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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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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秋李子 -【曼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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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拜壽

  徐明楠被打趣的滿臉通紅,但還是對曼娘道:「姐姐,你別笑話我,我之前可從沒應付過岳父,今日被問的汗都出了幾身。」說著徐明楠拿出扇子連連在扇,曼娘抿唇一笑就道:「好了,不笑話你了,只是你姐夫這回還沒回來呢,說是今兒在外頭有應酬,不如我讓人幫你催催?」

  徐明楠連擺雙手:「這倒不必了。」說著徐明楠四處瞧瞧才不好意思地對曼娘道:「姐姐,曉得你和她關繫好,不如你幫我再去問問,她是真心甘情願嫁給我嗎?」曼娘點自己弟弟額一下:「你放一百個心,這門親事,她不點頭的話,劉侍郎也不會強了她點頭。」徐明楠心裡雖曉得,卻也還有些患得患失,曼娘見他這樣就道:「那日我不是說過了,是她說的,讓我們遣媒人去?你啊,安生等著做你的新郎官。只是等以後弟妹進門,若你待她不好,我饒不了你。」

  徐明楠已經笑嘻嘻地道:「哪能呢,娶媳婦回來,自然要待她好,怎麼會待她不好。」曼娘瞥弟弟一眼,笑了笑沒說話,這回弟弟是真的要成親了。等他成了親,自己也該好生為睞姐兒尋摸一門親事,還有雅言,那日陳大太太說雅言比睞姐兒就小了那麼幾個月,也該尋親事。

  曼娘還在思忖,冬雪已笑著進來道:「奶奶,方才那邊府裡來了貼子,說八月十九是二老太爺的八十大壽,特地大辦一場。」徐二老爺今年七月如願以償,做了禮部尚書,做完這一任,大概也就可以告老,這回借了自己父親的八十大壽好生熱鬧一下也是常理。曼娘應了一聲徐明楠就笑著道:「二伯為了這事,還特地把二祖父從家鄉接來,我們家已好些年沒這麼熱鬧過。」

  這回二老太爺的八十大壽,在京城裡的徐家人都來的話,光徐家的人就上百了,曼娘用手按住額頭笑一笑:「說起來,有些遠房的侄兒和外甥,我還真記不得誰是誰呢。」冬雪笑吟吟地在旁接話:「奶奶不光是有侄兒外甥記不住,都已有不少的侄孫了。」

  日子過的真是快,曼娘輕歎一聲:「那是,這回要多備些銀錁子。」徐明楠已經點頭:「不光是銀錁子,還要備上些紙筆,還有……」曼娘敲他腦門一下:「這會兒就知道說笑了,方才還在那著急。」徐明楠故意吐下舌,讓曼娘又笑起來。

  過完八月節,就是二老太爺的壽辰,雖說八月十九才是正日子,但從八月十六那日起,徐家就開始辦酒席,請班子唱戲,來拜壽的更是絡繹不絕。曼娘也帶了孩子們前往徐二老爺的府邸給二老太爺拜壽。

  徐二老爺的府邸雖不如當年徐府那樣氣派,但徐二老爺住進來的這些年,重新修葺再添置了些東西,又兼為了二老太爺的壽辰,從進大門就張燈結彩,看起來是喜氣洋洋。曼娘帶了女兒進去,徐二太太已帶著妯娌兒媳們在那相迎。曼娘忙行禮下去:「二伯母安好,我是小輩,二伯母何需出迎?」

  徐二太太笑著挽起曼娘,這才道:「我不是出來接你,是接你帶來的嬌客。」睞姐兒正帶著弟弟妹妹們規矩行禮,聽了這話故意道:「哎,哪裡有嬌客,我怎麼不曉得?」徐五太太上前摟住睞姐兒的肩膀:「你不就是個嬌客?還裝樣呢,昨兒你十一姨母寫信回來還和我說,等今年臘月回來,讓你妹妹多和你學呢。」

  徐陳兩家彼此結親甚多,睞姐兒已從初回京時的不明白到現在了若指掌,笑著道:「三伯母今年臘月就回來了,上回回來還是三年前,我還記得七妹妹比我小兩個月,可是她的針線做的比我好多了,到時還要我和七妹妹多請教呢。」徐五太太把睞姐兒越發摟緊一些:「這張小嘴,怎的這麼乖巧?」

  徐四太太瞧著徐五太太和睞姐兒說話,心裡一陣陣泛酸,這個五嬸子從嫁進徐家就開始到處討好各人,到現在都還這樣,連小輩的馬屁都拍,也不曉得拍足睞姐兒的馬屁,她能落的什麼好?徐四太太還在心裡泛著酸,猛聽的曼娘問侯自己,忙收了思緒道:「我可沒有你五伯母的好福氣,女兒孝順,一年不斷地寫信回來問候,你十二妹妹寫信回來,除了會說過的不好,還能有什麼?」

  女兒家出嫁,難免會有些磕磕碰碰的,徐十二小姐也不例外,只是她總把這些磕磕碰碰當做天大的事,初時徐家人還念著為她出了幾回頭後來個個都煩了,也只當做耳邊風。徐十二小姐只有寫信給自己的娘訴苦,聽徐四太太這樣說,徐二太太忍不住輕咳一聲,曼娘是明白這幾位伯母各自之間面和心不合,又說幾句也就往裡面去。

  這日雖不是正日子,拜壽的還是不少,徐家女兒藉此歸寧的也不少。眾人見面後彼此問候,表親們各自廝見了,孩子們也就被趕到花園裡玩耍,把正廳留給大人們說話。睞姐兒在來的女孩子中間不算小,自然也以她為首,帶著少女們在花園裡遊玩一會兒,又坐到桂花樹下說話。

  今日來的也有十來個女孩子,雖貧富不一,論起來都是表姐妹,在一起聚眾說笑也十分熱鬧。睞姐兒本就伶牙俐齒,講了幾個書上的笑話又提議拿著桂花玩擊鼓傳花的遊戲。自然有人贊好,卻不料角落處傳來一道有些冷的聲音:「陳表姐原先和琦表姐她們設了詩社,玩的甚是風雅,今日二外曾祖父壽辰,也想這樣做,可是女兒家總要貞靜為要,哪能日日只記得玩耍?」

  這是?睞姐兒循聲看去,見說話的人著一領淺藍衫子,一張小臉原本也生的玉雪可愛,可偏要做出一副老氣橫秋樣,把那七分容貌減的只有三分了。這個是,睞姐兒在心裡思量了半響才算把這人是誰想出來,旁邊已經有人笑著說:「林表姐,曉得你們林家家教好,可是姐妹們聚在一起,不說說笑笑,豈不成了那泥塑木雕了?」

  林陳兩家都是大族,雖說出了新安郡主這件事,但兩家並沒斷過來往,曼娘有個族妹還嫁進林家,這人就是她的女兒。林徐氏嫁進林家久了,漸漸以夫家為要,覺得徐家對女孩兒未免太過嬌縱了,讀書識字本是為了明事理,而不是像徐家一樣,學什麼作詩填詞,白白亂了女兒心性。

  因此除非遇到大事,這位徐姑奶奶絕不歸寧徐家,這回是因徐二老太爺的壽辰,她才不得不帶女兒歸來,她女兒自然也是林家人的做派,講究的是處處遵禮,絕不多說一個字,跟著少女們一起玩耍就已覺得不妥,此時又聽到睞姐兒說什麼擊鼓傳花,忍不住出聲諷刺。

  睞姐兒仔仔細細地把這位表妹的來歷想清楚了才笑著說:「林表妹,姐妹們在一起玩耍,又沒說什麼汙言穢語,連聖人都不禁止的。再說女兒家雖以貞靜為要,可天真爛漫本也是女兒心性,難道說林表妹在家裡時,和你的姐妹們玩耍,也不許說什麼天真的話?」

  林家家規極嚴,姐妹們聚在一起,只許做針線或讀女四書,別說那樣話本子,連戲都不許看的。林徐氏因今日徐家有戲,左右思量,才讓女兒跟了這些姐妹們在園裡玩耍,免得看了那些戲,擾亂了少女心神。

  此時睞姐兒的話,恰恰戳中林姑娘的心,況且她素來以林家為傲,忍不住抬起下巴冷冷地道:「姐妹們在一起,自然也只能說些故事,哪能說那些市井中的話語,沒……」不等她說完,已有人忍不住道:「林表妹你這一套今日就休拿出來,大家姐妹們在一起,說說笑笑才好,哪能靜默坐著,再說你林家時時以規矩森嚴,書香門第自豪。可今日來的哪一個不是出身書香門第,出身大家?再者說了,林家家教真的好的話,當日挑王妃的時候,怎的你姑姑反而落選,而是二十一姨母中選?」

  這一番夾槍帶棒的話,讓林姑娘臉上紅了又白,當日靖江郡王選妃,也按了規矩挑了一番,然後才是正式旨意下來。林家當時也有適齡女兒,名字自然也會報上去,落選被林家視為大辱,暗地裡說老太妃果然是出身不好,挑一個出身有些不清白的徐家女。此時這話,就如往林姑娘臉上打了一巴掌一樣,她恨恨地看向說話那人,下巴忍不住再次抬起:「我林家從不依附權貴,自然比不得徐家。」

  林姑娘這等做派,自然有人忍不住,此時說話的卻是徐家女兒:「林表妹這話我就要駁一下了,姑姑是徐家女兒,出嫁多年別人提起也只會是徐氏而非林氏,徐家總是表妹的外家,外家好了對表妹也有好處,難道外家十分落魄,表妹在自己家中就十分喲光彩了?再說別人奚落徐家,表妹是徐家外孫,還該說別人幾句,怎的反當著我們這些人的面,說徐家的不是?」

  眾人都點頭,林姑娘一時啞了,起身欲走,已有人笑著道:「林表妹,你若獨自走了,豈不不符女兒家的貞靜?」見眾人都欲笑,睞姐兒忙道:「姐妹們在一起難免口角,林表妹,快些過來坐下,今兒這事是我做表姐的不是,沒有開口勸了。」說著睞姐兒就起身去拉林姑娘讓她坐下,林姑娘餘怒未消,見睞姐兒過來,伸手一推,睞姐兒立足未穩,身子就往後倒去,那後面就是桂花樹,眼見著睞姐兒的頭就要撞到桂花樹,眾少女都驚呼一聲,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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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相談

  林姑娘推了睞姐兒一把就想繼續走,等聽到眾少女的驚呼忙轉身看去,看了一眼臉登時煞白起來,姐妹們在一起口角是難免的,但要真出了事,卻是誰也擔不起。

  林姑娘這一刻也忘了要和她們慪氣,急忙也和少女們一起去拉睞姐兒,好在睞姐兒身手靈活,見要倒下時手就往地上一撐,再加上離她最近的姑娘已經拉住她的袖子,睞姐兒借這個力沒倒在地上,只是衣衫袖子被勾破了。

  「好好的一件秋衫,就這樣勾破了。」最先拉住睞姐兒的那個少女嘴裡抱怨著,已和旁人一道把睞姐兒扶了坐下,丫鬟們離的遠些,只聽到她們姐妹在說話,等見到睞姐兒要倒下,急忙往前來時睞姐兒已被眾少女扶了坐下,丫鬟們急忙手忙腳亂地倒了茶來,還有人急急往前面去告訴長輩們。

  睞姐兒喝了口茶,才覺得心裡定了,抬頭見眾人都瞧著自己不由用手拍拍胸口:「好些了,幸好沒掉下去,不然給外曾祖父賀壽就摔了一跤,傳出去才被人笑話呢。」見睞姐兒這樣說,眾人曉得睞姐兒沒事了,有人就推著林姑娘往前:「你們林家的家教,做了錯事也該比別家罰的更厲害才是,這會兒陳表姐的衣衫袖子都勾破了,還險些摔下去都是因了你,你難道還不該去和陳表姐道個歉。」

  林姑娘被說的臉上一紅,見睞姐兒坐在那氣定神閒,欲待不上前說是自己錯了,可眾少女都有眼見的,明明白白是睞姐兒來打圓場,自己推了她一把,想了想才上前對睞姐兒行禮:「陳表姐,這事是我做的不對,陳表姐休惱。」

  睞姐兒尚未說話,外面已經傳來笑聲:「好了,好了,小孩子家們聚在一起,難免會遇到些口角。」聽著這聲音有些熟,眾少女轉頭望去,見來的是徐二太太,忙齊齊行禮,有叫二伯祖母的叫二舅婆的,徐二太太笑著讓她們免了禮這才走到睞姐兒面前,拉住她的手左右瞧瞧,見睞姐兒好好的,只是衣衫袖子被勾破了,這才道:「你表姐出閣前,我給她做了件新衣衫,出閣時候太慌張就沒給她帶上,打量你們身量差不多,就去把這衣衫換了。」

