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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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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秋李子 -【曼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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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 19:11:3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驚心

  曼娘的手不由緊緊抓住夏風,不管他們後面要說的是什麼,這些都不是自己能聽的,只有快速離開,然後去稟明祖母。夏風也明白,主僕倆靜悄悄轉身,但這時已經傳來徐大爺的聲音:「誰?」

  原來轉身時候夏風手上的燈籠晃了晃,照到了假山上,曼娘和夏風不知怎麼辦才好,決定裝作沒聽見繼續走。但徐大爺已經走出來,手裡也拿了盞小燈籠,先看見夏風的丫鬟打扮,鼻子裡不由哼了一聲:「耳朵聾了嗎?沒聽見我叫你。」

  徐大爺總是男人,幾步就追上,曼娘不得不轉身:「大伯。」看見是曼娘,徐大爺那篤定的臉色變了變,但還是漫不經心地說:「是曼娘啊,你在這做什麼?」這簡直是廢話,這裡是來來往往的花園,徐大爺來的,曼娘自然更來得。

  徐大爺身後已經傳來老姨奶奶的聲音:「大爺,和她們囉嗦什麼,要真是丫鬟也就罷了,可這是大太太最疼愛的孫女,她一定會告訴大太太的,到時你會沒事,可我就會沒命。」老姨奶奶臉上的猙獰讓徐大爺嚇了一跳,等再看見她手上的石頭,更是嚇的急忙跳開:「你要做什麼?」

  老姨奶奶咬住牙:「一不做二不休,不過是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打發了算了。」說著老姨奶奶就要上前,夏風嚇得啊了一聲,曼娘沒想到老姨奶奶一言不說就要殺了自己,雙腿竟如灌了鉛一樣,知道現在要跑,可腿重的抬不起來。

  夏風手上的燈籠已經掉在地上,跪到徐大爺面前:「大爺,那可是您親親的侄女啊。」老姨奶奶才不肯聽夏風的,已經上前抓住曼娘就要用石頭砸。曼娘在她上前抓自己的時候總算想起跑,跑了一步裙子就絆住腳,曼娘忙用手提起裙子又跑,已被老姨奶奶抓在手裡,曼娘這會兒想起叫人,剛要開口,已被徐大爺把嘴蒙住。

  夏風啊了一聲就站起身要來救曼娘,徐大爺見狀一腳踢到夏風心口上,夏風躲避不及被直直地踢到假山那邊,頭正好被一塊尖石磕到,登時就直了眼。

  老姨奶奶已經飛速地對徐大爺說:「快點把這丫頭拖到假山上再推下去,到時別人就算看見了,也只當是天黑路滑,從假山上跌下去了。」說著老姨奶奶瞧一眼夏風:「倒便宜了那丫頭,得個救主的好名聲。」

  徐大爺此時心亂如麻,畢竟他雖好色也不顧人倫,可怎麼說也是錦繡堆裡滾大的,見了血已經嚇了一跳,再看見老姨奶奶要指揮著把曼娘抬到假山上,頓時手軟腳軟,老姨奶奶見了不由在心裡啐他一口,沒用的東西,除了在床上,什麼時候都不像個男人。

  兩人正推著曼娘往假山那邊走,曼娘怎麼肯就此沒命,手被扭著,嘴被捂著,但腳還是有的,幾次像掙脫但老姨奶奶的力氣可比曼娘大多了,徐大爺怎麼說也是個男子,哪能掙脫。

  眼看假山離的越來越近,曼娘眼裡不由有淚,難道就此罷休,此時突然傳來說話聲:「哎,方才還看見有火光想去問問人的,怎麼這會兒火光就不見了。」有人來了,曼娘也顧不得許多就往老姨奶奶手上咬去,老姨奶奶正被分心,沒注意這一口,手頓時鬆開,曼娘的嘴巴被放開頓時喊起來:「救命,救命。」

  此時已是深夜時分,曼娘這一聲又高又脆,那方才說話的人就往這邊來,徐大爺當此危急時刻,只想著盡快撇清自己,抓住曼娘的手已經鬆開。這個沒用的男人,老姨奶奶心裡罵了一句,來人已經走到面前,高高打起燈籠。

  竟是陳銘遠和一個眼生男子帶了兩個小廝,見到老姨奶奶死死扯住曼娘都奇怪了,曼娘見到陳銘遠不知怎麼竟有些安心,拼盡全力喊道:「老姨奶奶要殺我。」曼娘剛說出這話,老姨奶奶已經一不做二不休,手裡的石頭就往曼娘頭上砸去,曼娘不料老姨奶奶臨到死前還要拉個墊背的,只覺得頭上一疼,小廝已經在陳銘遠暗示下往外奔跑並大喊起來:「來人啊,快來人啊,老姨奶奶發瘋了,要殺小姐。」

  曼娘只覺得眼前有些發紅,漸漸面前影子變成虛的,耳邊傳來很多雜沓的腳步聲,接著曼娘就軟軟地倒下去,什麼都不知道。

  嘴巴裡被灌進了什麼東西,好像是上回生病時那苦苦的藥湯,接著有人在哭,我可憐的孩子。還有人在安慰什麼,但更多的是人來人往的腳步聲,曼娘覺得好吵,手揮動幾下,立即有人喜悅地喊:「小姐醒了,快去稟告太太。」

  接著曼娘的身子被扶起來,一勺藥又被灌進去,好像是春雨的聲音:「小姐您一定要喝,太醫說,您要不喝的話就不會好。」春雨,平常做這些事的不是夏風嗎?曼娘睜開眼,是自己的閨房,面前的丫鬟也是自己熟悉的,只是看不見夏風。

  曼娘努力讓自己說話,感覺已經說的很大了,但聽在春雨耳裡還是那麼小:「夏風呢,怎麼不見夏風?」提起夏風丫鬟們個個含淚,都是一起被選進來伺候曼娘的,十來年相處下來,就跟姐妹差不多。秋霜從來都是忍不住的,這時也是她先哭出來:「夏風姐姐傷太重,又流了好多血,太醫說救不回來了。」

  救不回來了,曼娘閉上眼,淚從眼角流出。春雨已經擦擦眼角的淚:「小姐,您先安心養著,太醫說,您醒過來再不發燒就是好了。您不知道,您燒了三天三夜,還出汗不止。褥子都換了七八回。」

  門外傳來腳步聲,大太太走進來,分開丫鬟們就沖到床前:「我的好孩子,祖母差點就見不到你了。」說著大太太就哭出聲,曼娘見祖母依舊穿著孝服,孝帽下面,那發已經快要和孝帽一色,曉得大太太這是從靈堂前直接過來的,勉強壓住自己:「祖母,我沒事的。」

  徐大太太哭的更傷心了,不是因為曼娘,而是因為徐大爺,雖然曼娘說的是老姨奶奶要殺我,可徐大太太做了這麼多年的當家主母,曉得哪個府邸都會有點陰私事。老姨奶奶又不是失心瘋了,無緣無故要殺曼娘?而自己的兒子也在現場,事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解釋。徐大太太當機立斷,就讓人說自己的兒子也見血嚇到了,讓他在屋裡休息,實則是讓人看著他,不許他出來亂說話。

  橫豎一應能用到他的地方,自己還有孫子可以代替。這件事已經傳了出去,眾人也曉得老姨奶奶失心瘋要殺曼娘,恰好被徐大爺看見,徐大爺無能膽小是出了名的,這被嚇得說不出話還被嚇壞了是極有可能的。不然也輪不到陳銘遠來發聲救人。

  這個風聲一放出去,眾人所關心的是曼娘什麼時候醒過來,會不會也被打的糊塗了?此時徐大太太見孫女醒來,哭了好一會兒才收住,一個眼神給自己丫鬟,丫鬟就上前對春雨等人道:「你們照顧了小姐這些日子也辛苦了,先下去歇一會兒,這有我呢。」

  春雨等人應是退下,丫鬟也開門出去守在門口。徐大太太這才低低地問曼娘:「究竟你大伯和那狐狸精,是不是?」這樣的話徐大太太不好說出口,曼娘更是不好回答,只是點一點頭。

  徐大太太雖然已經猜了很久,但知道這是真的還是晃了晃,淚頓時又從眼角湧出。曼娘喊了聲祖母,徐大太太低頭看著曼娘:「我沒事,只是,」只是什麼徐大太太沒說出來,過了好一會兒才道:「苦了你了。這件事,」

