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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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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霧矢翊]妻調令(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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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22:08:35 |只看該作者
第110章

  淑宜大長公主的行動力果然與眾不同,過了兩天,鎮國公府的人便過來下聘。

  曲家在京城的姻親得知後,皆過來觀禮。

  當看到鎮國公府抬進曲家的聘禮時,都忍不住暗暗吸了口氣,沒想到鎮國公府會如此大手筆,倒是應了先前曲家大太太和他們寒暄時透露的意思,鎮國公府雖然將婚期定得匆促了一些,也不過是重視這長孫媳婦,想快點娶過門。

  鎮國公府給曲家臉面,曲家自然也所有回饋,所以今天鎮國公府來下聘,在場的氣氛很是祥和。

  曲大太太今兒是被請過來幫忙招待,等到鎮國公府的聘禮都抬進了曲家專門放置的地方,便接過了官媒遞過來的聘禮單子,簡單地看了下,果然和那日商議的一樣,心裡雖然震驚,面上卻是笑容可掬,和季氏一起將官媒、全福人和鎮國公府的人送出垂花門。

  其他的客人由曲二老夫人陪著在花廳裡喝茶聊天。

  曲瀲這當事人乖乖地坐在自己的閨房裡,有些坐臥不定,偶爾忍不住時,撲到床上,憤恨地撓了一下床單,將床單當成某人來撓。

  正在這時,曲沁領了駱櫻進來。

  曲瀲忙端端正正在坐好,面上帶著羞澀的微笑,一點也看不出剛才撓被單時的凶殘。

  只有碧春幾個丫鬟一臉放空的表情,依然不太能適應她們家姑娘變臉的速度。

  「阿瀲,恭喜了。」駱櫻笑嘻嘻地進來,見曲瀲坐在矮榻上,笑著過去摟了她,「看來還是你比我先出嫁,說不定等我出嫁了,你連孩子都有了。」

  曲瀲唔了一聲,讓碧春給她沏茶,又送了一盤櫻桃過來,直接將她的話無視了。

  「這櫻桃好新鮮,是今兒剛摘的吧?」駱櫻名字裡有個櫻字,所以對櫻桃情有獨衷,吃多少都不膩煩,有一回還吃到拉肚子,嚇了眾人一跳。

  曲沁看了妹妹一眼,笑著道:「是今兒一早鎮國公府的常管事送過來的。」

  駱櫻一聽便知道是送過來給曲瀲嚐鮮的,當下朝她擠眉弄眼,感嘆道:「我素來不知,原來紀暄和還是這般體貼人,以後阿瀲嫁過去,也不用擔心了。」

  曲沁坐在一旁抿嘴微笑。

  曲瀲應付著笑,並不怎麼說話,顯得有些安靜了。

  直到曲沁又出去忙碌了,駱櫻方道:「你怎麼笑得這麼苦,要成親了不高興啊?還是為了沁表姐的婚事發愁?」她捻了一顆櫻桃入口,邊吃邊道:「你不必如此,禮法不外乎人情,大家都知道沁表姐的事情,就算你這作妹妹的先出閣,也不會因此笑話的。而且祖母也說了,沁表姐的終身大事應該很快就有著落的。」

  曲瀲並不是為了她姐,而是覺得婚期太早了,實在是捨不得家人,也對婚姻有種莫名的恐懼感。她不知道其他人的婚姻是怎麼樣的,但是上輩子父母失敗的婚姻對她有著深刻的影響,讓她心裡有種徘徊不去的恐怖感。

  況且,歷來結婚,可不是只有兩人的事情,而是兩個家族的事,女子嫁進一個新的地方,要適應自己為人妻、為人媳的身份,定然沒有自家裡的自在。況且她早就知道婆婆不喜歡自己,若是她嫁過去後,紀凜的娘拿著婆婆的款來欺負她怎麼辦?

  說了這麼多,其實還是因為她沒有心理準備,沒有自信自己能經營好一段婚姻。上輩子父母婚姻的失敗對她的影響太大了,總恐怖自己和紀凜會走向父母那種兩敗俱傷、連孩子也可以狠心殺死的地步。

  如果是這樣,婚姻到底算什麼?

  駱櫻拉了拉她的手,笑道:「我就知道你膽子小,害怕也是人之常情!不過怕什麼?誰不知道淑宜大長公主喜歡你,到時候看誰敢欺負你?你只要安心嫁過去就是了。」

  駱櫻的話,也是很多人的想法,都覺得只要有淑宜大長公主在,便沒人能欺負她。曲瀲雖知是如此,可是到時候她是孫媳婦,和未過門前是不一樣的。

  接著方家姐妹們也過來了,方雅嬌可算是曲瀲半個徒弟,自然不能在徒弟面前流露出異樣,曲瀲很快便收斂了情緒。

  方雅娥恭喜了曲瀲,並且表明等添妝時,她們姐妹倆也會過來的。

  方雅嬌依然看起來清高自傲,對曲瀲道:「我想繡個荷包給你當新婚禮物,你會喜歡的吧?」

  曲瀲笑盈盈地道:「雖說禮輕情義重,可是也得送個拿得出手的吧?」她可不相信方雅嬌那爛得不行的女紅。

  方雅嬌氣得俏臉發紅,恨恨道:「你以為我想麼?還不是我娘說了,我和你學了那麼久,你出嫁了,我應該用自己做的東西來給你當賀禮,以表心意,你不喜歡我還樂得輕鬆呢。」

  曲瀲笑盈盈地看著她,她現在心情不好,所以特別地想欺負人,等方家姐妹離開時,方雅嬌再次被她欺負得不要不要的,發誓以後再也不往曲瀲面前湊了,再湊她就自打嘴巴。

  駱櫻看得目瞪口呆,她從來不知道,素來溫馴可人的曲瀲也有這麼彪悍的戰鬥力,根本和她的長相不搭嘛。

  等駱櫻離開後,曲瀲終於明白了自己的狀態,這是女性的婚前恐懼症嘛!

  鎮國公府下聘後,按規矩接著是請期,不過婚期兩家早就商議好,不過是走個流程罷了。

  隨著曲瀲的生辰越來越近,曲瀲也越發的坐臥不安,根本沒有丁點新嫁娘該有的嬌羞,反而很抗拒的樣子。只是她這種狀態,因為隱藏得好,很少有人發現,只有曲沁和曲湙能從她言行中窺探一二。

  「你這是怎麼了?」曲沁挑了一日時間過來,拉著妹妹一起坐到陽光下的紫藤花架下,姐妹倆一起談心。

  「沒事,不過是犯了婚前恐懼症。」曲瀲懨懨地道,揪著紫藤的葉子折起草蟲子來。

  曲沁雖然不懂什麼叫「婚前恐懼症」,卻也能從字眼裡分析出來,不禁笑道:「又傻了,有什麼好恐懼的?只要你在鎮國公府站住腳,以後那裡也是你的家,生活得久了,便自在了。像我們以前也是京城和常州府來回住,一開始是不自在,等習慣後,不也泰然處之了?」

  曲瀲覺得她姐說得有道理,不過她仍是道:「那也得等我嫁過去住習慣了再說,我現在沒嫁過去,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的,自然有些抗拒了。」

  曲沁被她弄得搖頭不已,知道勸說沒用,便不理她了。

  反正,等事到臨頭了,就安泰了。

  不得不說,曲沁的想法是正確的。

  可能是心情影響了睡眠質量,曲瀲晚上睡不著覺後,叫了丫鬟點燈,然後將人都趕走,她自己坐在燈下做起針線來,享受那種安靜。

  就在她飛針走線時,突然視窗傳來了熟悉的聲音,第一個想法是某人又來爬窗了,第二個想法是,可能是金烏呢,別大驚小怪的。

  她心裡煩悶,便靠著迎枕坐在那兒,沒理會視窗傳來的聲音。

  直到半掩的窗戶被人開啟,當看到從視窗跳進來的少年,曲瀲沉默了。

  「瀲妹妹。」溫和的聲音在黑夜中響起。

  曲瀲看著他,一時間沒吭聲。

  少年站在遠處,守著應有的規矩,並未輕率地過來——雖說他敢夜探姑娘家閨房,已經沒有什麼規矩可言了。不過見她坐在那兒,一雙眼睛幽幽地看過來,他還是自動走了過去,然後撩起衣襬,坐到她身邊的位置上,拿著一雙漂亮的鳳眼溫柔地看著她。

  曲瀲在這樣的目光下,只有敗退的份兒。

  「紀哥哥怎麼過來了?」她低頭捻著布料上的邊兒,漫不經心地問道。

  紀凜遲疑了下,方道:「我聽人說,你這些天來,似乎心情不太好,所以……」

  曲瀲似笑非笑,怨不得這些天這少年的第二人格都沒跑來惹她生氣,直到今天,他才主動過來。

  「你怎麼知道的?」曲瀲面上不由帶了幾分笑意,「不會是在我家安插了什麼人吧?」

  「瀲妹妹放心,我自不會做這種事情!」紀凜的目光依然很溫和,聲音和煦,在這樣的夜色中,有一種催眠的作用,讓人跟著心寧氣和。他誠實地道:「今兒我在街上見到阿湙,和他聊了幾句,從他那兒聽出來的。」

  曲湙自然不會擺明著告訴未來姐夫,我姐自從知道婚期定下來後,心情就不太愉快,似乎不願意嫁的樣子。若真這麼說了,那就是棒槌了,即使和紀凜交情再好,再敬佩這人,也不會將自家姐妹的老底給掀了,就怕讓男方產生什麼心理疙瘩,以後婚姻不幸福怎麼辦?

  雖然曲湙沒有透露,但是紀凜是個心細如髮的,詢問幾句,很快便推測出來了。他不知道曲瀲為何不開心,心裡跟著也有些發悶,終於忍不住趁著夜色過來了。

  曲瀲聽罷,沒有吭聲,而是低頭繼續做針線。

  紀凜也不逼她,溫聲道:「瀲妹妹,夜裡比不得白日,不宜做針線活,會弄壞眼睛的。」

  曲瀲彷彿沒聽見的樣子,又紮了幾針,方才放下來,等她擡頭,看到他臉上露出的那種溫煦得就像窗外的月光般的笑容時,心頭的浮躁突然如潮水般紛湧而去,只剩下了一片寧和。

  她看著他在燈光下俊麗的臉龐,這張臉過份出色,就算她不是顏控,都會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更不要說這張皮相下,還有一個很溫柔的靈魂,溫柔得如月光、如三月暖陽、如這世間最美好的存在,讓人無法拒絕。

  她真的可以和這個人一直這樣下去,不會因為生活的各種鎖事起爭執、最後兩敗俱傷麼?

  聽說她前世的父母是自由戀愛結婚的,婚後也十分恩愛,直到感情漸漸地被生活中的鎖事磨平,甚至互相仇恨,而作為他們唯一的女兒,被親生爸爸推下樓慘死,成為她心裡的一根刺。

  她喜歡這個人,可是對婚姻又有一種恐懼感。

  她沒有信心,能和這個人一起維持著最初最美好的那份感情,害怕以後感情會被生活中的鎖事磨平,然後只剩下了對彼此的冷漠無視。

  「瀲妹妹,你怎麼了?」紀凜放柔了聲音,伸手覆上她放在案几上的手,感覺到一片冰涼,心頭不禁微緊。

  她確實很不正常,難道是誰在她耳邊說了什麼?還是她並不想嫁他?

  想到這個可能,紀凜微微垂下眼瞼,掩飾眼裡翻湧的情緒,克制著心頭那突然湧起的黑暗。

  他不能在這時候放任自己的脾氣顛覆,讓隱藏的性格跑出來,到時候不僅不會解決目前的情況,反而讓事情更糟糕。可是只要想到她可能是因為要嫁給自己不開心,他的情緒便無法鎮定,想將藏在心中的那隻凶獸放出來。

  他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靜靜地等著她的回應。

  曲瀲發現自己被那隻手握住,瞬間便感覺到那隻手傳來的溫度,方才發現自己想得過深,坐得太久,連身體都有些僵冷。

  她看向坐在旁邊的少年,對上那雙溫潤的眼睛,不知為何鼻頭竟然有些發酸,突然忍不住問道:「如果以後,我們意見不合、理念不合,吵架了怎麼辦?」她壓抑住鼻息,又道:「你知道的,我的脾氣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順從,其實和小時候差不多,不高興就揍人……」

  紀凜不禁笑起來,「我知道啊,我見過你小時候,那時候還和你打了一架,所以我一直知道你是什麼性子的。」卻沒想到她長大了,會長得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可是只要仔細觀察時,會發現她的性格從來沒變過。

  曲瀲聽他說得這般自然,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又道:「你老實告訴我吧,小時候我們在哪裡見過?」

  見她執意要個答案,紀凜嘆氣,說道:「就在宣同知府後衙的那條巷子裡,那天我……因為一些事情,去到那裡,當時你正在那裡和一群小孩子玩耍,我就在那兒坐著看著你,等到那些小孩子都離開後,你卻沒有離開……」

  隨著他的敘述,久遠的記憶終於變得清晰,曲瀲啊了一聲,說道:「你就是那個讓我以為是乞丐的小孩?」說著,不禁有些尷尬地看著他。

  紀凜淡淡地應了一聲。

  曲瀲更尷尬了,差點想找個地方縮起來,好避開這種尷尬事情。

  有什麼比你小時候誤會了對方的身份,不僅將他騙得內褲都沒了,甚至還凶殘地和他打了一架,長大後才發現,那小孩是你的未婚夫來得尷尬呢?

  不過當時真的不能怪她,她以為那是個被人販子派過來刺探情況的,當時她聽奶娘說,近來宣同府有很多小孩子被拐的事情,不免多了個心眼,見他一副受虐兒的模樣,又穿得破破爛爛的,一副凶殘的熊孩子樣,自然會懷疑嘛。

  不過後來將他揍了後,她也很好心地讓丫鬟給他打了清水過來給他洗臉,又買了東西給他吃,算是補償嘛。

  相比她的尷尬,紀凜卻十分鎮定,甚至顯示出一種漠然。

  曲瀲突然心下狐疑,當年的事情分明處處透著疑點,他可是鎮國公府的世子,哪可能像個受虐兒一樣出現在那裡,還穿得破破爛爛的?莫非有什麼隱情不成?

  曲瀲見他神色漠然,一時間也不好問。

  就在這時,又聽他道:「你放心,我們不會吵架的!」

  曲瀲瞅著他,吵不吵架可不是他能保證的,但看他臉上又恢復了溫煦的神色,心頭莫名鬆了口氣。

  「如果吵架,我是男人,自然會讓著你。」他又繼續道,聲音裡透著歡快,「如果你生氣,你就像平時那樣揍我也行。」

  曲瀲:「……」

  曲瀲恨不得再挖個洞將自己埋了,這種情況,好比在男神面前自暴短處,讓人無地自容,也顯得她好像在無理取鬧一樣。

  「我、我不揍你,小時候是意外!」曲瀲結結巴巴地反駁,「當時我以為你是柺子派來的……」

  「我知道,我沒怪你,反而當時很慶幸遇到你。」他安撫道。

  曲瀲又不吭聲了,不知為何,有種被治癒的感覺。

  接著,兩人又就著這個話題開始聊天,最後早已經不知道歪樓歪到哪裡去了,等曲瀲回過神來,差點目瞪口呆,沒想到她能和他如此亂侃一通,竟然沒有什麼不適感。

  說到底,這個人就像水般溫柔地包容著一切,讓她不知不覺地放下心防,跟著他的步調走。

  「瀲妹妹心情好一些了麼?」他笑語晏晏地問道。

  曲瀲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頭。

  「那瀲妹妹便上床歇息吧,如果你哪天心情不好,便讓金烏給我帶訊息,我過來陪你說話。」他溫和地說。

  曲瀲簡直要被他溺斃了,渾身上下無一不舒泰,甚至在他離開時,依依不捨,巴不得如果是成親,今晚她還能抱著這麼溫柔的美少年入睡。

  其實成親也挺好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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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22:09:03 |只看該作者
第111章

  曲瀲的婚親恐懼症輕易地被溫柔的少年治癒了,心裡甚至不可避免地幻想起來,成親以後兩人在一起的日子會如何美好。

  喜歡那個人,自然希望能和他朝夕相處,用一輩子的時光來陪伴彼此。

  紀凜用他特有的溫柔,安撫了她對婚姻的不信任,也讓她想要嘗試著去信任未來,信任他們能一起經營好一段婚姻。

  其實用上輩子的眼光來看,她和紀凜的年紀都還處在青春少年的早戀時期,這種時候的青少年,可以為了感情要死要活,以為愛情就是全世界,得不到就要毀天滅地,簡直中二得不行,甚至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黏在一起,即便什麼也不做,都會感覺到幸福。

  青春時期的愛情就是這麼的蠢萌。

  曲瀲對紀凜的感情雖然沒有達到這程度,但是想到那人時,仍是甜蜜的,甚至不可避免地想要做些傻事,簡直蠢得不行。為了他,腦子都遲鈍了。

  腦子遲鈍了幾天後,等再次收到了金烏帶來的小字條,上面某人霸道總裁一樣狂拽酷霸叼的語氣,讓她終於從幻想中清醒,臉色都要綠了。

  她差點要忘記了她未來的老公是個雙重人格的事情,如果說主人格有多男神,第二人格就有多叼。這殘酷的認知,讓她差點忍不住撲地不起。

  果然她還是太甜了。

  雖然再次面臨了一次殘酷的現實,但曲瀲也沒什麼法子,只得繼續調整自己的心態,然後眼睛一閉,裝起駝鳥來。

  曲瀲的生辰在四月初十,一個很平常的日子。

  在婚禮之前,還有一個對姑娘家而言更重要的日子,便是及笄禮。

  曲家人都很重視,其中的原因便是曲瀲以後要嫁去鎮國公府的,可以說是所有曲家的姑娘中,嫁得最富貴的,讓人不得不重視。為此常州府的曲家族人甚至提前了幾日便到了京城,打算參加完曲瀲的及笄禮後,再等半個月,順便參加完婚禮,到時候再回常州府。