  睞姐兒忙推辭:「二舅婆休如此,今日來拜壽,也帶了衣衫的,讓丫鬟去取來就是。」徐二太太重重地拍一下睞姐兒的手:「你的衣衫在我家勾破了,自然是我賠,快去吧。」徐二太太說著話,那些少女們紛紛表示要陪睞姐兒去換衣衫,睞姐兒推辭不過,在眾人簇擁下走了。

  林姑娘本該去陪的,可站在那一動不動,徐二太太怎不明白林家人的性情,對著這個外甥孫女微一搖頭:「我曉得,林家人重一個禮字,今日這事,你也自己好好想想。」林姑娘想反唇相譏,可猛地想起對面之人是長輩,只得低頭應是。徐二太太當然能聽出她應的心不甘情不願,心裡也在歎氣,記得那個堂侄女當初在家時候也好好的,可是這嫁到林家,怎麼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口口聲聲林家清貴家風嚴謹,說的就跟徐家是那樣烏七八糟的人家一樣。惹的人人都不喜歡,但又不好多說什麼,今兒的事,也只有自己盡力描補罷了。

  二太太想到此就不再看林姑娘一眼,只淡淡地道:「你若以為世人都是趨炎附勢的人,那就這樣認為吧。」說完徐二太太拂袖而去,看都不看林姑娘一眼,林姑娘心裡憋屈,但又不能說出來。身後的丫鬟見徐二太太走了,忙道:「表小姐,既然小姐們都走了,還是往前面去。」

  林姑娘扯一下手裡的帕子,什麼都沒說就轉身往外走,丫鬟急忙跟上。

  方才還熱鬧無比的園子裡,頓時安靜下來,假山裡突然傳出聲音:「這回是你調皮,下一回再不和你做這樣的事,偷窺閨閣女兒,傳出去,只會被罵輕狂。」接著假山內轉出兩個少年來,一個是魏鈺,另一個年紀比他小一些的,正是徐二太太的小孫兒,徐家這一輩的五少爺,這五少爺愛的是舞槍弄棒,不喜舞文弄墨,成日說要學了十一叔一樣從軍。二太太心疼孫兒,怎肯讓他從軍,於是這位少爺只能在家裡和小廝們每日練武。

  聽得魏鈺攔了驚馬,救下曼娘母女,這位五少爺對魏鈺格外仰慕,借了名頭就上門去拜訪,魏鈺格外不喜這樣應酬,對他十分冷淡,可禁不住這五少爺每日都來,還變著法子和魏鈺請教,還說自己家的場子比較大,好跑開,城外還有田莊,可以跑馬。

  魏鈺漸漸被打動,見這位五少爺雖有些紈褲心性,人也是個好人,兩人也就相交起來,今日卻是五少爺連哄帶騙,說自己家園子裡的桂花開了,帶魏鈺來賞花,等進了園子才笑嘻嘻地說今日來了許多表姐妹,要約魏鈺一起瞧瞧。這種事魏鈺怎肯應,正待要走少女們卻陸續進園來,笑聲老遠都能聽到。

  魏鈺此時要走,勢必要撞上姑娘們,到那時怎麼說都說不過去,只得被五少爺拖進假山裡躲起來九靈。

  此時五少爺聽的魏鈺這樣說,不由嘻嘻笑道:「魏兄,你年紀也不小了,該娶媳婦了。你也曉得我家別的不多,但表姐妹堂姐妹都非常多。這才特地帶你來瞧瞧,若有看中的,我幫你出面去找長輩們說。」魏鈺用手拍一下額頭,搖頭歎氣:「你怎的如此淘氣?這種事情,哪是我們做的?再說女子的……」

  五少爺已經扯著魏鈺往外走:「女子的清名十分要緊,這你不說我也曉得,可你要知道,我們是兩人一起,她們更是成群結隊,這麼多人即便迎面碰到,也不過是件小事,哪就清名被汙?」魏鈺說不過五少爺,決定不理他,繼續走自己的。五少爺還沉吟了一下:「唔,難道說魏兄你也似林家一般,認為男女永世都不能見面。這樣深宅大院倒罷了。似那市井人家,連個小廝都用不起,那婦人總是要出去提水買菜料理家務的。更有……」

  五少爺還在侃侃而談,魏鈺不由拍拍他的肩:「認得你這麼久,今日才曉得,你會說這樣的歪理。」五少爺搖頭:「不然不然,這不是歪理,這是正理,況且還有事急從權等。」魏鈺哦了一聲繼續往前走,五少爺見四周沒人眼珠一轉才悄聲對魏鈺道:「今兒你也見了我這麼些表姐妹了,說說,對誰有心?千萬別是那個林表妹,我就沒見過姑娘家似她這樣道學的。小時候,才四五歲的時候,她娘帶她來我們家,喚出去相見,她就說什麼男女不得見面。才四五歲的小丫頭,怎地如此?林家的女兒竟然還有人娶,真是奇哉怪也。」

  五少爺在那自顧自念叨,魏鈺徑自往前面走,方才桂花樹下的事他們在假山裡看的清楚明白,沒想到那樣嬌滴滴受人寵愛的大小姐,竟這樣聰慧大氣,若換了個心胸狹窄的,只怕又是一場大鬧。看來女兒裡面,也有寬容大氣不計較小事的,而不是成日計較來計較去。

  睞姐兒在徐二太太上房內換了衣衫,眾少女趁便又各自理了頭面,說笑一會兒用些點心,也就繼續往園中來,等出了門才有人不滿地道:「今兒這事,全是林家表姐鬧出來的,可我們都跟了陳表姐過來換衣衫,獨獨不見她。」旁邊也有人點頭,睞姐兒笑一笑:「罷了,各人性子不同,林表妹就是那麼個孤拐清高的脾氣。」

  「清高孤拐的脾氣也要看是什麼樣的,哪有似她一樣,認為林家清名無比,於是都要捧著贊著的,說句實話,雖各人家裡官位不一,貧富不一樣,但誰不是嬌寶貝,被人捧著哄著的。」有個年紀不大的姑娘嘴已經撅的老高,睞姐兒點一下她的唇:「算了算了,能相處的就多相處,不好相處的就少相處,都隔那麼遠呢,成日想著這人如何,那人不好,豈不累的慌。」

  「果然陳表姐為人大氣,難怪我娘都說,十三姨母教出來的孩子,怎麼會差呢,只可惜……」說話的人說到半截,就停口不說,眾人雖都沒定親,但家裡也各自在打聽著,這後面的話怎麼聽不出來?不過也沒有說出口,只是說笑著繼續往園子裡玩耍。

  謹慎哥倆今日也來拜壽,聽下人們說魏鈺來了,這哥倆忙去見魏鈺道謝。魏鈺正和五少爺他們在一起說笑,聽說這對兄弟來了,魏鈺臉上登時有些不自在,五少爺倒笑嘻嘻地按住他:「你快別這樣,雖說我那位姑父家也是讀書人,可我這兩個表弟,除了讀書之外,平常也愛舞槍弄棒的,並不是那樣文弱書生。」

  說著話,謹慎哥倆已經走進來,他們哥倆只差了兩歲,陳慎長的比哥哥快,平日曼娘又喜歡給他們穿相同的衣衫,看起來倒像雙生子一樣。五少爺既是東道主,又和兩邊都好,自然擔當起介紹之責,各自行禮畢,道聲久仰後就坐在那。

  魏鈺遇到不熟的人是不愛說話的,謹慎哥倆一時又摸不清他的脾氣,也坐在那一言不發。五少爺不由哈地笑出聲:「你們幾個平日談鋒都健,怎麼今日一個個都不說話了?慎表弟,是不是前日騎馬被摔下來,到現在都還惱著?」

  陳慎啊了一聲就道:「男子漢大丈夫,哪能因了這件事就惱,我只是看見魏兄,想去從軍,可又不好意思問。」不等陳慎往下說,陳謹已經打斷他的話:「現在四海升平,要從軍,也只有去十一舅舅的鎮海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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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白髮

  陳慎的臉頓時垮下,生在盛世,對想建功立業的人來說,著實不算什麼好事。魏鈺心中也有這樣想法,不由歎了一聲:「四海升平本是好事,可……」不等他說完五少爺就拍著他的肩:「別可是不可是的,生逢亂世,那是能建功立業了,可對普通百姓來說,絕非幸事。魏兄你雖是習武之人,但也讀過詩書,難道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

  魏鈺的眉微微皺了皺就笑道:「徐五弟這話說的好,我們當浮一大白。」說著魏鈺就端起茶往各人杯中倒去,四個年輕人以茶代酒飲盡。此時四人說起話來又比方才要開懷的多,陳慎剝著個芋頭笑嘻嘻地說:「魏大哥,其實我還有個想法呢,如果不能從軍,那也要出去走走瞧瞧,古人說的好,行萬裡路勝如讀萬裡書。這出門在外,若遇到不平事管一管,豈不快哉。」

  說著陳慎就看向陳謹,笑嘻嘻地道:「家裡父母姐妹,就靠哥哥你照顧。」說完不等陳謹回答,陳慎已把那芋頭往陳謹嘴裡塞,拍著手笑道:「這就是做小兒子的好處,哥哥,許多事要靠你了。」陳謹咬了一口芋頭,咽下去又把那芋頭拿在手上才歎一聲:「你啊,就是喜歡欺負我。」

  陳慎嘻嘻哈哈地笑了,四個人年齡雖不同,但這會兒說笑起來,魏鈺覺得陳家兄弟二人,身上連五少爺有的紈褲氣都沒有,和他們弟兄更說的著,竟有相見恨晚之感。

  這日徐家的酒席到了入夜時才散,有些賀客就住在徐府,陳府離徐府不遠,用過晚飯曼娘也就帶孩子們回家。上的車來曼娘就問問兩女兒,今日玩的怎樣?還不等睞姐兒說話,緋姐兒就皺眉對曼娘道:「娘,我和表姐妹們玩的時候,聽說林家表姐差點和姐姐吵起來了,還推了姐姐,勾破了姐姐的衣衫,還要二外祖母拿了表姐的新衣衫來換。姐姐,這個林家表姐和林姨母是什麼親戚啊?」

  睞姐兒把妹妹抱過來,捏捏她的小耳朵:「你們幾個小娃娃在一起玩,也曉得那些吵鬧嗎?林表姐的家學就是如此,看得過眼了就多說幾句,看不過去了就各自走開,難道你還能和她爭個長短,非說她的家學糟糕?」緋姐兒的眉微微鬆開,曼娘贊許地拍拍長女的手:「說的是,哎,這林家,只怕這會兒還在那說,我們這些人家待女兒太過放縱。」

  睞姐兒又是一笑:「娘,我都沒放在心上,您還放在心上做什麼?林家的事我早有耳聞,橫豎您又不會把我嫁到林家去,我才不去理。」緋姐兒被忽視有些不滿,伸手去扯曼娘的袖子:「娘,您還沒告訴我,林家姨母和林家表姐是什麼親戚?」

  睞姐兒把妹妹的手拉過來:「林家姨母算起來,該是你林表姐的姑姑。」姑姑?緋姐兒皺眉算算,如果是姑姑的話,那林表姐叫新安郡主就該是祖母,但這樣也不對。見小女兒在那皺著眉頭一臉想不通的樣子,曼娘把她摟過來講了幾句新安郡主和林家之間的往事。

  緋姐兒哦了一聲才道:「也就是說,姑老祖當年說的話,就是為這個。」也對,也不對,曼娘不曉得該怎麼和女兒解釋。睞姐兒已經噗嗤一聲笑出來:「娘,您啊,也別在想這些,妹妹還小呢,等再過些年,她就明白了。」

  緋姐兒不滿地撅起嘴:「我不小了,都六歲了,曾祖父說,我寫的字比九哥還好呢,還有,」緋姐兒的大眼睛轉了轉:「我的針線,比姐姐的也不差。」睞姐兒捏捏妹妹的耳朵又笑了,車已經停下,曼娘帶著女兒們下車。

  腳才剛落到地上,陳慎就跑過來,拉住曼娘的手搖啊搖:「娘,兒子想求您一件事。」曼娘轉頭去看兒子,臉上有些稀奇:「你長了這麼大,這要求我還真少見。」陳慎嘻嘻笑了,剛要說話,陳謹已經走過來:「娘,您不會答應的。」陳慎聽哥哥這麼說就瞪大眼:「哥哥你先聽我和娘說。」

  這兩弟兄,是在幹什麼呢?曼娘讓睞姐兒帶緋姐兒進去才對兩兒子道:「站在這門口像什麼樣子,跟我進去慢慢說。」陳謹應是,陳慎卻依舊拉著自己娘的袖子:「娘,您一定要答應我。」陳謹伸手去把弟弟的手從曼娘這裡掰下來:「阿弟,你也不小了,這拉拉扯扯像什麼樣?」

  陳慎可不聽:「我再不小也比哥哥你小。」說完就轉向曼娘:「娘,您要……」曼娘跨過門檻才淡淡說了一句:「不答應。」陳慎的眼頓時瞪的更大:「娘,您都還沒聽我說什麼就不答應?」曼娘把袖子從兒子手裡抽出來,看了兒子一眼:「想都能想出來,你要說的,定然是我十分難為的事,不然你哥哥不會這樣阻攔。」