  曼娘已經道:「祖母,我曉得,我不會告訴任何一個人,別人問起,我只說抄近路遇到老姨奶奶,哪曉得老姨奶奶突然發了瘋就要沖過來用石頭砸我,夏風為了護我被推到石頭上,這時大伯過來,我叫救命大伯嚇的不敢動。」

  徐大太太把眼角的淚擦掉,聲音裡帶有些歉意:「祖母對不住你。」曼娘覺得喉嚨有些哽,只是搖頭。既然已經對好了口詞,徐大太太還要去料理自己兒子,還有老姨奶奶。

  徐大太太走出門,讓丫鬟去叫曼娘的丫鬟過來服侍,自己往前面去,剛走到半路柳媽媽就走過來,小聲對徐大太太道:「太太,那個還在鬧騰呢。」這個狐狸精,徐大太太的手握緊,對柳媽媽道:「曼娘已經醒過來了,你去告訴她,就說曼娘說了,是她失心瘋要害曼娘。」從裡到外都要把自己兒子摘的乾淨,柳媽媽明白點頭,徐大太太這才換了神色往靈堂去。

  明日就是出殯的正日子,又出了這麼要緊的事,幾位老爺太太都聚在靈堂,瞧見徐大太太進來,徐二太太迎住她:「曼娘怎麼樣?哎,怎麼就偏偏遇到這種事。」徐大太太也歎氣:「我問過曼娘了,她說是老姨奶奶失心瘋了,要殺她,夏風為了救主被殺。」

  耳邊已經傳來徐大老爺怒氣沖沖的聲音:「什麼老姨奶奶,做出這種事,就該活埋了才是。」徐大太太等的就是這句,但還是微微皺眉:「畢竟是個父妾,公公屍骨未寒就處置他的愛妾,傳出去怕不好。」

  一向不愛說話的徐三太太已經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大嫂你就是太寬厚了,再是父妾,也沒有要殺了這家裡小姐還安然無恙的。我看啊,既然外頭人都曉得她失心瘋要殺曼娘,只該給她留個全屍就算對得起她了。」旁人也這般說,老姨奶奶的命運就此奠定,徐大太太等這邊事了,這才去看自己兒子。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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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 19:11:4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處理

  徐大爺被關在自己屋子裡,大奶奶和徐大太太身邊的兩個得力婆子在那服侍著,徐大太太走進院子的時候,正聽到徐大爺在那發怒:「我沒有病,我不吃藥。」幸虧這院子裡其他下人都被抽去做別的了,徐大太太長歎一聲,門口守著的婆子忙上前迎接,低低地道:「大奶奶也曉得厲害,並不敢把大爺放出去。」

  這件事能瞞住別人,不能瞞大奶奶,當日大太太把徐大爺送回去就尋大奶奶說了幾句話。大奶奶雖對丈夫有怨言,但這是大事,關乎著徐家家聲命運,自不敢為此抱怨。婆婆說什麼,大奶奶就照做。

  此時聽到丈夫又在那發怒,大奶奶也只能在心裡歎幾聲自己命苦,瞧見門開處婆婆走進來,大奶奶忙走上前相迎:「婆婆,相公他不肯吃藥,說沒病。」徐大爺雖知道自己做錯,但有老姨奶奶頂在前面,心中只是焦躁,看見自己的娘走進來就嚷道:「娘,您也曉得前因後果,這事不是我的錯。」

  兒子都當祖父了還一副沒擔當的樣子,徐大太太心裡不免一陣氣苦,示意婆子們都出去緊緊守住門,一巴掌就打在兒子臉上:「你沒病,你沒錯,你已經病入膏肓了。這回,你也別想那些了,等你祖父出了殯,你去你自己莊子住著吧,那裡天老大你就是老二,沒人會管你。」

  說著徐大太太覺得腦袋一陣疼,太陽穴那突突地跳,再任由他胡鬧,早晚有一天會被兒子氣死。徐大爺聽了自然不滿:「娘,我是有錯,可我也……」徐大太太又重重地拍一下桌子:「你哪回不是認錯後繼續不改?你媳婦願意呢,就陪你去莊子上住著,不願意呢,你一個人去莊子上。你要敢踏出莊子一步,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活活打死在莊子口。」

  徐大太太沒有咬牙切齒,但徐大爺曉得自己娘說的是對的,不由嚇的跪下:「娘,我……」這回絕不能再心軟了,徐大太太閉目不去看兒子:「莊子上有莊房,也有服侍的人,可有一句,你平日隨身服侍的人一個都不准帶去。到時你在那裡也不受什麼委屈。」

  大奶奶在旁聽的害怕,知道這回自己婆婆是真的發狠,自然不敢去求情。況且在大奶奶心裡,對丈夫早已情淡愛弛,倒不如沒了這個丈夫,還清閒自在些。垂眼開口道:「按說媳婦該跟過去伺候大爺的,可是眼看著再過兩年又要娶媳婦,媳婦恐怕……」

  徐大太太也曉得兒子兒媳早是面和心不合,況且這麼幾十年,兒媳也夠了,雖對兒媳有些不滿還是開口道:「我曉得,你幾個女兒都嫁了,兒子們該娶親的也娶了,該定親的也定了,你也該享福了。再說他身邊不會少了服侍的人,鳳舞巷那個女人,接回來讓她去莊上服侍大爺去,那個孩子,也接回來吧,要是個男孩子,還能說任由他浪蕩,徐家可以不認。可終究是女孩子,要真流落到什麼不好的地方去,我沒臉下去見列祖列宗。」

  徐大爺此時才被驚到:「娘,鳳舞巷,您怎麼會知道?」徐大太太冷笑:「你還是這樣沒擔當,我怎麼偏偏就生了你,早曉得你是這樣德性,你生下來就該把你勒死。那孩子好在還小,才剛滿周歲,也沒有跟著她姨娘住的理。大奶奶,接回來後就抱在你身邊養,服侍的人可要精心挑選了,那樣愛口舌挑是非的可不能去服侍。」

  大奶奶雖覺得委屈還是應是,畢竟那莊子裡哪有這家裡這樣舒服,雖有服侍的人卻是粗手笨腳,那賤人在外面享了那麼幾年的福,現在去莊子裡服侍,再讓她們母女分離,到時把孩子教的不認她那個親娘才好。

  想到此大奶奶覺得心裡舒坦了些,又道:「婆婆的心媳婦曉得,媳婦幾個女兒都出嫁了,身邊正少了這麼個孩子作伴。」徐大爺知道這事無可挽回,好在還有個愛妾陪在身邊,也只有張了張嘴沒說話,任由他們定下。

  徐首輔出殯十分盛大,不說周圍地面上的官員都來送別,巡撫也親自來送殯,孝子孝媳們著了孝服,哭聲震天地送出去,徐家祖墳離的本就不遠,若不是為了這一路路祭的方便要繞道,只怕從長房門口到祖墳都要站滿穿了白衣的人。

  外面那麼熱鬧,曼娘卻沒有出去送殯,雖說傷口不大,但她總是閨閣弱女,又受了驚嚇,身體不好陽氣未足,怎能再去靈前?整座宅子只有這個小院十分清淨,曼娘服過藥後本該睡一會兒,可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著。

  春雨放下手中的針線:「小姐您怎麼了?」曼娘用胳膊撐著身子:「夏風她,葬在哪裡?」這事曼娘醒來時候就想問的,但那時體虛神短,和徐大太太說了幾句話就又沉沉睡去。此時春雨見曼娘問起,給她掖掖被角:「太太說夏風救主而亡,很該褒獎,棺木都是厚的,又尋了夏風的爹娘來,賞了他們二百兩銀子,夏風的那些東西也許他們帶走,又說按道理夏風是沒出閣的姑娘,不能葬進她家祖墳。命人在徐家祖墳旁邊買了兩分地,把夏風葬在那裡。」

  能葬在主人家祖墳旁邊,這對下人來說,是很高的榮耀,曼娘明白徐大太太的用意,心裡還是有些酸澀。春雨見曼娘眼角有淚,輕聲道:「小姐,曉得您難受,可您也要快些好起來,不然就辜負了夏風。」

  曼娘點頭,輕聲說:「讓人再送到夏風家四十兩銀子,以後每年都往她家送十兩銀子,以後你們去祖墳的時候,要記得去……」去夏風墳上祭祀,曼娘頓時又覺得喉嚨有些哽,僅僅是那麼一刻,這個自己身邊最聰明妥帖的丫鬟就這樣消失,自己能為她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聽著曼娘的長歎,春雨也曉得,老姨奶奶總是個女人,哪有那麼大的力氣把夏風踢到假山那邊?能讓曼娘掩蓋的,必然是當時也在場的徐大爺,主僕之別如同天地,別說徐大爺是錯手殺了夏風,就算是真的故意殺了,也沒有讓他償命的理。能得到如此相待也就夠了,畢竟做奴僕的,不就巴望靠著主人讓家人吃飽穿暖?

