具時提出過寶貴建議的年輕工匠丁鈞,這回再一次提出了建設性的建議。

    他提議,冶造局再打造一種特殊零件的模具,即一根約手指頭粗細的鐵棒,在那些被黏土所包裹的鐵水尚未凝結成形時,將這種鐵棒用繩索吊起來,懸掛著垂入鐵水當中,如此一來,待等劍胚凝結成形時,這根鐵棒就會熔結在劍胚的內部。

    為了防止鐵棒脫離劍刃,丁鈞又建議打造鐵棒模具的時候,每隔一段距離便加寬一小段,仿佛人的手指關節似的,用類似鎖扣的方式,確保鐵棒不能從鐵胚內部脫離。

    這些個建議,非但讓冶造局的眾工匠們大為驚歎,亦讓趙弘潤對這名叫做丁鈞的工匠上了幾分心。

    趙弘潤感覺,這名叫做丁鈞工匠,或許工藝經驗不如那些上年紀的工匠,但是他的創意,就連他趙弘潤都感覺吃驚。

    當日,趙弘潤二話不說就將丁鈞提拔為匠頭。

    匠頭,或者說工頭,它並非是冶造局內正式的職稱,相當於是像“工匠隊長”的存在,一般來說只有上年紀的、經驗極其豐富的老匠師才有這個資格,絕非是像丁鈞這種三十歲不到的年輕工匠可以擔任的,畢竟冶造局是一個極其講究資歷的司署。

    好在丁鈞三番兩次地提出了重要建議,做出了極大貢獻,兼之趙弘潤在冶造局的地位特殊,因此,冶造局內的那些工匠們,這才默認了年紀輕輕的丁鈞被提拔為匠頭,指揮他們。

    不得不說,丁鈞的構思的確巧妙,借助他想出來的辦法,冶造局的工匠們很快便收穫了一百把劍胚。

    之所以稱呼這些直接用鐵水熔鑄的鐵劍為劍胚,那是因為此時的這種鐵劍,由於並經鍛造、淬火,它的質地並不如成品的鐵劍。

    當然了,事實上最佳的辦法是用沉重的機器壓軋,但是這個時代並不具備這種工藝條件,因此,唯有老老實實地叫工匠們一錘一錘地敲打,再進行一系列淬火、正火、回火等程式,使得劍胚逐漸穩定下來。

    但不管怎麼說,一步到位熔鑄成劍胚,隨後再進行一輪加工的製造工藝,比起兵鑄局那種直接用塊狀鐵胚打造鐵劍的工藝,那可是要快地太多了。

    假如說兵鑄局一名工匠用塊狀鐵胚開始打造一柄成品鐵劍需要三到五日工夫,那麼,冶造局的工匠們,通過新工藝,直接加工劍胚,一下子就能將時間縮短至一日,這可是翻天覆地般的改進。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

    十日過後,兵鑄局的工匠們大約已製成了兩三千柄成品鐵劍。

    而冶造局這邊,卻只鑄造了十台用來熔鑄鐵劍的鐵質模具,雖然也量產了一些劍胚,但是成品的鐵劍,卻是一柄也無。

    莫以為兵鑄局的鐵劍鍛造數字嚇人,事實上,兵鑄局有近乎兩千名經驗豐富的鐵匠,再加上輔助鑄打鐵胚的匠人,以及拉風箱的學徒,不難猜測兵鑄局究竟投入了多少人力,才將產量提升到這一步。

    可能是這個消息走漏到了朝中,以至於朝中有不少人對冶造局嗤之以鼻:虧這幫人先前還去挑戰兵鑄局,如今過了十日,兵鑄局已鑄造了兩三千柄成品鐵劍,這冶造局這幫人呢?也不知在做些什麼!

    然而,朝中但凡是有見識的官員,卻保持了沉默。

    尤其是虞部,他們名下的虞造局手裡攥著越來越多由冶造局所打造的蠟燭模具,每日生產的蠟燭已近乎天文數字,早已生產到戶部的原材料供應不及的地步,無奈之下才選擇了暫時停工,等戶部轄下的倉部將製作蠟燭的原料運過來再說。

    也只有他們,才明白用模具量產成品的工藝是何等的恐怖。

    對此,虞部司郎周培暗暗冷笑:冶造局的蠟燭模具,已近乎擠垮了國內大大小小的蠟燭工坊,迫使那些工坊主改變了營生方式,以説明他們虞部販賣蠟燭為生。倘若冶造局當真又鼓搗出能夠量產武器裝備的模具,恐怕就連兵鑄局都要被擠垮。

    甚至於,當這則消息傳到魏天子耳中時,魏天子還笑著與垂拱殿內三位中書大臣打賭,賭兵鑄局與冶造局的這場工藝較量,究竟誰會勝出。

    結果,除了上任不久,對趙弘潤與冶造局仍抱持有幾分懷疑的中書右丞馮玉選擇了兵鑄局外,中書令藺玉陽與中書左丞虞子啟二話不說就選擇了冶造局。

    而隨著這件事在朝內流傳越光,越來越多的官員皆對這場勝負產生了好奇,默默地關注此事。

    支持兵鑄局的,比如像吏部的官員,他們因為當初吏部被魏天子削弱而對趙弘潤暗恨不已,這次不出意外站到了兵鑄局那邊,口口聲聲說什麼冶造局想要在兵器鍛造方面勝過兵鑄局,簡直是癡人說夢!