  陳慎瞪一眼哥哥才小心翼翼地對曼娘再次開口:「娘,兒子要做的,不是什麼壞事。」曼娘停下腳步看向兒子,十一歲的孩子,正在兒童向少年成長,不變的卻是朝氣蓬勃的眼。曼娘伸手替兒子理一理衣衫才道:「那是,做壞事的話,不用我開口,你哥哥就會打斷你的腿。慎兒,你才十一歲,不管是做什麼,都還是太小的年紀。」

  陳慎的嘴撅起:「可十一舅舅他剛過十二就去從軍了。娘,我就比他那時小幾個月罷了。」十一爺從軍那是因了別的事,是懲罰而不是孩子們認為的無上光榮,不過這些話,曼娘不會告訴兒子,只是輕歎一聲:「那不一樣,那是我曾祖父親自准的。慎兒,你曾祖父不會准。」

  哎,陳慎歎了聲很快接著又道:「娘,我也不是去從軍,我就想出門走走,聽魏大哥說,他從山東來,一路都是騎馬,有時還要走路。娘,我就想跟魏大哥去山東看看。那裡不但有聖人故里,還有封禪的泰山。娘。」

  魏大哥?曼娘是知道魏鈺和徐五少爺關係很近,也曉得兩個兒子今日去見了他,只是沒有想到這會兒就一口一個魏大哥了?少年人對出色人的仰慕之意,真是從來都不會變。曼娘感慨一聲就望向兒子,孩子大了,就想離開母親的庇護,只是曼娘沒有想到,這個時間來的這麼快,曼娘看著兒子,還有一邊沒說話但眼裡有期盼的陳謹。他們想要的,不是有下人服侍一路安頓好的出行,而是餐風露宿、披星戴月的出去。

  陳慎看著自己娘的神色,漸漸從她眼裡讀出不同意,有些洩氣地道:「好吧,娘,可我……」曼娘拍拍兒子的肩才對陳謹道:「魏小哥什麼時候離開?」陳謹忙恭敬回答:「魏大哥他九月初走,五表哥和他同行,大概臘月中回轉。」聽到曼娘這樣問,陳慎的眼又開始發亮:「娘,您讓我去嗎?」

  曼娘沒有理小兒子而是對陳謹道:「你也不小了,出門走走見識見識也好,山東也不遠,況且還有你五表哥一起去,到時你就和魏小哥一起去,不過到臘月間,定要回轉。」陳謹頓時笑容滿面,對曼娘連連作了兩個揖:「謝謝娘。」陳慎見自己不被允許去,不由著急喊道:「娘,我呢?」

  曼娘捏下幼子的鼻子:「你啊,還小,好生老實地在家讀書,等再大些再出去。」又是這句,陳慎不滿地瞪哥哥一眼,陳謹心裡歡喜,並沒理會弟弟,只是在那沖著曼娘的背影多作了幾個揖,這讓陳慎越發不歡喜,嘴撅的老高,陳謹已摟過弟弟的肩:「等我回來,好好地給你講些路上的事就是。」。

  曼娘雖走出數步卻聽的清楚不由淡淡一笑,往上房去見了陳大太太,陪著說笑一會兒也就回了自己屋子。睞姐兒已等在那,見曼娘進來就道:「娘,妹妹已經睡了,有幾個管家娘子來回事,我去問過,也打發她們走了。」兒子女兒,都已漸漸長大了,曼娘嗯了一聲就讓睞姐兒回去睡:「你忙了一日也回去歇著吧。」

  睞姐兒應了就道:「爹爹官做的越大,應酬越多,算起來,又是好幾日回來很晚。」曼娘拍拍女兒的臉:「這也是平常事,以後你有了夫君,也會這樣的。」夫君嗎?睞姐兒的頭側一下就道:「所以才有悔教夫婿覓封侯。」這孩子,曼娘失笑,見睞姐兒打個哈欠也就讓她回去歇著。

  又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陳銘遠進屋的聲音,曼娘起身相迎。陳銘遠已十分困倦,邊走邊打著哈欠,見妻子迎上來索性把眼一閉就靠在妻子肩上:「我乏的很,現在再比不上年輕時候了。」曼娘就勢把他扶到榻上,就著燭光,能看到丈夫鬢邊不知什麼時候有了淺淺的白點,曼娘忍不住伸手摸上丈夫的臉,掌心碰到的地方依舊溫熱,但丈夫的臉已不再是少年時那樣光滑,有了淺淺皺紋,皮肉也沒那樣緊了。

  原來不知不覺間,時光竟過的這麼久。曼娘收回手,屈指算來,和陳銘遠相見到現在,竟已有二十年了。曼娘不由長出一口氣,閉目歇息了會兒的陳銘遠睜開眼,眼神溫柔地看向妻子:「是不是在歎息,說我已經老了,再不是少年人了?」曼娘看著丈夫微微一笑:「你不是少年人,我不也一樣嗎?只是方才瞧著你鬢邊竟有白髮初生,才想起當日說過,我們要白頭到老,誰知這麼快……」

  陳銘遠握住妻子的手,打斷她的話,妻子的手也不復當年的紅酥手,可只有握住這雙手才能十分踏實,陳銘遠輕聲道:「還不算,我們還沒皺紋滿面,還沒白髮蒼蒼,起碼還有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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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君子

  三十年嗎?曼娘微微一笑,看向丈夫的眼越來越溫柔,到那時,兩人都已白髮蒼蒼皺紋滿面,還能像現在這樣,慢慢地說話,多好。窗外的月色越來越明,此刻就什麼都不要想,只要記得彼此眼中都有彼此就是。

  次日還要往徐府去,陳慎一直惦記著去山東那件事,早早就跑到曼娘屋子裡想問問陳銘遠,誰知進了屋,只有曼娘一人在屋裡,陳慎不由大失所望:「娘,爹爹呢?」沉浸在昨夜甜美回憶中的曼娘拿起一支鳳釵簪在髮上才笑著說:「你爹爹已大早就上朝去了,你要尋他說話,要不就早,要不就晚。」

  陳慎洩氣地坐到娘身邊,伸手去拉曼娘的袖子:「娘,我就比哥哥小兩歲,你讓我去吧,作個伴也好。」今日曼娘還要帶孩子們去徐府,穿的也是新衣,小心地把袖子從兒子手上拽下來才道:「什麼去作個伴,那路上和我們去可不一樣。慎兒,娘曉得你要什麼,可是娘昨晚也和你說了,每個人到什麼年紀做什麼事才對。」

  又是這樣說,陳慎的嘴不由撅起,窗外傳來睞姐兒的笑聲,接著睞姐兒牽著緋姐兒走進來。緋姐兒瞧見哥哥一臉洩氣就用手在臉上劃幾下:「哥哥不知羞,這樣就跟上回我要糖吃,姐姐不給有什麼區別?你上回還說了,說小孩子家才要糖吃呢。」這個調皮的妹妹,陳慎順勢就把妹妹抓過來,捏一下她胖嘟嘟的臉:「上回我不是悄悄地買糖給你了,你這會兒還這樣說我,以後不和你好了。」

  睞姐兒正湊在曼娘面前給她挑今兒帶的鐲子,聽了這話就笑了:「阿弟,你這事准定不成,再說了,就算爹娘應了你,可祖母不會應,還有曾祖父呢。」陳慎的嘴越發撅的高了:「可是為什麼哥哥可以去。」睞姐兒尋出一對龍須鐲來,要曼娘帶上這個才笑著說:「三弟比你大,再說爹爹有這麼大的時候,不也被曾祖父說著去外面遊歷。可你終究太小,不是我說你,我聽說你連磨墨都不會,真出了門,沒人伺候,你只怕立即就要哭鼻子。」

  誰哭鼻子了?陳慎瞪姐姐一眼,又開始攪起腦汁想著說服曼娘,曼娘左右照照,打扮好了,這才起身道:「慎兒,等你再大些吧,現在的確太小了。這會兒也別說了,我們去辭了你祖母,往你二外曾祖父那邊去。」冬雪已從外面進來:「三少爺已經在太太那邊許久,就等奶奶和小姐們了。」

  說著冬雪望一眼陳慎:「好七少爺,別惱了,等你再長大些,奶奶不讓您去的話,我就幫您說,好不好?」真的?陳慎的眼頓時瞪大,冬雪點頭,陳慎這才道:「小柳媽媽你可別食言。」冬雪十分鄭重:「自然不會。」

  總算找到個同意自己去的了,陳慎十分歡喜,就想往外沖,可猛地想起手裡還牽著緋姐兒,索性把妹妹抱起:「我們先去找祖母好不好?」緋姐兒點頭,兩兄妹就往外走,曼娘不由微微歎氣:「這麼兩句話就哄的高興了,純然還是個孩子呢。」

  冬雪笑著道:「日子過的快,再過些時候兩位少爺就都不是孩子了,旁的不說,三少爺說話做事,有時比我們大人都強。」睞姐兒已經笑了:「小柳媽媽您快別贊了,再贊下去,等三弟聽到,又不曉得怎樣。」冬雪抿唇一笑也就伺候著曼娘母女往陳大太太那邊去。

  今日是八月十七,去拜壽的人比昨日更多,當然那些位高權重者,要到正日子才會前來,來的多是徐府親戚。曼娘這些徐府出嫁的女兒,既是客人也是主人,也要幫忙招呼,這樣場合,自然也少不了彼此相看,互相引見。

  這也是素來常見的,曼娘並不以為忤,睞姐兒被引見了好多人,雖然見面禮收了不少,但臉上都快笑僵時候總算見完,和昨日一樣,和幾個表姐妹們帶了來拜壽的少女們往花園去。

  今日來拜壽的人多,女眷更多,昨兒徐五少爺帶著魏鈺偷偷躲在花園假山內的情形已經被許二太太知道,徐二太太未免要罵跟著五少爺的小廝們怎麼不來回報?

  徐五少爺曉得自己做錯,也只有乖乖地被祖母訓斥,因此今兒徐二太太特地把花園和幾條路圍起來,好讓少女們別撞到什麼人。至於花園內和路口守著的丫鬟婆子比往日更多。

  花園內外全是女眷,少女們也比昨日更樂,今日的人來的不少,曼娘熟識的朱琳兒邱家姐妹等也在。和眾人說了幾句之後,各自也就和熟識的人在一起,今日徐家花園圍的密實,也不怕撞見什麼男人,有些連丫鬟都不帶,姐姐妹妹稱呼著就往各處去。

  睞姐兒和朱琳兒要好,自然和她在一起,等散開睞姐兒才笑著道:「方才眾人都在時候,你怎麼不愛說話,和平時不一樣?」朱琳兒的臉紅一下,白睞姐兒一眼,睞姐兒笑嘻嘻地抱住朱琳兒的肩:「我曉得,你是見到你小姑子,不好說話了。」朱琳兒伸手就往睞姐兒臉上掐去:「就這張刁鑽的嘴,偏愛這樣說,誰,誰害羞了。」

  睞姐兒掩口一笑,又要說話,卻不料柳樹後已經傳來說話聲:「朱姐姐說的是,陳表姐格外刁鑽些。」說著話,一個少女笑瞇瞇從柳樹後出來,見是林琉玫的女兒,林琉玫嫁的是鎮國公的次子,睞姐兒和她是雙重的表姐妹,忙和她打招呼,接著笑道:「我不是瞧見你堂姐在嗎?怎地你不和她一起?」少女的唇不由微微一撅:「我看見她和林家人在一起,不樂意說話,就走了。」

  睞姐兒了然,林琉玫雖說有了誥封,但畢竟姓林,逢年節去林家時候難免會遇到人擺起長輩架子說幾句。而鎮國公世子,生平最慕林家清名,當初林琉玫要嫁時候,世子就想反對,不過是拗不過朝廷旨意罷了。

  父母如此,女兒當然也一樣,也不枉費她父母對林家的仰慕,這位千金終於如願以償被定到林家。自從定親之後,這位千金就常擺著堂姐的架子說林琉玫的女兒幾句。既是堂姐,也只能忍著氣。朱琳兒也知道些來龍去脈,拍拍她的手就道:「理她們做什麼,橫豎你那堂姐要嫁到林家去了,以後再見不到。」睞姐兒已經噗嗤一聲笑出來:「還再見不到呢,難道就不歸寧?」

  朱琳兒一雙大眼眨了眨,一本正經地說:「要知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既慕清名,自然要以夫家為天。」睞姐兒聽的大笑,不遠處的林姑娘一張臉已經氣的通紅,她身邊的少女臉色都已發黑,有心想上去吵幾句,可夫家小姑在這,到時爭吵起來,難免不符合女子貞靜,只得忍著氣,拉一下林姑娘的袖子:「罷了,天下之人,多是趨炎附勢,又有幾個人曉得清名最為可貴,當日我爹爹都不願二叔娶縣主,不過是皇命難違罷了。」