  徐首輔出殯結束,徐家又收拾了兩三日才算完,在此期間,老姨奶奶「畏罪自殺」,她本是外鄉人,早已沒有任何親人,況且謀殺小姐已經足夠讓她償命,外人也只議論了幾句。徐家給了她具棺木裝裹了,把她埋在亂葬崗上就完了這事。

  此時已是十一月下旬,平日裡都該過年了,徐家今年遇到大喪,過年的規模自然小了很多,那些年禮也縮減不少。眾人正忙著過年時候,又有個消息傳來,城裡鳳舞巷的一個女人,見徐大爺這麼些日子都沒上門,按捺不住,抱著孩子來徐家了。

  雖然是徐大太太一手安排的,可知道這女人來的時候,徐大太太當著眾人還是要做出驚慌神色。消息很快就傳到後院,春雨陪著曼娘在外面曬太陽,有些好奇地問:「這樣的人怎麼敢上門來,難道不怕被活活打死?」

  曼娘曉得徐大太太要尋個由頭把徐大爺發落到莊上去,拿這件事出來是最好不過的,漫不經心地說:「大伯也真是荒唐,都已經做祖父的人了,還在外面養外室,竟不敢接回家來。」春雨也點頭,秋霜走進來:「小姐,陳家表少爺來了,太太說,他既是來探病的,就請他進來。」

  這些日子曼娘這裡來探病的也不少,不過都被丫鬟們擋了。陳銘遠現在也算曼娘的救命恩人,會被請進來也正常,曼娘剛要讓春雨扶著自己進屋去換件衣衫,就見陳銘遠走進來,身後還跟了柳媽媽。

  曼娘忙起身相迎:「多謝表哥了,我其實已經好了很多,只是還有些虛。還沒謝過表哥那日相救。」曼娘自覺已經好了不少,但瞧在陳銘遠眼裡卻是面色蒼白,聲音無力,不由暗恨自己當時應該快走幾步,這樣曼娘也不會被老姨奶奶用石頭砸了兩下。只是今日進後院來看曼娘是求了好久才求到的,況且也正好遇到徐大太太有事才被放進來,身邊還跟了那麼多人,曉得不能多待,忙收斂心神道:「不過是喊了幾聲罷了,哪能算得上相救?倒是沒有把老,把那人手上石頭拿下,累得表妹你被打,著實難過。」

  兩人又講幾句客氣話,客客氣氣的沒有任何不對。陳銘遠這才從袖子中拿出一個小藥罐:「這是宮中秘法做的藥膏,專門用來擦疤痕的,我見表妹被打那麼幾下,額上難免會留疤,這才回家尋了出來。」

  這種藥膏,徐家也有,只等曼娘額上傷口一好就塗抹藥膏讓疤痕消失,但曼娘還是命春雨接過,又謝了陳銘遠,陳銘遠再沒有待在這裡的理由,也就告辭。柳媽媽送他出去,曼娘又重新躺回椅子上曬太陽,春雨把藥膏收進去才悄悄地對曼娘道:「小姐,我覺得,陳家表少爺似乎對您有些不一樣。」

  曼娘白她一眼:「休胡說,難道沒夏風管著你們,你們就開始胡言?」春雨吐下舌沒有再說話,曼娘伸手摸向傷口,也不知道他送藥來是不是怕自己留下疤痕不好看。男人,果然是只會看女人外貌的,曼娘輕歎一聲,閉眼養神。

  徐大爺外頭的女人做戲做足了全套,徐大太太也十分配合,哭泣撒潑跪著懇求之後,徐大太太把徐大爺叫出來,照了原來的說法把孩子抱回來,發落兩人去莊子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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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時光

  那女人雖捨不得女兒離開,可也曉得唯有如此女兒才能正正當當被當做徐家千金養大,況且嫡母撫養,本就是給庶出女兒爭面子的事。給徐大太太和徐大奶奶分別磕了頭,先暫時住在這幾日,等收拾好了行李再和徐大爺一起去莊子上。

  這女人姓朱,上下就喚了個朱姨娘,那孩子才一歲多一點,生的粉團一般,徐大奶奶心裡雖有點膈應,但還是接過孩子抱在懷裡。這孩子也怪,被徐大奶奶抱在懷裡也不哭,只是用一雙漂亮眼睛看著徐大奶奶,倒讓徐大奶奶心裡多出幾分憐惜。

  這件事已經做完徐大太太也放心下來,讓朱姨娘伺候著徐大奶奶夫妻回去。柳媽媽這才上前給徐大太太捶著背:「這件事辦完,太太您也可以安心了。」徐大太太歎氣:「什麼安心啊,就是操心的命。方才你去,可瞧見陳家這小子對曼娘說什麼?」

  柳媽媽怎麼不明白徐大太太的心,笑著說:「十三小姐從來都是端莊大方穩重的,陳家表少爺能說什麼?不過就我瞧,這位表少爺只怕對我們小姐有那麼一點點有意思。說來這門親並不算壞,既是老親,知根知底的,年齡相貌也般配。」徐大太太笑了:「什麼不算壞,要真成了,那可是上上好的親事。可是呢,這門親有幾個不好處,一呢陳家這孩子被太妃寵的太厲害,我怕他是個沒擔當的。二來太妃定是要做主的,你要曼娘拿什麼去和那些公主郡主爭?三來呢,你總還記得郡主的千金?郡主現在嫁了你八爺,要真對陳家這孩子也有意,難道還要她們姐妹爭夫?這傳出去,笑都被別人笑話死。」

  柳媽媽沉吟了,前面兩條倒還好,可這後面一條,陳銘遠是不錯,可這不錯還沒不錯到徐家爭著搶著去嫁的地步。徐大太太聲音裡帶上些疲憊:「我自然是想曼娘能有個上好的婚事,可有這幾條,陳家那孩子就不是良配,還是在這慢慢挑,橫豎曼娘年紀也不太大。」

  柳媽媽應是,接著就道:「前兒姑老爺不是說,有意為他小孫兒求娶徐家女兒再續一門親,太太您?」徐首輔的長女嫁到劉姓人家,公公原本是徐首輔秀才時候的同窗,家世要淡薄些,徐首輔發跡後也拉扯過女婿,不過那位姑老爺官途不是太順,只做到府通判就致仕回家。

  出息的是這位姑老爺的長子,考中進士的時候才二十有三,見外孫子出息,徐首輔也很高興,現在這位已經坐到青州知府。劉家那頭雖說大姑太太十年前就去了,但和這邊不但沒有斷了來往,反而更密切起來。這劉姑老爺想為自己孫子再求徐家女兒為媳免得這親斷了也是常事。

  徐大太太輕歎一聲,為何別人的長子都頂出息,只有自己家的長子,頂頂無能,靠了祖父父親的蔭庇,都只在那混。要是別個出息的,早就做到高官了。但這事徐大太太也只能怪自己,歎口氣道:「也只是說了說,再說曼娘前面還有個十二沒定親呢。」

  徐大太太這麼一說,柳媽媽就曉得徐大太太對劉家不是很滿意,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劉姑老爺要求的,是沒功名的幼子生的小兒子,並不是那位青州知府的兒子。這個身份,配十二小姐或者曼娘其實有些低了,但要配三房的十四小姐是恰好,只是十四小姐本是庶出,就不曉得劉家挑不挑這個?