    甚至於,就連戶部也有不少人抱持著這個觀點。

    當然了,最主要的還是兵部官員與工部官員的相互扯皮:兵鑄局是兵部的“親兒子”,兵部官員自然支持兵鑄局,而冶造局雖然談不上是工部的“親兒子”,並且也早已從工部脫離,但再怎麼說,冶造局也是從工部分出去的,這份情誼可不會減弱。

    可以說,除了刑部、禮部的官員抱持中立外,其餘部府仿佛都已站好了列隊。

    於是乎這段日子,幾乎時常能看到兵部與吏部的官員,跟工部官員因為一件小事而爭吵互罵,而工部官員,也以各種藉口與理由,拒絕接受兵部與吏部所提出來的修繕官署的申請。

    整個朝廷,鬧得不可開交,讓聽說了此事的趙元俼哈哈大笑。

    總的來說,朝廷內的官員仍舊是看好兵鑄局的居多,但就在僅有工部官員吶喊助威的情況下,冶造局卻不急不慌,仍舊忙碌著自己的事。

    不錯,無論是趙弘潤還是王甫,都絲毫沒有慌神的意思。

    正所謂欲善其工必先利其器,冶造局花了十日工夫鑄造了模具,但隨著模具正式投入使用,冶造局的鐵劍鑄造數量,勢必會超過兵鑄局,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果不其然,再等過了十日後,兵鑄局的工匠們,只不過是將兩三千柄的成品鐵劍數量翻倍,而冶造局,僅僅四百余名鐵匠以及大約雙倍數量的匠人與學徒,卻在這十日裡一口氣將成品鐵劍的數量從零提升到了四千把。

    平均算下來,果然是一組(一名工匠、一名匠人、一名學徒)工匠每日鍛造一柄鐵劍的速度。

    當這則消息傳到朝中後,果真是嚇傻了一大批人。

    然而,冶造局的底力遠遠不止如此,按照趙弘潤的估算,倘若兵鑄局與冶造局皆按照目前的鑄造趨勢生產鐵劍,那麼,等到第三個十日過去後,冶造局便將生產八千柄鐵劍,一舉追平兵鑄局,甚至還要超過。

    更不可思議的是,隨著時日的推後,冶造局哪怕不增加鐵模,鐵劍的產量仍可以每十日千柄的優勢將兵鑄局逐漸甩在後頭。

    這就是時代的變遷,新工藝勢必將取代並淘汰舊工藝,一個小小的兵鑄局又如何能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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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兵鑄局的危機

   六月下旬的時候,朝中發生了一件讓人大跌眼鏡的事。

    原來,冶造局轄下的軍造署下署,儘管在第一個十日的鐵劍產量上被兵鑄局甩在了後頭,但在六月中旬的時候,便已很不可思議地反超兵鑄局近兩千把鐵劍,而待等到六月下旬的時候,冶造局已領先兵鑄局超過三千多柄鐵劍。

    當這個消息傳遍朝中時,似兵部、吏部等官員無不目瞪口呆,甚至於,就連原本站在冶造局這邊默默支持的工部,亦有些難以置信。

    眾人無不瞠目結舌,怎麼也沒想到,數十上百年專門經營軍式武器裝備的兵鑄局,竟然被冶造局給趕超了。

    此事驚動了兵部尚書李鬻,這老頭親自到兵部的庫房,親眼目睹冶造局的人將一車車的成品鐵劍運至庫房,由兵部官員逐一清點記錄。

    “冶造局所打造的鐵劍,成色、質地如何?”

    兵部尚書李鬻偷偷詢問掌管兵部兵械庫房的庫部司郎陶濉。

    庫部司郎陶濉有些犯難地望了一眼不遠處那早已瞠目結舌的兵鑄局局丞李縉,心中暗暗歎了口氣,對李鬻言道:“質地成色,皆不遜色我兵鑄局鑄造出來的鐵劍……”

    “這……”

    兵部尚書李鬻眼中露出了難以接受的驚愕之色。

    雖然他也明白,冶造局既然謀劃著企圖與兵鑄局爭奪軍隊的武器製造訂單,勢必已做好完全的準備,可似這般輕輕鬆松地就讓冶造局超過了他們的兵鑄局,這讓李鬻實在有些不敢置信。

    “怎麼會這樣呢?兵鑄局可是投入了近乎兩千組工匠啊,據老夫所知,冶造局內的鐵匠,不過就區區四五百人罷了,怎麼……”

    李鬻皺緊了眉頭。

    瞧了一眼頂頭上司,庫部司郎陶濉壓低聲音說道:“尚書大人,您看看這個。”

    說罷,他從冶造局放盛鐵劍的竹筐裡隨手取出五柄鐵劍,逐一整齊擺在地上。

    李鬻起初感覺很是困惑,可待等他仔細比對那五柄鐵劍,他忽然發現一個很不可思議的巧合:那就是,這五柄鐵劍的規格樣式,無論的劍刃的長度、寬度、厚度,還是劍柄的長度,都近乎一模一樣。

    而兵鑄局就做不到這一點,他們打造出來的鐵劍,在劍刃與劍柄的規格上存在這一定的差異,有的劍刃稍長、有的劍刃稍厚,這不奇怪,因為兵鑄局的每一把鐵劍,都是由不同的一組工匠們單獨打造出來的,因此必定會存在差異。

    可冶造局的這批鐵劍,竟做到了在這方面幾乎雷同,這意味著什麼?