  林姑娘吸氣呼氣,才算把心頭氣給平靜下來,手扯著柳樹枝條:「不貞潔的女人的女兒,也只有她們才這樣捧著哄著的,若不是仗著皇家的勢,憑她也配?」誰說不是?想到家中情形,這位千金有些胸口發悶,自己爹娘再怎麼反對,可也仗不住對方是縣主,皇命為大,自己祖父祖母對堂妹也更多疼愛,反觀自己,雖是嫡長孫女,卻沒有那麼受寵,真是是非顛倒。

  還有三叔家的敏妹妹,也是因和睞姐兒好,於是得到祖父祖母疼愛,真是要這位千金咬碎一口銀牙。瞧著她們說笑著離開,這位千金才吸氣呼氣對林姑娘道:「我們走罷,橫豎以後見得少了。」林姑娘見這位千金如此對待自己,心口那口悶氣終於慢慢消失,天下也不是只有趨炎附勢的人,鎮國公世子的千金,比起來也不比走的那幾位身份低。

  睞姐兒她們自然不曉得自己說的話都被人聽的清楚,在一起玩耍一日,也就各自散去,算下來還有最少五天,林琉玫今日來過,以後就不必來,睞姐兒可還得天天來。分別之時,約好了等壽辰完了,就去朱府那邊賞菊花,才依依惜別。

  上了車曼娘就瞧著女兒:「你今兒遇到你林姨母的千金了?還和她說了幾句關於林家的事?」睞姐兒一雙眼眨了眨:「娘,您怎麼曉得?」曼娘輕咳一聲:「你們說話時候,不遠處就是你林家表妹,她和你姨母說了,鎮國公世子夫人也來問我。」原來如此,睞姐兒的眼瞪大一些接著就就搖頭歎氣。

  曼娘把女兒拉過來:「寧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睞姐兒猛點頭:「以後和人說話,要瞧瞧四周可有人。可是娘,不管是林家也好,還是鎮國公世子也好,不是都常常說自己是君子?」曼娘瞧著女兒面上調皮笑容,點她鼻子一下:「明知故問。」睞姐兒索性靠到曼娘懷裡:「娘,我曉得您在給我尋親事,女兒要嫁的,是真正的君子。」

  曼娘低頭看著女兒笑容,不由微微一笑,什麼都沒說只是把她摟緊些。真正君子,就要知人知面更知心,不知這天下還有幾個人是這樣?

  一行人回到陳府,剛走下馬車秋霜就迎上來:「奶奶,揚州那邊派人送來節禮和信。」按說這節禮和信該早早就到陳府,但路上不便到的晚了也是常有的事。曼娘哦了一聲就道:「按平常走就是。」秋霜應是後又道:「信在太太那裡,說是四爺要在年底進京敘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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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2 11:14: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八十四章:駕臨

  算來陳四爺去外任,也有五年多了,連韓氏都去了兩年多,曼娘不由微微一歎,也不知道韓氏去了揚州這些年,到底是個什麼情形?秋霜見曼娘不語,也服侍著曼娘往陳大太太那邊去。

  進的屋只見陳大太太身邊坐了陳銘眉,母女倆正在那長籲短歎,陳大太太不時抹淚。曼娘曉得這是陳四爺一封信引起的,含笑上前行禮才道:「方才聽人說,四叔一家年底就進京了,婆婆和四叔分別這麼些年,正是該歡喜時候,怎麼哭了呢?」陳銘眉也點頭:「說的是,我就說,該歡喜才是,可是娘她說著說著就哭了,還說也不曉得……」

  說著陳銘眉微微一頓,韓氏當年的事,陳銘眉也很清楚,若是進了京,這妯娌間依舊不和睦,那才是給陳大太太戴了頂愁帽。曼娘心裡明鏡似的,也不提起當年的事,只又道:「我們和四嬸子分開這麼些年,也怪想的,只是婆婆這樣傷心,倒讓我們不敢想了。」陳大太太聽了這句,不由破涕為笑:「你越發會說話了。」

  曼娘笑吟吟地道:「都嫁進來這麼些年,連哄婆婆都不會,那還成個什麼了?只是婆婆還先暫息傷心,不然您孫女們都不曉得該怎麼做了。」陳大太太這才抬眼去瞧睞姐兒姐倆,見這姐倆都瞧著自己才拿帕子擦擦眼,拉過緋姐兒道:「祖母只是想起你四叔了,不是惱你。」

  緋姐兒點頭,眼瞪的大大地道:「我曉得,祖母這樣疼我,怎麼會惱我呢?」這一句把陳大太太說的心花怒放,忙把緋姐兒摟到懷裡,窗外已經傳來趙氏的笑聲:「緋侄女這嘴,越來越巧了,我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說著話,趙氏已抱著三小姐進來,剛進來就把三小姐往地上一放,三小姐一站定就跑向陳大太太:「祖母,我好想你。」

  有個貼心的,再來一個乖巧的,陳大太太喜的忙把三小姐抱到自己膝上,又摟著緋姐兒親了親,瞧著乖乖坐在那的睞姐兒笑著說:「我好了,能得你們這樣對待,我真是個有福氣的。」眾人不由相視一笑,趙氏已經笑著道:「丫鬟們還算機靈,婆婆在這一傷心就急忙去告訴我,我忙帶著小三過來,想讓她哄婆婆您開心呢,這還沒進屋就聽到緋侄女的聲音,我就曉得,來晚了。」

  曼娘故意打趙氏一下:「瞧這話說的,今晚要吃螃蟹的話,都不用放醋了。」趙氏掩口一笑,就對陳大太太道:「婆婆您要幫我,本是來哄您的,怎麼就變成吃醋了?」這麼多人圍著,陳大太太更加歡喜,故意皺眉道:「那是你嫂子,我也沒法,這樣吧,等明兒你給你嫂子送兩個螃蟹就好。」

  趙氏已經笑不可抑:「瞧婆婆這心偏的,還給嫂子討螃蟹,我可不依。」眾人又是一陣大笑,這才開始商量明兒去徐府拜壽,陳大太太要穿什麼衣衫戴什麼樣的首飾,徐府和陳府近年越發親密,連一向不愛出門的陳銘眉也要去。

  趙氏已經笑著道:「大姐姐去最好,明兒去的年青才俊極多,大姐姐也好給二外甥女挑一個。」雅言的婚事,已經提上日程,陳銘眉不由也笑了,眾人說笑一會兒也就散了。

  曼娘和女兒們回到房中,曼娘剛要讓睞姐兒她們回去歇息,緋姐兒的眉頭就一皺:「爹爹來了。」說著陳銘遠已經掀起簾子走進來,笑瞇瞇地說:「果然只有緋兒能聽出我的腳步聲。」今日陳銘遠回來的早,曼娘拿過一雙鞋讓他換了:「慎兒要找你,找到沒有?」

  陳銘遠接過長女端過來的茶,又和小女兒說了幾句才道:「他啊,越發淘氣了,出外遊歷是好事,但太小了,我訓了他一頓,又給他出了題。瞧他那愁眉苦臉的樣子,只怕到年底也做不好。」比起沉穩的陳謹來,陳慎性子活潑,喜歡舞刀弄槍,雖然也從小跟先生,但文章做的沒哥哥好。

  曼娘不由一笑,讓睞姐兒帶了妹妹下去,曼娘這才道:「今兒四叔那邊送了節禮,還說年底敘職全家都回京。婆婆今兒傷心了半下午,我瞧著除了想四叔之外,只怕也在想,四嬸和四叔之間,到底是什麼樣?」

  陳銘遠唔了一聲就道:「四弟也給我寫了信,不過就說了兩件事,一是這回回京,吏部考察的事,另一件是兩個侄兒的婚事,說要勞煩你多幫忙瞧瞧。」曼娘的手停在那,雖說韓氏離開京城也有好幾年,但她兒子的婚事,自然是她相看,而不是代托給曼娘。燭光跳躍,過了好一會兒曼娘才道:「只怕,四嬸和四叔之間,還是和原先一樣。」

  陳銘遠的手不由交叉起來沒有接話,這種事情,男人總比女人想的少,過了好一會兒陳銘遠才道:「不管怎麼說,等四弟妹進了京,你還是一樣相待罷,至於兩個侄兒的婚事,你先冷眼瞧著,等他們夫妻進了京,到時你再和四嬸商量。」曼娘點頭,但還是不免微歎一聲。陳銘遠了然地拍拍妻子的手,夫妻之間的緣分,有時真是難說。

  八月十八十九這兩天,陳家一家子都往徐府拜壽,這兩日徐府的客人也是最多的,眾人忙碌異常,十九日的正日子,天子又親賜下百壽圖和一柄玉如意,並讓二皇子代他賀壽。徐府眾人迎進這百壽圖和玉如意,並把二皇子恭敬地請到上座坐好。

  二皇子剛坐下,就有人報二公主來了,二皇子不由皺眉,徐家上下也覺奇怪,這沒出閣的公主,一般除了宗室有大事是不會出宮的,徐家雖富貴,但和皇家遠沒有那麼近,怎地今日會突然駕到?不管怎麼說,徐家又急忙出迎。

  二公主今日既是來賀壽的,穿的自然也是一身大紅,笑容滿面地請徐家眾人起身才笑著對二皇子道:「二哥哥,你怎麼不等等我就走了。」語氣嬌憨,眾人不由釋然,是了,二公主今年不過十三歲,雖身份尊貴畢竟年紀也不大,這聽到新鮮事想跟著看熱鬧也平常。

  二皇子可沒有眾人那麼輕鬆,眉頭緊皺地道:「我是父皇差出來辦正事的,你跑來做什麼?」二公主跺腳不依,一副少女模樣。二老爺已經呵呵一笑:「今日家父壽辰,皇子公主前來賀壽,真是蓬蓽生輝。少年人喜歡熱鬧也是常情,二殿下也別著惱。」二老爺是尚書,朝中大臣,二皇子今日又是奉皇命前來賀喜,既然二老爺這麼說,二皇子也應了聲是,但又對二老爺道:「徐尚書有所不知,我這個妹妹調皮的很,這要在外面,我怕她闖禍,可要留在這裡,畢竟男女有別。」

  二老爺抬眼瞧了瞧,見二公主一副天真爛漫之樣,眉微微皺了皺就對二皇子道:「二殿下如此也是體恤我們,今日這裡也有數家宗室,不如就請二公主和她們在一起?」二公主已經拍起手來:「好啊好啊,有幾個姑姑,我已經好久都沒見了。」說著二公主就往裡面去,二老爺忙命穩妥的管家娘子跟上。

  徐府用的積年的管家娘子們,也是見過不少世面的,幾步就追上二公主,語氣恭敬地道:「今日來賀壽的客人多,有些人還不知道二公主駕到,萬一沖撞了不好,還請二公主隨老奴前行。」二公主眼珠一轉已經道:「不知者不罪,我不會在意的。方才徐尚書說,今日來賀壽的也有幾家宗室,想來不是齊王府那邊,就是長寧姑姑吧?」

  管家娘子恭敬應是,二公主哦了一聲就又問:「那陳府的大小姐也來了?」管家娘子心頭一跳,雖說行宮那件事過去很多年了,但記得這件事的人不少,此時這位公主又專門問起這件事,管家娘子斟酌一下才道:「表小姐自然也來了,公主,還請隨老奴往這邊。」

  二公主停步轉身瞧著管家娘子:「我這會兒不想去見長寧姑姑了,我總是沒出閣的人,不如去尋你們家表小姐,我知道,她所在之處總是有不少閨閣女子的。」管家娘子心跳的越發厲害,下意識地想拒絕,二公主身後的宮女已經道:「我們公主今日駕臨府上,為的就是想和京城這些名門閨秀多說說話,畢竟原先都是在宮中見的,她們難免拘束,現在在徐府,想來她們也會暢所欲言。」

  管家娘子額頭上都冒出汗,想尋個人去給徐二老爺報信,可徐二太太為了不讓人沖撞二公主,已經命人在這路口把守住,這條路上只有她們一行人,再無旁人。

  管家娘子在那猶豫,二公主已經冷哼道:「父皇常誇贊徐府都是忠心為君的,怎的今日我想去和京城名門閨秀們說說話,連個徐府下人都指使不動?」這位公主果然有些刁蠻,管家娘子不由為要娶這位公主的熊大少爺一歎,好好一個探花郎,原本前程遠大,這會兒娶了公主,就成為皇家最值錢的裝飾品之一。

  既然拗不過二公主,管家娘子只得道:「是老奴糊塗了,二公主請隨老奴來。」說著換了條路,二公主這才繼續往前,這條路卻沒有人在路口把守,路上遇到來往下人,管家娘子悄悄使眼色讓丫鬟快去稟告徐二太太,自己繼續帶著二公主往園子裡去。

  睞姐兒她們已經知道今日二公主到來的事,阿昭不由咦了一聲:「我記得這位表妹可是說過,不會到臣子府中,今兒怎麼來了?」

  阿顏不由瞧一眼睞姐兒,這才緩緩地道:「只怕是她要出嫁了,有些事,也該學起來。」話音未落,已經傳來二公主的聲音:「我要學些什麼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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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花簽