  曼娘並不知道祖母在操心自己的婚事,只是專心養傷,養傷的時候徐家大大小小的人都來探望,姐妹們也來說說笑笑,只是連十小姐都已出閣,來陪曼娘的不過是年齡更小的那幾位。年齡差的多了,也說笑不起來,原來不知不覺間,年華竟似流水般流去。

  雖說徐家遇到大喪送年禮和過年的規模都小了很多,但極近的親戚間還是要來送送年禮,這日曼娘正在窗下練字,就聽到窗外傳來笑聲,接著一對少女走進來。

  來的是十爺的長女十七小姐和十一爺的千金十八小姐,她們雖是隔了兩個房頭的姐妹,十八小姐又是在廣州生下才回鄉不久,卻十分說的來,常同出同進。今兒她們倆梳了一樣的頭,髮上戴的都是鑲南珠的釵,身上的衣衫也是新裁的,月白梅花襖白綾裙子。曼娘放下筆笑著道:「你們兩個現在越發好了,瞧這打扮,就跟雙生子一樣。」

  十八小姐生長在外頭,不大會說家鄉話,而是有些拗口的官話,聽了這話就指著自己身上:「十七姐姐出的主意,說是這樣穿別人才認不出來。」十七小姐也點頭:「這還是十一叔帶回來的料子,我讓我娘趕著做出來的,十三姐姐,你看好看嗎?」

  話沒說完就聽到外面又傳來笑聲:「哈,就曉得你們倆在這裡,不肯讀書不肯寫字不肯學東西,成天只曉得玩。」說著十六小姐就掀起簾子走進來,十七小姐和十八小姐起身相迎,十八小姐嘟起嘴:「我怎麼寫怎麼讀都沒有十六姐姐你寫的好,那只好偷懶了。」

  十六小姐對十八小姐皺下鼻子:「你啊,就是仗著十一叔疼你,十一叔手一揮,只要看得懂帳就成,你就聽了,怎麼別的話不見你聽的這麼快?」十八小姐拉著十六小姐的手撒嬌,曼娘已經讓春雨拿出點心來:「都別鬧了,過來吃點心吧。十八妹妹,雖說能看帳就夠,可我們這樣人家,少說也要能寫來往書信。」

  十六小姐已經點頭:「就是,不然等你嫁出去,夫君要是出外,寫來相思的信你都看不懂可怎麼辦?」十八小姐臉頓時紅了:「十六小姐怎麼這麼說,我不理你了。」十六小姐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你難道沒聽先生說,這夫妻之間書信互傳本是常理?」

  十八小姐轉過身子:「越說越不像話,我可還小。」十六小姐歎氣:「哎,什麼還小,都在議親了。」說著十六小姐又歎氣:「可誰願意嫁啊,姐姐出嫁後,一個月都見不到她一回,聽說她婆婆規矩大,哎。」

  曼娘不由想起當年也是在這房裡,談笑的那幾位姐姐現在都已出閣,那時十六小姐還是個不知愁的女童,每日只在算又多讀了幾本書,比哥哥弟弟們都強。不過短短幾年,十六小姐都曉得愁了。

  曼娘摸摸十六小姐的頭:「你們啊,大的都才不過十二歲,離出閣還早,過來瞧瞧我這幾日臨的魏碑。」十六小姐又長長歎一聲:「需知,逝者如斯夫。」曼娘噗嗤一聲笑了:「是,徐老夫子,就請過來瞧瞧我臨的字。」

  十八小姐已經好奇地問:「姐姐你之前不是寫小楷的嗎?怎麼又換了魏碑?」曼娘指著字給十六小姐瞧,淡淡地道:「我總覺得,女兒家寫小楷雖好,但未免少了一股豪氣,於是就改練魏碑試試。」十八小姐哦了聲沒有再問。

  頂替夏風的夏露走進來恭敬地道:「除十三小姐外,太太請幾位小姐都往廳上去,說劉家奶奶來了,請出去見見呢。」曼娘在養傷,自然不能見外客,十六小姐起身帶著兩個妹妹走出去,夏露在那打起簾子。

  曼娘看著夏露,其實她也不錯,可為何心裡還是會不自覺地用來比較?怕的,是再過些日子自己忘了夏風吧?春雨把桌上的茶杯等物收走才道:「小姐練了這麼長時候的字,要不去園裡走走。」

  曼娘已經搖頭,春雨也覺失言,假山上的血跡雖已清除乾淨,大太太也找人來做過法事,日後這座假山還要被搬走,可有些事,還是留在曼娘心上。曼娘察覺到春雨的沉默才道:「我沒事,等再過些日子,就好了。」

  劉家是那位要為兒子求娶徐家千金的三奶奶,原本她很中意曼娘,這回來也想瞧瞧曼娘,可等到徐大太太把幾位孫女都叫出來見表嬸嬸的時候,劉三奶奶就明白曼娘只怕是求不上了,心裡微有些失望,但還是贊了又贊這幾位姑娘,各自給了見面禮也就告辭,去另外幾家見舅舅舅母去了。

  很快就過年,這年過的著實不熱鬧,除了例行的祭祖之外,過年時候不過是一家子在一起吃了頓飯,久未出現的曼娘也來到席面上。

  這頓飯也沒酒,小孩子們雖然嬉笑,但笑聲比平日少。眾人紛紛問候曼娘的傷,除此就是大奶奶帶著的那個孩子,一歲多的小姑娘還要被大奶奶抱在懷裡,大少奶奶生的女兒已經兩歲,好奇地去扯那孩子的手,還伸手去拍孩子的臉,口裡叫妹妹。天真可愛的樣子讓一家子都笑了。

  大少奶奶忙把女兒的手拉過來:「這不是妹妹,這是你小姑姑。」姑姑?小姑娘的眼轉向坐在另一邊的曼娘她們,指著曼娘她們說:「這些不也是姑姑?」徐大太太聽著重孫女的童言稚語就笑著把她抱過來:「榴姐兒乖,這個是你小姑姑,這些呢,是你十二、十三,」再往下數,一口氣只怕數不過來。

  徐大奶奶已經對孫女道:「要按排行的話,你小姑姑要排到二十三了。」徐家的孩子要到五歲後才能正式進排行。不過,徐大奶奶抱緊懷裡的孩子,一定會把她帶到能排行的時候,還要看著她結婚生子,喊自己為娘,而不是遠在莊子裡的朱姨娘。想到連過年都不許回來的丈夫,真該再讓他吃些苦頭才是,而不是放在莊上好吃好喝地住著。

  廳裡人多,就算嬉笑少也顯得很熱鬧,一陣寒風起,刮下小雪珠來,子時已過,又是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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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過完年徐啟他們也要計劃上京,原本說好的是曼娘留在家中,但出了這麼件事後,徐啟想說服女兒和他們一起上京。

  看見父親走進自己屋子,曼娘起身相迎:「爹爹這幾日都在忙著收拾行李,怎麼有空過來女兒這邊?」徐啟坐在女兒方才坐著的椅子上,伸手拿過她在臨的字帖,眉微微皺起:「聽說你改了魏碑,怎麼又改練小篆了?」

  曼娘給父親倒茶,端到他面前才笑著說:「爹爹不是常說,練字能靜心,女兒就想著多換幾種字體,也能揣摩下古人的心,能讓女兒心更靜。」徐啟長歎一聲放下字帖:「曼娘,原先如此,不免是我和你娘想著你一出嫁就要去管家,總歸要在家多磨練磨練,這樣出了門才不會出錯。倒把你給拘住了,現在你和俞家的婚事已斷,你五姨母的意思,定會給你好好地尋一門親事,讓你嫁過去後過的好。你又何必還像以前一樣,畢竟你才十六歲。」

  曼娘掀開茶碗,嗅著茶香輕聲道:「爹,女兒已經習慣了,再讓女兒去做小孩子態,嬉笑打鬧,已經不慣了。」徐啟看著女兒的臉,雖說徐家的藥膏不錯,可額角處還是有淺淺的疤痕,總要再塗上些時候,那道疤才會消失不見,愧疚從心裡漫起:「曼娘,你可曾怪過爹娘?」

  曼娘搖頭:「爹娘也是為女兒好,再說看起來我不過是少了些孩子們該做的事,可是卻學到了很多。」女兒著實是太懂事了,徐啟心裡又驕傲又愧疚,放下字帖以掩飾眼角的淚:「原本說好了,讓你在家陪著你祖母,可是出了這件事,你還是跟我們進京吧,我怕……」

  曼娘淺淺一笑:「爹爹怕什麼呢?難道是怕女兒再不敢去園子裡玩耍了?娘當日在世時候常說,做人總是要面對的,若為這麼一件事情女兒就嚇的再不敢面對什麼,那以後出嫁說不定還能遇到些別的事情,到時女兒驚慌失措,難道還要爹爹出面收拾?」

  見徐啟面上有不贊同之意,曼娘伸手扯住他的袖子有些撒嬌地道:「爹爹,女兒曉得爹爹疼女兒,可是現在爹爹已經另娶,新安郡主待爹爹極好,爹爹也該這樣待她才是。爹爹也說過,女兒總是要出閣的,讓難哥兒多和郡主親近,等女兒出閣時候,也不會惦記家裡。」自己沒想到的,女兒都已想到了,徐啟彷彿又看見亡妻溫和的笑,眼角淚花閃現:「我曉得你的意思,放心,你弟弟既不會被捧殺更不會被棒殺,我要讓你娘,因你弟弟而得到誥命。」