    “所有冶造局鑄造的鐵劍皆是如此麼?”李鬻壓低聲音問道。

    庫部司郎陶濉歎了口氣,重重點了點頭。

    見此,李鬻張了張嘴,卻又無聲地將其閉合。

    很顯然,這必定是因為冶造局的人想出了量產鐵劍的辦法,就像當初那夥人量產蠟燭一樣,唯有用相同規格的模子所熔鑄出來的鐵劍,外形才會幾近等同。

    可鐵器不是蠟燭啊,冶造局的人究竟是怎麼做的呢?

    儘管李鬻苦思冥想也猜測不透,但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冶造局,已掌握了鐵劍的量產技術。

    這可是一則了不得的消息,畢竟,冶造局若能產量鐵劍,那麼,自然也能量產刀槍劍戟等別的武器,其中差別並不大。

    這對兵鑄局來說,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李鬻覺得自己有必要親自走一趟垂拱殿。

    想到這裡,這個老頭二話不說便直奔皇宮而去。

    此時,冶造局後來者居上的消息,亦由無孔不入的內侍監傳到了垂拱殿,當得知冶造局僅花了四十日工夫便徹底在鐵劍的鑄造上超過了兵鑄局,這讓新任的中書右丞馮玉目瞪口呆。

    認賭服輸,他只好拿出三十兩銀子,分別輸給魏天子,以及藺玉陽、虞子啟兩位同僚。

    平心而論,中書臣品秩位比侍郎,但影響力甚至要比尚書品秩的官員還要大,這三十兩銀子,對於馮玉這等大臣而言不過只是小數目而已,可問題在於,輸了錢是小事,莫名其妙地輸了,這才是關鍵。

    “微臣實在不明白,兵鑄局怎麼就輸給了冶造局呢?”

    見馮玉滿臉困惑地發問,魏天子與藺玉陽、虞子啟三人心中暗暗好笑。

    說實話,他們當初對冶造局也不是抱持著十足的信心,但是他們很清楚趙弘潤的鼓搗勁,這位肅王殿下,時常會鼓搗出一些足以讓人顛覆原先觀念的東西來,比如,前一陣子擠跨了國內大大小小蠟燭工坊的蠟燭模具。

    但是此時此刻嘛,在馮玉這位“後輩”面前,藺玉陽與虞子啟作為垂拱殿的“老人”,自然要擺出一副吾早已看破一切的面孔,讓馮玉不由得感覺這兩位前輩同僚果然是“深不可測”。

    玩笑歸玩笑,該提出的,藺玉陽與虞子啟還是要提。

    這不,在收斂了笑容後,藺玉陽立馬向魏天子言道:“陛下,冶造局在這個賭局中贏過兵鑄局,足以證明肅王殿下的才幹,可是……兵鑄局日後又該如何自處呢?”

    他說得很隱晦,但魏天子自然明白他所想表達的意思。

    的確,兵鑄局的立身之本,在於替國內的軍隊鑄造武器裝備,可若是他們的鍛造能力被冶造局追趕居上,那兵鑄局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臣以為,冶造局必定是採用了鑄造鐵劍的新工藝,臣建議,請冶造局教會兵鑄局新工藝,以提高兵鑄局的鑄造能力……”

    “……”聽了藺玉陽的話,虞子啟微微皺了皺眉,未等魏天子開口,便搶先一步說道:“陛下,臣以為藺大人所言不妥!……冶造局改良了新工藝,其功勞在冶造局,平白無故叫冶造局將苦心研究的心血白白教會給兵鑄局,這豈不是為人做嫁?若陛下不顧冶造局的心血,恐不能服眾。”

    “虞大人這是說的哪裡話?”藺玉陽轉過頭來,皺眉說道:“冶造局如今同時在博浪沙與祥福港兩處建造、擴建船塢港口,同時還為倉部打造數十艘運載貨物的船隻,如今又介入到兵器打造一事中……這步子未免邁地太大,不利於冶造局的發展。”

    不得不說藺玉陽說得的確中肯,事實上,就連趙弘潤都感覺如今冶造局邁開的步子未免太大,導致到處都是需要用錢的地方,以至於他如今欠下了戶部與工部一大筆錢,好在冶造局有蠟燭鑄造的分紅,否則,戶部恐怕還真不放心叫冶造局賒欠那麼龐大的一筆錢。

    但即便如此,趙弘潤亦咬牙支撐著,沒辦法,為了使國家儘快強盛起來,就唯有不惜代價地投入人力物力,這個時候讓他放棄其中一兩項工程,相信他絕不會認同。

    而這一點,素來與趙弘潤交好的中書左臣虞子啟也是心知肚明,聞言遂毫不客氣地說道:“冶造局的步子是否邁得過大,虞某說了不算,藺大人說了也不算,得看肅王殿下的意思。……虞某只是覺得,如今冶造局已脫離六部二十四司,自營自生,戶部已不再向其下撥款項。而藺大人卻要冶造局將新工藝白白教會兵鑄局,這與強盜行徑何異?”