  原來二公主已走到亭內,眾人忙起身迎接,二公主瞧一眼眾人這才道:「都免禮吧,說起來,今兒來的差不多都是自家親戚,連陳小姐算起來,也是親戚呢。」阿昭和二公主是親表姐妹,平日接觸更多,今日二公主說這話,阿昭不由眼瞪大一些,不由看向睞姐兒。

  當年行宮一事,雖已過去數年,但睞姐兒還是記得的,況且這位二公主刁蠻任性的脾氣聽說一直都沒變,此時聽的二公主溫柔話語,睞姐兒也不由微皺了眉,但還是恭敬行禮道:「妾本臣女,君臣在上,妾不敢……。」二公主已經腳步輕快地走到睞姐兒面前挽起她的手:「難道你還在惱我不成,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那時我不懂事。」

  越這樣說,亭內眾人越發感到奇怪,不過都沒說話。二公主已經挽起睞姐兒坐下,笑瞇瞇地招呼大家:「都坐下吧,你們方才在說什麼?我恍惚聽到仙游姑姑說,說我該學些事,只怕仙游姑姑說的和母后說的一樣,說我現在已經定下婚事,等及笄之後就要出嫁,也該學著些這人情世故。」

  她這辟裡啪啦的話說出去,亭內眾人一時都沒有說話,風把不遠處的桂花香味吹到亭子裡,平常聞著這花香能夠安心,可今日聞著,卻有些煩惱。睞姐兒深吸一口氣才笑著道:「皇后娘娘母儀天下,果然事無巨細都瞭解,只是這人情世故,閨閣女兒家,總沒有太太奶奶們曉得的清楚,公主要來這裡問,只怕就是問道於盲。」

  二公主一支雪白的手撐在下巴那瞧著睞姐兒,髮上的珠釵閃著亮光,她也是個美麗女子,熊大少爺能娶了她也不枉然。睞姐兒心裡品著,面上神色越發恭敬,二公主已經笑了:「母后在宮中對陳小姐贊不絕口,說滿京城裡的名門閨秀,似陳小姐這般的極少。我這才特地來請教,誰知陳小姐就推辭,難道說是嫌棄我不成?」

  睞姐兒這會兒明白了,這位二公主和原來一樣沒什麼改變,忙笑著道:「雖不敢說皇后娘娘是謬贊,當真說起來不過是因進宮次數多,臉皮又厚,旁人在娘娘面前未免拘束,只有我這個臉皮厚的說笑幾句,才得了皇后娘娘的贊。要說起來,這京城裡比我懂人情世故的名門閨秀,多而且多。」說著睞姐兒淺淺一笑:「公主乃陛下愛女,能得公主垂問是妾的榮幸,哪敢嫌棄,實在是妾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明白。」

  兩人這一番往來,在座的人都瞧出來,阿昭的眉頭已經皺緊,和阿顏對看一眼就笑著說:「睞姐兒這話說的是,要論人情世故,閨閣女兒哪比得上旁人?來,二妹妹,我娘是出嫁十來年的公主,不如我帶你去尋我娘,她定會事無巨細都和你說的。」說著阿昭就要伸手去拉二公主,二公主不由一擋,阿顏下意識地把睞姐兒拉過來,亭內旁的人已經瞧出來,有那膽小的悄悄溜出去。剩下那幾個膽大的,要借了這個機會和二公主結交,也有想從中取利的,並沒有走,在那瞧著想伺機開口。

  阿昭被二公主擋了一下,唇不由撅起:「怎麼,表妹,難道我娘反不如一個臣女?」說話時候,阿昭眼帶抱歉地看了眼睞姐兒,睞姐兒曉得阿昭是為自己解圍,並沒放在心上。二公主沒料到阿昭會這樣說,今日來此,本就帶了刁難睞姐兒目的,此時若被阿昭帶走,那才叫丟臉,但阿昭這話又要答,情急之下咬牙道:「並不是長樂姑姑不如臣女,只是熊駙馬當日曾在陳府住了些日子,我想請教熊駙馬的長輩都有些什麼脾氣。」

  這話說的才叫奇怪,天下女兒出嫁,都要去伺候公婆,只有皇帝家女兒出嫁,無需伺候公婆,更無需看丈夫眼色行事。但二公主這話說出來,立即就有人道:「二公主果真是皇后娘娘教出來的,賢良淑德沒法說,能想法打聽駙馬長輩們的脾氣,真是從沒有過的賢惠。」

  這明顯拍馬屁的話二公主並沒放在心上,但有人幫自己總是好的,只是笑吟吟地瞧著睞姐兒:「說起來我也是你表嫂,怎麼,連這些都不肯說嗎?」睞姐兒呼出一口氣,既然如此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面上重新笑容恭敬:「要說接觸,我只和三表嬸接觸的多一些,可二公主的婆婆是大表伯母,我沒見過,實在不能為公主幫忙。只聽下人們說,那位大表伯母為人十分和氣,待下也寬厚。旁的不說,光看熊表哥被她教的那麼好,就所言非虛。」

  二公主長長地哦了一聲,看著睞姐兒道:「我打聽熊駙馬家的事,是因已經定親,陳小姐對熊家的事如此清楚,難道當日也曾……」說完二公主故意頓了下,長長的睫毛眨了眨看向睞姐兒:「我聽說,這要有心嫁到旁人家,自會對那家的事打聽的清清楚楚。」

  這話已經說的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不管二公主今日是為了什麼而來,吃醋也好炫耀也罷,睞姐兒都不能接這個罪名,不由勾唇一笑:「原來二公主對民間的事也十分清楚。」聽到睞姐兒這句,二公主心裡歡喜,正打算繼續說就聽睞姐兒話鋒一轉:「只可惜當日給二公主說的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要是兩家不大熟人家,打聽清楚自然是有別的念頭。可陳家和熊家本是鄉鄰,又彼此結親,再兼七姑老祖當日在時,和家母來往也十分密切。家母雖然長居京中,但也常和我說當年七姑老祖在世時的慈愛。再說回來,熊家表伯上京趕考,也沒有住客棧,而是住在陳家,來往如此密切,熊陳兩家彼此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旁的不說,妾就想問公主一句,公主對長寧公主府有些什麼人,各自什麼脾性也是知道清楚明白的。」

  二公主臉色已經變了,睞姐兒急忙收口:「親戚來往總是常見的,以後公主出降,有了公主府,也是要和親戚來往的,到那時公主就曉得妾所言非虛。」睞姐兒滿臉都是笑,二公主黑著一張臉,阿昭舒了一口氣就對二公主笑著道:「我就說,這閨閣女兒和那已經出閣的女子是不一樣的,二表妹,還是隨我去見我娘好了。」

  阿顏悄悄地拍拍睞姐兒的手就道:「二侄女如果覺得和已出閣的女子說不上什麼話,不如我們就繼續聯詩可好,方才阿昭還說,桂花開的不錯,詠桂花好了,若誰輸了,就罰她去折桂花,你說好不好?」二公主自知詩詞平平,比不上睞姐兒,又怎會接受阿顏這個提議,只是淡淡笑道:「我不擅詩詞,就不和你們玩這個,再尋個旁的來。」

  聽了這句阿顏才放心下來,問少女們都要做些什麼遊戲,既然二公主不擅詩詞,此刻園中樹木有些凋零,鬥草也無味,就有人提議擊鼓傳花,要不就抓花簽。少女們說說笑笑,十分熱鬧,二公主卻看著睞姐兒,臉上神色有些不明,睞姐兒心裡還是有些奇怪,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二公主也要面子,不能做些什麼,睞姐兒也就由她去。

  議論了半晌,還是抓花簽最簡便人人都會,睞姐兒招來丫鬟,讓她們去預備。看著睞姐兒一舉一動,二公主把心裡那口濁氣咽下才道:「陳小姐還沒有定親吧,記得你比我還大一歲呢,也不知道……」阿昭已經重重地拍二公主一下:「我常說有一等婦人極可厭,遇到個沒定親的就盤算著給她說門什麼樣的親事。二表妹你親事才定下不久,也學著這婦人做什麼?我們閨閣女兒在一起,就該說笑玩耍才是。」

  說話間丫鬟已帶了簽筒等物來,眾人起身讓丫鬟們佈置,還在佈置時候就見徐二太太匆匆前來,見二公主和少女們在一起,瞧面上神色個個都和平常一樣,徐二太太的心這才放下,笑著上前對二公主道:「寒舍招待不周,二公主休惱,說起來,這裡雖熱鬧,但總沒有長寧公主在的地方清幽,妾想,請公主移駕長寧公主那邊。」

  此時丫鬟們已經佈置好,二公主徑自坐在上方:「不必了,我還是和她們玩耍一會兒。」徐二太太雖然知道這裡人多,未必會出事,但還是在那徘徊,直到阿顏和睞姐兒她們都投了一個放心的眼神給她,徐二奶奶這才離去,臨走前告知旁邊伺候的丫鬟們,不管出了什麼事,都要趕緊來稟告,丫鬟們唯唯應了。

  擲骰子數點數抽簽,這雖是常玩的遊戲,但人多玩起來就特別有意思,二公主抽的一個牡丹,眾人自然說這才是皇家氣象,恭敬的話說了幾籮筐。

  再往下輪到睞姐兒,睞姐兒笑嘻嘻抽出一根,上面卻是杏花,底下的詞有些意思:有杏不需梅。睞姐兒拿著這簽子瞧來瞧去,阿昭已經搶過簽子,笑著說:「我瞧啊,你的姻緣該是自己撞上來的,不然怎麼會有,有杏不需梅的字句?」睞姐兒登時滿臉通紅,白阿昭一眼,這裡已有幾個姑娘明白二公主對睞姐兒是什麼個意思,自然有那想討好二公主的人,收到二公主使的眼色後故意裝作個不知:「這沒有媒,豈不成了無媒苟合,成了淫……」

  說著這人急忙收口,裝作是脫口而出,對睞姐兒道:「陳姐姐,我並不是……」阿昭已經有些無法忍受二公主今日的做派,聽了這話冷笑道:「貴府的家教真好,閨閣女兒家都知道什麼淫不淫的,這種話,哪是閨閣女兒能說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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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少女被這話說的臉色微微有些蒼白,低下頭眼角已有淚水慢慢沁出,一副被人欺負的樣子。這樣做派讓座中人不禁皺眉。阿昭見狀越發著惱,還想再說幾句,阿顏已經伸手拉住阿昭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說笑著道:「罷了,姐妹們在一起玩耍,有時脫口說錯也是難免的。石妹妹幸好是在我們面前說錯,若是在旁人面前說錯,那才是一場風波。」阿顏語氣聽起來十分誠摯,石小姐也只有輕聲道:「我曉得,這話說錯了,阿昭姐姐你別生氣。」

  二公主見狀瞧一眼阿顏,阿顏笑吟吟地看向她,拿起骰子對睞姐兒道:「你這麼個大方人,難道還害羞不成,快些再往下玩。」二公主的手不由握緊,睞姐兒和阿顏笑嘻嘻說了一句,拿起骰子撒下,正好就是方才說話那個石小姐抽。

  石小姐沒料到這麼快輪到自己,在簽筒裡抽時還暗自祈禱,一定要抽到個好的,誰知一拿出來瞧,臉色就有些發白,半日不肯拿出來。旁邊的姑娘已經探頭去瞧,見到上面的字不由笑著道:「這抽的,還正適合石妹妹呢。」

  眾人自然要問,卻見上面畫的是鳳仙花,下面一行小字,雖有殊色,奈何為婢。難怪石小姐臉色不好,誰抽了這麼個簽只怕也就笑著說兩句,偏偏方才有人譏諷,難怪石小姐臉色不好不好,睞姐兒忙道:「這簽是舅舅閒的無事做的,摻了十二花婢,我忘了讓她們把這十二花婢拿走,實在是我的不是。」石小姐正要答話,已有人道:「不過是個玩意,誰還當真了,再說這玩耍,就該齊齊全全,哪能抽走幾個?」

  說著就故意看向石小姐,石小姐不料自己這一小會兒竟成了眾人不喜之人,不由往二公主那面望去。二公主面上雖還有笑,但眼裡漸漸有了冷意,見石小姐往自己這邊望去,況且眾人差不多人人都維護著睞姐兒,二公主越來越氣悶,這個石小姐,生的一副聰明相,怎麼這麼笨?