  如此就好,曼娘露出笑容,徐啟拍拍女兒的肩:「曼娘,爹爹也不是那種戇大。」曼娘不由歪一下頭:「我的爹爹,有那麼傻嗎?」徐啟搖頭大笑,既然曼娘有這份心,徐啟也就沒有再勸說,正準備離開時候春雨笑嘻嘻走進來:「八爺,有喜事,京裡陛下傳旨,加恩咱們家,太太太請您快些去前面聽旨。」

  徐首輔去世時候,今上已經追贈並給過謚號,按說就該完了,怎麼又來旨意加恩,徐啟顧不得許多急忙往前面去。

  雖說還在孝期,但陛下傳旨是大事,香案已經擺出來,徐家的男人們都穿了大衣服,只是把烏紗上的帽翅取掉,用了麻繩繫腰。見徐家的人都齊了,傳詔者這才打開聖旨宣讀起來,前面都是套話,後面說了,感念徐首輔三朝元老,為國盡忠,又知徐家人丁繁盛,子孫出色,故此要在徐首輔重孫輩中擇一賢才,授官加恩,以慰徐首輔在天之靈。

  徐大老爺帶著弟兄兒孫們叩謝聖嗯,又請天使坐下,來傳召的是司禮監少監,讀完聖旨對徐大老爺口稱恭喜後才道:「貴府是要擇哪個賢才上京,還請就在這三四天內定出來,到時也好一起上京。」

  徐大老爺手一揮,管家已經端了一盤過來,徐大老爺接過盤子送到少監跟前:「天使一路辛苦,寒捨已經備下客房,還請先下去歇息。些許東西,就給少監賞人用。」少監順手接過,沉沉的一大盤子,果然相府做事大方,心裡喜歡臉上更加恭敬:「路上不好走,走的慢也沒什麼,徐大人還請繼續商量著,咱家就先告辭,告辭。」

  說著少監把那盤子遞給身後的小內侍,被管家領下去歇息了。徐大老爺的臉色在少監走後才重新變的凝重:「這個事,說是好事,但我怕的是這好事反讓大家生了別的心。」這和一般的蔭官還不一樣,陛下親口點的,這是什麼榮耀?

  就算是兒子十分出息的二老爺都在心裡嘀咕,倒是五老爺哈哈一笑:「這種俗事我是不管的,況且我最大的孫兒也才七歲,哪能出去做官,我還是下去畫幾筆畫,到時幾位哥哥商量定了,告訴我一聲就是。」

  說著連少陪兩個字都不說,就擺手下去。如此一來,大老爺的眉皺了皺:「我也曉得你們各人有各人的主意,這樣,都先回去和弟妹們商量了,等明日再來一起商議。」眾人應是退下,廳內就剩的長房的人,大少爺這才開口:「祖父,方才幾位叔祖在,孫兒也不好說。徐家已書香傳家,孫兒這一輩卻還沒有考中進士的,若孫兒以蔭庇入仕,著實對不起已逝的曾祖父。」

  徐大老爺點頭:「好,這才是我的孫兒,以功名入仕,這才說的嘴響。這樣的話,你們幾個也都同意,不爭這個?」徐三爺點頭:「大侄子都這樣說了,難道我這個做叔叔的還要來爭?再說小九今年雖說已十七了,還有些孩子心性,磨練幾年的好。」

  徐啟還沒說話,十一爺笑著說:「阿爹你是曉得我的,一拿書本就頭疼,這幾年在外面著實逍遙,再說我給你生的孫子,也才六歲,哪還能去做官?」徐啟點頭:「十一弟果然還是這樣逍遙,倒讓我們羨慕不已。」

  十一爺伸手去拍哥哥的肩膀:「阿爹就這麼四個兒子,大哥呢不去提他,要是八哥再隨我一樣,只怕阿爹會急得把鬍子都揪斷幾根。為了阿爹的鬍子著想,三哥和八哥就只有多辛苦了。」徐大老爺看著小兒子,笑罵一聲沒大沒小的,長房就這樣定下,不參與這件事。

  等到吃午飯時候,曼娘也曉得了,給徐大太太打碗湯笑著道:「十一叔倒有些像五祖父,灑脫極了。」徐大太太端過碗搖頭:「虧的他不像你五祖父一樣不通庶務,要這樣我就活生生急死了。」

  十八小姐搖頭:「祖母,爹爹他不但很通庶務,還曉得一樣東西賣多少錢,你看這回回來,他一路上帶回來的貨,賣的錢夠孫女花很久。」見十八小姐掰著手指在那算賬,徐大太太伸手把孫女的手指頭給放回去:「你爹爹自己愛做生意也就罷了,怎麼還教你們呢?閨閣女兒,成日算著這些,豈不讓人笑話?」

  十八小姐抓著筷子:「才不會,爹爹說若人人都不談錢的話,那怎麼過日子。」屋裡的人都笑了,徐大太太給孫女夾筷菜:「是,你爹爹說的對,可是若時時談錢,那就滿身銅臭了。所以這談什麼,都要適當。既不能像你五祖父一樣從不理庶務,除了畫畫就不知道別的。也不能像你爹一樣,成日只曉得這些東西。」

  十八小姐嘻嘻一笑,徐大太太不由一歎,沒再說話繼續吃飯。

  商量了兩三天,既然長房先做出姿態來說不參與,兩個兒子都是現任官的二老爺自然也只能跟哥哥一樣退出。五老爺的孫子年幼,四房的孫子大的也不過才十歲,這個餡餅就落到三房頭上。

  三老爺和三太太幾乎是欣喜若狂,三老爺非長非幼,讀書也平平,徐首輔見他讀書平平也沒著意栽培,只讓他考了個舉人,回家料理這家裡的事情。娶的媳婦也平平,雖說三老爺靠著是首輔公子在這鄉裡也是人人尊重,可在這家裡比起別的弟兄就有些不足。

  偏偏三老爺的幾個兒子資質和他也差不多,安分守己地娶妻生子,規規矩矩地打理著家裡的事情。三老爺也只有歎一聲這輩子做不了官不說,連老封翁都做不了。三老爺的長孫今年已經十七,資質很好,三老爺夫婦拘著他讀書就想讓他成名後再另行擇配。現在這個餡餅掉下來,三老爺當然要為兒子抓住這個機會,謝過幾位兄弟,也就歡歡喜喜給孫子收拾行李,和徐啟他們一道上京謝恩。

  這喜事一來就成雙,幾位小姐都還在徐大太太跟前說話,柳媽媽就走進來:「太太,三太太請您過去呢,說劉家姑老爺那邊派人來了。」劉家前些日子頻頻來走動,曼娘已經猜到只怕還要再和徐家做親,此時既是沒先來長房而是先去三房,那說的就是三房的千金,而三房,只有一個十四小姐年歲合適。

  大太太哦了一聲讓丫鬟去取大衣服來,柳媽媽笑著道:「這好事成雙,三太太定會十分高興的。」曼娘已經帶著妹妹們站起來,笑著道:「祖母過去,可要替我們姐妹向十四妹妹說聲恭喜。」大太太連聲道:「這是當的,只是也不曉得你們姐妹的姻緣落在何處?」

  十八小姐已經嘻嘻一笑:「孫女不嫁,一輩子守著祖母。」大太太忍俊不禁笑了,不過這笑裡微微有些歎息,劉家那邊原先不大想和三房做親,庶出倒也罷了,三房無人當官,現在聖旨沒到幾天就定下,雖說勢利本是人之常情,可這樣急切難免讓大太太有幾分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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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起哄

  心裡再嘀咕,大太太也換了衣衫帶了人往三房那邊去。平日來往也不走大門的,大太太帶了人從東邊角門出去,走不了幾步就是三房的角門,守門的瞧見忙上前給大太太行禮,流水開了門請大太太進去,剛走進裡面就見七奶奶帶了人迎上來。

  三太太生了四子一女,六爺未及娶妻就急病去世,七奶奶算是這房的長媳,徐大太太止了她的行禮一路往廳上去,剛到廳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笑聲,大太太不由停下腳步對七奶奶道:「恭喜了。」七奶奶並沒多少歡喜,畢竟不是自己親生女,只是說聲同喜就道:「小十一去軍中已經四年有餘,雖常有信來,總是離我離的遠。記得大伯母娘家侄兒就在軍中,侄媳想請大伯母……」