    虞子啟的話很重,而且不怎麼好聽,但話中的道理卻顯而易見,藺玉陽亦不能反駁。

    可問題就在於,若放任此事,兵鑄局遲早會被冶造局擠垮。

    除非朝廷這邊有意地偏袒兵鑄局。

    可如此一來問題又來了,明明擁有了冶造局的新工藝,朝廷卻仍舊採用兵鑄局的舊工藝,這算什麼?棄美玉而取頑石?

    這時,中書右丞馮玉在旁說道:“不若將兵鑄局與冶造局合併?或者,與那新的那個什麼軍造局合併?”

    “……”藺玉陽與虞子啟頓時啞然,神色怪異地瞅了一眼馮玉,他們心說,你馮玉是不是缺心眼啊?兵鑄局那可是兵部親兒子,兵部怎麼可能讓兵鑄局與冶造局合併?更遑論是與冶造局的下署軍造局合併?

    “這……不大妥。”為了照顧這位同僚的臉面,藺玉陽含糊地搖頭道。

    然而馮玉卻會錯了意,聞言點點頭說道:“倒是,確實不大妥,倘若如此,冶造局未免太大了,已超出司署的規格了……”

    藺玉陽與虞子啟對視一眼,裝作沒聽到。

    然而這三人的對話,卻讓魏天子微微有些心動。

    誠然,冶造局目前鋪開的攤子的確有些大了,以至於他兒子趙弘潤因為人力物力的限制,顯得束手束腳,但冶造局的價值,魏天子不可能看不出來。

    正如趙弘潤曾經所說過的,冶造局或將真的成為他大魏頂尖工藝的標準。

    因此,若能使兵鑄局併入冶造局名下,魏天子相信他兒子趙弘潤能更加發揮效用,唯一的問題是,此舉勢必將遭到兵部的強烈反對,這可遠比吏部失去了主辦科舉權利的影響更甚。

    就在魏天子沉思之際,忽然有一名小太監步入了垂拱殿,對魏天子恭敬地說道:“陛下,兵部尚書李鬻求見。”

    李鬻?那個倔老頭這時候求見于朕?

    微微一愣,魏天子心中立馬便猜到了對方的來意:李鬻此番前來,只有可能是因為冶造局那量產武器的新工藝而來。

    想了想,魏天子點頭言道:“宣!”

    那名小太監躬身而去,不多時,兵部尚書李鬻便看似火急火燎地步入了垂拱殿,跪拜在龍案前,直接道明瞭來意。

    “懇請陛下下旨使冶造局出讓鑄造武器的新工藝,否則,兵鑄局勢將不存!”

    而與此同時,兵部尚書李鬻的兒子,兵鑄局局丞李縉,已親自來到了冶造局的署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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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榴槤

    深夜,肅王府內寂靜一片,除了肅王衛隊負責著王府的保衛外,其餘人早已陷入了睡夢。

    而在北屋東苑的茗荼苑內,羋薑正跪坐在二樓的閨屋內,默默地喝著她親手所泡的茶水。

    她很喜歡喝茶,習慣在茶水中添加一些名為荼的白花花瓣,使略顯苦澀的茶水增添幾分芬芳,為此,她甚至將自己居住的屋子也命名為茗荼苑。

    “梆梆梆”

    肅王府外的街道上,傳來了打更的聲音,根據敲更的聲響判斷,已是三更天前後(即子時)。

    是時候了……

    心中閃過一個念頭,羋薑默默地將杯中的茶水飲盡,旋即緩緩站起身來,從二樓的窗戶輕盈地躍了出去。

    “踏踏踏”

    遠處的小道上,隱約傳來一陣腳步聲。

    羋薑知道,那是這座王府內的肅王衛隊,一群訓練有素、身經百戰的老卒。

    因此,她迅速地翻身躲入了走廊旁的園子裡,默默地等著那支衛隊經過。

    “唔?”

    在那支七八人的肅王衛隊中,有一名老卒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朝著羋薑藏身的陰影處瞧了幾眼。

    這名老卒的同伴可能是注意到了他的舉動,疑惑問道:“老彭,怎麼了?”