  見二公主對自己不理睬,石小姐只得低頭,簽桶已轉到阿顏手上,阿顏笑著道:「也不曉得我抽的,是不是花婢,到時石妹妹也有人作伴。」說著伸手去拿,拿到之後阿顏一瞧就對二公主道:「可也奇怪,你抽到花王,我就抽到花相。」

  說著阿顏把那支簽攤開,上面果然是芍藥,還有四個字,花間良相。眾人又議論幾句,笑著說這簽也曉得人心裡想什麼一樣,一家人偏就往一塊抽,阿昭已經亟不可待地拿起簽桶抽了一支,那眉不由皺起,把手裡的簽給睞姐兒一瞧:「這怎麼做的,竟有兩支牡丹?」

  睞姐兒接過一看,果然也是牡丹,只是上面的字和二公主抽的那根不一樣,心裡也覺蹊蹺,旁邊伺候的丫鬟已經道:「表小姐忘了嗎?這簽當時做的是一百二十八根,三爺尋來尋去,沒有找到一百二十八種花,索性多做了一根牡丹進去,說抽到雙花王,就當合席共飲一杯,這些年鮮少抽到雙花王的,算起來,這還是今年頭一次了。」

  原來如此,阿昭笑吟吟地看著二公主:「艷壓群芳,二表妹,這回我就不讓你了。」這擺明瞭氣自己,二公主咬著下唇,聲音變的嬌軟一些:「表姐,我可是你親親的表妹。」這麼嬌軟是極少見的,阿昭的眉也彎起:「就是因為你是我親親的表妹,才這樣說啊,若是別個,我也不這樣說了。」

  見阿昭一臉對自己好的樣子,二公主真是想發脾氣也不曉得該怎麼發,睞姐兒已讓丫鬟給眾人都斟上一杯酒:「既如此,大家共飲一杯,賀雙花王。」眾人起身,齊聲恭賀,二公主也只有端起酒杯喝盡。飲罷還繼續往下抽時,已有個宮女走進來:「二公主,二殿下那裡派人來說,娘娘遣人來接您和二皇子回宮。」

  今日到此的目的沒有達到,反而被氣的不輕,二公主只有站起身,眾少女起身相送,等二公主帶人離開,阿昭才拍下額頭:「好了,我表妹走了,大家也就放鬆些,來,我們繼續玩。」除了石小姐面色有些蒼白,旁人也就應是重新坐下。睞姐兒瞧一眼石小姐,只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二公主到了前面,和二皇子登車離去,等車駕離開徐府,二公主才對二皇子抱怨地道:「哥哥,我受了好多的氣。」說著二公主絮絮地把今日的事說出,二皇子微微一歎就拍拍妹妹的手:「你啊,脾氣就不能改了些?明知道父皇母后都不喜歡你這樣,怎的還如此?」二公主眼裡的淚頓時墜下:「可我是公主,是皇女,是……」

  二皇子語氣溫和:「正因為你是公主,是皇女,從生下來就註定榮寵一生,世間女子,比你尊貴的沒有幾個。那你何苦和個臣女慪氣自降身份?」二公主把眼角的淚彈掉一些:「可我今日去徐府,她卻一點也不在意。」

  熊陳兩家有議親之意,這個風聲二皇子也是知道的,只是沒料到妹妹為了和睞姐兒慪氣就要父皇把熊大少爺定為自己的駙馬,還想瞧瞧睞姐兒失了這個夫婿會不會傷心難過。

  二皇子不由長歎一聲,笑容裡摻上了無奈:「當著這麼些人,她在意什麼?難道和你吵一架,還是說對熊駙馬有愛慕之心?到時你以為傷的,只是她一人的面子?你今年也不小了,滿了十三,過不了多久就要出嫁,難道還要孩子心性,處處要人哄著?是,駙馬尚公主,歷來都是駙馬給公主行禮,可是這關起門你們就是夫妻,夫妻相處又是別樣了。」

  二公主搖頭:「可是……」二皇子打斷她的話:「沒什麼可是,你以後出嫁,待駙馬可不僅是臣子,也是你的丈夫。」二公主背過身去不理,二皇子又搖頭,這個妹妹嫁過去,只怕駙馬要吃不少苦頭。但還是拍拍她的肩:「聽哥哥幾句勸,哥哥不會害你的,從容大方不把小事放在心上才是皇家風範,斤斤計較那是市井人家的做派。一點點小事你記了那麼些年,無時無刻不想著扳回了,結果怎樣,今日又積了一肚子氣?要曉得,她是臣女,要對你行禮,對你恭敬,可也正因為她是臣女,你才要對她寬容大度,而不是斤斤計較。現在你還沒出閣,還能說你小不懂事,以後出了閣,大面上總要過得去才是。時刻想著尋臣女的麻煩,豈不落人笑柄。」

  二公主的嘴嘟起,二皇子也不管她聽沒聽進去,等回到宮,還是要稟告母后,把二公主身邊的宮女內侍再換幾個才好,不然公主跋扈欺負駙馬,雖然駙馬不敢反抗,但總歸是一件不大好的事情。二公主突然抬頭:「哥哥,不過說實話,那位陳小姐的確美貌出眾,不如你去求父皇,娶了她做王妃。」

  然後你這個小姑好刁難嗎?二皇子面上的笑容收起:「你還是這麼任性,我以後是要就藩的,我的婚事父皇母后也自有安排,哪能想怎樣就怎樣?再說,陳小姐要真成了你嫂子,嫂子可也是有管教小姑之責的,到時可就沒有什麼臣女不臣女的話了。」既這樣,也就算了,二公主低頭不語。二皇子再次搖頭,這個妹妹刁蠻任性,虧得生在皇家,若是生在旁的人家,這樣脾性早吃了不少多少虧了。

  此時亭上抽花簽已經抽完,眾人在這亭內久坐,各自四散開去找別的玩伴。睞姐兒和阿昭阿顏在一起,順著荷花池慢慢走,雖說荷花已殘,但也有幾株荷葉可瞧。見睞姐兒不大說話,阿昭拉一下她的胳膊就道:「你放心好了,舅舅舅母雖則寵愛表妹,但也是明白事理的。」

  阿昭的舅舅其實也不少,但能不加任何別的字被提到的,只有當今帝后。睞姐兒瞧阿昭一眼:「我沒在想抽花簽的事,只是覺得奇怪,皇家公主怎能如此小肚雞腸?」阿顏抿唇一笑:「你少裝樣。」說著阿顏就故意抬起睞姐兒的下巴:「瞧瞧,這如花似玉的容貌,吹彈得破的肌膚,要我是男子,也會覺得這是天下最美麗的姑娘。」

  睞姐兒伸手往阿顏肋下抓去,阿顏已經腰一扭就到了阿昭身後:「外甥女,快些救救我。」三人玩笑一會兒,阿昭才抓住睞姐兒的手笑著說:「好了,仙游姨姨說的,可都是真話。不過呢,我還有個法子,你要真覺得不穩妥,我教你個法子,和戚尚書的小孫女,多來往來往。」

  戚尚書?睞姐兒咦了一聲就問道:「我記得原本她也愛出門的,不過從今年過了元宵,就不聽見出門的信了。」阿昭點頭:「這是舅母和我娘說話時候我聽到的,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就該發旨意了。」

  阿顏不由點頭:「那位戚小姐我見過的,端莊沉靜,雖說比我還小了一歲,可是沉穩勁兒比我好多了,這樣儀態,難怪……」睞姐兒已飛快地往四周瞧了眼才道:「沒發旨意呢,還是悄悄地說。」

  阿顏點頭,但還是忍不住問阿昭:「不過我記得,浙江巡撫的幼女,也是倍加稱贊的,怎麼會?」阿昭四處望望才小聲道:「那位魯小姐雖容貌勝過戚小姐,才學更好。可性情上卻差了戚小姐一些,若讓她做個良娣,到時難免有些紛爭。於是屬意讓她做二皇子妃,也不枉擇了這幾年。」

  太子妃是未來天下母,容貌才學都在其次,性情一定要寬厚大度,魯小姐才學雖高卻微有些持才傲物,做太子妃確實不大合適。睞姐兒點頭,阿顏已經咦了一聲:「只是這真要發了旨意,還不曉得那位魯小姐怎麼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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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人間事

  恃才傲物之人,難免會有些驕傲,阿昭奇怪地看著阿顏:「能怎麼想,皇家擇婦,哪回不是這樣?就算是民間娶妻,沒說定前不也要去數家訪問?哪有只去一家說的?再說,做皇子妃,難道就辱沒了她?」睞姐兒已經掩口笑著說:「難怪方才二公主說阿昭你,這要怎麼娶媳婦尋女婿都知道的清楚明白了。」阿昭的手已經往睞姐兒肩上打去,三人又是一陣笑鬧,阿昭的身子沒有站穩,往後一仰,睞姐兒和阿顏忙伸手要去拉她,旁邊路上正好過來一個人,見狀伸手扶了一把。

  阿昭站穩道謝,見竟是林姑娘,不由微微一愣,林姑娘往睞姐兒臉上瞧去,面上神色重又變的倨傲,什麼都沒說就離去。等她走了睞姐兒才上前,阿顏已經嘖嘖一聲:「林家的女兒,果然都是差不多的。」睞姐兒瞧阿顏一眼:「你又什麼都知道了?」阿顏聲音壓低一些:「我怎麼不知道?那日你這位好表妹可是在那氣的說只知笑鬧成何體統的話。這樣道學,真是不知道該贊一聲家學淵源呢還是太呆。」

  睞姐兒噗嗤一聲笑出,伸手捏阿顏耳朵一下:「都說我嘴巧,沒想到你嘴更巧。」阿昭故意歎氣:「難怪都說這女兒家出嫁就不好了,瞧瞧,這會兒大姑子就欺負弟妹了。」這一句說的睞姐兒和阿顏臉都紅了,兩人雙雙要去撕阿昭的嘴,阿昭急忙求饒。

  三人正在笑鬧,已有丫鬟過來,面色有些驚慌:「表小姐,十三姑奶奶讓您快些回去,聽說,是府上的九老太爺有些不好。」九阿公身子歷來健旺,雖則因老太妃突然去世傷心了一陣,可之後還是該吃吃該玩玩,閒來除了教導九少爺,還和別的曾孫們玩耍,怎的會突然不好。

  睞姐兒急忙要出去,阿顏已經拉住睞姐兒的手:「還不曉得我娘要不要去,我和你一起出去。」齊王是九阿公外甥,今日秦婉柔也來赴宴,知道舅公有些不好,理當前去的。睞姐兒點頭就和阿顏一起出去,到的前面看見秦婉柔果然和陳家人在一起,見阿顏跟了一起出來,秦婉柔對女兒贊許地點一下頭。

  此時也來不及說什麼,既然人都齊了,曼娘也就服侍焦心不已的陳大太太上車,睞姐兒姐妹就和秦婉柔母女坐一輛車。睞姐兒摟著妹妹,緋姐兒乖乖地靠著姐姐,什麼都不說。秦婉柔看一眼睞姐兒,曼娘正在為睞姐兒擇婿,九阿公要真有個三長兩短,到時忙著九阿公的大事,這事難免就要耽誤下來,可這倉促之間,也不能馬馬虎虎就把睞姐兒的婚事給定了。

  曼娘安慰幾句陳大太太,又催車夫趕快一些,陳大太太微歎一聲才道:「公公已年過八旬,高壽了,真要有個什麼,也,只是,」陳大太太的話有些支離破碎,曼娘卻聽懂了,拍拍陳大太太的手,馬車已到了陳府門前。

  等在門口的管家娘子急忙迎上去,陳大太太未及站穩就問管家娘子:「老太爺怎樣了,請醫了沒?」管家娘子急忙伸手扶住陳大太太,對她道:「老太爺吃完午飯時候還好,還瞧了九少爺寫的字,說有長進了,又遛了一會兒彎,突然說頭暈,丫鬟們正要去扶,老太爺就已經倒在地上,涎水流出。」

  年老之人難免體衰,陳大太太心裡想著,腳步不停地往九阿公那邊走去,已有太醫在那診脈,見狀陳大太太讓兒媳和孫女們陪著秦婉柔母女往廂房坐坐,自己帶丫鬟進去問太醫。

  九阿公躺在床上,九少爺眼巴巴地在那望著他,太醫坐在床邊診脈,見陳大太太進來,九少爺飛快地往陳大太太懷裡撲去:「祖母,不是我氣到曾祖父的。」陳大太太把小孫子摟一下就道:「哥兒乖了,祖母已經曉得了,聽太醫怎麼說。」太醫已經診好脈,見陳大太太進來就道:「年老之人,筋骨衰了,難免各種病痛就上來了。貴府老太爺平日不操心,看起來身體是健旺的,卻不知道內裡開始衰起來,這一回有些凶險。」

  凶險?陳大太太聽了這兩個字,眼裡的淚不由流出,門外已經傳來陳大老爺的聲音:「太醫你也是常走我家的,還請多幫忙些。」說著陳大老爺帶了陳銘遠他們弟兄走入,太醫見了陳大老爺忙拱手一禮:「醫者父母心,這是自然,我先開一劑方子,吃了若明日起來時能轉動,那就慢慢養著。好在老太爺素來不愛操心,這些年雖慢慢衰起來,底子還好,比起旁人要好一些。」

  陳大太太哪裡聽得進去這太醫後面的嘮叨,只是請他先出去開方,陳銘遠親自陪太醫出去。陳大老爺見妻子淚流不止忙道:「太太,盡人事聽天命吧。」陳大太太此時才哽咽地道:「這話雖說的是,我只是想到公公的好處,就忍不住傷心。」若沒有九阿公的萬事不管,只怕自己這些年在這家裡也沒有這麼順利。

  陳大老爺和陳大太太四十年的夫妻,自然曉得她這什麼意思,只是點頭一歎:「慢慢會好的,太太你別太過憂心。」此時九阿公咳嗽一聲,陳大太太忙撇了丈夫往床上看去,九阿公已經睜開眼,喉嚨一上一下,似乎要說話,卻只感到舌頭僵,說不出什麼。

  見兒孫們都在面前,九阿公努力地要說話,但還是說不出來,過了好一會兒才伸出一根手指搖一搖,示意自己沒事。九少爺早已爬到九阿公面前,十分傷心地說:「曾祖父,你要快些好起來。」九阿公想點頭,想伸手摸摸曾孫的頭,可什麼都動不了,眼神變的漸漸暗淡,強了一輩子,難道最後要躺在床上由別人伺候?