  常州府的曲老夫人和曲四老爺夫妻、帶著一雙兒女進京。

  曲二老爺如今在任上,抽不出時間進京參加侄女的婚禮,不過曲二老爺也從兄長那兒知道三弟當年的死因,心裡同樣覺得愧對三房,便讓妻子準備了豐厚的賀禮,讓妻子帶著小兒子和已經出嫁了的女兒一起進京。

  曲老夫人進京後,便住在了榆林衚衕裡。榆林衚衕這邊的房子是曲家在京城中的老宅,歷來是給曲家嫡支住的,所以曲老夫人進京後,自然是跟著住進榆林衚衕,曲四老爺夫妻和兩個孩子也住了進來。

  曲老夫人進京的第二天,季氏便帶著三個兒女到榆林衚衕給曲老夫人請安。

  榆林衚衕如今熱鬧暄天,特別是曲老夫人等人進京後,住在一起更熱鬧了,曲二老夫人也帶著兒媳婦溫氏過來,眾人齊集一堂,有說有笑。

  見到季氏帶著三個兒女進來,曲老夫人臉上露出了笑容,拉著季氏道:「雖然瑋哥兒不在了,但他留下的三個兒女都是有出息的,你也可以享福了。」

  季氏笑道:「母親說得是。」

  等曲瀲姐弟三人過來給曲老夫人請安時,曲老夫人臉上也笑盈盈的,見到曲瀲時,好一陣誇,笑道:「沒想到咱們瀲兒有如此造化,也是你們爹的遺澤,將來嫁到鎮國公府後,可要好生過日子,只要你們小夫妻倆和和美美的,你們爹在天之靈也會欣慰,莫要辜負了他對你的期盼。」

  曲瀲羞澀地應了。

  曲老夫人又詢問了曲湙的功課,還有在書院的生活之類的,等看到站在一旁的曲沁時,心裡忍不住遺憾,臉上難免也露出幾分痕跡出來。

  當初這姐妹倆定親的事情傳回常州府,不知道多少人譁然,都道雖然曲三老爺去得早,但是早早地有了安排,兩個女兒一個親事比一個好,一個將來會嫁入勳貴之家,一個將來會嫁進鎮安府望族成為宗子媳婦,都是不差的。

  可誰知,曲沁的婚禮之前,竟然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最後退親不說,還因為一些原因,一直拖到現在都未定親。如今妹妹都要出閣了,她還沒有著落,難免會讓世人說嘴。

  說來,曲家五個姑娘中,就數曲沁的模樣和氣度最好的,京中的貴女都比不上她,可誰知婚事卻是曲家所有姑娘中最曲折的,讓人不免嘆息。

  曲老夫人怕勾起小輩的傷心事,忙打發曲瀲姐妹和曲汐、曲潼一起到外面去玩,長輩們坐到一起說話,說著說著,不免也說到了曲沁的婚事上。

  曲老夫人問的自然是曲二老夫人,他們在常州府,隔得遠,對其中的經過也不甚清楚。

  曲二老夫人嘆息一聲,將事情的經過簡單地說了一遍,最後含蓄地提道:「其實也不必太擔心,等我們看中了人選,屆時有淑宜大長公主出面說媒,定然能成的。」

  曲老夫人仍是有些意難平,「可惜時間太緊,只能讓妹妹先出閣。」這姐妹之間,講究長幼秩序,所以歷來如果妹妹先出閣,總會遭人笑話。

  另一邊,曲汐難得見到兩個堂姐,十分興奮地拉著她們說話。

  曲汐和曲瀲年紀相當,在常州府的曲家老宅時,慣常做的事情便是和曲瀲混在一起,然後和曲瀲攀比。只是她也算是被曲四太太溺愛著長大的,哪裡是曲瀲這個心機婊的對手,常被坑得不要不要的,但卻從來不計打,等找到時機,又往曲瀲這兒湊。

  如今姐妹幾個湊到一起,有說不完的話。

  曲汐對曲瀲的未婚夫特別地感興趣,追問道:「當初聽說三伯臨終前還給你定了門親事,我們都驚訝得不行,未來的四姐夫長得什麼模樣?你見過了麼?聽說他的祖母可是皇上的嫡親姑母,皇上對鎮國公府很是恩寵,對他也很不一般,甚至未等他弱冠,就給他賜了字……」

  曲瀲笑瞇瞇地道:「他有什麼好說的?你還是別知道的好。」

  「為什麼?」曲汐不依地道,「難道你還小氣地不肯和我說?」

  曲瀲一副悲憫的神色,「我怕你知道他後,以後就不想嫁人了。」

  「為什麼?」

  「因為你找不到比他更優秀的,你不想嫁唄。」曲瀲笑瞇瞇地插刀。

  曲汐差點吐血,氣道:「哪有人這麼誇自己的未婚夫的?你也不害臊!」

  姐妹倆打打鬧鬧的,讓曲沁和曲潼都搖頭不已。

  曲潼是二房的姑娘,在姐妹中排行第三,去年出閣,嫁的是曲家的門生,見到那姐妹倆打鬧的樣子,不禁搖頭失笑。

  她看了會兒,便轉頭和曲沁說話,她也得知了曲沁的事情,安慰道:「你也別急,以你的人品樣貌,還怕挑不到個好的麼?許是你的緣份還未到罷了。」

  曲沁笑著謝了她,上輩子她和家族中的姐妹們的感情很是平淡,比起家族中的姐妹,和駱府中的那些表姐妹們更熟悉。上輩子直到死前,她都沒有見過曲潼,如今再見她,有種恍如隔世之感,不過她知道曲潼嫁得不錯,丈夫也知道上進,又懂得疼人,並且堅持像曲家男人一樣不納妾,十分幸福。

  隨著曲家親朋好友紛紛進京,曲瀲的及笄禮也到了。

  笄禮之前的幾天,曲瀲被告知自己笄禮的嘉賓,請了曲二老夫人過來給她插簪,贊者自然是駱櫻了。而因為曲家如今並未分家,所以她的笄禮是在榆林衚衕的曲家宅子舉辦的,加之到時候來觀禮的賓客應該會來得很多,榆林衚衕的曲家比雙茶衚衕的大,足夠容納那麼多賓客。

  到了四月初十,曲瀲十五歲的生辰。

  這天,果然來了很多人,甚至在人們意想不到的是,連淑宜大長公主都來了。

  當曲瀲看到跟著淑宜大長公主過來的人時,嘴巴都張大了。

  是襄夷公主。

  襄夷公主並未像以往那般帶著一群宮人張揚而來,而是跟在淑宜大長公主身邊,對外的說法是淑宜大長公主的侄孫女,有點腦子的人已經猜測出襄夷公主的身份,只是不知道是宮裡排行第幾的公主罷了。

  曲家的人知道連公主也過來時,驚訝極了。

  倒是襄夷公主十分高興,攬著盛妝打扮的曲瀲道:「瀲妹妹,瞧我講義氣吧?知道今日是你的重要日子,特地過來了。」說著,她又低聲道:「真羨慕你,就要嫁給紀暄和了,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嫁呢。」

  曲瀲:「……」

  曲瀲對這位恨嫁的公主實在無奈,雖然她不進宮,但是從紀凜那裡知道她在宮裡的彪悍事蹟,忍不住道:「聽說帝后已經鬆動了,你應該很快就能出嫁的。」

  襄夷公主扁著嘴道:「鬆動有什麼用?我想要嫁給表哥,還要等一年呢。」

  曲瀲眼睛轉了轉,心裡有些同情,明白皇后的策略。

  襄夷公主打定了主意,那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為了嫁給袁朗,她這幾年上躥下跳,好不容易才達到如今的成果。但是對於皇后來說,孃家再重要,也比不過女兒的幸福重要,如何願意將女兒嫁給自幼體弱多病的娘家侄子?所以皇后娘娘的策略便是拖字訣。

  太醫們不是曾說過,袁朗活不過弱冠麼?今年袁朗就是二十了,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只要袁朗捱過了今年,證明太醫們的話是錯的,那就成全了女兒的痴心。

  這對於原本打定主意及笄後就馬上嫁給心愛的表哥、給表哥生猴子的襄夷公主來說不諦於晴天霹靂,可是她也沒法子,只好苦逼地等了。

  兩人湊到一起竊竊私語,曲汐等人已經傻眼了,特別是從駱櫻那兒知道了襄夷公主的身份,曲汐終於明白了曲瀲先前那麼神氣的原因,沒想到她進京幾年,不僅撈到了個鎮國公世子當未婚夫,而且還和宮中最受寵的公主成了好朋友,簡直讓人羨慕死了。

  笄禮結束後,曲家便開始準備婚禮,更加繁忙了。

  作為當事人,曲瀲十分清閒,嫁衣早就繡好了,新娘子要準備給夫家的衣服鞋襪等也在三月份時做好了,剩下用來打賞的荷包等物交給丫鬟們便行,根本不用她操心。

  閒下來後,曲瀲覺得日子又開始變得難熬起來。

  曲沁生怕她的「婚前恐懼症」又復發,便給她找些事情做,不是指使著她做些針線,便是讓她看看賬本,處理一下家務。對於這妹妹,曲沁越發的覺得這就是個愛作怪的丫頭,千萬別讓她閒著,省得又出什麼麼蛾子。

  也幸好有曲沁的先見之明,曲瀲才沒有胡思亂想。

  半個月時間轉眼即逝,很快便到了添妝的日子。

  這天來的人依然很多,整個曲家更添了一種喜慶的味道,左鄰右舍都過來了。

  事情有條不穩地進行著,忙碌而喜慶,直到婚禮前夕。

  這是曲瀲留在家中的最後一天,一大早醒來,看到站在窗邊用一雙鷹眼盯著她的金烏,曲瀲莫名地又傷感起來。

  明天她就要出嫁了,從此不再屬於這個家的一員。

  這種認知讓她的心情莫名地低落起來。

  彷彿被她的心情感染,雙茶衚衕的曲家似乎也一反過去的喜慶熱鬧,變得安靜起來。

  等到曲瀲和姐姐一起去上房請安時,季氏看著女兒落淚,曲瀲一個忍耐不住,抱著她娘哭了起來。

  兩個小白花的殺傷力扛扛的。

  曲沁木然地看著這對哭得我見猶憐的母女倆,心說現在就哭起來了,明天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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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22:09:28 |只看該作者
第112章

  曲沁勸了好一會兒,終於將兩個小白花勸住了,只是對上兩雙紅通通、溼漉漉的眼睛,曲沁目光有些飄忽。

  再看下去,她可能會忍不住心生憐惜,然後抱著她們一陣疼惜了。

  想到這畫面,頓時有些心塞。

  雖然沒再哭了,但是母女倆的情緒都很低落,這種低落情緒直到曲湙也過來請安時都沒有散去,弄得曲湙心裡也不好受。

  因為姐姐要出閣,曲湙便向書院請了兩天假,今日是男方過來催妝的日子,作為三房唯一的男丁,他必須在家裡看著。

  見到母親和二姐紅通通的眼睛,曲湙心裡頭也有些傷感,但是他是男子漢,不能太過真情流露,便轉移了話題,問道:「對了,我突然想起那隻鷹,是今兒催妝時當嫁妝一起送去鎮國公府,還是等姐姐回門時再帶過去?」說到金烏,他又忍不住笑了下。

  這隻鷹自從來了他們家後,脾氣十分大,私底下很多下人都稱它為鷹大爺,如果不是曲瀲親自餵食,寧願自己飛出去覓食,也不吃別人餵的,很有原則。這樣通人性的鷹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不免有些稀奇。

  如果曲湙知道這隻鷹不僅幫著它主人監視他姐,而且還幫忙他主人過來夜探香閨時,幫忙把風趕走守夜的丫鬟婆子時,估計就笑不出來了。

  曲瀲想到金烏被送過來的用意,頓時有些牙疼,說道:「不必理它,由著它自己吧。」而且她相信,如果明天她上了花轎,金烏估計也會跟著跑,畢竟監視的物件都不在了,它一隻鳥還待在這裡幹嘛?

  想想自己作為個人類,整日讓隻鳥監視著不能幹對不起未婚夫的事情什麼的,想想也醉了。

  一家人用過早膳後,時間差不多時,榆林衚衕那邊的人都過來了。

  雙茶衚衕很快便熱鬧起來。

  知道今日是男方過來催妝的日子,左鄰右舍都出來看熱鬧,等到吉時到來,看到那群浩浩蕩蕩地過來催妝的人,並且多數都是身上穿著官服的年輕公子,圍觀的人都忍不住懵了下。同時也意識到,曲家結親的物件十分不凡。

  曲大老爺卻從那些年輕公子身上穿著的服飾中認出他們的身份,心裡也驚異非常,沒想到鎮國公府竟然能讓這麼多出身顯赫的年輕人過來催妝,或許他們不是給鎮國公府面子,而是給紀凜面子。

  再看被眾人簇擁而來的紀凜,此時滿臉笑容,穿著嶄新的錦袍,頭上鑲著紅寶石的金冠都讓人感覺到不一般,襯得那張俊麗的臉龐,越發的玉樹臨風,光彩照人,周圍那群年輕公子竟然無一個能比得上他,如鶴立雞群一般,讓人移不開目光。

  所有初見到這位曲家女婿的人都忍不住暗暗讚歎起來。

  等催妝的人被迎進曲家時,躲在二門處的曲家姑娘也正好將人看了個正著。

  曲汐雙目發直地看著被人簇擁進來的鎮國公府世子,一時間手中的帕子都絞爛了,終於明白了曲瀲上次話裡的意思,心裡確實跟著不開心起來。

  於是,她馬上跑去找曲瀲,酸溜溜地說:「我剛才看到鎮國公府的世子了,果真長得十分俊俏,你真是有福氣。」

  曲瀲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笑瞇瞇地道:「所以我就說了,讓你別去看,後悔了吧?」畢竟紀凜那樣的顏正得極少有人能比得上的,而曲汐又是個顏控,怕是以後挑物件都要比照著紀凜,到時候曲四太太絕逼會被這女兒搞瘋。

  看到曲汐的樣子,曲瀲難免有幾分得意。

  曲汐心裡不開心,覺得自己好像要輸給曲瀲了,暗暗發誓,以後也要找一個比曲瀲的未婚夫更好看的男人當夫婿才行。

  不過等曲瀲的嫁妝抬出門時,曲汐又心塞了一回,她沒想到曲瀲的嫁妝會這麼多,都比得過十里紅妝了,而且每一抬都壓得那抬嫁妝的擔子都彎了下來,抬嫁妝的壯漢手臂青筋暴起,可見那份量不輕。加之曲家行事實誠,絕對不會為了面子用什麼華而不實的東西來充數,便知道這嫁妝的份量了。

  母親不是說三房沒有什麼收益,連嫁妝也要靠著公中出麼?公中難道會給出閣的姑娘這麼多東西麼?

  曲瀲笑瞇瞇地看著她,很是自豪地道:「這沒什麼,我們來到京城後,姐姐拿了點銀子,讓幫她打理嫁妝的管事去做了些營生,賺了幾個銀子罷了。你知道的,我姐疼我,所以就多給我搭了些嫁妝。」

  曲汐聽得懵懂,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麼有用的,只得相信了她說的話。

  曲家的嫁妝確實引了起轟動,來觀禮的人都沒想到曲家能拿出這樣豐厚的嫁妝來。

  「大嫂,瀲丫頭的嫁妝都是公中幫置辦的?」曲四太太試探著問道,心裡琢磨著曲瀲的嫁妝比當初曲涵的還要多,曲涵可是長房嫡女,第一個出閣的曲家姑娘,嫁妝可不是下面的姐妹能比得上的。

  曲大太太知道她想問什麼,她心裡也驚訝,同時也有些酸溜溜的,不過面上卻很淡定地道:「弟妹應該知道公中有定例,不會因為其他而破例,瀲丫頭的嫁妝除了公中那份,其他的都是三房自己搭的。」

  曲四太太頓時不說話了,覺得三房來到京城後,一定是另做了什麼賺錢的營生,可得和三房好生打好關係,看三房能不能拉四房一把。

  曲沁站在人群中,目光徐徐地掃過那些人或驚訝或羨慕或嫉妒的臉,唯獨沒有上輩子那種瞧不起的神情,心裡十分滿意。

  這是一種打臉打得啪啪啪響的酸爽感。

  曲家的嫁妝到了鎮國公府後,鎮國公府的人也極為驚訝。

  紀二夫人笑著對鎮國公夫人道:「恭喜大嫂了,暄和媳婦的嫁妝如此豐厚,可見這門親結得好。」歷來大家娶媳婦,世人多會先看新娘子嫁妝的多寡,如此並非貪圖媳婦的嫁妝,而是一種面子,娶進門的媳婦的嫁妝豐厚,以後子孫也受益。

  鎮國公夫人臉色僵硬,言不由衷地道:「沒想到曲家能拿出這樣的嫁妝來,確實不錯,也對得起咱們府出的聘禮。」

  紀二夫人繼續道:「聽說曲家是厚道的,將聘禮放到嫁妝裡一起抬過來了。」

  鎮國公夫人冷淡地應了一聲,看不出開心與否,不過心裡確實有些不開心的,原本還以為以曲家的情況,置辦的嫁妝應該不會有多豐厚,面子過得去便行,屆時她也好有理由挑剔一番,可誰知曲家卻行事如此出乎意料。

  鎮國公府的姻親今日也過來觀看新娘子的嫁妝,看到那如流水般抬進來的嫁妝聽著唱禮的管事將嫁妝單子念出來,眼裡不禁有些羨慕,面上去紛紛恭喜鎮國公夫人,娶得佳媳。

  鎮國公夫人心塞極了,連唯一能挑剔兒媳婦的理由都被堵死了,不開心。只是再不開心,面對眾人的恭喜,還得擠出笑容來。

  鎮國公倒是滿心歡喜,躊躇滿志。

  這兩年他沒少被妻子埋怨當年那般草率地給兒子定親,還說曲家三房沒了曲三老爺,等曲瀲過門時,定然拿不出像樣的嫁妝,屆時鎮國公府也會被人笑話娶了個寒酸的媳婦,可沒想,曲家這般出人意表。