    只見那被叫做老彭的肅王衛死死盯著羋薑藏身的位置,皺眉說道:“總感覺……好似有什麼在那裡。”

    “是麼?”其餘幾名肅王衛聞言臉上的笑容頓時收斂了起來。

    他們互視了一眼,幾個人不約而同地翻身越出走廊,朝著老彭所指的方向包圍了過去。

    比起眼睛,這些上過戰場的老卒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覺,在殘酷的戰場上磨練出來的直覺,讓他們一次又一次地逃過了死亡,終於等到了卸甲退伍的時刻。

    幾個人小心翼翼地靠近,腳步放得很輕,幾乎沒有什麼聲音,而他們的手,則按在腰間佩劍的劍柄上,隨時準備著抽劍。

    然而,待等他們突然跳到了那棵樹的背後時,他們詫異地發現,樹後邊根本就沒有什麼。

    幾個人四下往了幾眼,觀察了好一陣子,這才收起了警惕,幾個人紛紛開口取笑那個老彭。

    然而,就在距離他們僅僅只有一丈遠的矮樹後,羋薑正背靠著矮樹坐在地上,屏著呼吸。

    這群從魏國浚水軍退伍的士卒真是不簡單,竟然能捕捉到了我細微的氣息,果然不愧是身經百戰的士卒……

    羋薑靜靜地等著那幾名肅王衛離開。

    說實話,憑藉著巫女與自然溝通、消除自身氣息的修行,按理來說是不會被一般人發現的,但事總有例外,比如,一些時常在生死邊緣徘徊、在殘酷的戰場上磨練出野獸般直覺的精銳士卒,他們就能“感受到”常人所無法察覺的威脅。

    這也正是羋薑提前避開這群肅王衛的原因。

    那個矮子……真是招了一群不得了的護衛呢。

    等到那幾名肅王衛離開後,羋薑這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旋即,迅速地朝著北屋而去。

    眨眼功夫後,羋薑便來到了趙弘潤所居住的北屋主殿。

    她當然是不可能大搖大擺地從殿門進入的,畢竟這裡是守衛最森嚴的地方,有不止一隊的肅王衛在此守衛。

    她仍舊沿著上一回的路,來到了殿側的窗戶。

    只見她左右瞧了幾眼,輕輕推開窗戶,旋即迅速地翻了進去,並立即轉身將窗戶閉合,畢竟她也摸不准巡邏的肅王衛究竟何時會在這邊。

    而到了北屋殿內後,防守的力度相對就要薄弱一些了,但羋薑並未放鬆警惕,因為她知道,趙弘潤的身邊,必定會有一名實力比那些肅王衛更強悍的宗衛貼身保護著。

    似沈彧、呂牧、衛驕等宗衛們的實力,羋姜早在楚國時就已經與其較量過,在不借助藥粉、不使用劍舞的情況下,她們姐妹未必是這些宗衛們的對手。

    那矮子今夜的護衛……應該是高括吧?

    羋薑的腦海中浮現出宗衛高括的模樣。

    終究是在趙弘潤身邊呆了數個月,羋姜對於趙弘潤身邊那十名宗衛,大致也有所瞭解。

    而高括,就屬於那種警覺性非常強的人,此人或許會對羋薑今夜的行動造成一些阻礙。

    她從懷中摸出一支手指長的小竹管,含入口中,旋即,悄悄的推開了房門。

    “吱”

    一聲開門時若有若無的輕響,讓羋薑心中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羋薑瞬間就聽到外室那張小榻上,有一個黑影坐了起來,一雙在漆黑夜裡泛光的眼睛帶著幾許迷惘下意識地望向了門口。

    “噗”

    羋薑嘴裡一吐氣,只見嘴裡一道微弱的銀光閃過,榻上的黑影頓時作勢欲倒。

    見此,她連忙疾步上前,用手小心地托住了那個黑影,輕輕將其放倒在床榻上。

    果然是高括……

    瞧清楚了榻上的宗衛,羋薑伸手將他脖子處一根纖細的銀針取了下來,放回從嘴裡吐出的竹管中,小心塞入腰帶中。

    這支銀針的針尖蘸有能使人昏睡的藥汁,藥性強烈,僅這一下,相信這高括勢必地呼呼大睡到明日天明。

    真廢事,要還是那個傻傻的褚亨就好了……

    羋薑心中微微歎了口氣,畢竟一個月前的她潛入這裡時可輕鬆地很,直接走到在床榻上呼呼大睡的宗衛褚亨身邊,用那根銀針在其脖子根一刺,這就算了事了。

    哪像今日似的提心吊膽,這要是方才竹管內的銀針沒能射中高括,那可就有得瞧了。

    全怪這矮子……

    站在趙弘潤的大床旁,羋薑悻悻地瞅著在榻上安睡的趙弘潤。

    忽然,只見在睡夢中的趙弘潤夢吟了幾聲,旋即,竟又喚起了羋薑的名字。

    果然一個月就是最大限度了……

    就著從窗戶紙印進來的朦朧月光,隱約可見羋薑的臉微微一紅。

    “羋薑啊……本王知道這是夢,你騙不了本王的……唔唔……既然是在夢裡,姑且就讓你好好伺候本王吧,哈哈……”