  太醫已經開好方,又留下幾枚丸藥,囑咐讓用蜜水把這丸藥化了給九阿公吃,陳銘遠謝過太醫,也就讓丫鬟取了蜜水來把丸藥化掉,親自端了碗進來要餵九阿公,進門見眾人都圍在床前,有幾個還有淚不由道:「太醫說了,要多給病人吹吹風,爹娘,你們今日也累了,先回去歇著,這裡有我還有弟弟們。」

  陳銘遠在這家裡早是一言九鼎的角色,陳大太太夫婦不由嗯了一聲,起身時還看著九阿公,見九阿公有點頭之意,兩人這才退後數步。陳銘遠端著藥碗上前,此時九阿公的舌頭僵的,只有撬開牙關往裡灌。等一碗藥灌下去陳銘遠才道:「太醫說了,等抓來的藥服了,明早若舌根散些,這病就有轉彎的餘地。」

  陳大太太忍不住合掌說聲阿彌陀佛,門外已經有丫鬟道:「太太,齊王世子來了。」舅公病重,外甥孫過來瞧瞧也是好意,陳大太太剛要說話陳銘遠已經道:「我去見表哥。」丫鬟應聲,陳銘遠又對陳大太太道:「太醫說,祖父這病,最好靜養,這消息傳出去,總有人來望的,都用這話回了吧。」

  陳大老爺很以為然,讓陳五爺父子在這照顧九阿公,自己和兒子出去見齊王世子。曼娘聽的齊王世子來,也從廂房裡出來,想問問丈夫究竟怎樣,陳銘遠忙把太醫的話說出,曼娘了然,也進廂房去和秦婉柔說了。

  秦婉柔聽的九阿公需要靜養,想來比當日老太妃的病要輕許多,也就安慰曼娘幾句,帶女兒去尋丈夫離開。曼娘讓睞姐兒送出去,自己往九阿公上房去瞧。

  送走齊王世子夫婦,別的親友們有知道信的,也紛紛遣人來探望,不一時連宮中陛下都知道了,聽得陳銘遠祖父病重,特地賜下藥材,陳家又闔家謝恩,等到來探望的人都走的差不多,夜都深了。

  九阿公兒孫多,也沒有所有人擠在那服侍的道理,於是就按班排了,這頭一夜自然是陳大老爺夫婦在床前侍疾。安排妥當,曼娘這才回到屋裡,只覺得腿跟灌了鉛似的十分沉重,不由輕輕敲腿一下,畢竟年歲在這了,不再是少女時候。

  曼娘自嘲一句,卻見陳銘遠正在桌上奮筆疾書,走到他背後瞧了眼,見他寫的是請假的摺子,祖父病重,陳銘遠身為長房長孫,自當侍疾的,曼娘雖感到很累,還是伸手往丈夫肩上輕柔地捏了幾下才道:「祖父這回病重,也不知道……」陳銘遠把筆放下,轉頭看著妻子,突然輕輕一歎,曼娘了然。

  過了很久陳銘遠才道:「總以為自己年紀還小,可這些年,參加的葬禮越來越多,才知道,自己已經不小了。祖父若……」曼娘伸手握住丈夫的手,上面有幾個老人和沒有老人,這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知道是一回事,等這事情真到了自己面前,又是另一回事,陳銘遠有些疲倦,曼娘拍著他的肩:「睡吧,好好歇了,才有精神面對以後的事。」

  陳銘遠點頭,卻沒有站起身,曼娘忍不住把丈夫的頭摟到自己懷裡,互相安慰,總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

  太醫的藥服下去,到了第二日早上,九阿公的舌頭沒那麼僵了,曼娘知道了消息,心裡鬆了一口氣,這樣慢慢服侍著,九阿公總能再過個兩三年,撐這個空擋,把兒女的婚事都定了,免得真出了大事,那才叫一個手忙腳亂。

  陳謹這幾日自然也是跟了父母在曾祖父床前侍疾,只是他略有些不大開心,原本說好的八月二十一就去山東的事,現在因為曾祖父的病就不能出行,想到五少爺出門前特地來自己面前晃,說要去山東哪些地方去玩,陳謹就有些氣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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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團圓

  頭幾日是侍疾有些瞧不出來,等曼娘忙過最初的兩日,就感覺到兒子的不開心,這日陳謹剛走出九阿公的房門曼娘就追上去:「怎的,還為不能去山東不高興?」陳謹沒想到自己的舉動全落到娘眼裡,急忙道:「娘,兒子並不是不高興,只是……」剛說了個只是,陳謹就見曼娘很不贊同地看著自己,頭不由低下。

  曼娘示意兒子跟自己走進廂房裡坐下才道:「謹兒,我知道少年人總是會被各種各樣突如其來的事打亂原來的安排攪的心煩意亂,可是人在這世上,沒有任何事能算的清楚的。總有些意料之外的狀況。今日不過是去山東的一件小事,你就這樣心煩氣躁,異日呢?假如你和阿顏成婚之後,又遇到意料之外的女子,你對她一見傾心,她卻不願為妾,於是你就十分惱怒,甚至恨阿顏,和她夫妻冷淡。」

  陳謹不料自己娘會拿出這樣一件事來講,急忙抬頭道:「娘,不會的,我和阿顏,是自小就定下的婚事,怎麼會有意料之外的女子?」曼娘搖頭:「你現在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自然是會這樣說,可人活這輩子,那麼長,怎麼能知道有沒有不一樣的人呢?」

  陳謹的眉不由皺起,曼娘輕聲又道:「謹兒,你是我們的長子,我和你爹現在是壯年,但日後總會慢慢老去,這個家遲早要交到你身上,雖不能要你泰山崩於前而不言,但也不能一些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就失了分寸。」陳謹恭敬地聽著曼娘的教導,過了很久才道:「娘,兒子知道了。」

  曼娘看著長子,他已全然是少年的身形,心中感慨萬千,只是拍拍兒子的手再沒說話。陳謹看著自己的娘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道:「娘,我答應你,這一輩子,都會對阿顏好。」曼娘忍不住笑出聲:「謹兒,這話不該你對娘說。只是娘和你說,男子們在外拼搏,這家宅後院的安寧也是極要緊的。阿顏是個好姑娘,雖出身高貴卻不驕傲,待人溫和有禮。你能娶到她,也是你這輩子的福氣。」

  陳謹又恭敬應是,門外已有丫鬟在問,說太醫來了,換了方子,曼娘是否要去瞧瞧,曼娘應了一聲就起身,看著兒子眼神深邃:「謹兒,娘只願你這一生都記住這些話。」陳謹深深一揖,看見自己的娘走出去,陳謹覺得兩日來心中的煩悶已經消失,這世上不如意的事那麼多,又何必事事強求如意?

  在眾人的精心照料下,九阿公的病慢慢開始好轉,一個月後已能在眾人扶掖下在院中走走,這讓全家人都鬆了一口氣。揚州那邊已經得到消息,本該在十月離開揚州的陳四爺聽到祖父生病的消息,提前半月從揚州起身。當秋日的風變的蕭瑟,漸漸感覺到冬日的寒冷時,離家六年的陳四爺帶著全家回到京城。

  曼娘和陳二奶奶陪著陳大太太在上房裡等,趙氏帶了孩子們在外迎接。陳大太太雖竭力維持面色平靜,但顫抖的雙手還是洩露了一切,曼娘心裡清楚,只是按住陳大太太的手以示安慰。陳大太太對曼娘點一下頭表示自己很好,可竟有一滴淚從眼裡落下。院子中的人聲開始變的嘈雜,已經能聽到睞姐兒的笑聲,陳大太太想站起來,竟覺得全身都沒有力氣。

  陳二奶奶和曼娘兩人急忙一邊一個扶她起來,剛走出數步,就見有人挑起簾子,陳大太太不由站在那裡,看見陳四爺滿面笑容走進來,已迎面跪倒:「不孝男闊別多年,還望娘親諒解兒不孝。」

  這一句讓陳大太太眼裡的淚如滾珠般落下,甩開兩個兒媳的攙扶就上前去拉自己的兒子:「我的兒,你快些起來。」陳四爺這一跪,身後已經跪倒一片。陳四爺就著陳大太太來拉自己的勢頭抬頭瞧向自己的娘,見娘的白髮已清晰可見,眼角的皺紋更是毫不掩飾地在那裡,眼裡的淚也忍不住滴落:「娘,兒子回來了。」

  看見兒子掉淚,陳大太太再忍不住,索性當了眾人就抱住兒子大哭起來。韓氏帶著兒子們跪在一邊,數年不見,韓氏也有些老了,唇邊的皺紋已經清晰可見,雖比當日在京時候胖了些,可臉色竟是無悲無喜,這些年,她和陳四爺之間,聽說只是面和心不和。曼娘心裡微微一歎,陳二奶奶已上前扶起韓氏,曼娘笑著勸陳大太太:「曉得婆婆心疼四叔,可四叔四嬸遠道歸來,還沒洗過臉喝過茶,就先這樣傷心大哭,實在不利於身。」

  陳大太太這才漸漸收淚,讓兒子站起身,拉著他的手在自己身邊坐下:「都六年了,記得去的時候還是個翩翩少年郎,怎麼回來時候就這樣蒼老?」陳四爺不由摸一下自己的下巴,笑嘻嘻地對陳大太太道:「娘,這話您就說錯了,翩翩少年郎的是您的孫兒們,不是您兒子了。」

  陳大太太抬頭往兩個孫子面上瞧去,陳諶已帶了弟弟上前給祖母行禮,陳大太太急忙拉起來左看右看,看完了笑著說:「果然是翩翩少年郎,這六年在外,祖母想你們啊。」陳諶去揚州時候已經不小,此時聽了陳大太太的話也忙道:「孫兒也十分想念祖母,這回回來,父親說讓孫兒就留在京城,好下場考一考。」

  這一說陳大太太歡喜地看向陳四爺:「這麼說,你把這孩子留在家裡?」陳四爺點頭:「聽說不光是二哥家的振侄兒,連三哥家的謹侄兒都已過了小考,入了學。算起來,諶兒比謹侄兒還大一歲呢,這些年我也不敢耽誤他們的功課,也該下場考考了。」陳大太太聽的歡喜無限:「這就好,他們幾個年歲相當,就該在一起。」

  說著陳大太太就喚曼娘:「你這兩個侄兒的住處,可安排好了?」陳四爺當年帶著兩個孩子走時,他們都還小,就住在陳四爺的院子裡,現在自然要挪到外面去住。曼娘笑著道:「已安排好了,就在書房後面,相鄰的兩個小院子,和他們兄弟們在一起。」陳二奶奶在旁補充:「四叔四嬸的院子也早收拾出來了,那些服侍的人,也是原來的老人。」

  聽陳二奶奶這樣說,韓氏不由往陳四爺那邊瞧去,陳四爺原本想說把自己的鋪蓋放到外面書房去,抬頭卻見妻子這樣眼神,終究沒有說出口,只是開口笑道:「多謝兩位嫂子了。」說著陳四爺起身對陳二奶奶和曼娘作了一揖:「我在外多年,全虧嫂子們服侍爹娘,還請受我一禮。」

  曼娘和陳二奶奶忙還禮不迭,見狀韓氏也起身行禮,陳大太太見眼前兒孫們個個禮儀周全,不由滿臉是笑,陳四爺已行完了禮,對陳大太太道:「兒子還先回去房裡,洗漱一番。」陳大太太點頭:「去吧去吧,等晚上我們一家子在一起吃晚飯,連你姐姐妹妹也叫來,這都多少年了,沒這麼齊全。」

  陳四爺不由往妻子面上瞧了一眼,接著就行禮告退。等四房這一家子退下去,陳大太太才歎道:「我瞧著,四奶奶和老四之間,實在有些……」說著陳大太太瞧見一旁的睞姐兒,忙又住了口,睞姐兒卻已明白當年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低頭裝作不知道罷了。