  這吞吞吐吐不伶不俐的樣子,大太太也曉得她要說什麼,眉頭微微一皺:「當日你祖父這樣處置,雖有些嚴厲,卻是為你們好。讓他在軍中吃些苦頭也好,橫豎現在天下太平,等再過些日子,再想法讓他考個武舉,那時就可回來。」七奶奶聽這話雖十分嚴厲但也沒有說死,謝過大太太就請她進去,慈母多敗兒,當日見十少爺伶俐,三老爺就把孫兒拘在身邊親自教,七奶奶心疼兒子,等十一少爺生出來,未免多偏疼了些,這些孩子裡面,數十一少爺頂膽大包天,但誰也沒想到,竟大膽到把徐寧推到井中,釀出這潑天的禍來。

  大太太收起歎息,對已經上前迎接自己的三太太等人笑一笑,坐下才對劉三奶奶道:「姑老爺身子可好?前些日子聽說感了風寒,還打算遣人去瞧呢,可巧你就來了。」劉三奶奶忙道:「本該先過去給大舅母問安的,只是今日來三舅母這邊有些事,才……」

  大太太已經擺手道:「我又不是那種小氣人,劉徐兩家再結親,這是天大的好事,我怎會因你沒有先來給我問安就氣惱?」劉三奶奶應是,三太太這幾日的心情可是比蜜還甜,先是孫兒得了官,又是十四小姐許了親。三房這邊孫兒多孫女少,十四小姐上頭還夭折了一個女孩子,除此就只有一個二十一小姐才四歲,對十四小姐的婚事,三太太也格外關心。

  之前三太太就想把十四小姐許到劉家,只是女方家不好這麼上趕著,現在心意得償,更是十二萬分歡喜。說過幾句家常,互相道過恭喜,這才請十四小姐出來,劉三奶奶親自把一對釵給她別到髮上。

  十四小姐本就生的姿容俏麗,這些日子因了徐首輔的去世而穿的素淡,更顯容貌出色,行動端莊。劉三奶奶品評了一番,雖說是個庶出,可徐家家教自來好,這位又生的那麼美麗,雖說妻賢妾美才正常,可若妻子也是美麗的,男子怎不喜歡?

  十四小姐含羞帶怯給長輩們行禮後,又問過大太太曼娘她們怎地不來?三太太一個孫女許了親,也不由關心起別人的孫女來:「大嫂家的十三孫女,都曉得陳家那邊格外疼她,總要再過一年才議親。只是二嫂家的小十二,今年也不小了,怎的我瞧著二嫂也不著急?」

  劉三奶奶的耳朵頓時豎起,原本想著十二小姐雖大一歲,年齡也還算相當,只是二太太不鬆口,徐家適齡的女兒也就那麼幾個,這才定了十四小姐。這個內情徐大太太還是曉得的,但別說當著外人,就算當著三太太這個妯娌徐大太太也不會說出來,只是笑著道:「二嬸子只怕是想著四侄兒他們都不在家,要是先定下了,到時四侄兒他們不願意可怎麼辦?畢竟離的那麼遠,一來一回的還折騰。等六月四侄兒他們回鄉,那時就好說了。」

  劉三奶奶自然是不信的,可不信也沒有法子,只是笑著問:「四表哥他們六月要回鄉?」大太太應是,又說些別話就把這事掩過去,在這邊用了午飯徐大太太也就回去,等進了屋才對柳媽媽道:「當日還想要我的曼娘呢?今兒一瞧這樣子,只怕也不是什麼好婆婆。」

  柳媽媽給大太太換著衣衫:「這做婆婆嗎?總歸是和做親戚不一樣。好在總是老親,就算想讓兒媳立規矩,也要顧忌兩三分面子。」大太太長喘一口氣:「不是這話,立規矩什麼的,那是做婆婆的常事,我是覺得這家子太過趨炎附勢,曼娘的出身你也知道,看在這樣人眼裡,不就是一塊大肥肉?」

  門外已經響起曼娘的笑聲:「祖母,孫女這些日子難道長胖那麼多了?祖母竟覺得孫女已經變成大肥肉了?」大太太見曼娘挑起簾子進來就停了說話,讓她走到自己面前:「不是這話,只是說,給你挑婆家,那些太過趨炎附勢的就不能要了。這趨炎附勢雖說也平常,可沒有這麼勢利的。」

  曼娘點頭,笑著說:「我不過是逗祖母呢,怎麼會不知道祖母說的是什麼意思?」看著孫女清亮的眼,大太太點下她的額頭:「你知道就好,哎,你不曉得,這嫁人,可不光是只能瞧這人長的好,家世好,還要看人品是否端方,家裡人是否和善,最要緊的呢,這婆婆要好。」

  大太太在那算著,柳媽媽倒笑了:「太太,您倒說慢點,小姐這臉都紅了。不過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大太太也歎:「到時略缺了那麼一點點也就罷了,可是呢,這婆婆和這家裡人,是一定要好的,這人品是一定要端方的,至於長相模樣,倒在其次。」

  長相模樣,曼娘不由用手摸一下自己的臉,其實自己生的也不是那麼出色,就不曉得,這世上男子,是不是有那麼幾個不看人的樣子,而是看人心的?

  送走徐啟等人,曼娘的日子越發空下來,家裡的家務自有長輩們打理,房裡的丫鬟們各司其職,無需操心。和姐妹們說笑的話,幾個妹妹都還太小,她們玩的曼娘已經不認得了。倒不如每日練字刺繡打發時光。

  這日剛臨了一個字帖,就見春雨走進來,手裡還拿著東西:「小姐,陳家表少爺來了,說這些都是舅爺吩咐送來給小姐的。」曼娘接過打開一看,見裡面都是些各名家字帖,有些已經泛黃,看來是舅舅的珍藏。

  曼娘不由勾唇一笑,對春雨道:「你把我昨兒做的那幾樣小孩衣衫都拿到前面去,就說這些都是給表弟的,這裡還有幾樣針線,是給外祖父母和舅舅舅母的。」說著曼娘已經拿筆寫了一封信封好,讓連這些也都帶去。春雨平日都收拾好了,一說就得,把東西尋出來收拾好就親自送到前面,讓人拿給陳銘遠讓他帶回去。

  曼娘繼續練字,剛又寫了幾個字就聽到外面傳來嘈雜聲,接著春雨跑進來:「哎,陳家表少爺不曉得怎麼了,說怎麼沒有他的東西,要來和小姐討,幾位少爺也在那起哄,丫鬟小廝們攔不住,往這邊來了。」這人怎麼這樣?曼娘放下手中的筆走到院門口,好在陳銘遠雖嘴裡說著,但並沒走到院子裡來,只是站在路上笑嘻嘻的,九少爺已經笑嘻嘻地開口:「十三妹妹,陳表哥給你送了字帖來,又要幫你帶那些東西回去給那邊的舅父舅母,你怎麼連個謝貼都不給陳表哥寫?」

  九少爺這一說,別的幾位年紀小的少爺也跟著笑了。陳銘遠還是那樣站在那,含笑看著曼娘。丫鬟小廝們都忍不住但又不敢笑出來,曼娘又氣又急,努力了又努力才道:「既然表哥都讓九哥來到我面前要謝禮了,那表哥要什麼?」說著曼娘回頭去問春雨:「你管著我屋裡的東西,我就問問,平常小廝們出去送東西,得的賞錢是多少?」

  曼娘這話一說出口,人全都愣在那裡,春雨急忙說了個數,曼娘臉一板:「拿三錢銀子來賞了。」說完轉身走進院子,這下糟了,九少爺心裡叫聲不好急忙上前:「十三妹妹,我們只不過是開個玩笑,你千萬別生氣。」

  見曼娘不抬頭,九少爺更加著急,用手往自己臉上打兩下,又連連作揖:「十三妹妹,你打我吧,我不該欺負你,不該跟著陳家表哥起哄,不該……」連說幾個不該曼娘都不理,只是進了屋子彭一聲把門給關上。

  這下九少爺更著急,陳銘遠原本也在氣急,本想見見曼娘,誰曉得竟變成這樣,手裡捏著那三錢銀子正準備轉身走,見曼娘進屋後把門關上,哎呀了一聲,怎麼忘了女孩子都要小氣些,就算是曼娘這樣也難免會小氣,早曉得就不該這樣起哄,結果曼娘生氣可怎麼哄?自己又不能變成女的進去屋裡哄他。

  幾個人都在那急得團團轉,春雨明白曼娘是借題發揮,畢竟陳銘遠這些日子來的太過頻繁,趁此絕了他的念頭也好。不過這陳銘遠生的那樣俊俏,又救了小姐,為何小姐對他這樣疏離?春雨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只知道小姐要她做什麼就做什麼,於是故意板起臉道:「幾位少爺,這裡是女兒家的內院,雖說都是親的,可也要分個男女內外。你們幾位進內院就已不當,此時又這樣氣我們小姐,難道要我去太太面前告狀嗎?」