    熟睡中的趙弘潤,嘴裡不時含糊不清地吐出幾句不連貫的話來。

    ……

    羋薑紅著臉看著趙弘潤,半響搖了搖頭,撩起左手的袖子。

    只見她的左手手腕處,不知為何竟有一道還未徹底癒合的傷口。

    忽然,她從腰後摸出一柄小巧的匕首來,朝著那道還未癒合的傷口割了一刀,頓時間,鮮血便湧了出來。

    這時,就見她用嘴裡咬住匕首的柄,用右手掰開趙弘潤的嘴裡,隨後將左手懸在他的嘴巴上方,默默地看著從她手腕處傷口流出來的鮮血,仿佛一根紅線似的,流入趙弘潤的嘴裡。

    這道傷口,割地可不淺,稱之為血流如注也不為過。

    正因為如此,僅僅十幾息工夫,羋薑臉上的氣色就變得不太好看了,逐漸顯露出失血過多時才會導致的蒼白面色,連嘴唇都微微有些發白。

    她用右手拿出一個竹管,從其中摳出些仿佛白脂般的藥膏,塗抹在手腕處的創口。

    還別說,由這位巫女親手調配的草藥藥膏,效果還真是顯而易見,幾乎是瞬間就止住了血。

    她在趙弘潤的床沿坐了片刻,因為她感覺有些頭暈目眩。

    這是因為大量失血所導致的。

    她回頭望了一眼趙弘潤。

    因為某些原因,當她望向趙弘潤時,她蒼白的臉上竟詭異地泛起了幾分潮紅色,就連呼吸亦不禁加快了幾分。

    她猶豫著伸出手,輕輕撫向趙弘潤的臉龐。

    逐漸,她的目光變得溫柔而迷離,她仿佛不受控制似的,緩緩彎下身,嘴唇微動,仿佛要將紅唇印在趙弘潤的嘴上。

    忽然,她整個人好似觸電似的一震,就連顯得迷離的目光已回復了幾分澄明。

    只見她深深呼吸了幾次,總算是脫離了心底某種詭異欲望的操控。

    難道青蠱當真無法解除麼?

    羋薑的臉上泛起幾分無奈。

    說實話,她對趙弘潤沒有什麼反感或抵觸的情緒,哪怕曾經過後,此刻也早已被某種神奇的存在扭轉了對他的看法。

    就如趙弘潤覺得羋薑越來越可愛,逐漸變得能夠接受一樣,羋薑亦逐漸對這個身高還不及她的小男人心生了某種特殊的情絮。

    但理智使她明白,那並非是真實的感情。

    因此,她感到糾結。

    不過更讓她糾結的是,眼前這個如今與她命運相系的小男人,似乎還在“抗拒”這份命運。

    這讓她有些不快。

    畢竟任何一名女人,在遭到拒絕的時候都會感到生氣,哪怕她們其實對對方並沒有什麼興趣。

    正因為如此,當得知趙弘潤正在想辦法拔除那青蠱時,羋姜其實是有些生氣的。

    可生氣歸生氣,她卻私底下用她的血,幫助趙弘潤緩解症狀。

    那是巫女間代代相傳的奧秘:男方體內的青蠱,唯有在沾染到下蠱的巫女的體液時,才會暫時地進入休眠狀態。而最好的體液,無疑便是鮮血,畢竟青蠱正是由巫女的鮮血餵養長大的,對於飼養者的血味尤其敏感。

    只不過,為了幫他緩解症狀而不惜傷害自己,就連羋薑自己也弄不清她究竟為何會這麼做。

    真是讓人不快……

    望著趙弘潤那美美的睡容,羋薑不知怎麼有些憤懣。

    可待等眼角余光瞥見趙弘潤隨手脫下掛在床頭的襪子時,她嘴角泛起幾分莫名的笑意。

    “哼!”

    片刻工夫後,羋薑小心翼翼地沿著原路離開了,不曾驚動在北屋附近巡邏的肅王衛。

    然而,仍處在睡夢中的趙弘潤,嘴裡卻塞著一隻襪子。

    半響後,他含糊不清地嘀咕著什麼。

    “唔?好大一塊榴槤啊……奇怪,我大魏哪來的榴槤?不管了……(咀嚼咀嚼)……唔?怎麼咬不下咧?”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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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15 00:13:41
第三百一十八章:變故

    早上起來,趙弘潤再次莫名其妙地發現自己嘴裡叼著一隻昨晚脫下的襪子,這讓他倍感噁心之餘不禁有些納悶。

    畢竟一個月前,就發生過一回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

    難道我昨晚夜遊了?還是說……昨晚這裡進賊了?

    趙弘潤四下仔細瞧了瞧,可他卻發現,屋內那位珍貴的擺設一件不缺,根本不像是進賊的樣子。

    難不成,那賊人突破了肅王衛的森嚴守衛,闖到他睡覺的屋子,就為了在他嘴裡塞一隻襪子?天下間有這麼無聊的賊麼?