  寒山雅居裡的淑宜大長公主也很快得了訊息,不禁失笑。

  「應該是瀲丫頭那位姐姐幫她置辦的吧?這兩年流芳齋的首飾極受歡迎,聽聞是曲家開的。」淑宜大長公主說道,心裡門兒清。

  當年她還有些擔心曲家三房的情況,拿不出像樣的嫁妝,還有心補貼那孩子,卻沒想到不過兩年,曲家三房開的首飾鋪子就賺了滿盆鉢。就算她一個寡婦不常戴首飾,也聽說過流芳齋每個季度推出新款首飾,總能引領京城的潮流,不知讓多少京中貴婦人們趨之若鶩。

  再看今日曲家的嫁妝份量,怕是將三房的產業都搭了一半過來了。想來是曲沁擔心妹妹的嫁妝太薄,嫁過來會吃虧,才多搭一些。

  烏嬤嬤笑道:「那位曲二姑娘確實是個妙人,難得的是,還是個極愛護弟妹的。」

  淑宜大長公主點頭,明白曲沁的心思,心裡也覺得這姑娘是難得的,卻沒想到婚事一再地起波折,也讓她心裡有些可惜,所以那時候才會多管閒事,起意要給那孩子尋門好親事。

  嫁妝抬出曲家後,隨著賓客們離去,曲家漸漸地平靜下來。

  曲沁忙碌了一天,看時間差不多了,便讓人擺膳,一家人坐在一起用膳。

  這是曲瀲留在曲家的最後一頓晚膳。

  晚膳都是她愛吃的菜,擺了滿滿的一桌,大家都有意無意地謙讓著她。曲瀲看著這一桌菜,還有坐在身邊的親人,眼眶又紅了,眼淚在眼眶滾來滾去,差點就要喊出「我不嫁了」的話。

  「快點吃,吃完好早些歇息。」曲沁忙說道:「明天還有得忙呢,到時候有得你累的。」

  季氏聽罷忙道:「你姐說得對,快點吃吧。」然後給女兒夾了一塊櫻桃肉。

  曲瀲更不想嫁了,捨不得離開家人。

  磨磨蹭蹭地吃完了晚飯,又和家人坐在一起說了會兒話,曲瀲這才回房去洗漱。

  等她坐在梳妝檯前由著碧春等幾個丫鬟給她護理臉蛋和頭髮時,季氏捧了個不起眼的黑匣子過來了。

  曲瀲驚訝地看著母親,心說這種時候她娘應該去和佛祖嘮嗑,讓佛祖保佑她的婚姻順遂平安才是,怎麼有空過來了?

  季氏拉著她進了內室,猶猶豫豫地將那黑匣子遞給女兒,並且道:「你要出閣了,有些東西該和你說一下,省得你……」她含糊了下,彷彿要說的事情難以啟齒,最後只道:「你自己看著辦吧。」

  然後紅著臉,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曲瀲莫名其妙,她是個好奇心旺盛的,見母親的怪異,對這黑匣子裡的東西自然十分感興趣,開啟一看,原來是一本書。

  等曲瀲翻開那本書看後,終於明白了她娘的難以啟齒。

  她腦袋空白了會兒,目光才落到書中開啟的那一頁,雖然裡面的圖畫有些失真,並且人物比例也很扭曲,但無疑的畫中那交疊在一起的男女讓她知道這玩意兒是什麼。

  用通俗的話來說,是黃書;用文雅的話來說,是春宮圖;用這時代的專業術語,這是避火圖。

  曲瀲默然了會兒,才開始慢慢地翻看起來,也不過幾頁罷了,很快就翻完,翻完後的感想是:摔,這畫的是什麼玩意兒?她根本看不清楚好不好?畫工太差了,而且太模糊了,就像打了馬賽克一樣,能看懂麼?

  至少曲瀲覺得自己看不懂的,只知道兩個人交疊在一就ok了。

  上輩子死得早,這輩子年紀又小,曲瀲對男女成年哲學這東西一知半解,再看這失真的避火圖,真是啥都看不懂,也不知道到時候過程會如何。

  因為一知半解,所以她很淡定,將那本書丟回匣子裡,很淡定地準備上床睡覺。

  只是躺在床上,不免會胡思亂想起來,想著洞房花燭夜要發生的事情,可能要像畫裡的人那樣袒裎相對,臉便慢慢地紅了,趕緊拉高了被子捂住臉,在被子裡滾過來滾過去,好半晌才將那不和諧的畫面驅逐出腦海。

  就在她滾得歡時,突然捂住頭的被單被人強勢地拉開了。

  當看到床前的黑影時,曲瀲毫無防備之下,差點要尖叫出聲,還是床前的人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

  「是我。」他一隻手捂住她的嘴,一隻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肢,氣息親暱地拂在她臉上。

  曲瀲腦袋又空白了下,然後用力將捂住自己的嘴的手拉下,怒道:「這種時候……你來做什麼?」然後又想到剛才想到的不和諧事情,更不自在了,感覺自己的臉此時燒得厲害。

  「找你啊,明天就要娶你過門了,所以來看看你。」

  曲瀲:「……」

  難道因為明天要舉辦婚禮了,所以人格就轉換了麼?曲瀲頓時一臉心塞。

  「怎麼,不想見到我啊?」他捏捏她的臉,又往她身上湊近了一些。

  曲瀲低聲道:「你不應該來,聽說婚禮前新郎新娘見面,以後會不幸的。」

  紀凜:「……」

  曲瀲見他僵硬地坐在那裡,整個人都像傻了的樣子,心裡笑得不行,覺得自己終於又唬弄了他一回。她發現,只要她利用得當,就算這個狂拽酷霸叼的第二人格,多少都能制住一些。

  「所以你還不走?」曲瀲說道。

  「算了,反正都過來了,就多待一會兒。」他理所當然地道,「放心,幸不幸的,是事在人為,連神佛也沒辦法管。」

  曲瀲再次被他打敗了,她就知道這人是連神佛都不敬的,好像這世間沒什麼他害怕的事情一樣。

  見她不吱聲,他坐在床邊,就著昏暗的光線,看著她,笑道:「你剛才在做什麼?整個人都蒙著頭,也不怕悶壞自己。」

  曲瀲很想趕他離開,可是見他像個大爺一樣坐在這裡,又不敢弄得動靜太大,心塞得不行,含糊地道:「沒什麼,就是想事情。」

  「是不是想你明天要嫁給我,所以興奮得睡不著。」

  曲瀲:……你能再自戀一點麼?

  「你這樣子也是應該的,這世間想要嫁我的女人多得是,你一定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才能在這輩子嫁給我。」他繼續自戀地道。

  曲瀲:「……」她輸給他了,果然能再自戀一些。

  等聽著他嘮嘮叨叨地自戀語言,曲瀲突然覺得這人原來還是個話嘮,頓時也有些新奇,於是就將枕頭抱到懷裡,坐在床上,冷眼看著他到底能有多自戀。

  一個人自言自語也很無趣的,說了會兒,見她不吭聲,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問道:「你怎麼都不說話?」

  曲瀲下巴一抬,讓他的手落空,慢吞吞地道:「你今晚話真多。」然後不待他生氣,又道:「你不會是因為要娶我了,所以太緊張了吧?我就知道,其實你一直巴不得快快娶我進門!」

  紀凜:「……」

  見他又僵在了那裡,曲瀲頓時也一驚,她不過是學他自戀一下,沒想到自己竟然胡扯中了?頓時也沉默了。

  「胡說什麼?我從沒見過比你更自戀的姑娘了!行了,你睡吧,我走了。」他倏地站了起來,然後用了比平時更快的速度,躥出了窗子,消失在夜色中。

  曲瀲眨了眨眼睛,看著敞開的窗子,深沉地想了會兒,然後用被子捂著臉繼續在床上打滾,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很高興,但是翹起的嘴角就是壓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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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22:09:46 |只看該作者
第113章

  翌日一早,曲家大門便打開了。

  在天未亮時,整個曲家的下人開始忙碌起來,廓下的紅燈籠亮著橘紅色的光澤。

  曲瀲被姐姐推醒時,眼睛都沒睜開,嘴裡嘟嚷道:「姐,我還睏,再給我睡會兒。」懷裡抱著被子,死活不肯起來。

  昨晚因為紀凜落荒而逃之事,讓她興奮了半宿都沒睡著,於是今天便悲劇了,根本起不來。

  曲沁坐在床前,看她睡得紅撲撲的臉頰,十分無奈。她看了看時間,見時辰還早,又見妹妹睡得那麼香,實在不忍心再叫,便給她推掖了掖碧紗帳,起身離開。

  碧春幾個丫鬟眼巴巴地看著她,她們先前就是叫不醒她,只好請了曲沁過來,沒想到曲沁似乎並不催著人起來。
 
  「沒事,婚禮的吉時定在酉時正,梳妝洗漱用不了多長時間,客人也不會來得太早,就由著她多睡會兒吧。」曲沁吩咐道。

  從雙茶衚衕發嫁到鎮國公府,路程較近,就算要繞點路,也不會花上多少時間,所以吉時定得比較晚,並不用新娘子天未亮就起來開始準備。曲沁素知妹妹是個懶散的,平時沒事都要睡個懶覺,又覺得今日她的婚禮,怕是要累得緊,便由著她多睡會兒,養足了精神才好。

  等曲沁出了妹妹的臥室門,見季氏紅腫著雙眼過來了,一看便知道昨晚哭了大半宿。而今日要嫁女兒,所以這會兒捨不得,一大早地就特地過來瞧瞧。

  「瀲兒沒醒來?」季氏見她從小女兒房裡出來,便問道。

  曲沁走過去扶住她,笑道:「阿瀲還在睡,我想今日是她的大喜日子,作新娘子的定會很累,便讓她多睡會兒養足精神,等會兒再去叫她。母親,您這眼睛看著腫了些,我和你回房敷敷吧,省得等會客人來見著了不好。」

  然後又吩咐丫鬟去廚房拿兩顆白煮蛋過來。

  季氏自然聽她的,也不忍心去吵醒小女兒,便和大女兒一起去了上房。

  於是曲瀲在母姐的縱容下,比平時多睡了一個時辰才醒來,睡得臉蛋粉嫩嫩的,精神飽滿,整個人心情都好得不行。

  碧春等人笑盈盈地邊伺候她洗漱更衣,邊和她說外面的情況,說起了今日過來給她梳頭的婦人,是淑宜大長公主特地給她備的,聽說以前專門給貴女出閣時梳頭的,手藝極巧,因為淑宜大長公主請了,方才過來給她梳頭。

  淑宜大長公主處處抬舉曲瀲,自然讓伺候曲瀲的丫鬟們都很高興。四個碧是曲瀲的陪嫁丫鬟,她們是曲沁過了目讓妹妹帶過去的陪嫁丫頭,四個丫鬟的忠心自然信得過。淑宜大長公主這般抬舉,讓她們心裡覺得自家姑娘嫁過去後,有了太婆婆的喜愛,連帶她們這些丫鬟日子也好過。

  然後又說今日準備放在箱籠裡帶去鎮國公府的東西,一一和她稟報。

  這些都是性子比較沉穩的碧夏在打理。

  曲瀲抿嘴微笑傾聽,目光落在菱花鏡上,磨得鋥亮的鏡面上清晰地倒映出她的面容,小巧精緻的臉蛋,黑白分明的眼睛水汪汪的,小小的菱唇,色澤桃紅粉嫩,唇角微微往上翹,神色間滿是壓抑不住的喜悅。

  曲瀲看得愣了下,摸摸自己的臉。俗話說,相由心生,難道她心裡很想嫁,所以便在不知道的時候呈現在臉上了?

  她抿了抿嘴角,讓自己矜持一點。

  梳漱好後,丫鬟將早膳擺上來。

  慢悠悠地用完了早膳,曲瀲便去上房給母親請安,沒想到姐姐也在,兩人正坐在一起說話,氣氛看起來十分和諧。

  見到小女兒過來,季氏眼眶一紅,又差點掉眼淚了。

  「母親。」曲沁嗔了一聲。

  季氏頓了下,忙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叫了小女兒到身邊坐著,竟然沒有哭。

  曲瀲很是驚訝,她娘的德行她這作女兒的如何不知,今日竟然能控制自己不哭,難道是她來之前她姐姐已經給她娘作過什麼心理建設了?不得不說,曲瀲越來越覺得她姐的手腕簡直讓人受不住,連小白花都能分分鐘收拾了。

  見母親沒有哭,曲瀲沒有受到她情緒的感染,自然也不會跟著流淚,乖乖巧巧地坐在母親身邊和她說話。

  曲沁頓時很滿意。

  她可沒忘記昨天早上母女倆哭得不像要辦喜事反而像要辦喪事一樣,所以今日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繼母哭得太恐怖。

  正說著話,下人來報曲家的親眷都到了,季氏和曲沁忙出門去迎,而曲瀲則被趕回了她的閨房窩著。

  過了一會兒,曲汐跑過來找她,見她悠閒地坐臨窗的大炕上,一張巴掌大的臉蛋迎著朝陽的光,清麗脫俗,美得愣是讓人看得移不開眼睛,不由得嘟了下嘴,承認曲瀲長得就是好看,讓她有些沮喪。

  曲瀲笑嘻嘻地將她招到身邊說話,幾句話便讓小堂妹眉開眼笑,哪裡還糾結其他。

  隨著時間推移,駱櫻、方家姐妹等人也過來了,都到曲瀲的房裡陪她。

  駱櫻笑嘻嘻地攬著她道:「你嫁人了,以後便會一直待在京城,我也會一直待在京城,咱們一輩子想見就見,多好?到時候我去鎮國公府找你玩。」

  方家姐妹倆坐在一旁,方雅娥含笑看著,方雅嬌撇著嘴,依然清高得不討喜的模樣,不過曲瀲今日心情好,所以沒有再去欺負她。

  過了會兒,便聽下人說祝蒹也來了。

  曲汐猛地躥了出去,一會兒後,像跟屁蟲一般跟在挺著肚子的祝蒹過來了。

  曲瀲也忙過去扶她,正月時,祝蒹被診出了有身子,寧王府上下都十分高興,周琅更是緊張得不行,成日緊張兮兮地盯著,都懶得出門,一直讓她坐穩了胎才讓她出門。如今她的肚子已經有四個月的身子了,出門並不妨礙,不過孕婦最金貴,讓人看著都有些膽戰心驚。

  祝蒹卻一點也沒感覺到眾人的擔心,笑嘻嘻地走進來,一屁股坐到曲瀲身邊,嚇得駱櫻差點跳起來,擔心道:「祝姐姐,你小心點啊,肚子裡還有一個呢。」

  祝蒹開朗地笑道:「沒事沒事,我身體好,都沒什麼反應,不用太緊張。」然後又對曲瀲說了句恭喜,笑道:「今兒是瀲妹妹出閣,我也是看著瀲妹妹長大的,怎麼著也要過來看你出閣才行。」

  曲汐蹭在她身邊,想要和如今成了親王世子妃的祝蒹打好關係,聽罷便笑道:「剛才我還看到周姐夫很是擔心的樣子,祝姐姐你還是小心一些。對了,我記得周姐夫和四姐夫是好友,等會兒周姐夫可還要去鎮國公府喝喜酒?」

  「自然要去的。」

  駱櫻叫道:「那今兒祝姐姐你們不是像要趕場子一樣趕兩場宴?」

  其他人都笑起來。

  來的賓客越來越多,隨著時間臨近午時,曲瀲終於忙碌起來。

  稍稍吃了些東西,便開始梳頭洗臉打扮,換上一身大紅色嫁衣,襯得整張臉越發的粉嫩,微微上挑的眉眼又添了幾分豔色,看得駱櫻等幾個未出閣的小姑娘都有些愣愣的。

  「姑娘家一生中最漂亮的時候,便是作新娘子的時候。瞧,多好看?」被請來作曲瀲婚禮上的全福人的方老夫人笑著說。

  曲瀲不禁有些赧然。

  其他的姑娘坐在一旁看著,笑著湊話,一時間熱鬧極了。

  等曲瀲打扮好,便捧著玉如意坐在房裡等著迎親隊伍過來,微笑著傾聽姐妹們說話,直到外面隱隱約約響起了鞭炮聲,炮聲越發的大時,便知道迎親隊伍過來了。

  曲沁掀了簾子過來,朝她們道:「阿瀲,花轎到了。」

  對上姐姐平和的眼睛,曲瀲喃喃叫了聲姐姐,曲沁朝她笑了笑,轉身又出去了,曲瀲眼尖,看到她眼角一閃而逝的淚光,鼻子又開始控制不住地發酸。

  曲大太太和方老夫人等人都湧了過來,檢視有什麼遺漏的,又吩咐陪嫁的丫鬟們檢查今日要帶去新房的箱籠,忙得團團轉。

  隨著外面的鼓樂聲響起,很快又有報喜的丫鬟過來稟報道:「姑爺文彩真好,想都不用想,就答對了幾位少爺出的題目,連澤大爺出的題都對上了,還吟了很多催妝詩,已經進了大門了。」

  曲澤如今在翰林院,是曲家年輕一輩中文彩最好的,在丫鬟眼裡,曲澤這般厲害,但是紀凜依然能對答如流,顯然紀凜的文彩是不比曲澤差的。曲瀲抿嘴微笑,她聽人說了紀凜的文彩,如果能參加科舉,怕是要成為最年輕俊美的狀元郎了,只是礙於家世,沒有去參加罷了。

  鼓樂聲漸漸地接近時,方老夫人忙將大紅織錦的紅蓋頭給曲瀲蓋上,而這時,男方家的迎親太太已經過來了,正笑盈盈地請新娘子出門。

  曲瀲的視線被蓋頭擋住,看不到其他的東西,只能由著喜娘和丫鬟扶了出去。她看不到周圍,只能盯著腳下的方寸之地,隨著走出了房門,心情越發的緊張起來,終於有了嫁人的感覺。