  既然陳大太太有令,曼娘也就讓人去請陳銘眉和雪琳夫妻回來,又和陳二奶奶一起往廚房裡看晚飯要預備些什麼樣的菜才好。等出了院門,陳二奶奶才道:「方才婆婆的話沒說完,可有眼睛的人誰瞧不出來,本以為四嬸子去了揚州這麼些年,怎麼也要和緩些,可這瞧著,竟是面和心不和之相。」

  「夫妻之間,總有一些事不足為外人道。」曼娘沉吟一會兒才說了這麼一句,陳二奶奶點頭,也用別的話岔開。曼娘卻想的更遠一些,這夫妻之間,是不是有些事情,一旦破了就再彌補不了,如韓氏和陳四爺,遠在揚州無人可依傍的話,二人也早該彌補起來,而不是依舊如此。

  「爺的鋪蓋,先放在這屋裡?」回到房中,韓氏見下人們在揀點行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陳四爺,陳四爺抬頭,見韓氏鬢邊,依舊有銀絲閃現,方才見到的幾位嫂嫂弟妹,一個個都笑容滿面,想來夫妻之間和原來一樣相得,不由歎了一聲什麼都沒說。得不到他回應,韓氏也自去打點行李,除了那些行李,還有送各房的禮物。

  韓氏讓人一樣樣拿出來,好各處分發,要緊是把陳銘眉和雪琳這兩處給分出來,別的都可以晚一些。看著妻子的背影,陳四爺五味雜陳,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回到家裡,地方大了,諶兒他們都到外院去住,我方才聽的是和哥哥弟弟們住一起的,記得當年諶兒欺負過振侄兒,雖這麼些年過去了,可你也要叮囑他們,和哥哥弟弟們關係要好。」

  韓氏的手頓在那裡,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道:「爺到現在還在怪我嗎?」陳四爺的手微微握成拳,接著方道:「我沒有在怪你,只是不曉得,」說著陳四爺頓住不提,只是不曉得該怎麼面對,過了這麼些年,還是這麼句話。

  背對著陳四爺的韓氏忍不住淚流滿面,卻不轉身不讓丈夫瞧見自己眼裡的淚,陳四爺也看著妻子,曉得她又在默默流淚,可是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當年的少年夫妻,舉案齊眉羨煞旁人,也不知是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樣。

  晚間酒席之上,眾人卻十分歡喜。九阿公也被用小轎抬到酒席上,雖然舌頭不大方便,但一些軟爛的食物和湯九阿公還是能用。外面陳四爺講一些在揚州的事,裡面酒席上也十分熱鬧,雪琳喝了一杯酒,回頭瞧見韓氏就笑著道:「四嫂,一起喝一杯。」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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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2 11:15: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八十九章:惆悵

  韓氏和往常一樣默默坐在那裡,聽到雪琳這句話忙端起酒杯,兩人輕輕一碰杯時韓氏忍不住道:「記得當年初嫁過來,小姑尚未及笄,而今日小姑已兒女雙全。」雪琳莞爾一笑,陳二奶奶笑著看一眼孩子們那一桌才笑道:「不止兒女雙全,小姑的長子這些日子也在尋親事了,我聽說你們和戚府走的近。」

  提到兒女婚事,雪琳放下杯子用帕子點一下唇邊的酒漬才笑著道:「什麼事都瞞不過二嫂,這些日子的確和戚府走的近一些,不過兒女的婚事,誰知道緣分在哪裡呢。」趙氏已經掩口笑了:「二姐姐這話說的好,不像我,心裡藏不住話,遇到什麼事,早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說出來。」

  說著趙氏大笑,陳大太太也笑了:「這多少年了,一家子都沒這麼齊過,今年過年,一定要熱熱鬧鬧辦了。」曼娘笑著應了,接著又道:「那婆婆這裡,要多拿出厚厚的壓歲錢才是。」陳大太太故意把腰上的荷包一按,裝作個心疼樣:「連你都會曉得來我這裡要厚厚的壓歲錢了,這可不成,不成。」

  一向寡言的陳銘眉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娘,難得高興,您就拿出來。」陳大太太還在搖頭,緋姐兒已從另一桌跑過來,嘻嘻笑著去拉陳大太太的手:「祖母,我不要,我只要祖母給我買糖吃就好。」樂得陳大太太把緋姐兒樓到懷裡親個不夠:「還是緋姐兒疼我,現在你姐姐漸漸大了,不大像原先那樣愛撒嬌了。」

  睞姐兒正在給三小姐餵點心,聽陳大太太這話就往這邊笑著道:「祖母這會兒又說這話,您原先可不是說,我漸漸大了,要莊重起來嗎?」陳大太太不由大笑:「忘了,哎,瞧瞧,你越大,越會挑人的理了。」眾人說說笑笑,十分歡喜,韓氏卻知道,有些事情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宴席結束,陳銘眉和雪琳她們都沒回去,就住在陳府,曼娘讓人帶她們各自去安置,這才回自己房裡,走到半途就看見睞姐兒笑嘻嘻地走過來,挽住曼娘的手,曼娘摸摸女兒的髮:「你怎麼不先回房睡?」睞姐兒愛嬌地往曼娘的肩上靠去才道:「娘去安排客人,我也要瞧著她們收拾那些東西,再說妹妹現在已經大了,再不要像原先一樣,睡覺要人陪著。」

  曼娘點一下女兒的鼻子:「怎麼聽起來有惆悵之意呢?」睞姐兒連連搖頭:「不是不是,娘,我只是覺得,這時光原來是這麼容易過的,今兒瞧四嬸子,竟已經有了白髮。我突然想到,再過十來年,娘是不是也有白髮了?」看著女兒滿臉的孺慕之意,曼娘覺得滿心都是歡喜,把女兒的手握緊一些:「人這輩子不就是這樣?送走老人,迎來孩子,然後孩子漸漸長大,周而復始。」

  這話裡有些蒼涼,睞姐兒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只是緊緊偎依住自己的母親。曼娘拍拍女兒的手,也沒有說話。

  陳四爺一家歸來,也要去見見親友,韓老爺早在兩年前就告老歸鄉,韓大爺夫妻也服侍公婆回鄉,這京城裡,已沒有韓氏的娘家。而陳家來往的人家裡面,有些也消失,有些是新人。這種情形,不由讓人心中更生感慨。

  不過換了這麼些人也有好處,那就是記得韓氏當年事情的人家已經不多,韓氏也去拜望過熊三奶奶,熊三奶奶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對著韓氏也是十分親熱,絕瞧不出半分不是來。除了熊家,旁的人家韓氏也去拜訪過,人情來往,似乎已經和原來是一樣的。

  曼娘知道這些後心裡長舒了一口氣,韓氏現在也和那些太太奶奶們有了交往,這給她自己兒子尋媳婦的事,想來就不用托到自己身上,免得到時又橫生枝節。

  徐明楠的婚期已近,曼娘也常過去幫著些,這日才從那邊回來,下了車剛往裡走了幾步,就聽到身後有人喚:「三嫂請站一站,做兄弟的有事請托。」曼娘停下腳步轉身看去,見陳四爺匆匆趕來,不由笑著道:「四叔有什麼事,和你哥哥說,讓你哥哥告訴我就好。」

  陳四爺已走到曼娘面前,聽曼娘這麼說就作個揖道:「這事非要當面和嫂嫂說。」曼娘的眉微微一挑,坐在旁邊美人靠上瞧著陳四爺:「四叔還請坐下慢慢說。」陳四爺並沒坐下,只是搓一下手才道:「其實嫂嫂也該知道是什麼事,您那兩個侄兒,一個十四、一個十二,都是要尋親事的年紀,我們常年在揚州,也不曉得京城裡哪些閨秀好,想托嫂嫂費心。」

  果然是說這事,曼娘瞧了陳四爺一眼才道:「四叔這話,只怕是托詞吧?四嬸子現在也常在京城裡走動,怎會不知道呢?」陳四爺面上的笑慢慢收起,過了會兒才道:「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三哥和嫂子,拙荊的確在京城裡走動,可我覺著,這瞧人的眼光,她遠不如嫂子,才想托嫂子費心。」

  曼娘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瞧著陳四爺,陳四爺不由微微一歎,終於點頭:「當了嫂嫂的面,我也不說別的托詞了,我是不信任她,當年的事……」曼娘已經打斷他的話:「只是當年的事,這些年四嬸子在揚州,沒犯別的錯。」陳四爺點頭:「可她當年犯的錯,已經夠記一輩子了。」

  曼娘笑了:「這就是你的不是,四叔,你若和四嬸子之間再無芥蒂,你們去了那麼些年,要我幫忙那絕無二話,可你們之間尚有芥蒂在,我若幫忙,尋來的親事四嬸子未必喜歡,那時好好的姑娘嫁進來,不得婆婆喜歡,到時豈不害了人家?四叔,我知道當年的事你記了許多年,可朝廷還有個赦旨,或施恩或已改好,沒有個一輩子拘了人家的事。你是男子,自然不在意這些,可四嬸子是女子,常年生活於內宅,你明晃晃地把這攤開給大家瞧,到底要四嬸子怎麼活?」

  陳四爺被說的低頭,曼娘見他不言語,曉得他們夫妻之間,這裂痕也有五六年了,不由歎一聲:「四叔,我曉得,你是羨慕你哥哥弟弟們,個個家宅都是寧靜和美的。你也願你的家宅是這樣的,可夫妻夫妻,本是一體,不是只有婦人一個想好就好。」陳四爺長歎一聲道:「嫂子的苦心我做兄弟的曉得了,只是這件事,我總要……」

  說著陳四爺停口,這麼些年,初時的憤怒裡,對妻子猶自有期盼,搬去書房裡的日子,期盼著妻子含笑走進來,和自己說說從前的事,是她錯了。可後來,這種期盼慢慢消失,接著就變成冷淡,既然她認為,她做的沒有錯,全是為了自己,那就由她去罷,橫豎做丈夫的,該為國效力,這些內宅事情,就全交給別人去管。於是毅然決然去了揚州,公務之餘課子讀書,覺得這種生活還是十分好,聽到妻子來揚州的消息,那時心裡也不是沒有期望的,期望她能和自己軟語嬌言,說說這些年的話。

  可見了又怎樣?還不是傷心,她只是為兒子來的,主動說要為自己納一房美妾侍候,可她從不知道,自己要的不是這些。這麼些年也就這樣過來了,從當初的夫妻恩愛到現在的相敬如冰,每日所說的話不外就是那麼幾句。陳四爺不由低聲道:「可她不曉得我要什麼。」

  曼娘淡淡一笑:「那你和四嬸子說過沒有?」陳四爺沉默,曼娘了然:「四叔,夫妻夫妻,本就要互相說說的,而不是悶在心裡。」或者吧,陳四爺又是一笑,對曼娘拱手一揖:「嫂嫂的意思我明白了,不管怎麼說,這件事還是要嫂嫂煩心。至於她那邊,我會和她說的。」

  說完陳四爺離去,曼娘沉默一會兒才起身繼續走,秋霜急忙跟上,對曼娘小聲道:「奶奶,您又何必對四爺說這麼多,就算說了,四奶奶改了,她也未必記得你的好的。」曼娘這些日子有些累,腳步放慢一些伸手讓秋霜攙著才道:「原先孩子們還小,現在漸漸都大了,到時各自嫁娶。若是你四奶奶還是像原來一樣,出了什麼事,都不一樣要來尋你三爺或者你三少爺幫忙?有些事,現時瞧著是白做的,日子長了才曉得,對自家是極有好處的。」

  秋霜哦了一聲:「奶奶的意思,是不是要放的長遠些,而不是只曉得面前這些小利。」曼娘笑了:「孺子可教。」秋霜一張臉登時紅了:「什麼孺子,奶奶,我的大女兒都九歲了,連她都已經開始懂道理了,我還是什麼孺子。」

  曼娘又只淡淡一笑,進了陳大太太上房,陳大太太房裡今日並不熱鬧,曼娘進去時,只有個小丫頭坐在榻前,給陳大太太捶腿,聽到曼娘的腳步聲,陳大太太睜開眼讓小丫頭出去才對曼娘道:「老了,吃完午飯不一會兒就哈欠連天,讓孩子們都出去了。你這是從親家家裡回來?」

  曼娘拿過小丫頭放在一邊的美人拳給陳大太太輕輕地捶起來,笑著應是,陳大太太不免要問問都預備的怎樣,聽到預備的不錯,這才道:「說起來,睞姐兒明年就十五了,這個年歲就算在家多留幾年也不小了,她的婚事,我知道你雖上心,可這天下哪有什麼正經十全十美人家?」

  曼娘應是才把方才陳四爺和自己說的話說出,聽完陳大太太也就先把睞姐兒的婚事放在一邊,歎氣道:「你這個想法很對,這婆婆和兒媳不對付,雖說婆婆有管教兒媳之責,可太刻薄,怎麼也不是我們這樣人家的行事。再說我們這樣人家,娶的媳婦自然也是差不多的人家,傳出個薄待兒媳的名聲,親家尋上門來,這不是結親是結仇,那幾輩子的臉,全都丟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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