    果然還是夜遊症的可能性居高吧……

    “為什麼呢?”一邊起身穿衣,趙弘潤一邊嘴裡嘀咕著,要知道近段時間那體內的青蠱也不再這麼竄出來興風作浪了,這使得他的情緒也逐漸穩定下來,按理來說精神方面應該十分穩定才對呀。

    換上一雙新襪子,趙弘潤來到了外室,瞧見了仍倒在床榻上呼呼大睡的宗衛高括。

    素來警覺性強的高括睡得跟死豬似的,這還真是件稀奇的事。

    “高括?嘿,高括?”

    “唔?”高括睜著朦朧的眼睛,一臉呆懵地伸手抓了抓脖子:“殿下醒了?”

    這是被褚亨給傳染了?

    趙弘潤無語地搖了搖頭,自顧自走到殿外,用石泉裡的清水漱了漱口。

    當他再次回到屋裡時,發現高括正疑惑地打量著四周。

    “幹嘛呢,高括?”趙弘潤好奇問道。

    只見高括呆懵地望著四周,遲疑地說道:“感覺昨晚好似有蚊子蟄了我一口……”

    “蚊子?有麼?”

    趙弘潤有些不解,要知道大魏的氣候偏冷,儘管眼下已至六月下旬,已算是入秋季節,但氣候仍未變得悶熱,倒是雨季將近,降水較多。

    “可能今年的蚊子來的較早吧。”高括自言自語道。

    趙弘潤聳了聳肩。邁步走出了北屋,向以往一樣,乘坐馬車徑直往冶造局而去。

    因為今日,冶造局正準備嘗試熔鑄一座用來鑄造鎧甲的模具。

    鎧甲模具的熔鑄。難度可要比熔鑄用來量產鐵劍的模具高得多,這其中存在著許多勢必得面對的技術難題。

    但趙弘潤還是相信,他冶造局的工匠能夠攻克這些難題。

    而當趙弘潤興致勃勃地來到了冶造局時,卻發現冶造局的局丞王甫再一次在司署門前恭候。

    這讓趙弘潤皺了皺眉。

    畢竟因為這件事,趙弘潤上一回就已經說過王甫一次了。

    “肅王殿下誤會了。下官在此恭候,是因為有要事要稟。”

    可能是注意到了趙弘潤皺眉的細節,王甫連忙解釋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心中的不渝稍稍紓解了幾分,不解地問道:“是要緊事麼?”

    王甫點了點頭,旋即小聲說道:“兵鑄局的局丞李縉,昨晚到我冶造局來了,懇求觀摩我冶造局量產鐵劍的過程。”

    趙弘潤聞言腳步一頓,轉頭望向王甫。

    見此,王甫連忙說道:“肅王殿下放心。未經殿下首肯,下官豈敢擅做主張,洩露我冶造局的機密?只是那李縉……”

    “他威脅你了?”趙弘潤皺了皺眉。

    王甫面色一滯,古怪說道:“說是威脅吧,倒也不是,可若不算威脅吧,他的做法……”頓了頓,他苦笑說道:“那李縉就是與下官耗著,說什麼也不肯回兵鑄局,這不。眼下還在下官的屋子裡坐著咧。”

    趙弘潤驚愕地望了一眼王甫,不可思議地問道:“呆了一宿?”

    “可不是嘛!……拜他所賜,下官昨日一宿未睡。”

    趙弘潤聞言,不禁在腦海中腦補兵鑄局局丞李縉與冶造局局丞王甫兩人坐在屋內大眼瞪小眼的景象。不由地就樂了。

    “傳言不虛啊……這李縉,果然比他老爹更倔!”

    趙弘潤好笑地搖了搖頭。

    “殿下,那這件事……”

    趙弘潤沉思了一番,忽然點頭說道:“行!你待會親自領著他,去觀摩我冶造局量產鐵劍的過程,若期間那李縉有什麼疑問。你盡可能地替他解惑。”

    “殿下?這……”王甫聞言面色微變,張口欲言。

    仿佛是看穿了王甫的心思,趙弘潤笑著說道:“王局丞的心意本王明白,不過,咱們的眼光要放得長遠些……”

    王甫疑惑地瞧了一眼趙弘潤,眼珠一轉,心中突然躍起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睜大眼睛忍不住說道:“殿下難不成……”

    “噓!”趙弘潤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旋即壓低聲音說道:“記得要讓李縉切身體會到,他兵鑄局的工藝實力,與我冶造局的差距。”

    “下官明白……”王甫嘿嘿笑了笑。

    此時他心中已明瞭:原來這位肅王殿下有意想將兵鑄局吸收過來,若真欲如此的話,那兵鑄局局丞李縉的態度就變得尤為重要的。

    要收服似李縉這種固執而驕傲的人,首先得將他心中的驕傲打沒,比如,顯擺顯擺冶造局的工藝水準。

    總之要讓李縉明白,唯有緊跟著冶造局的腳步,他兵鑄局的工藝水準才能進一步提高。

    “那軍造署……”王甫納悶地望著趙弘潤,心說難道殿下就不要軍造署了麼?

    而對此,趙弘潤甩給他一記白眼:計畫趕不上變化,若能吸收兵鑄局,那還要什麼軍造署?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王甫會意地離開了,臨走前,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回頭又對趙弘潤說道:“對了,殿下,垂拱殿派來一名內侍監的小公公,正在殿下的屋子裡候著。”

    唔?