  「哎喲,新郎官來了。」

  「新郎官今兒可真是精神。」

  一堆恭維的話從僕婦口裡出來,不用看曲瀲也知道紀凜已經過五關斬六將,終於闖進了由曲家男人設的關卡,來到她房前迎娶她。

  她的手心沁出了汗漬。

  然後,她被人扶到了廳堂,已有丫鬟擺上了蒲團,然後她被扶著跪了下去,拜別父母長輩。

  「瀲兒……」曲瀲感覺到自己被母親拉住了手,頓時鼻頭一酸,眼淚掉了下來。

  季氏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於是母女倆又抱到了一起。

  曲大太太忙勸慰起來,旁邊坐著的曲大老爺有些尷尬,沒想到這弟妹那麼會哭,其他人則好笑不已。

  曲瀲哭得不能自抑,直到被大堂哥曲澤背出門,然後被人扶上轎子時,便聽到了一句話:「瀲妹妹,別哭了,以後你想家了我陪你回家探望岳母。」

  曲瀲頓了下,然後被丫鬟扶上了轎。

  等迎親隊伍熱熱鬧鬧地離開後,曲家的賓客也跟著離開,曲家很快便冷清起來。

  曲沁站在垂花門處,久久地望著大門口的方向。

  「大姐,回去了。」曲湙過來叫道。

  曲沁回頭,看到弟弟眼睛紅紅的,也知道他心中不捨,但卻努力克制著,不禁笑道:「阿湙不必擔心,紀公子是個難得的有心人,定會好生待阿瀲的,阿瀲會有自己的幸福。」

  曲湙點頭,自是希望姐姐們都能幸福。

  曲沁拉住弟弟的手,拋開了心頭那些傷感,笑道:「好了,我們回去吧,省得母親又躲著哭傷了眼睛。」

  聽罷,曲湙有些無奈,絲毫不懷疑大姐說的話,如果他們不去勸勸,估計母親一定會哭傷眼睛的。

  迎親隊伍熱熱鬧鬧地到了鎮國公府,很快便停了轎。

  下轎、跨火盆、拜堂、送進新房。

  一連串的事情讓曲瀲暈頭轉向,她只能像傀儡一般由著喜娘和丫鬟們扶著完成,周圍熱鬧暄天,卻聽不清楚在熱鬧什麼,直到被人扶坐在一張鋪著大紅色織錦被褥的床上,屁股下傳來的那種花生桂圓的硬實感讓她知道,已經進了新房了。

  一顆心又提了起來,雙手按放在雙膝上,差點忍不住攥了起來。

  兩輩子,她終於嫁人了,雖然現在年紀還太小,對未來也不太確實,但卻有種塵埃落定之感。不知道未來會如何,而這樁婚姻,又會變得如何,她心裡又有些不確定,不禁惶然起來。

  就在她胡思亂想中,一杆纏著大紅色綢子的秤挑起了蓋頭。

  眼前大亮,她下意識地擡頭,對上了一雙清潤如玉的眼眸,那雙眼晴裡滿是清潤的笑意,正用一種讓人安心的柔軟神色看著她,又透著一種亮亮的喜色笑意。

  整顆心瞬間變得寧定,她忍不住朝他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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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22:10:10 |只看該作者
第114章

  新房裡點了兩根嬰兒臂粗的龍鳳喜燭,燭光將整個臥室照得一室亮堂,滿目喜慶的紅色。

  曲瀲忍不住打量燭光中一身大紅色禮服的少年,這是她第一次見他穿上如此色澤濃豔的衣裳,有別於以往的清淡潤澤,透著一種說不出的華豔之色,卻又不讓人感覺到俗豔,反而是一種驚豔之感。

  果然皮相好的人,穿什麼都好看。

  「哎呀,今天的新娘子好俊俏,新郎官也是玉樹臨風。」一道帶笑的聲音響起。

  曲瀲望過去,見是紀二夫人,不禁有些赧然地朝她笑了下。

  鎮國公府的全福太太過來,接過了紅蓋頭鋪在曲瀲身邊的位置上,示意新郎官坐下,然後妙語連珠,說了一連串的祝福之語,又讓新郎官將新娘子頭上簪的那朵大紅色絨花摘下來。

  曲瀲羞澀地坐在那裡,眼角餘光瞄見傾身過來的少年手有些顫抖,取下了她頭髮上簪的絨花,交給了全福太太,全福太太讓人將之插到了房裡的高處。

  「恭喜兩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全福太太恭賀道。

  然後新房裡響起了一陣善意的笑聲。

  在這種氣氛下特別地能感染人,至少曲瀲覺得自己的臉要燒起來了。她的手也有些發顫,總擔心自己會犯錯,不過今日是他們的婚禮,人們在這樣喜慶的日子裡,總會對新人有著更寬容的心,只是善意地笑了幾聲。

  接著是夫妻喝交杯酒,吃子孫餃子,最後全福太太將兩人的喜服下襬綁在一起,終於完成了婚禮所有的儀式。

  完成了婚禮的儀式,輪到新郎官到外面去敬酒招待客人了。

  紀凜磨磨蹭蹭地起身,眼角餘光一直瞄著坐在旁邊的新娘子,兩人並排而坐時,讓他感覺到她的嬌小柔軟,特別是那張難得上了妝的小臉,比以往不施脂粉時多了抹豔色,整個人看起來美豔不可方物,勾得人心都要酥了。

  他終於將她娶回家了。

  從六歲那年初見到現在,等了整整十一年,終於將人娶了回來。

  他記憶最深的是六歲那年,他躺在地上,看到湛藍的晴空下,是她的笑容,還有那句:「對不起,我不該打你的,我誤會你了。你餓了麼?我請你吃糖糕好不好?」

  她小小的模樣,燦爛的笑容,卻成了心裡最明亮的記憶。

  直到十四歲那年,他去常州府時,終於再次見到了她。

  面上不覺露出柔和的笑容,這一刻,他的聲音也溫柔得不可思議,「瀲妹妹,我先出去招待客人,會盡快回來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旁邊還未離開的紀家女眷們都忍不住噗地笑起來,甚至有人笑說新郎官等不及了之類的。

  紀凜難得有些臉紅,又道:「我讓宮心她們過來陪你,你若是餓了便吩咐她們一聲,如果累了的話,也先歇息,別累著自己……」

  絮絮叨叨的一通叮囑,讓曲瀲又窩心又甜蜜,更讓幾位紀家過來看新娘子的女眷好笑不已,都道:「暄和一直是個體貼人的,沒想到今兒特別地體貼。」

  「那是他好不容易娶回來的媳婦,自然要體貼一些了。」

  「哎喲,這麼漂亮的媳婦,看著就讓人喜歡,是我都要體貼。」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說著,她們都知道今兒的新娘子雖然家勢不顯,卻是淑宜大長公主抬舉的,只要淑宜大長公主喜歡,旁人無論什麼心思,自然都會給一二分薄面。而這群三姑六婆的話說得兩人面上都紅了起來,視線碰到一起,又飛快地移開。

  最後還是紀二夫人過來趕人,又將磨蹭著不太想離開的紀凜給趕了出去。

  等人都出去了,新房變得靜悄悄的時候,曲瀲終於鬆了口氣。

  雖然剛才的氣氛夠喜慶,也夠熱鬧,但是作為今日婚禮主角,那樣的熱鬧總讓她有種不真實感,甚至腦袋都被鬧得嗡嗡響,很是難受,此刻終於清淨了,不禁慶幸鎮國公府規矩嚴謹,連婚禮也多是遵循古禮,不會有鬧洞房的事情,不然她絕對要崩潰。

  正當她規規矩矩地保持著先前的姿勢坐著時,聽見敲門聲響起,然後是紀語的聲音歡快地傳來。

  「大嫂,我來看你啦。」

  曲瀲臉上露出了笑容,忙讓她進來。經過一年多的時間,她成功地和紀語成了好姐妹,也算是給自己在鎮國公府培養了一個小眼錢,這一年多來,鎮國公府發生點什麼事情她都知道。

  如今她嫁過來了,紀語也從好姐妹變成了小姑子,不過曲瀲覺得自己應該能和她繼續做好姐妹的,不會有姑嫂間的矛盾。

  紀語笑盈盈地走了進來,她身後跟著宮心等丫鬟,這些丫鬟今日都穿上了新衣裳,臉上略施了薄妝,眉稍眼角透露出來的喜悅,看起來十分喜慶。顯然,暄風院裡的下人是十分樂意見到他們主子成親的。

  紀語進來便朝她促狹地道,「剛才我看到大哥了,他讓我過來陪你說說話,省得你無聊。」

  曲瀲臉皮很厚地道:「既然如此,語妹妹就過來坐陪我說說話。」然後又讓丫鬟搬了張錦杌過來放到床前。

  紀語坐在錦杌上,將曲瀲上下打量,讚歎道:「果然當了新娘子比平時更漂亮,真是人比花嬌,我看了都要嫉妒了。恭喜大嫂了,以後你就是我們家的人了。」

  曲瀲朝她抿嘴微笑。

  接著紀語又和她說起了今兒紀家今兒過來喝喜酒的賓客,「……來了好多的人,京中有頭有臉的王孫貴族多數都來喝喜酒了,就是外院就開了三百桌還不夠,大伯母忙得腳不點地,我娘也過去幫忙了,還有朝中的很多官員也來了,看那仗勢,比公主出閣還要熱鬧。」

  曲瀲雖然也咋舌,卻並不奇怪,以淑宜大長公主的身份,如今她最心愛的孫子成親,連皇家都要給面子,皇上發了話了,誰敢不來?所以鎮國公府這次的喜事,幾乎整個京城的上流社會的圈子都驚動了。

  怨不得先前拜堂時會那麼吵鬧,曲瀲心有慼慼,再次慶幸當時蓋頭遮住了她的臉,不用面對那恐怖的目光。

  紀語說著又吃吃地笑起來,「今兒來的客人太多了,也不知道要鬧到幾時,大哥許是要很晚才回來。」

  曲瀲心道,那更好了,說不定能混過去。

  紀語笑了一回,終於又說到了正事上去了。作為新婦,新婚第二天,會是十分忙碌,首先是要去祠堂給祖宗磕頭上香,其次便是認親,怕是忙上一天也使得。紀語便和她說了明天認親時會遇到的人,都是紀家的族人,除了在京城的,還有一些從老家平陽特地過來參加婚禮的族人、親眷。

  「對了,忘記告訴你了,姑母平寧郡主前些天也進京了,明天認親時,你應該可以看到她。姑母是祖母唯一的女兒,嫁進忠靖伯府,這幾年因為忠靖伯府的老太爺仙遜,和沈姑父回老家守制,如今期滿,在老家也沒什麼意思,便和沈姑父帶著兩個表哥表姐一起回京了。」

  曲瀲安靜地聽著,淑宜大長公主的女兒,不知道是什麼模樣的,是不是也像淑宜大長公主這般強勢尊貴的。等又聽紀語說,平寧郡主和她大嫂感情不錯時,曲瀲心頭打了個突。

  紀語將要說的都說得差不多後,看看時間,便起身離開了,不好在新房待太久。

  曲瀲讓琉心去送她。

  等紀語離開後,宮心過來笑著道:「少夫人可是餓了,奴婢讓廚房給您送些吃的過來。」

  曲瀲點頭,笑著道了謝。

  宮心又是抿嘴一笑,神色愉悅,說道:「少夫人不必如此客氣,您是主子,伺候您是奴婢們的本份。」

  說著,她便出去吩咐外面守著的小丫頭去廚房取些吃食過來,然後又去打了盆清水過來,和琉心一起幫曲瀲卸妝,取下頭上的釵環。曲瀲聽全福太太叮囑過,新郎官未回來之前,新娘子不能讓腳沾著地,會被帶走福氣的。她也不知道有什麼禮儀要遵守,所以只好坐在床上,由著宮心她們伺候。

  等終於將妝卸了,頭上的釵環解了,讓頭髮半披散下來,曲瀲神色也輕鬆了幾分。

  很快小丫頭便端了吃食過來,曲瀲看罷,不禁有些驚訝,這些都是她平時吃慣的。

  宮心拿了張小案几放到床上,將食盒裡的百合粥和幾樣清爽小菜擺上,對曲瀲道:「想來姑娘今兒是吃不下太油膩的東西,所以奴婢便吩咐廚房做了一些清爽的小菜。」

  宮心素來是個細心的,對於她能將自己的喜好摸清也不奇怪,當初在常州府時她便有感了。宮心簡直就是個全能的丫頭,這種體貼確實讓人感覺到熨帖。

  她邊伺候曲瀲用膳邊道:「碧春幾位妹妹正由厲嬤嬤陪著在一處吃喜酒,等明日認完親,讓她們給世子磕過頭後,就可以讓她們過來關當差伺候您了。」

  曲瀲聽罷,又朝她笑了下,看來有個能幹的丫鬟確實少很多事情,都不用擔心其他,只需舒舒服服地坐著給人伺候,便能將一切打理得妥妥帖帖的。想到宮心今年也十八歲了,怕是過一兩年就要放出去配人,曲瀲心裡就覺得可惜。如果宮心能留久一點,讓她幫著調教碧春等丫鬟,對她以後在鎮國公府生活能更自在一些。

  用完膳後,曲瀲漱了口,便靠在床頭歇息會兒。

  也不知道紀凜什麼時候回來,這種時候新娘子只能枯坐著等了。雖然紀凜說了讓她累了就先歇息,但是今兒出門前全福太太可是特地交待過了,千萬別幹這種事情,如果教夫家的人知道新娘子幹這種事情,會被人笑話的。

  所以,曲瀲只好靠著床頭無聊得只能讓自己瞇下眼睛。

  就在她的意識漸漸地陷入昏沉時,突然聽到了外面傳來的聲音,馬上驚醒,第一時間便想可能是紀凜回來了,忙正襟危坐,雙手平放在膝蓋上,一副規矩得不行的模樣。

  等門簾被人掀起時,曲瀲看過去,意外地看到了一張美麗冷豔的臉,頓時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雖然回來的不是紀凜,但是看到和紀凜有幾分相似的婆婆,也算是一種安慰吧。

  曲瀲不能下床,便坐在那裡,笑盈盈地朝進來的鎮國公夫人叫道:「娘~~」

  鎮國公夫人顯然被這聲「娘」給震住了,臉上的冷淡破功,添了幾分異樣感,彷彿很是糾結,不過她最後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往新房看了一眼,對她道:「我過來瞧瞧,暄和等會就回來了。」

  曲瀲乖巧地應了一聲,一雙眼睛眨巴眨巴地瞅著她。

  鎮國公夫人這樣冷豔高貴的人,很明顯地受不了這種小白花的攻擊眼神,又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便離開了。

  她來這裡做什麼?

  曲瀲正奇怪中,見宮心探頭進來,見她坐得規規矩矩的,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曲瀲便明白了。怕是她這婆婆一定是聽到先前過來觀禮的紀家女眷說了紀凜的體貼之舉,所以特地過來瞧瞧的。

  總有一種婆婆特地過來抓她把柄的感覺,不然都忙得腳不點地了,哪裡有時間過新房來看兒媳婦的?

  曲瀲早就知道婆婆不喜歡她,所以她如今做這種事情也沒讓她太難受。

  反正,她有淑宜大長公主喜歡,還有紀凜這個體貼的丈夫,怕她不成?這一年多來,她可不是在鎮國公府白混的,女眷中爭取的人也爭取得差不多了。

  曲瀲很快便心平氣和,這回倒是沒了睡意。

  幸好,沒坐多久,外面又響起了聲音,這回真的是紀凜回來了。

  宮心打起簾子,便見穿著一襲大紅色禮袍的少年走進來,他白玉般的膚色泛起淡淡的紅暈,眼神卻十分清明,看起來並沒有喝醉的樣子。而讓曲瀲開心的是,他現在仍是那個煦和溫潤的少年,那清潤溫和的目光,望著人時,簡直讓人要溺斃其中。

  她又有些臉紅,一時間甚至不敢和他直視。

  「瀲妹妹,讓你久等了。」他微笑著說道,坐到她身邊的位置。

  曲瀲這才朝他微微一笑,「也沒多久,你沒有喝醉?」她想起去年鎮國公府的年酒宴時,因為喝了些酒,他的性格便轉換的事情,如今看他依然保持著主人格的樣子,心裡有些奇怪。

  紀凜有些赧然地道:「我讓人將酒都換成了白水,倒是喝了一肚子的水,都喝飽了。」

  曲瀲噗地笑出聲來,笑得他越發的不好意思,但是一雙眸子卻不離她的臉,帶著一種莫名的炙熱,彷彿連空氣都要燒起來。

  見他回來了,宮心等丫鬟進來分別伺候兩人去洗漱。

  淨房已經準備好了乾淨的水,曲瀲被扶過去淨身。

  如今已是四月底,臨近初夏,京城白天的氣溫已經變得極高了,今兒折騰了半天,曲瀲身上沁出了一層汗,總感覺不淨個身睡不著。

  她脫了衣服,將自己縮到浴桶裡,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宮心等人,她不習慣在旁人面前寬衣解帶洗漱,只是因為今兒是新婚,不好自主作張。很快她又發現丫鬟們都湧過來伺候她洗漱了,紀凜那邊根本沒人伺候。

  宮心等人伺候她沐浴後,又給她身上抹上了護膚的香脂,曲瀲差點忍不住蹲下身將自己縮成團。

  這、這、這也太羞恥了,塗這個東西做什麼?甚至連那地方都塗了……

  很快她便知道這是做什麼了。

  當她被丫鬟們打扮得像一顆新鮮甜美的水蜜桃後,便被扶回了新房,看到已經穿著一件寬鬆的綢衣坐在那兒的少年時,曲瀲不禁頭皮發麻。

  這是曲瀲第一次見到他私下如此輕鬆寫意的一面,平時他總是穿戴得整整齊齊,像一位嚴謹考究的君子,絕對不會在公共場合露出他失禮的一面。此時敞開的衣襟露出白晳結實的胸膛,看起來十分有料,不像平時衣飾整齊時那種精瘦的樣子,烏黑的長髮披散而下,更是襯得那張臉像潑墨水彩般精緻難言,那種率性之感很快又被他臉上那樣煦和的神色沖淡,形成了一種矛盾的氣息。