  春雨這義正詞嚴的話一說出來,九少爺等人就面面相覷,但既然曼娘的門關的那麼緊,看來曼娘確確實實生氣了,只得道:「是,今日是我們不該,等十三妹妹出來,還請代我們賠罪。」說著九少爺帶頭,幾個少爺人人作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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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心跡

  春雨也不敢受這禮,後退一步福下去道:「幾位少爺,你們啊,現在還請先回去,小姐這邊我自會去勸說。」說著春雨就招呼旁邊那些丫鬟小廝:「還不快些把少爺們都請回去?」丫鬟小廝們聽了齊聲應是,上前請九少爺帶了人出去。

  陳銘遠不曉得竟會這樣,被九少爺一拉方道:「是我的不是,本是開玩笑的,沒想到讓你們兄妹失和。」九少爺還沒說話,旁邊一個十歲的小童就笑著說:「哎,九哥,你可不許再帶著我們胡鬧了,不過說起來,十三姐姐也十六歲了,好像的確不能再像原來一樣。」

  十六歲,九少爺算了算就道:「的確,十三妹妹四月裡過生日,不如這樣,到時我們幾個湊份子給十三妹妹買一份大大的禮物,讓十三妹妹別生氣了。」年輕人都是愛熱鬧的,聽九少爺這麼說,立即人人爭先。

  眾人正在商量,就聽到前面傳來柳媽媽的話:「幾位少爺你們又在商量什麼?方才不是去起哄要什麼謝禮還惹得十三小姐不快,現在又要做什麼?」有嘴快地已經說出來:「柳媽媽,我們是在想,下月就是十三姐姐的生日,九哥既惹了十三姐姐,那不如我們湊份子給十三姐姐買份大大的禮物,好讓十三姐姐別生氣。」

  柳媽媽本就為的這事來,聽了這話算了算就道:「還真是,下月就是十三小姐十六歲的生辰,哎,去年是她及笄之年,要按了這徐家的例子,該大大地賀一次才是。偏偏遇到八爺娶親又給晃過去了,今年可又不巧,還在老太爺的喪期。」

  九少爺已經笑著說:「這有什麼,雖說祖母還在喪期,可我們已經是出了孝的,就是……」九少爺原本聲音還大,但看見柳媽媽面上笑容,聲音開始變小一些,好像這麼說不夠孝,可是的確已經出了曾祖父的孝期。

  柳媽媽已經開口道:「雖說禮法上講究哀戚於共,可你們都是年輕孩子,哪能這麼拘著。十三小姐的生日就在下月,不如我去問問太太,讓廚房到時備兩桌好酒菜,你們這些少爺小姐聚在一起吃喝玩笑,可好?」

  這自然是好的,九少爺謝過柳媽媽,柳媽媽也就回去稟告大太太。等柳媽媽走了,幾個少爺又在那嘰嘰咕咕商量,要湊多少銀子,買什麼禮物。陳銘遠手裡捏著那三錢銀子在那算著,四月,可是京城已經連來幾封信催自己回去,說太妃十分想念自己。還說已經十八,這會兒再議親也不算早娶,要為自己議親。

  議親嗎?陳銘遠唇角現出溫柔笑容,也曾想過自己的妻子將是什麼樣人,一直都只覺得模模糊糊,可是現在那張臉是這樣清晰,就是曼娘的臉。陳銘遠覺得心中豁然開朗,如果娶了曼娘,這個念頭越來越大,大的陳銘遠只覺得再裝不住。

  九少爺他們已經議論完了,笑嘻嘻地去扯陳銘遠的袖子:「陳表哥,你要不要也湊點銀子?」陳銘遠把手裡那三錢銀子順手塞給九少爺,突然向前跑。這是怎麼了?九少爺皺緊眉頭看著這三錢銀子,也太小氣了吧,而且就是曼娘給的。要知道,最少的一個也湊了一兩銀子。

  陳銘遠一口氣跑到大太太的上房,在院子門口被攔住:「表少爺,您要有什麼事,還請我們先進去通報一聲,這裡可是徐家。」自己確實太心急了,陳銘遠喘了一口氣,心裡活似揣了好幾個小兔子,抓心撓肝,不知道大太太會不會聽自己的,畢竟婚姻的事,總是父母做主。

  大太太正在和柳媽媽說方才的事就聽到丫鬟通報陳銘遠要見自己,不由淡淡一笑。柳媽媽已經道:「其實,這陳家表少爺是真有心。」大太太端著茶喝了一口:「有心的人多了,可一直有心的人少。讓他進來吧。」

  丫鬟請陳銘遠進屋,大太太一個眼色,伺候的人都退下,只有柳媽媽跟在旁邊。大太太看一眼陳銘遠,若論相貌、家世、性情,大太太都不得不說,陳銘遠是上上之選,況且現在明顯能瞧得出,陳銘遠對自己孫女,那是有情的。順水推舟做了這樁婚事,也是上好的。

  可再一想陳銘遠身後的那些人,大太太就覺得有些頭疼,端正坐好才問:「聽說表少爺要進京了,這回是特地來辭一辭我們的,那真是有心了。進了京,還請代我們向太妃、令祖父、令尊令堂等執意。說多謝他們前些日子的安慰。」

  陳銘遠心中已經想了很久該怎麼說話,可是大太太這一番正大光明的話說出來,陳銘遠就不曉得該怎麼和大太太說了。難道直接開口,我看上十三小姐了,想求十三小姐為妻?這樣會不會被罵孟浪,要曉得婚姻大事該稟過父母才行。

  但要不開口,往徐家求親的人又不少,到時大太太看中了一個,先定下來,那時等自己再回京說通了父母,派媒人來,豈不晚了?陳銘遠平日嘴十分會說話,可是今日就似被堵在那一樣,想了許久沒想出來該說什麼。

  大太太心中不由暗笑,但面上神色還是那麼端莊:「想來表少爺還要回去收拾行李,我也不好再多留了。程儀備好沒有?」這後面一句是問柳媽媽,柳媽媽應聲答道:「不光是程儀,連那邊舅爺舅奶奶的禮物都已備好。」

  大太太點頭:「既然如此,我就不虛留你了,想必你還有許多行李要收拾,許多親戚要辭。」這是下逐客令了,陳銘遠臉都已經通紅,額頭上有汗出來,再不說就晚了,起身跪到大太太身前:「晚輩有一件事,想求親家太太。」

  來了,大太太精神一振,但還是故意叫柳媽媽:「還不快些把表少爺扶起來,究竟是什麼事,你說吧。」陳銘遠的手握成拳,拼了:「晚輩對府上的十三小姐,有,」說到這陳銘遠頓一頓,看見大太太臉色如常才繼續往下說:「晚輩此次回京,定會說服父母,遣媒人前來求親,晚輩有個不情之請,俗話說一家有女百家求,到時還請親家太太……」

  陳銘遠說不下去了,因為大太太的神色已經有些不好了。陳銘遠深吸一口氣:「晚輩知道親家太太定會覺得孟浪,可是晚輩雖則沒經過多少事,也曉得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況且晚輩從生下來到現在,是頭一回如此動情。晚輩還求親家太太看在晚輩一片赤誠的份上,給晚輩一個機會。」

  這樣說還差不多,大太太調整一下坐姿,看著陳銘遠道:「起來吧,你要真做了我孫女婿,我也受得起你這個頭,要做不了,這還不折煞了我?」柳媽媽已經上前扶起陳銘遠,陳銘遠雖站起來,但並沒坐下還是看著大太太。

  大太太把手裡的茶杯放下,輕歎一聲:「年輕孩子容易衝動,瞧見個喜歡的就想娶回去也是人之常情,我並不會怪你。可是先不管太妃他們是怎麼想的,我今兒就問你一句,你能保證你這一生都只喜歡曼娘一個人嗎?不會看到別的美貌女子就把曼娘丟在後頭,然後納進門來?要曉得三妻四妾,對你們這樣人來說,本是本等。」