    趙弘潤心中一愣,旋即點了點頭:“本王知道了,你去吧。”

    “是!”

    王甫走遠了,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趙弘潤不禁有些納悶。

    顯然,那幾名內侍監的小太監多半是來代替傳達垂拱殿的裁定的,可最近冶造局除了王甫上書懇請成立軍造署外。就沒有什麼其他的了呀。

    抱持著諸般猜測,趙弘潤來到了他辦理公務的屋子,果不其然,屋內恭候著一名小太監與兩名禁衛軍。

    “肅王殿下!”

    待瞧見趙弘潤領著幾名宗衛走入屋內。坐在屋內椅子上恭候的那名小太監與兩名禁衛軍連忙站起身來,向趙弘潤行禮。

    “不必拘禮。”趙弘潤笑著擺了擺手,問那名小太監道:“這位小公公來我冶造局,不知所為何事?”

    只見那名小太監從懷中取出一份章折,恭恭敬敬地遞給趙弘潤。口中說道:“回稟肅王殿下,陛下有聖諭給殿下您。”

    趙弘潤接過了那封聖諭,一份文書似的書信,上面蓋著魏天子的私印。

    說實話,這種方式的私諭規格不如聖旨,但意義是一樣的,畢竟是大魏國君所寫。

    ……

    趙弘潤稍稍停擱了一下,當即攤開那份章折觀瞧起來,可僅僅只是拿眼粗略一掃,他兩道眉毛便暫態間凝皺了起來。讓那名本好奇信章折內容的小太監嚇得連忙低下了頭。

    “殿下?”

    宗衛高括察覺到了自家殿下面色不對勁,適合地做出提醒。

    見此,趙弘潤收起了章折,面無表情地說道:“回稟垂拱殿,就說本王知道了!”

    話音剛落,宗衛高括適時地從袖內摸出一些銀錠,塞給那名小太監與兩名禁衛,三人連連稱謝。

    待等這三人千恩萬謝地離開之後,高括這才回頭問道:“殿下,怎麼了?”

    只見趙弘潤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手中的章折。淡淡說道:“沒什麼,不過是垂拱殿下令,讓我冶造局將量產武器的新工藝教給兵鑄局罷了。”

    “這……”

    高括面色微變,瞪大眼睛看著趙弘潤面無表情地將那份章折放在燭火上。將其給點燃燒毀了。

    而事實上同時燒盡的,還有趙弘潤滿腔的熱情。

    是我想得太簡單了麼?

    趙弘潤悶悶不樂地在椅子上坐了片刻,半響後吩咐道:“高括,將王甫叫過來!”

    “……是!”

    片刻工夫後,王甫滿臉不解地來到了這個屋子,看得出來。他著實有些困惑,畢竟他方才正奉了趙弘潤的命令去“誘拐”李縉,沒想到還未領著李縉觀摩完量產鐵劍的過程,趙弘潤便又將其給叫了回去。

    而在王甫的身後,還跟著皺著眉頭、面色看起來有些不太愉快的兵鑄局局丞李縉,似乎是因為趙弘潤打斷了王甫向他示意冶造局的工藝而感到不滿。

    “肅王殿下莫不是反悔了,將貴署的工藝坦誠于李某這個外人?”

    不得不說,李縉的脾氣比他老子兵部尚書李鬻更臭,根本不在意趙弘潤肅王的身份,在旁冷嘲熱諷。

    然而,讓李縉感覺意外的是,趙弘潤冷冷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本王剛收到來自垂拱殿的聖諭,叫我冶造局將量產武器的新工藝教會你兵鑄局……李局丞不妨回兵鑄局後,再慢慢研究吧。”

    “誒?”聽聞此言,李縉滿臉驚愕,頗有些目瞪口呆的意思:“肅……肅王殿下,您……您是在與李某開玩笑吧?”

    同樣目瞪口呆的,還有冶造局的局丞王甫。

    “開玩笑?”趙弘潤望著李縉冷哼了一聲,譏諷道:“看本王的面色,李大人還以為本王在開玩笑麼?!”

    “……”李縉張了張嘴,不由地收斂了倨傲,低聲說道:“肅王殿下,此事李某實在不知情……王大人可為李某作證,李某昨日到了貴署後,就未曾離開……”

    只可惜,他還未解釋完,就被趙弘潤抬手給打斷了。

    “行了,就算與你無關,也與你兵部脫離不了干係……”趙弘潤站起身來,望著李縉淡淡說道:“接下來,貴署就自個兒慢慢玩吧,我冶造局不奉陪了!……送客!”

    “這……肅、肅王殿下?”

    李縉似乎還想說什麼,只可惜面色不佳的王甫擋在了他面前:“李大人,請吧。”

    看看王甫,又看看趙弘潤,李縉感覺臉皮上傳來陣陣灼熱。

    儘管不知怎麼得到了冶造局量產鐵劍的新工藝,但李縉心底,一點兒也不感覺高興。

    失魂落魄離開了冶造局的李縉,心中唯有羞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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