  曲瀲差點看直了眼睛。

  宮心等丫鬟也不敢多看床上的少年一眼,低眉順眼地下去了。

  曲瀲站在那兒,目光往他胸膛上溜了下,然後又抵下頭。

  「瀲妹妹,該歇息了。」他溫聲說道,走過來將她抱起。

  曲瀲身體僵得厲害,直到被他放到床上,想要說點什麼,對上那傾身壓下來的少年幽暗的眼神,頓時思索都被抽空。

  剛才還那樣溫和的少年,在此刻眼神已經變了,變成了一種雄性特有的侵略佔有。

  曲瀲開始感覺到害怕了。

  「暄、暄和哥哥。」她結結巴巴地推著他覆壓下來的胸膛。

  然後她的手被他執起放到脣邊親了下,就聽到他帶著笑意的聲音道:「害怕?」

  曲瀲很誠實地點頭,甚至此時產生了一種逃避的想法,吭哧地道:「要不、要不……咱們睡覺吧?」說完,她自己都覺得不可能,可是心裡還是帶著些不可能的期盼。

  她真的很害怕,聽說第一次會很痛。

  紀凜沒有出聲,而是躺在她身邊,然後將她摟進懷裡,親暱地揉了下,將臉湊到她發間深深地吸了口氣,沙啞的聲音道:「瀲妹妹,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說著,他又擡起她的臉,在她臉上烙下輕柔的吻。

  曲瀲微微閉上眼睛,只覺得他每個眼神每個動作都透著一種挑逗的味道,讓她臉紅心跳,明明心裡害怕,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放鬆。

  然後她摸到了他結實的胸膛,像裹著一塊絨布的鐵一般,燙得她差點想要縮回手。她驚得睜開眼睛,當看到眼前的一幕時,差點不爭氣地噴鼻血。

  此時他身上的那件寬鬆的綢衣已經半褪到手臂中,半遮半掩,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胸膛上,形成一種視覺的震撼,一雙眼睛越發的深邃,眼神像要吃人一樣,一寸一寸地細細地落到她臉上、身上。

  她呆呆地看著他,彷彿被盅惑了一般,直到脣上傳來一個柔軟的觸覺,陌生的氣息侵入她的口中,唇舌被含住,彼此的氣息變得粗重起來。

  她被吻得腦袋空白,身子無力地躺在大紅色的錦被子,臉蛋潮紅。

  他看著她,眼神變得更可怕了。

  「瀲妹妹。」他又吻了她好一會兒,低沉的聲音像醇香的美酒一般,誘惑著她順從他。

  曲瀲滿臉通紅,最後閉上眼睛,伸手攬住他的脖子,將自己埋在他的頸項中,與他肌膚相貼時那種觸感讓她幾乎忍不住戰慄起來,腦袋已經不聽使喚,只覺得身上的這個人主宰了自己的全部。

  當劇烈的疼痛襲捲而來時,她疼得眼淚直掉,摟著他嗚咽起來。

  「瀲妹妹……」

  壓抑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他身上出了層薄汗,貼著她嬌小的身體,柔柔的吻落在她臉上,是一種無言的安慰。

  曲瀲心裡委屈得不行,看了他一眼,心裡覺得平時那麼溫和的人,為什麼這種時候那麼具侵略性?讓她覺得自己被騙了。

  他臉上一片隱忍的神色,微微上挑的眼尾有些泛紅,看她的眼神像一隻凶獸,就要將她吞吃盡殆,將她嚇理不敢再看他,趕緊將臉縮到他頸窩邊,駝鳥地當一切都不存在。

  只是眼睛可以閉上,但是感覺更加鮮明,甚至讓她知道,原來平時那麼陽光煦和的少年,在床上的暴發力……簡直可怕。

  她覺得自己受到了身體和心靈的雙重傷害!

  曲瀲憤恨地撓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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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22:10:29 |只看該作者
第115章

  就在她憤恨地撓了他一下時,曲瀲突然感覺到他的動作頓住了,同時他的身體也僵在了那裡。

  她有些迷茫,因為體內多了一個不屬於自己的異物的感覺十分不舒服,動一下就疼得厲害,兼之他表現得與性格不符的凶殘,讓她腦子也有些暈暈沉沉的,此時並沒有多想,而是磨了磨爪子,又撓了一下解憤。

  不能只是她疼吧?就算是溫柔的美少年,疼得受不住時,也想要撓幾下。

  「你又沒剪指甲……」

  幽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像惡魔突然甦醒的聲音。

  於是輪到她僵硬了。

  等到再次被他狠狠地揉在懷裡後,曲瀲心中悲憤,說好的陽光款、溫柔款、體貼款的美少年呢?為何中途又轉換性格了?簡直是太喪失了。

  更喪失的是,他們正處於探討成人哲學到中途的時候,他的人格突然轉換……

  他的眼神更幽深了,漸漸地眉眼染上了一種妖異的豔色,神色變得沉醉起來,彷彿在做一件世間最快樂的事情——不,對於初嘗情慾的少年來說,和心儀的女子——並且是在新婚配之夜做這種夫妻間的敦倫之事,確實很快樂。

  這是他從未體會過來的一種快樂,通過肉體為媒介,甚至連靈魂都為之發顫。

  男人果然是一種感官的動物,無論平時如何剋制禁慾,當可以光明正大地放鬆宣洩時,定然不會虧待自己。

  等到一切結束時,她蜷縮在他懷裡,閉著眼睛,眼睫還掛著晶瑩的淚珠,看起來就像隻可憐的小動物一樣,被欺負得很慘。

  「很疼?」他摸著她紅通通的臉,很是自豪地道:「我已經很輕了,是你自己太弱了。」說著,他欺身過去,在她臉上咬了幾下,軟軟的肉磨著牙齒,讓他根本不敢咬太重,順著她粉嫩的臉蛋,一直噬咬到她的胸口。

  曲瀲的回答是在他肩背上撓了一爪子。

  她很想抓著他咆哮,弱你妹!虧得他有這臉面說出來,也不知道剛才是誰怎麼也不肯停,難道不知道那種恐怖的爆發力本就不是初嘗人事的她能承受的,偏偏他還食髓知味,直接做下去。

  她痛得想咬他。

  可能是男人在床上真的是一種用下半身來思考的動物,滿足了下半身後十分好說話。此時曲瀲多撓了他幾下,發現他不僅沒有生氣,而且還伸手將她按到懷裡抱著,一副像吃飽了的公獅子一樣魘足又懶散的模樣。

  曲瀲看了,心情又是不爽,虧得她那麼疼,他卻像享受了什麼最美好的事情一樣。

  真不公平。

  於是,她有些不安份地在他懷裡轉了個身,直接滾到了床裡頭,面壁而睡。

  「看來你體力還算不錯……」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但是卻不掩聲音裡的濃厚興趣。

  既然體力那麼好,那就繼續來一發吧。

  在她心裡喊糟時,又被他拖到了懷裡,開始了這樣那樣地折騰著她。

  曲瀲初時還能反抗一下,等發現第二次沒有那麼痛苦,而且還被他弄得有些舒服時,就半推半就了,意識漸漸地又變得模糊。只是這種模糊也是有時間限制的,當發現自己在他眼裡,就像一塊鮮美多汁的肥肉,要將她一點一點地吞吃下腹時,那種感覺實在是太恐怖了,恐怖到她又開始掙扎。

  「別動。」他按住她,聲音暗啞,「你再動,我不保證你明天能起床……」

  曲瀲恨得又撓了他幾下,聲音沙啞得不行,可憐巴巴地說:「如果你不停下來,我明天就起不了床了……」

  他的笑聲在她耳邊響起,震動的胸膛貼著她,讓她忍不住別過紅通通的臉。

  最後她很不爭氣地暈了過去。

  等她再次恢復知覺時,發現對方正給她清理身子,身體很累、腦袋也一片渾沌,勉強睜開眼睛,對上了一雙潤澤如玉的眼睛。

  「暄和哥哥……」她喃喃地叫著,聲音裡有著自己也沒有發現的依賴。

  「瀲妹妹,還疼麼?」他低頭,在她有些泛紅的臉蛋上親了下。

  曲瀲很誠實地點頭,一雙眼睛水潤潤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先前哭過,奶白色的肌膚上佈滿了點點的痕跡,雖然顏色暫時還不太明顯,但是落在那晶瑩剔透的肌膚上,像點綴的瑰色花瓣,又像被蹂躪過的嬌花。

  清潤的眸色又變得黝黑,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過她瑩潤的肩頭上的痕跡,面上卻笑得很是煦和,溫聲道:「你繼續睡吧,我先給你清理乾淨身子,這樣會舒服一些。」說著,他騰出一隻手,輕輕地按撫著她的腦袋。

  她應了一聲,蹭了蹭他的手,又閉上了眼睛。

  一副信賴的樣子。

  腦海裡卻想著,他終於又變回來了,真好。

  他深吸了口氣,將心裡幾乎要出籠的野獸按住。她不知道,她越是信賴他,越讓他無法克制地想要壓在她身上為所欲為,柔弱的表象,只會讓男人藏在心中的野獸甦醒,忍不住想要繼續佔有。

  他仔細地為她清理乾淨身子,回想先前她哭得委屈的樣子,遲疑了下,目光下移,伸手輕輕地拉開那兩條交疊在一起的細長美腿,仔細檢查了一遍中心那處,發現只是紅腫了一些,粉嘟嘟的色澤,像沾著露珠的嬌花一般。

  彷彿感覺到了異樣,她又睜開了眼睛。

  「暄、暄和……」她結結巴巴地看著他,整個人都僵硬了,特別是對上那雙眼角微微泛紅的眼睛,以為他的第二人格又跑出來了,因為那眼裡是一種不會辯錯的……

  「怎麼了?」他朝她微笑,笑容溫雅煦和。

  曲瀲頓了一下,摸索著將被子拉到身上,慢吞吞地道:「沒什麼。」

  等他去給她拿乾淨的寢衣換上時,她的目光一直盯著他的臉,特別是他的眼睛,可惜什麼也看不出來,更看不出先前那種詭異的痴迷之色,應該只是她的錯覺。

  等她換上乾淨的衣服重新躺到床上,他也跟著躺在她身邊,然後很自然地伸手將她摟進懷裡,他身上清冽的安息香的味道若隱若無地佔據著她的呼吸,讓她有些薰然。

  她習慣一個人獨睡了,現在枕邊多了一個人,有些不習慣。可是雖然不習慣,但可能是連那樣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對他總有一種忍不住想要親近的柔軟念頭,讓她很是乖順地窩進他懷裡。

  他伸手撫著她的背,唇又落到她頰邊、嘴角處,聲音越發的輕柔,「睡吧,明天到了時間,我會叫你的。」

  她伸出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按了按他手臂,發現都是硬硬的肌肉,讓她按得手指疼痛,同時也應了她先前的猜測。

  這人果然爆發力恐怖得驚人,平時應該有煆煉身體,她以後絕對不要和他正面對上,特別是在床上。

  打了個哈欠,很快便沉入了睡眠中。

  紀凜一時間卻有些睡不著,懷裡抱著人的散發著誘人的味道,誘惑著他繼續剛才那種極致的享受,讓他突然有些懷疑起自己的自制力來。

  他閉上眼睛,想起了十四歲那年在常州府的明濟寺再見到十二歲的她時的當晚,便做了個旖旎的夢,夢中的物件便是她,當時醒後身體興奮而尷尬,更讓他堅定了娶她過門的心思。後來生怕被伺候的下人看出來,趁著天未亮時,親自將弄髒了的褻褲親自拿去扔了。

  如今,終於得嘗所願,卻發現自己可能會傷到她。

  他在激動的時候,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性格,會讓隱藏的那個性格跑出來為所欲為,以往他並不後悔,而今天他卻有些後悔自己太過放縱,差點傷著了她。

  遇到她後,他總是顯得有些衝動。

  想罷,他嘆了口氣,收緊了手臂,將她又往懷裡攬了攬,直到兩人的身體密密地貼合在一起,方才閉眼睡去。

  *****

  天微微亮,曲瀲被人推醒時,一時間腦袋遲鈍地反應不過來,只覺得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很快地,她發現自己正像隻吸食男人精氣的蜘蛛精一樣,手腳都纏在一個人身上,而那個人也雙手攬著她的腰背。

  以科學的角度,這種睡姿過了一個晚上,不腰痠背痛才怪,特別是昨晚還辛苦地滾了幾回床單。

  「瀲妹妹,醒了?」抱著她的少年睜開眼睛,潤澤明晰的雙眸裡露出點點笑意,明潤得讓人心折。

  曲瀲唔了一聲,喉嚨乾啞得不想開口,等他將自己放開時,感受到身體的那種痠痛之感,忍不住伸手在被子上撓了下。

  「小心指甲被勾斷了弄疼了手。」他抓住她撓被子的手,發現她很喜歡做這種事情,讓他有些擔心。

  曲瀲面對這麼個溫柔體貼的美少年,什麼火氣也沒了,乖乖地被他扶起身,然後看著他捏著自己的爪子檢查了下指甲的損傷程度,不禁想到昨晚她撓了他幾回,臉蛋又有些發紅。

  「果然指甲斷了。」紀凜看著她左手的食指,原本修得圓潤的指甲缺了個口子。

  曲瀲尷尬地看著他,將手縮回背後,忙道:「我聽到宮心的聲音了,不叫她們進來麼?」

  紀凜笑道:「不忙。」然後親自將大紅色織金的帷帳撩起來,徑自起身去取了放在箱籠上面的乾淨的衣裳穿上。

  曲瀲看得有些愣,昨晚兵荒馬亂的,她竟然沒有發現宮心她們早已經將今兒要用的衣服準備好了,心裡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他很快便穿妥了衣服,繫好了與衣服同色的綬帶,然後轉身看她,拿了她的衣服過來。

  曲瀲頭皮發麻,看他的意思不會是像她想的那樣吧?忙出聲道:「給我吧,我自己來。」其實她更想叫丫鬟進來伺候,但是話到嘴邊,莫名地又咽下去了。

  他看了她好半晌,方慢吞吞地將衣服遞給她,然後轉身出了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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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22:10:48 |只看該作者
第116章

  曲瀲穿好了衣服後,便坐在床上,看著通往外室的門發呆。

  發呆了一會兒,方見紀凜掀簾進來,他身後跟著一群捧著各種洗漱用具的丫鬟僕婦,除了宮心琉心、厲嬤嬤外,還有幾個有些面生的丫鬟。

  經由紀凜解釋,方知道是因為她嫁過來了,鎮國公夫人生怕暄風院人手不夠,特地拔過來的伺候的。

  「少夫人,我們伺候您洗漱吧。」宮心和琉心過來,扶了她起床。

  曲瀲被她們扶起來,剛走了兩步,眉頭便皺了起來,只覺得走路時那地方隱隱作痛,頓時神色有些不好了,又羞又憤,只想將自己蜷縮起來。

  「怎麼了?難受?」紀凜親自過來,從兩個丫鬟手中扶住她。

  曲瀲抬頭,對上他關切的神色,到嘴的話又吞了回去,小聲地道:「沒事。」心裡卻在撓牆,她覺得自己沒辦法對著這樣關心自己的少年生氣。

  相比她的苦逼,這人神清氣爽,真是讓人嫉妒。

  明明心裡上一刻還要氣他昨晚不知節制,可是當看到他那樣關切柔和的目光,如玉般的面容上掛著的笑意,便很不爭氣地消了火。她覺得自己沒救了,明知道他的本性如何,可是卻喜歡得不行。

  紀凜見她低頭,耳朵紅通通的樣子,不禁笑了下,無視了那些丫鬟們異樣的神色,親自扶著她到梳妝檯前坐下,然後方才讓宮心過來給她梳頭。如果不是周圍還有人,他都忍不住將她摟到懷裡,蹭蹭她紅通通的臉。

  她小小巧巧的,讓他覺得就像一隻可愛的小動物,讓他忍不住想要裝進口袋裡一整天都帶著。

  厲嬤嬤帶著兩個僕婦過去收拾床。

  曲瀲從鏡子裡看到這一幕,只覺得氣血上升,臉燙得厲害,有種不忍直視的感覺,不由閉上了眼睛,眼不見為淨。

  厲嬤嬤表情很是嚴肅,指揮著兩個僕婦將被弄髒的被單被子等都換了,重新鋪上新的喜被,但是一雙眼睛裡卻佈滿了喜悅的笑意,取出一條沾了血漬的白色帕子,用匣子裝了起來。

  曲瀲直接裝死,當作沒瞧見。

  等兩人都梳洗好後,紀凜又體貼地過來扶著她去外間用早膳,並且和她道:「等會兒我們先去給祖母請安,請安完後再去祠堂給祖宗磕頭上香,接著便是認親,今兒的事情有些多,如果你不舒服,和我說一聲,我來想法子……」

  曲瀲捧著一杯加了杏仁和些許糖的牛乳慢慢地喝著,滿口的奶香味在口腔中泛開,讓她的神色微微鬆緩了一些。

  聽到他的話,心裡又不可抑制地湧上一種喜悅,只覺得渾身都舒泰起來。

  她心裡明白淑宜大長公主如今是孀居身份,這種喜慶的場合不宜出面,所以他們要先去給她老人家請安。曲瀲對此不置可否,對比婆婆鎮國公夫人,她自然更願意在這一大早的先去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

  再聽著他細心的將今日要注意的事情一一道來,曲瀲的神色也越發的柔和,看向他的目光已經沒有了早上起來時的那種防備,只剩下滿滿的歡喜和新婚的喜悅。

  就算她感覺到自己又被他治癒了、真是太沒用了,卻依然喜歡他這樣的溫柔體貼。

  紀凜給她夾了一隻蒸餃,對她道:「不用急,我們今天起得早,還有時間,你慢慢吃。」

  曲瀲又朝他笑了下。

  等見她低頭吃早點時,他的心情也變得十分愉悅。

  比起剛才起床時的那種防備,他還是更喜歡她眼裡出現更多的歡快,讓那雙眼睛變得像夜空中的星辰,璀璨奪目。

  用完早膳,兩人準備了下,便往寒山雅居而去。

  一路上,只要遇到來道喜的丫鬟,宮心等人便將事前準備好的紅封發下去,讓一群下人們都高高興興的,連帶曲瀲也有些受到感染,忍不住抿嘴笑著。

  紀凜眉眼含笑,臉上的笑容比平時更柔和了一些,他扶著曲瀲的手,趁著人不注意時,問道:「瀲妹妹,可需要我讓人備軟轎?」

  曲瀲滿臉黑線地看著他,想也不想地拒絕了,「不用。」如果真的備了軟轎,不是讓人笑話麼?雖說大慨全世界都知道他們昨晚幹了什麼,可是曲瀲還是想要裝作不知道。

  到了寒山雅居的垂花門前,便見到穿著茜紅色焦布比甲的明珠、嬌蕊兩個丫鬟在那兒等著了,見到他們過來,兩個丫鬟臉上笑靨如花,過來給他們道喜。

  隨行的宮心忙過去給她們發紅封,兩個丫鬟得了紅封都是笑瞇瞇的。

  嬌蕊脆聲道:「公主正在安息室等世子和世子夫人。」

  明珠也笑道:「世子和少夫人請隨奴婢們來。」

  兩人在下人的簇擁中進了寒山雅居,穿過院子,剛到正房前,便見到烏嬤嬤已經候在門前了。今兒她也穿了一件嶄新的石青底銀色祥雲團花的齊膝比甲,頭髮梳得整整齊齊,圓髻上難得地簪了對金襄玉的簪子,彷彿連臉上的皺紋都比平時舒緩了許多。

  曲瀲常來鎮國公府作客,也知道寒山雅居比之其他地方都要清冷許多,如今這裡伺候的丫鬟僕婦們從衣著打扮和神色便可以觀出和平時不一般,顯然是淑宜大長公主對於心愛的孫子成親之事十分高興,連帶的也影響到了下人們的心情。

  曲瀲跟著紀凜給烏嬤嬤行了一禮。

  烏嬤嬤慌忙避過,說道:「世子和世子夫人哪裡能對老奴行如此大禮?真是折煞人了。」

  紀凜溫聲道:「這是嬤嬤該受的。」

  曲瀲覺得他話裡有話,但是此時卻不是深究的時候,況且烏嬤嬤伺候了淑宜大長公主一輩子,連鎮國公見了都要恭敬地叫一聲嬤嬤,而且也是親眼看著紀凜長大的,自然也受得他們的禮。

  烏嬤嬤看著站在一起的一對璧人,眼角有些溼潤,笑著道:「老奴在此恭喜世子和世子夫人百年好合、百頭偕老。」

  兩人又道了謝。

  然後烏嬤嬤親自掀了簾子,讓兩人進去。

  淑宜大長公主坐在安息室的炕上,身上穿了件秋香色仙鶴銜靈芝的褙子,髮上簪了兩支鑲著鴿子蛋般大小的紅寶石的金釵,整個人看起來比平時精神不少,雙眼含笑地看著走進來的兩個孩子。

  見到兩個孩子進來,她的目光落在兩人身上,發現曲瀲臉上掩飾不住的疲憊時,不禁又抿嘴一笑。

  等兩人給她磕頭奉茶後,淑宜大長公主忙讓人將他們扶了起來,然後一手拉著一個,笑著道:「暄和終於成親了,我這顆心也落下來了,以後你們要好好地過日子,給我多生幾個大胖曾孫,我就滿足了。」

  曲瀲聽得滿臉黑線,只能低頭故作羞澀。

  紀凜笑道:「祖母放心,孫兒省得。」

  淑宜大長公主更高興了,高興之下,將自己這兒的好東西可著勁兒地想要賞給小夫妻倆,也讓曲瀲覺得皇家的公主似乎高興時,就是喜歡賞人,淑宜大長公主是如此,襄夷公主也是如此。

  兩人陪著淑宜大長公主說了會兒話,淑宜大長公主見時辰差不多了,便道:「你們先去祠堂,等認親結束後,也不必過來了,回去歇息,改天有空再過來陪我這老婆子說話。」

  雖然是親孫子成親,但是淑宜大長公主喜靜,平時不太愛搭理人,就是今天也一樣,所以也沒有讓紀家的那些女眷們過來打擾。

  兩人剛離開寒山雅居,便見到鎮國公夫人身邊伺候的隋嬤嬤過來。

  隋嬤嬤笑著給兩人請安,說道:「老爺和文管家都在祠堂裡了,夫人奴婢過來通知世子的少夫人一聲。」

  紀凜淡淡地應了一聲,說了一句「讓母親掛心了」,雖然語氣依然溫和而恭敬,但是神色卻有些冷淡,沒有兒子對母親應有的親近。曲瀲隱約能感覺到這對母子間的氣氛比平常母子要冷淡許多,但這對她來說,只有好處沒壞處,所以她也沒有對此有什麼特別想法。

  兩人到了祠堂,給祖宗磕頭上香後,鎮國公對著兒子和兒媳婦說了些類似於夫妻互相扶持、開枝散葉的話,便先他們一步離開了。

  文管家倒是很激動的樣子,看得曲瀲都擔心他老人家一個激動就要喘不過氣來。

  紀凜悄聲對曲瀲道:「文管家以前是在祖父身邊伺候的,聽說是祖父在邊境時從蠻人鐵蹄下救下來的可憐人,後來便隨祖父回京當了管家。如今他年紀大了,祖母免了他的差事,但他是個閒不住的,便自動過來看守祠堂。」

  曲瀲聽罷,心裡肅然起敬,也明白了文管家在鎮國公府的地位,以後見著了一定要恭敬。

  兩人邊走邊說話,紀凜邊和她說周圍的環境,邊注意她的神色,見她時不時地蹙眉,便知道她的身體仍難受著,心裡有些懊惱,剛才應該讓人備張軟轎過來的。

  曲瀲正聽著他講解鎮國公府的格局時,被他一把托住了手,不禁奇怪地抬頭看他。

  少年白玉般的面上微微泛紅,被那雙彷彿漾著水氣般的水眸看得心跳微快,不禁想到昨晚那被淚水洗潤過的眸子,臉蛋不禁更紅了,溫聲道:「你如果不舒服,便挨著我,等到了正堂時,我再放開你。」

  看著他的臉,曲瀲也莫名地臉紅起來。

  於是接下來的路上,新上任的小夫妻倆都變得沉默,但是沉默中又流動著一種脈脈的溫情,讓跟在他們身後的宮心等丫鬟忍不住抿嘴笑起來。

  此時正堂裡已經坐滿了人,都是鎮國公府的族人及姻親,但凡是沾了點兒親的,今兒都來了。

  曲瀲看到這滿堂黑鴉鴉的人,眼前發黑,同時也對鎮國公府在京城中的地位有了一個深刻的認知。這些很多與鎮國公府其實平時並未有什麼往來,不過是沾著點兒邊,便上門來了,鎮國公府也不好將之拒之門外。

  這也唯有世子的婚禮才有的熱鬧,如果是二房的嫡子成親,怕是沒有了。

  曲瀲深吸了口氣,低眉順目地跟在紀凜身後,走進了正堂。

  正堂裡,鎮國公夫妻坐在正中央的上首位置,左右兩邊分別是紀二老爺夫妻,其他賓客依次而坐。

  紀凜和曲瀲在紀家一位長輩的指導下,給鎮國公夫妻磕頭敬茶。

  鎮國公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喝了兒媳婦敬的茶時,賞了兩個紅封,看那鼓鼓的樣子,便知份量不少。其他人忍不住看了看,發現鎮國公好像真的很高興娶得佳媳,不禁對今天的新婦又慎重一些。

  鎮國公夫人面上也掛著得體的笑容,但曲瀲卻覺得那笑容並未抵達眼底。

  這位婆婆本來就是長得比較冷豔的那種類型,眉眼輪廓和紀凜很像,但是卻比紀凜多了一種冷豔的感覺。平時也是很難得有點笑意,看起來尊貴非常,讓人覺得不愧是郡王府的郡主。如今她臉上難得露出笑容,那笑容不管真假,柔和了臉上的冷豔之色,倒是讓人覺得親切了許多。

  她賞了曲瀲一套金鑲玉的頭面,這套首飾做工精美,上面鑲嵌的玉石瑩潤,一看便知非凡品。

  曲瀲沒想到她會賞這麼貴重的東西,一時間也不知道她是作戲,或者是心裡還是疼愛紀凜的,面上恭敬無比地接過了。

  接著曲瀲便在鎮國公夫人的帶領下,去和鎮國公府的親戚見禮,乖巧地叫人,雖然記人記得眼花繚亂,面上卻絲毫不顯,除了與鎮國公府關係比較近的,其他那些沾了些親就上門來的,曲瀲都只掃了一眼。

  「這位是我們紀家的姑奶奶,平寧郡主。」鎮國公夫人介紹到平寧郡主時,臉上的笑容自然了許多。

  曲瀲抬頭,看清楚了平寧郡主的模樣,發現她的相貌並不像淑宜大長公主,反而比較像鎮國公。據聞鎮國公的長相遺傳了老鎮國公,皆是風流倜儻,也因為如此,當初淑宜大長公主初見之時,便傾心於他。

  平寧郡主的眉毛比其他女子的要濃豔一些,不是彎彎的柳眉,而是有些剛硬的劍眉,使她看起來頗為英氣,卻又糅雜著女子特有的柔軟,形成一種獨特的魅力。

  此時她笑盈盈地對鎮國公夫人道:「恭喜大嫂了,娶得佳媳,侄媳婦看著就是個討人喜歡的,這般惹人憐愛的模樣兒,我還是第一次見。」

  鎮國公夫人笑道:「你這當姑母的,今兒可不能小氣了。」

  「放心,我虧待了誰,也不會虧待了暄和媳婦。」說著,她抬頭朝紀凜笑了下。

  紀凜抿嘴微笑,說道:「那就謝謝姑母了。」

  曲瀲也跟著靦腆地笑著,平寧郡主給的是一副寶石頭面,雖然比不得鎮國公夫人給的精巧,卻也是極為慎重了。等她給平寧郡主行禮致謝時,平寧郡主看著她微笑的模樣,略微地有些淡,讓她心裡微微發緊。

  她對於婆婆不喜歡自己之事沒有什麼擔心的,倚仗的不過是淑宜大長公主。而作為淑宜大長公主的女兒,平寧郡主不喜歡自己,她便有些擔心了,畢竟一般婆媳間有些話說不得,但母女卻絕對說得。

  拜見了長輩們後,便是平輩。

  紀語帶領著弟妹們過來給新嫂子請安,鎮國公府裡的女孩兒不多,二房只有紀語一個,並且是鎮國公府年紀最大的姑娘,接著便是長房的兩個庶出姑娘,一個叫紀詩,今年十二歲,一個叫紀詞,今年不過五歲,都是姨娘所出,其中紀詩和紀衝是同一個姨娘所出,被抱養到鎮國公夫人身邊。

  等他們行了禮,叫了大嫂後,曲瀲也給了他們見面禮,都是裝在荷包裡的銀票——今日她便如姐姐希望的那樣,財大氣粗地拿銀子來砸人。

  銀子誰都喜歡,紀語等人笑盈盈地答謝了,不過紀衝和紀詩卻有些不以為意,心裡暗暗撇嘴,還說曲家詩禮傳家,卻拿這種阿堵物來當見面禮,虧她拿得出手。

  兩人神色都有些淡。

  曲瀲故作不知,紀語笑嗔道:「大嫂真是太壞了,明知道妹妹想要的是您做的小東西,今兒巴巴盼著您的見面禮,誰知……」

  曲瀲笑道:「這不是自家姐妹,所以才直接了一些。」

  紀語嗔怪不已,但是眉稍眼角卻帶著笑意,顯然並不介意。

  在場的賓客們也是笑盈盈的,今兒曲瀲露的這一手,也讓他們知道這位新娘子出手可真是闊綽,同時也印證了那天曬嫁妝時曲家姑娘嫁妝豐厚的事情,人家曲家將女兒嫁過來,也是有資本底氣的。

  鎮國公夫人抿著嘴,沒有說話。

  接著是與紀凜同輩的那些姻親府中的年輕公子,其中便有寧王世子周琅、淮安郡王府的幾位表兄弟、景德侯府的幾位少爺……

  曲瀲再次認人認到頭暈,直到終於結束了認親後,方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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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認親結束後,已經過了晌午了,鎮國公忙又請客入席。

  男女席自然是分開的,新上任的小夫妻倆也要分開了。

  紀凜趁著曲瀲去更衣的時候,也跟了過來。

  「瀲妹妹,很累麼?」他輕輕地撫著她不若平時粉嫩的臉蛋,眼裡有些憐惜,溫聲道:「等會兒宴席結束了,如果沒什麼事情,你便回暄風院去歇息,別累著了自己。」

  曲瀲只是瞅著他,沒有回答。

  到底是新婚燕爾,好不容易將人娶回來,一個眼神也讓他稀罕得不行,加上這副小模樣兒,更是惹人憐愛。他的笑容微斂,忍不住傾身在她唇上親了一下,發現她柔順地站在那裡並不反抗,也不像昨晚像隻野貓一樣總是撓人,讓他心裡越發的歡喜,攬上她的腰,漸漸地吻得深了。

  曲瀲屏著氣,似乎傻了一樣。

  事實上,她確實有點兒傻了。

  她沒想到這人會在大白天的跟著她到這邊來,先前他叮囑的那些她不奇怪,因為他的主人格一直是這麼溫柔體貼的性子,特別是對自己體貼得不行,捨不得她受點累。但他性格中不是極為規矩守禮的麼?怎麼第二人格還沒出來,就白日宣淫了?

  直到外面響起了宮心提醒的咳嗽的聲音,紀凜才像反應過來一樣,依依不捨地將她放開,此時那張白玉般的臉上卻紅通通一片,但是看著她的眼神卻溫柔煦和得讓人沉溺,看得曲瀲也忍不住跟著臉紅了。

  果然白天沒了夜色的遮羞布,害得她臉皮也跟著厚不起來了。

  紀凜臉雖然紅,但是唇角卻翹了起來,他又親暱地低首在她臉龐上蹭了下,方給她理了理弄亂的髮鬢,又叮囑了她幾句,這才離開。

  曲瀲傻了好一會兒,方才慢吞吞進了茅房,坐在馬桶蓋上捂住紅通通的臉蛋。

  宮心等幾個丫鬟站在外面守著,見到她們世子出來時,都忍不住低下了頭。直到見時間差不多了,終於忍不住再次催了聲。

  曲瀲拍了拍臉,知道現在不是臉紅的時候,忙解決了生理需要,讓宮心打來水淨了手,又就著水鏡查看了下髮髻和首飾,將有些歪的髮簪扶正,方才施施然地離開。

  等宴席結束後,曲瀲親自去將曲家送親的人送走,看著大堂哥他們離開,心情有些酸酸的。

  她現在已經是別人家的媳婦了,離開了熟悉的家和親人,一時間那種陌生感,讓她不免有幾分驚惶。有紀凜在旁邊陪著她還好,可是現在紀凜不在旁邊,多少有些不能適應。

  不過她也沒有多少時間傷春悲秋,很快又忙碌起來。

  送親的人雖然離開了,但是鎮國公府的親眷們還未離開,他們會多住個兩天,鎮國公府這幾日會十分熱鬧,東跨院那邊的花園裡甚至請了京城有名的戲劇班,要連續唱三天的戲。

  曲瀲這新婦自然要作陪,這是認識人的好機會,要多多露面。此時她陪著鎮國公府的那些親眷們去東跨院的花園聽戲,花園旁的院子裡的花廳中,還有一群正在打牌的女眷,由紀二夫人陪著。

  昨晚辛苦了一遭,後來又睡姿不正,導致今兒身體的疲憊無限放大。只是雖然她的身體很累了,但是面上依然沒有顯示出來,原因便是旁邊還有平寧郡主和幾位鎮國公府的姻親太太,她也不好離開。

  平寧郡主作為淑宜大長公主唯一的女兒,鎮國公的嫡親妹妹,在鎮國公府中十分受人敬重,如今她欽點了曲瀲這侄媳婦到跟前陪伴說話,曲瀲自然不好推辭的。

  平寧郡主看起來是個很性子爽利的人,有話直說,不過卻也不是缺心眼,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她很能拿捏一個分寸。曲瀲和她交談了會兒後,便真切地感覺到,平寧郡主不愧是淑宜大長公主教養出來的女兒,讓她幾乎招架不住。

  就在曲瀲快要招架不住時,淑宜大長公主身邊伺候的明珠過來了。

  「給郡主、少夫人、幾位夫人們請安。」明珠笑盈盈地道。

  平寧郡主顯然認出這是母親身邊伺候的大丫鬟,看罷便笑道:「你這丫頭怎麼過來了?」

  明珠回道:「公主讓奴婢過來瞧瞧少夫人忙不忙,若是不忙的話,讓少夫人去她那兒。」

  曲瀲只是抿嘴笑著,沒有開口。

  平寧郡主不禁笑道:「自然是不忙的,既然母親要找你,也不好讓她老人家久等,你便過去吧。」她對曲瀲道。

  曲瀲笑著起身,對周圍的人告罪一聲,方嫋嫋娜娜地帶著丫鬟離開了。

  平寧郡主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微微瞇起了眼睛。

  旁邊一名婦人也跟著看來,見狀不禁笑著對平寧郡主道:「聽說暄和媳婦這個月上旬才及笄,看著身量卻小了點兒,柔弱了些,倒是長得頗為俊俏。」

  這婦人說話的時候,旁邊很多正在聽戲的人也遞了個眼神過來,豎起了耳朵。

  平寧郡主慢條斯理地道:「她是個孝順的,針線又好,時常做些衣服鞋襪等物孝敬長輩,雖說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卻也是那孩子的一片心意。母親很喜歡她,也想讓她快點進門,所以便作主定下婚期。你們也知道,自從家父去世後,母親便不愛出門,性子也變得喜靜,難得有讓她老人家喜歡的,自然要快點娶進門來。如今看來,確實也是個好的,母親終於有個人陪著說話了,我這作女兒的心裡也為她開心。」

  說著,她面上露出笑容,一副也喜歡那孩子的樣子。

  其他人看了都跟著笑道:「剛才認親時,暄和媳婦孝敬你們的鞋襪可真是些精緻的東西,不僅針腳細密,看著就像量出來的一樣,那繡紋也生動,而且我還注意到另有暗紋,可真是難得。」

  「對啊,以前還聽說公主喜歡穿她做的衣服鞋襪,想著是不是旁人誇大了,如今看來確實是這樣。」

  「難得她年紀小,卻有如此手藝,想來是個心靈手巧的。」

  周圍的人紛紛讚起來,將先前那問話的婦人都撇到了一邊,讓她神色有些尷尬。

  平寧郡主翹了翹唇角,嘴裡卻謙虛地道:「哪裡,你們太誇讚了,她小孩子家的,要學的可多呢。」

  其他人都善意地笑起來,氣氛很快又恢復祥和。

  曲瀲不知道自己走後的事情,就算知道,也只是哂然一笑。

  平寧郡主雖然態度不明,但不管怎麼說,也是鎮國公府的姑奶奶,在外人面前,自然要維護她這個侄媳婦的,她倒是不用擔心自己走後被人說什麼。

  跟著明珠出了東跨院,正要去寒山雅居時,明珠卻笑著對她道:「少夫人不用去了,公主吩咐了,讓您回暄風院歇息便是。」

  曲瀲有些愕然。

  明珠看著她眼睛微瞠的樣子,加之她今日穿的是新娘子穿的大紅色織錦通袖衫,看起來就像個吉娃娃一樣,不禁覺得她真是可愛得緊,想到她也不過才及笄的年紀,又長得嬌小玲瓏,確實像個孩子一般,讓人很容易心軟。

  當下她掩嘴笑道,「少夫人自回去歇息了便是,不用擔心,先前世子讓人特地去和公主說了一聲,公主方才會讓奴婢過去請您,省得你不好離開。」

  曲瀲聽得真是又驚喜又甜蜜,沒想到紀凜竟然會為她做這種事情,有了淑宜大長公主發話,誰敢質疑?所以剛才明珠過來找她時,沒有人懷疑的原因。

  曲瀲朝她笑著致謝,親自賞了她一份豐厚的紅封,拉著她軟軟地笑道:「明珠姐姐,謝謝你了,你幫我回去和祖母說一聲,謝謝她老人家體諒,稍晚一些,我再去陪她老人家說話。」

  她的聲音又嬌又軟,說話時帶有一種江南女子特有的軟綿,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人時,很容易便讓人對她心軟。明珠心頭越發的柔軟了,笑著接了紅封,將她送到了暄風院前,方才回寒山雅居。

  回到寒山雅居時,她臉上的笑容依然沒有落下。

  嬌蕊正坐在廊廡下吃著果子,見到她時,不免奇怪地問道:「明珠姐姐,你怎麼看起來這般高興?是有什麼好事發生了?」

  明珠失笑,走到她身邊,說道:「世子成親算不算好事?」

  「自然算是好事了。」嬌蕊笑嘻嘻地道,眼珠子轉了轉,「難不成你真的是因為世子夫人進門而高興成這樣?明珠姐姐,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你娶媳婦呢。」

  寒山雅居中幾名大丫鬟,就數明珠和曲瀲的交情好,大家也都知道,所以明珠因為世子夫人進門而高興,也說得過去。

  明珠忍不住大笑起來。

  她心裡確實高興,自從知道世子是雙面人開始,她確實害怕過一陣子,直到後來再次見到曲姑娘,發現曲姑娘和世子相處的情況後,突然覺得曲姑娘確實很了不起,對她也有幾分親近之意。這種親近,自然能改變一個人的印象,至少明珠對世子夫人的印象非常不錯。

  剛才看到她難得露出那麼孩子氣的模樣,真的很難讓人拒絕她的請求,心裡也莫名地高興著。

  和嬌蕊說了幾句話後,明珠便去伺候淑宜大長公主。

  此時淑宜大長公主屋子裡也多了幾位和她年紀差不多的老夫人,都是一些王府太妃、郡太妃和勳貴府裡的老夫人等。

  淑宜大長公主不愛出門,也不出去湊熱鬧,她們只好自己過來陪她說話,都是同一輩的人,有共同的話題。

  正說得熱鬧之際,便聽說平寧郡主過來了。

  等平寧郡主過來,一位郡太妃笑道:「平寧郡主怎麼來了?不和那些年輕人一起看戲?」

  平寧郡主沒想到母親這兒有這麼多客人,她的目光往室內掃了一眼,沒看到曲瀲的身影,心裡有些納悶,面上卻笑盈盈地道:「您也知道我許久未回京,甚是想念母親,也想念你們,戲隨時都有機會聽,但是這種時候卻不是常有,自然是要過來聽你們嘮叨兩句了,這可是平寧的福份?」

  眾人被她逗笑起來,「我們一群老婆子只會說一些針頭線腦的事情,還怕你聽了煩。」
 
  「絕對不煩的,我也可以陪你們懷念一下當年的事情。」

  眾人都被她逗樂了,淑宜大長公主嗔怪了女兒一眼。

  等這群老夫人們去花廳抹牌後,平寧郡主扶著淑宜大長公主回房。

  「你怎麼過來了?」淑宜大長公主今兒心情好,連聲音也軟和了許多,不如平時那般冷硬。

  平寧郡主感覺到母親的變化,面上笑道:「女兒許久未見您了,就想來和您說說話。對了,暄和媳婦呢?明珠不是說您找她過來了麼?」

  「我讓她回暄風院去歇息了。」淑宜大長公主說道。

  平寧郡主沒想到母親這般愛護曲瀲,暗暗地吃了一驚,雖然先前就聽大嫂說過,侄子的婚事是母親一力促成的,對那曲家的姑娘更是抬舉,讓她都有些輕狂起來。以前還想是大嫂誇大了,如今看來卻是誇小了。

  她微微蹙著眉,勸道:「娘,您這樣可不好,到底大嫂才是暄和的娘,你對那曲氏這般抬舉,大嫂心裡會不舒服,往大了說,這可要破壞她們婆媳情份了。」

  淑宜大長公主不甚在意地道:「暄和媳婦是個可人疼的孩子,我多疼她一些有什麼不行?你也別說我偏心,就暄和娘那性子,她不愛往我這邊湊,我也懶得理她,彼此相安無事便罷了。但是暄和是我養大的,和我親近,我自然要抬舉他們。」

  平寧郡主聽得十分無奈,她娘的性子便是這樣,愛抬舉誰就抬舉誰,十分霸道自我,連她這當女兒的,年少時也沒少在母親這兒碰壁,當年只覺得母親太過強勢,讓他們兄妹幾個幾乎喘不過氣來,直到她出嫁後,父親戰死後,母親才軟化一些。

  「怎麼,你不喜歡暄和媳婦?」淑宜大長公主看著女兒,自然發現女兒眉眼間的端倪。

  平寧郡主抿了抿嘴,然後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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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22:11:33 |只看該作者
第118章

  見女兒點頭承認,淑宜大長公主並不惱,反而悠悠地道:「你不喜歡她什麼?別說是從你大嫂那兒聽了什麼話,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也懂這個道理,就不用我教了。」

  「娘!」平寧郡主有些羞惱,按母親的意思,那豈不是她偏聽偏信,然後誤會好人了?哪有當娘的這麼埋汰自己女兒的?

  淑宜大長公主接了烏嬤嬤呈上來的茶抿了口,神色輕鬆怡然。

  平寧郡主坐到母親身邊的鋪著軟墊的黑漆太師椅上,有些堵氣地道:「暄和是什麼身份,曲家是什麼身份?說來這樁婚事也是曲家高攀了。不過誰讓當年曲家老爺救了大哥一命,這樁婚事就當報答曲家好了,可是那曲氏,看著人嬌嬌弱弱的,也不知道她將來她能不能擔起宗婦的責任,想要作好鎮國公府的主母可不容易。而且她的身子骨……看著過於單薄,於子嗣不利,暄和將來可是要支應門楣的長子嫡孫,子嗣可不能輕忽。」

  淑宜大長公主笑道:「我現在還沒有老到眼盲耳聾的地步,還可以幫看著,多教教她便會了,她是個機靈的孩子,可沒有你想像的那般不懂。至於身子骨……是看著單薄了點兒,可卻是個健康的孩子。你不知道,有一回大雪天的,她和語丫頭去堆雪人,語丫頭當晚就病倒了,她倒是活蹦亂跳的,還親自跑過來探病。」

  說到這裡,淑宜大長公主忍不住抿嘴笑起來,想起了那時曲瀲的回答。

  「我娘在我爹去世後就開始吃齋唸佛,隔三岔五的就要去寺裡上香,常州府的濟明寺位於山上,我娘就帶著我從山腳爬上山,爬多了,身體就好了,我可以一口氣爬到山上也不帶喘的。」說著,她伸出手,作了個很強壯的姿勢。

  淑宜大長公主當時被她逗得笑個不停,後來在她的慫恿下,也時常在寒山雅居爬上爬下,倒是覺得身體輕快不少。

  平寧郡主見母親的神色,心裡便知母親這心眼已經偏到邊兒了,認定一個人好,那就是真的好,愛護到骨子裡。

  「可縱是如此,娘也不應該越過大嫂,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才是暄和媳婦的婆婆呢。」她勸道,「你不是常和我說,家和萬事興麼?為著曲氏好,娘也不應該太過抬舉她,將大嫂置於何處?今兒您讓明珠將她叫過來,就這麼讓她回去歇息,客人們一直未見到她,也不知道暗地裡要說什麼了。」

  淑宜大長公主看了女兒一眼,笑道:「你還說我是個偏心眼的,你不也偏心?認準了暄和媳婦不好,旁人怎麼說都不會理,你這點像我。不過,你是出嫁的姑奶奶,和個娘家小輩較什麼勁兒?別忘記了,以後這個家可是暄和當家的。」

  平寧郡主如何不知道這個理,她不應該管那麼多,但是紀凜是大哥唯一的嫡子,將來要承爵的,心裡對他的婚事自然關心一些。

  她才進京,就從大嫂那兒知道了自己不在京時的這幾年的事情,也知道因為她娘對這樁婚事指手畫腳,使得大嫂心裡十分不憤,跟著也不喜歡家世品貌皆配不上侄子的曲氏,如今曲氏進門,怕是過不久就會出現婆媳不和之事。

  她以前沒見過曲氏,但是她素來和大嫂的關係不錯,自然比較相信大嫂的話。今兒認親時,再看那曲氏,長得柔柔弱弱的,看著就讓人憐惜,為人行事暫時還看不出來,但光是那長相,實在是讓她心裡有些膩味。

  不得不說,平寧郡主的性子,是比較欣賞那種英姿颯爽的女性,像她娘、襄夷公主、鎮國公夫人,曲瀲這小白花款的,著實不欣賞。

  既然不欣賞,又有大嫂的話在前,怎麼可能喜歡得上來?

  *****

  另一邊,曲瀲回了暄風院,便見碧春等幾個丫鬟坐在那兒實在是無聊,見到她回來,都十分高興的樣子。

  因為是陪嫁,沒有給新姑爺磕頭之前,這些陪嫁丫鬟和僕婦都不用來當差的,可是來到一個新環境,就這麼乾晾著,對於當下人的來說,著實不利,讓她們差點閒壞了。

  曲瀲見狀,便對宮心道:「你派個人,帶她們去熟悉一下暄風院。」

  宮心笑著應了一聲,她親自進房去伺候曲瀲梳洗,讓琉心去安排碧春等幾個陪嫁的丫鬟婆子。

  琉心也有心和世子夫人的陪嫁丫鬟打好交道,笑盈盈地帶著她們下去了。等琉心發現,世子夫人陪嫁的僕婦中,還有幾個五大三粗的粗壯僕婦時,頓時沉默了。

  碧夏趕緊陪笑著道:「琉心姑娘別看她們如此,力氣卻極大,有什麼粗重的活都可以吩咐她們。」其實心裡也有些虛,不明白為何曲瀲一定要欽點這些婆子陪嫁。

  那些婆子也忙討好地朝琉心笑著,紛紛叫著琉心姑娘,雖說長得也不是多醜陋,但是作為女人,那滿臉的橫肉,仍是讓人心塞。

  琉心木然地看著她們,心說粗重的話計什麼的,自是有專門的小廝來做,用不著女人來。實在是不知道曲家怎麼陪嫁了這些粗壯的僕婦,琉心也不好說什麼,帶她們去熟悉暄風院的同時,也將暄風院的規矩講了一遍。

  在講暄風院的規矩的時候,她的語氣有些嚴厲,倒是讓碧春等人駭了一跳,喏喏地應著,又變得拘謹了幾分。

  琉心看在眼裡,暗暗地點頭,不怪她如此嚴厲,給她們下馬威,世子的情況不同常人,在暄風院當差,不僅要有眼色,還要有一張能守住祕密的嘴。

  曲瀲不知道琉心對自己陪嫁的那幾個粗壯婆子的驚異,她在宮心的伺候下,更衣洗漱,終於滿足地躺到床上後,覺得渾身都舒服了。

  她打了個哈欠,吩咐宮心道:「我先睡會兒,到了時間便叫我,別太遲了,等會我還要去給祖母請安。」

  宮心笑著應了一聲,見她閉上眼睛,便輕手輕腳地將帷帳放下,退出了內室,將內室的槅扇也掩了起來。

  不知睡了多久,曲瀲被人叫醒時,還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只覺得腦袋暈沉得厲害。

  這是疲勞過度了。

  「瀲妹妹,晚膳就要到了,今晚再睡。」紀凜將她從被窩裡抱了出來。

  曲瀲一時間意識不清,怎麼舒服怎麼來,將腦袋往他胸口一窩,就不動了。

  他看得好笑不已,就坐在床邊抱著她,叫了宮心打來清水,親自伺候她洗臉。

  宮心幾時見過他這模樣?在她心裡,平時的世子就像一塊蘊秀溫潤的美玉,一舉一動,無不優雅,從未為了哪個人如此將就。就算以前也感覺到世子十分在意曲姑娘,可是也沒有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倒是現在……

  紀凜接了絞好的帕子,仔細地給懷裡的人擦臉,看她因為壓著臉而顯得紅嘟嘟的嘴,喜愛非常,忍不住在上面親了好幾下,直到她睜開眼睛,方才有些窘然地朝她笑著。

  睜開眼睛後,看到這麼溫柔的美男子——雖然在吃她豆腐,但是曲瀲依然生不起氣來。睡了一個午覺,此時渾身軟綿綿的,壓根兒就懶得搭理其他,指不定此時被人壓倒了,她也懶得反坑,攤平了就是。

  「什麼時辰了?」她掩著嘴打哈欠,從他懷裡爬了起來。

  「申時正了。」

  紀凜見她慢吞吞地坐在床上,伸腳就要勾腳踏上的繡鞋,忍不住蹲下身,拿起那雙小巧的繡鞋為她套上。

  這時候,宮心的神色已經不是驚訝可以形容了。

  曲瀲的睡意也嚇跑了,直勾勾地盯著蹲在床前幫她穿鞋的少年,這樣的姿勢,如同跪在女人面前一般地謙卑,對於這個以夫為天的時代,這種事情根本想像,也無法形容。可是看他的舉動,就是這般的自然,甚至沒有一絲謙卑,彷彿在做一件正常不過的小事情。

  直到他幫自己穿好鞋,她依然反應不過來。

  紀凜拉著她起身,有些擔憂地道:「瀲妹妹身體還難受麼?」說著,他的視線忍不住往她身上某個地方瞄。

  曲瀲:「……還好。」明明他在做這麼流氓的事情,卻正直得不行,簡直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等曲瀲坐在梳妝檯前讓宮給給她梳頭時,突然想到了什麼,看著銅鏡裡他的面容,問道:「你怎麼回來了?」他此是不是應該在外院陪今兒過來認親的客人麼?

  紀凜站在她身後,伸出一隻修長白晳的手,打開了她的首飾匣子,邊悠然地為她挑首飾,邊道:「爹和二叔他們都在那裡,我見沒什麼事情,就回來看看你。」

  曲瀲將上翹的嘴唇往下壓,嗔道:「哪裡沒事?我先前還聽說寧王世子和席公子等人正在賭博,正鬧得凶呢。」

  紀凜笑道:「阿琅的性子便是這樣,難得大家都在一起,便要鬧上一回,放心,不會有事的。」

  曲瀲笑了下,也不再說什麼。

  宮心給曲瀲梳好了頭髮後,便識趣地退開了,讓已經挑好了一支赤金累絲垂紅寶石的步搖的紀凜將之插到曲瀲綰起的髮髻上。那綴著的三排垂下鬢角的紅寶石被打磨得如蓮子米大小,垂落到她頰邊,襯得她一張臉越發的白晳細膩,瑩瑩如玉,一雙眼睛顧盼有神,盈盈一笑,如畫中走來的仕女,教人難以移目。

  紀凜突然又覺得這支步搖不太好,想要換一支。

  曲瀲已經站了起來,笑得有些靦腆地看著他,說道:「暄和哥哥,我們出去吧。」

  嫁了人後,就不好生疏地再叫紀哥哥了。等以後熟悉了,說不定她的稱呼會更自在。

  紀凜只得作罷,牽了她的手出去。

  曲瀲雖然有些彆扭,但是看他眉眼舒展,唇角含笑,面容比那枝頭上綻放的玉簪花還要美好,便由了他。她的手小小的,被他一隻手就能裹住,牽著她往前走,穩穩的步伐,讓她的心裡也變得安心。

  好在出了暄風院時,他便放開了她,沒有因為自己一時高興,做出讓人說三道四的話來。

  晚膳就要開始了,鎮國公夫人正忙得團團轉,見到曲瀲過來,神色頓時有些不好。

  「你剛才去哪裡了?」

  曲瀲細聲細氣地答道:「祖母叫我過去了……」

  鎮國公夫人一口氣堵在喉嚨裡吐不出來,能說什麼?說她這兒忙不過來,她這作媳婦的不會過來幫襯下婆婆麼?可是淑宜大長公主是長輩,就是她也不能說什麼,只得將這口氣嚥下來,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你過來了,就跟我來。」

  曲瀲笑著應了一聲。

  婆媳第一回交手,曲瀲勝。

  晚膳後,夕陽的餘輝斜斜地落在院子裡,除了現在仍客居在鎮國公府客院中的親眷,其他家住京城的客人皆紛紛告辭離開。

  曲瀲跟著鎮國公夫人和紀二夫人,笑盈盈地將客人們送出了垂花門,目送各家的女眷登車離開。

  終於將客人送離後,鎮國公夫人、紀二夫人也累得慌,兩人原是要去寒山雅居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的,淑宜大長公主卻頗為體諒她們,派了人過來告訴她們,讓她們不必過去了,都各自去歇息便是。

  婆婆如此體貼,鎮國公夫人和紀二夫人自然樂意,反正淑宜大長公主平時的作息也很是固定,這種時候一般不喜人去打擾。所以兩人也沒有說什麼,都笑著應了。

  曲瀲卻想要去寒山雅居,笑道:「我先前答應過祖母,用完膳要去和她老人家說幾句話的。」

  鎮國公夫人皺眉,不悅地道:「既然你祖母讓你回去歇息便回去,還去打擾她老人家作甚?」

  紀二夫人有心和曲瀲打好關係,笑著提點道:「你這孩子有心了,這時候天色已晚,她老人家素來不讓人去打擾的。」

  兩人明明都是為了她好的語氣,但是鎮國公夫人說出來的話卻是滿滿的惡意,紀二夫人卻說得讓人心情愉快許多。

  曲瀲不欲與她們爭辯,面上乖巧地應下了。

  和長輩們分開後,曲瀲便往暄風院行去,走得慢吞吞的,這蝸速,讓人好笑不已。直到看到從外院過來的紀凜時,她的雙眼一亮,便加快了步子往他那兒走去。

  「瀲妹妹,小心些,別走太快。」紀凜過來,扶住她的手說道。

  曲瀲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木然了下,也不好和他說,痛啊痛的就習慣了,況且都過了一天了,又上了藥,現在已經不太有感覺了。

  「外院的客人也走了?」曲瀲笑著問他。

  「走了。」紀凜牽著她,「我們去祖母那兒。」

  曲瀲笑瞇瞇地應了聲好,她就知道他會帶自己去寒山雅居的,所以才故意走得慢吞吞的,特地在這兒等他。

  這種去刷好感的機會,曲瀲怎麼可能放過?現在鎮國公府當家的雖然是鎮國公夫人,但是地位最高的是淑宜大長公主,她一句話頂得過鎮國公夫人十句,曲瀲想要在這裡過得好,自然要在淑宜大長公主多刷臉了。況且人的感情是雙向的,你拿出真心來對人,對方自然也會回以真心。

  夕陽才剛落,但是寒山雅居已經靜悄悄的,淑宜大長公主並未歇息,而是坐在安息室裡看佛經。

  見到兩人過來,她自然十分高興,笑道:「這時候了,你們怎麼還過來?」忙又吩咐烏嬤嬤、明珠給他們上茶點,都是他們平時愛吃的東西。

  紀凜拉著曲瀲坐到淑宜大長公主身邊,含笑道:「客人已經回去了,現在也無事,我們便過來和祖母聊聊天,省得祖母一個人無聊。」

  曲瀲也笑盈盈地道:「今兒有些累,晚膳時也沒什麼胃口,吃得不多,所以我有點兒想念祖母這兒的杏仁酥了。」她撒嬌地說,根本不將自己當外人,反而就像面對自己的親祖母一般,嬌氣地要這要那。

  淑宜大長公主越發的高興了,老人家其實很好哄的,就算平時性子再冷硬堅強,也有寂寞的時候,特別是她這麼大的年紀了,子孫滿堂,可是敢親近她的孫子卻只有紀凜一個,其他人不是戰戰兢兢的,就是說話都要磕巴一下。如今有曲瀲這愛撒嬌的丫頭,也不怕她的冷臉,愣是傻乎乎地湊上來,如何不高興?

  這也是她為何如此抬舉曲瀲的原因,女兒卻不能理解,讓她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三人都高高興興的,陪著淑宜大長公主說了好一會兒的話,直到天色漸晚,方才被她趕回去。

  出了寒山雅居,便見到廊下大紅燈籠暈染出喜慶的光澤,整個世界都變得安靜,沒有了白日的喧囂。

  在這樣安靜的夜色中,曲瀲被他牽著回房,有些磨磨蹭蹭地不肯走。

  她有點害怕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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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22:11:44 |只看該作者
第119章

  寒山雅居距離暄風院很近,當初淑宜大長公主給孫子選院子時,也是特地選了處離寒山雅居最近的,方便她照看,順便想念時隨時可以過去探望。

  所以曲瀲再磨蹭,也磨蹭不了多長時間,很快便回到了暄風院。

  紀凜自然發現她的異樣,只是他面上當作什麼都不知道,一雙眼睛蘊著清柔的笑意,在這樣的夜色中,像是碎落了漫天的星辰,漂亮極了,幾乎無法自拔地沉浸在這樣一雙眼睛裡。

  他牽著她的手,步子放得很小,配合著她的步伐,彷彿無論她如何,他都會包容著她。

  周圍很安靜,夏蟲還沒有開始出來活動,給了夜色一種靜謐的深邃,卻又不會讓人感覺到安靜得可怕。

  曲瀲跟著他的步伐,回到了他們的臥房。

  房裡依然是一片大紅色,丫鬟們點上了明亮的宮燈,整個世界變成火紅色一片,還剩著喜慶的餘韻。

  曲瀲看到那張床,目光一縮,除了那種羞死人的感覺外,還有難受。

  紀凜微微傾身,看著她的臉。

  曲瀲眨了下眼睛,抬頭看他,不小心發散了下思維,發現兩人的身高差——實在是個悲劇。

  她覺得自己還能再長高的,不然真的比他矮一個頭,難看死了。

  只是很快又想到,自己能長高,他也會繼續長高,又有些心塞。

  「瀲妹妹想什麼?」紀凜看著她的眼睛,只覺得她此時的模樣特別地呆,呆得他又想笑。帶著繭的指腹撫過她的臉頰,讓他幾乎擔心自己手中的繭會不會磨破了她水嫩的肌膚,不由又收回了手指。

  曲瀲心說她才不會傻呆呆地將心裡的想法說出去呢,就算在發呆,她也是有職業素養的,不會被人誘拐出口,說出作死的話。

  她不回答,他也不惱,很自然地伸手將她按到懷裡,然後貼著她的臉親吻那紅潤的唇瓣,親著親著,又開始情動。

  曲瀲木然,腦袋飛快地想著,自己今晚和他示弱的可能。

  幸好,這時宮心在槅扇外稟報一聲,說是曲瀲的幾個陪嫁丫鬟過來,讓她們給新姑爺磕頭,明天開始安排差事。

  紀凜戀戀不捨地將她放開,然後拉著她出去。

  碧春等幾個曲瀲貼身伺候的丫鬟過來給紀凜磕頭請安,其他粗使僕婦則在院子裡磕個頭便行了,宮心和琉心負責給她們打賞紅封。

  紀凜掃了那幾個丫鬟一眼,沒說什麼,只讓她們過來伺候曲瀲去沐浴。

  碧春和碧夏皆應了一聲,跟著曲瀲一起去淨房。

  兩個丫鬟都知道曲瀲的規矩,她沐浴淨身時,一般都是自己脫了衣服泡到水裡後才讓丫鬟過來伺候,等洗好了,又讓丫鬟避開,自己穿了貼身衣服再讓她們轉過來伺候。雖說這種規矩有些奇怪,但習慣了後也沒覺得有什麼。

  等曲瀲盤著頭髮,坐到松香木的浴桶裡,碧春和碧夏看到自家姑娘裸露在水面上的肌膚,從後脖子蔓延到肩膀,那上面佈滿了青青紫紫的痕跡,兩人先是有些詫異,等想到了什麼,不由得滿臉通紅,又有些心疼。都想著,沒想到姑爺看起來那麼溫柔的人,竟然在床第間竟然如此的……

  洗澡的過程,曲瀲也有些磨蹭,巴不得將晚上的時間都磨蹭掉才好。

  昨晚的記憶太難受了,那種被貫穿撐壞的感覺……今晚實在是不想再來一次。

  只是等她出來後,卻不見紀凜。

  「剛才常安過來找世子。」宮心稟報道。

  曲瀲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讓世子去忙吧。」

  她摸了摸還有些溼潤的頭髮,便坐到臨窗的坑上,看著窗外的夜色,有夜風吹過,窗外不遠處種著一排篁竹,竹葉簇動,發出簌簌的聲音。

  她微微閉上眼睛,感覺到風吹在臉頰上的舒適,挨著大迎枕,有些昏昏欲睡。

  「怎麼坐在這兒?」

  聽到聲音,曲瀲睜開眼睛,便看到面前穿著一襲寬鬆綢衣的少年,顯然也是剛沐浴出來,身上還沾著溼潤的水氣,鬢角邊的頭髮微微有些捲曲地黏在頰邊,整個人看起來溫潤得不可思議,彷彿連眼睛也變成了溫和的墨玉。

  曲瀲不禁朝他彎眸笑道:「今晚的風很涼爽,暄和哥哥也過來坐會兒。」

  紀凜聽罷,面上露出笑容,撩了衣服坐到她身邊,伸手將她擁進懷裡。

  曲瀲有些不習慣,以前就算喜歡他到有時候忍不住想要擁抱他一下,但是兩人大多數是發乎情止乎禮,沒有什麼親密動作。現在成親後,兩人成了夫妻,無論做什麼都是合乎禮教的,他便喜歡對她動手動腳,抱來摟去。

  可是她還未進入角色,還在適應階段。

  「怎麼了?」紀凜低頭蹭她的臉,溫熱的氣息灑在她臉上。

  曲瀲頓了下,誠實地道:「還不習慣。」

  他略一想便知道她不習慣什麼了,板起她的下巴,對著她的唇吻了下去,然後問道:「習慣麼?」

  她搖頭,臉蛋因為呼吸不順而變紅。

  然後他又沿著她的臉頰親她,一隻手將她按到懷裡,揉著她的腰,沙啞的聲音問道:「習慣麼?」

  摔,怎麼可能習慣嘛?!

  她臉紅得厲害,但是卻說不出話來。

  他低頭,對上她亮晶晶的眼睛,笑道:「沒關係,阿瀲,我多做幾次,你就會習慣了。」說著,將她轉了個身,讓她跨坐到自己腿上正坐著對著他,然後他擡起臉,又迎上她的唇。

  這種羞恥的姿勢簡直破了她的廉恥度,曲瀲已經傻了。

  雖然平時被他迷得暈頭轉向,恨不得對他這樣那樣,但那也只是幻想罷了,她還是很矜持的。

  等他停下來時,她的臉更紅了,臉擱在他的頸窩裡,整個人軟綿綿的。

  紀凜抱著她下炕,回了那張鋪著大紅色繡並蒂蓮花的錦被的床上。
  
  好不容易軟了的身體又僵硬起來,特別是感覺到那抵在腹部的東西,充滿了爆發力,想到了昨晚的事情,過程雖然有舒服,但是可怕居多。

  她雙眼含著水汽,怯生生地看著他,「暄和哥哥,我不習慣……」

  只是她不知道,女人在床上越是嬌弱,越是讓男人容易興奮起來,特別是她的長相,太具有欺騙性,偏偏又生了那麼一副古靈精怪的性子,有時候凶悍得像隻野貓,撓起人來就要見血。

  他覆壓上來,雙手托起她纖細的背,低頭在她挺起的胸口親了下,然後隔著大紅色的鴛鴦肚兜親吻那朵紅櫻,小小的,挺立了起來。

  他笑著親吻她紅通通的臉,說道:「沒事,瀲妹妹只要習慣我就好。」

  曲瀲頭皮都要炸了,為什麼有人能笑得這麼溫和的時候,神色卻這麼的凶殘可怕?又像昨晚那種要將她吞吃了一樣的感覺,讓她身體都驚顫起來。

  「瀲妹妹,給我好不好?」他輕輕地哄著她。

  曲瀲掙扎了下,然後發現平時對她那麼溫柔體貼的少年,這會兒根本不給她掙扎的機會,甚至不容許她的拒絕,嘴裡說著那麼誠懇的話,動作卻霸道得不接受拒絕。

  等再次感覺到那種被侵略、充實、腫脹的感覺,她只能儘量放鬆身體,放輕呼吸,讓自己去適應,免得會更難受。為了排譴心中那種委屈,她的雙手摟住他的脖子,一口咬上了他的肩膀。可惜嘴巴太小,牙齒只啃了點兒就啃不住了,被他突然深入的動作弄得驚喘一聲,已然顧不了再咬他。

  「瀲妹妹,難受麼?」他又問道,那雙溫潤的眼睛漸漸地變了顏色。

  曲瀲不開口,等被他問了,飛快地道:「很難受,我們不做了好不好?」

  他笑了起來,身體稍稍用力,就聽到她的驚喘聲,忍不住貼著她粉嫩光滑的臉說道:「你每次說謊時,語氣總是比平時更急一些。」而在說實話時,又喜歡用那種軟軟糯糯的欺騙人的無辜語氣。

  曲瀲默然。

  難道因為小時候將他騙過,留下了心理陰影,所以他開始研究起她什麼時候說謊什麼時候不說謊?表這樣不務正業行不行?是男人就該將目光放到外面。

  曲瀲沒辦法,最後只能和他討價還價,得到了今晚只做一次的保證。

  他給了她保證後,又貼著她的臉笑道:「那你可要認真一點。」

  曲瀲很認真地點頭,伸手摟著他,將自己更貼近他的身子,努力忽視身下的溼濡和飽脹,心裡暗暗想著,等他的婚假結束後,他回宮裡當差,她只需要每旬三天陪他滾床單,然後每天一次就可以了,這樣就太好了。

  懷著這樣美好的願景,她難得主動地配合他,一方主動和雙方主動的滋味是不一樣的,美妙難言。

  只是曲瀲沒想到,一次時間也太久了,等到再次感覺到他比昨晚更可怕的爆發力時她只覺得自己主動太吃虧了,她應該攤平了什麼都不幹才對,這樣他也不會因為她主動而太激動了,以至於……

  等她趴在他懷裡努力地喘勻了氣息,準備翻身離開時,突然一雙手按住她的身子,將她揉到他懷裡。肌膚相貼的觸感讓她忍不住戰慄起來,正想要開口說話時,他翻身將她壓到身下。

  「阿瀲,再來一次。」

  曲瀲:「……」

  黑暗的帷幔中,她看不到他的模樣,但是能感覺到那種野獸出籠的肆意妄為,甚至連他的氣息都從一位溫潤如玉的君子變得狂野。

  第二人格又跑出來了。

  曲瀲毫不猶豫地撓了他一爪子,哼道:「不要!剛才說好了,只一次!」

  對方不說話了。

  曲瀲心裡有些滿意,果然就算這人是個雙重人格,只要將這雙重人格當成一個人就行了,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只要其中一個人格答應的事情,另一個人格也要遵守。不得不說,這讓曲瀲鬆了口氣。

  「我反悔了行不行?」他板起她的臉,低頭蹭著她的脣,曖昧地吮吻,邊低啞地道:「你忍心讓我難受麼?」他說著,將自己擠進了她仍是溼潤的雙腿間。

  曲瀲沉默了下,又一爪子撓了過去。

  不知為毛,明明是同一個人,但是對那第二人格,總忍不住想要撓他,見他生氣時,還有點兒爽。

  在曲瀲冷酷無情的拒絕下,紀凜終究沒有再來一發,只能悶悶地起身去給她找水清理身子。

  曲瀲愣了下,擁被坐起,看他隨意披著寬大的綢衣,擰了條乾淨的帕子過來,心裡有些不可思議。爾後想到了什麼,看著少年那雙妖美詭異的眼睛,都透著一種溫柔的情義。

  只是這種溫柔,很快又被他給破壞了。

  「躺下,我幫你清理就行了!」他特別地霸道總裁地道:「昨晚你不也是這樣?」他盯著她的身體,眼神特別地不純潔。

  曲瀲又想撓他了。

  最後還是被他按倒,被他強硬地給她清理身體。

  說是清理,其實更像在研究,在燈光下,那樣赤裸的眼神,毫不掩飾的慾望,讓她頭皮發麻,等他清理完後,馬上滾到被子裡,拿了衣服穿上。

  他瞇著眼睛看她的動作,對此不以為意。

  等他也上床時,將她揉到了懷裡,手從她衣襬滑入,握住她胸前的豐盈就不肯撒手了。

  「你幹什麼!」曲瀲沒辦法忽略那種感覺。

  「睡覺了。」他拍拍她的腦袋,悠悠地說:「我什麼都不做,你放心吧。」說著,低頭就啃了她脖子一下。

  曲瀲:……這真的叫什麼都不做麼?

  「快睡!如果你不想睡,那我們……」

  曲瀲趕緊閉上眼睛。

  只是眼睛閉上了,但是在發現他時不時地摸摸咬咬,幾乎將她全身上下都摸遍了,讓她怎麼睡?

  曲瀲決定和他談談,和這個難纏的第二人格聊聊天,順便也瞭解一下他的人。

  「除了做,不想談。」他懶洋洋地說。

  曲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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