  那日曼娘在邱家的話又在陳銘遠耳邊響起,妻子也是女子,為何就只能生兒育女操持家務?而不能和夫君情投意合?陳銘遠覺得額頭上又有汗,大太太淡淡地道:「你也曉得,曼娘容貌不算出色,雖說我們這樣人家,嫁女兒容貌只是次之又次的東西,可是也難保有些男人以妻子容貌不好,而在外尋花問柳,問起來還要道,誰讓他家女兒生的不好。這樣苦,我不願曼娘吃,所以曼娘的夫婿,我定會挑了又挑選了又選。表少爺生的這樣出色,太妃又如此疼愛你,到時你真娶了曼娘過門,說不定太妃就會覺得曼娘容貌不夠好,虧了你,會為你擇幾房美妾。」

  陳銘遠那顆狂跳的心此時慢慢平靜下來,對大太太長長一揖:「親家太太的心,晚輩明白。但親家太太又怎麼能肯定十三小姐嫁給別人,別人就會不這樣想?晚輩別的不說,親家太太也曉得晚輩性情如何,陳徐兩家本是老親,再結一門親也是常理。況且既是老親,就不會那樣苛刻。」

  沒想到還會反將一軍,大太太不由低頭淺淺一笑,抬頭時候面色重又嚴肅:「你說的是有道理,可是我話放在這,我孫女的婚事我能做主,但你的婚事,你能自己主張嗎?你還是回家去和長輩商量吧。」說著大太太就道:「送客。」

  再次下逐客令,陳銘遠曉得這次是不行了,只得行禮退下。柳媽媽代大太太送客,走到院門口見陳銘遠這垂頭喪氣的樣子就輕聲道:「表少爺,這回家去和長輩商量了,長輩同意了再說,至於長輩要不同意,那就什麼都別說了。」

  陳銘遠眼睛一亮,是,回去和爹娘他們懇求,如果爹娘肯,遣媒人來,到時看在老親的面子上,這門婚事還有幾分可能,若不肯,那今日大太太不管答應什麼不都是白費嗎?陳銘遠頓時覺得歸心似箭,給柳媽媽作了個揖就匆匆離去。

  大太太房裡的事曼娘並不曉得,裝作氣惱在屋子裡待了會兒,等春雨她們進來也就和平常一樣。聽說九少爺他們幾個要湊錢給自己買禮物,曼娘倒笑著搖頭:「我都快不記得下個月是我生辰,九哥倒還記得。」

  秋霜最喜歡這些事了,笑著湊趣:「聽說不光是九少爺他們,還有幾位小姐也湊了份子,連十二小姐都出了一個月的月例。小姐您這個生日,定會過的十分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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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生辰

  曼娘任由秋霜說著,依舊在那做著針線,秋霜不由好奇問道:「難道小姐不願意過這個生日?那這樣的話,不就白費了這片心?」曼娘把手裡針線放下,嗔怪地看一眼秋霜才道:「你啊,還是那麼愛說話,讓春雨拿十兩銀子給九哥送去,就說這是我房裡你們幾個孝敬的。」秋霜本喜熱鬧,聽了這個就笑的拍一下手,又道:「不好叫戲班子,倒可以請雜耍的人。到時就擺在這花園裡,不好請長輩,就家裡這些少爺小姐,也夠熱鬧的。」春雨已經把銀子拿出來,順手就往秋霜手裡塞:「你既喜歡這些熱鬧,那就把銀子送過去,到時也好聽聽九少爺他們怎麼商量。」

  秋霜喜不自禁,脆脆地答應了一聲,就往門外跑去。春雨不由搖頭:「數她最大,可是性子也最跳脫,虧的是在小姐身邊服侍,要在別人身邊,還不曉得挨了多少竹板。」曼娘用手揉一下額頭:「跳脫些也好。」

  春雨沒有再說,見曼娘精力似有些不濟:「小姐何不先歇一歇?」曼娘站起身:「每日歇的身子都快軟了,我們去花園裡走走吧。」這是夏風出事之後,曼娘頭一次主動提起去花園,春雨忙應是,讓小丫鬟們帶好錦褥等物,陪侍曼娘往花園裡去。

  此時已是三月暮春時節,花園裡依舊奼紫嫣紅,和去年十月時候的冷清全不一樣。順著路一直走,就走到假山面前,血跡早已清除乾淨,曼娘卻覺得好像又看見夏風面無人色倒在那裡,額角有血不停滲出。

  春雨見曼娘面色恍惚,忙上前扶住她:「小姐,您身子還沒有好完全,還是往那邊去吧,牡丹正開的好。」曼娘擦掉眼角的淚:「我沒事,只是想起一些往事。三年前,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姑母回來了吧。」

  三年前,春雨算了算日子輕聲答了聲是,害怕曼娘再次傷心:「小姐,不如我們去亭子裡坐會?」曼娘還是沒動:「我沒什麼,有些事,總歸是要忘掉的,但有些事,是怎麼都忘不掉的。」

  春雨低低地道:「小姐,夏風的爹娘已經拿了銀子和東西,買了幾十畝田地,還蓋了座小房子,說要送他弟弟去讀書,還說感念太太和您的恩德,要給您磕頭呢。」曼娘沒有說話,又在假山處站了會兒這才轉身離開。牡丹花旁的秋千架依舊在,曼娘走到秋千架前,春雨忙讓小丫鬟把錦褥放到秋千上,曼娘順勢坐上,閉上眼,彷彿還能聽到那日姐妹們的笑聲。

  一切都該結束了,睜開眼,曼娘的眼一片清明,對春雨道:「你說,我生辰那天,酒席要擺在哪好?」春雨見曼娘眼裡沒有了淚水,這才鬆一口氣,往這四周望了望就笑著指向上面的遊廊:「不如擺在那裡,到時雜耍的就在牡丹花旁邊,等看完雜耍,還能蕩下秋千呢。」

  曼娘瞟一眼春雨:「把酒席擺在這,傳出去還不讓人笑話。」春雨推著曼娘:「橫豎都是家裡人,別說擺在遊廊裡,就算是在牡丹花下鋪幾塊茵墊,擺上酒席隨意吃喝也沒人會說什麼。九小姐在的時候,還不是曾經這樣做過?三爺還誇九小姐,說這樣才有名士做派。我還聽說,九姑爺也極其欣賞小姐這樣呢。」

  曼娘搖頭:「罷了罷了,我說秋霜去送銀子,耳根子會清淨些,沒想到你比起她的話也不少。」春雨吐下舌:「我這不是怕小姐您不開心,這才多說幾句?」曼娘把繩索抱在懷裡,抿唇一笑沒有說話。

  轉眼曼娘的生辰到了,這一日曼娘早早起來,著意裝扮後先去給大太太問安。大太太房裡已經坐了不少的人,瞧見曼娘進來大太太就笑著道:「今兒是你生辰,你也該好好地去樂一日。」

  丫鬟已經把墊子放下,曼娘恭敬磕頭後才道:「孫女爹娘不在跟前,還請祖母代孫女爹娘受了這禮。」大太太點頭:「好孩子,我已讓人去開了祠堂,到時你去祠堂給你娘磕個頭,見你過的好好的,你娘也安慰。」曼娘應是,起身眾人未免要賀一下她的生辰,曼娘一一謝過,這才在丫鬟婆子陪伴下往祠堂去。

  徐家宗祠氣勢巍峨,足足有三進,曼娘到的時候,祠堂側門已被打開,雖沒有專門看守宗祠的人,但徐家人口眾多,僅住在家鄉的就有四十多房,繁衍下來足有上千人口,每逢生辰忌辰婚喪大事,都有人要進祠堂拜。

  祠堂內外都打掃的乾淨,曼娘是女子,不能再往裡面去,只能在第一進處等候,不一時曼娘母親的牌位已被請出來,曼娘在靈前恭敬行禮過,又看著人把牌位請進去,也就出了祠堂往家裡行去。

  徐家是大家族,徐首輔又嚴令家裡的人在這村裡行動,不許坐轎騎馬驕傲於族人,曼娘來回都是步行。不時能遇到有扛著農具下田的農人,遇到晚輩曼娘要受禮,遇到長輩曼娘要行禮避讓,這短短一段路竟走了一頓飯時候才進了家門。

  一進家門十八小姐就迎上前笑嘻嘻道:「十三姐姐,雜耍班子都來了,酒席也備好了,祖母還讓人下好壽面,什麼都齊了,就等你這位壽星了。」曼娘捏捏十八小姐的耳朵:「你還忘了說一句,客人還沒到。」十八小姐搖頭:「誰說沒到?、十二姐姐、十四姐姐、十六姐姐、十七姐姐,還有十九妹都來了。除了小一些的,家裡的姐妹可都來了。」

  曼娘笑了:「得,你也說慢點,免得說的舌頭都卷,哎,你這些日子的口音倒不帶廣州那邊的。不過你的丫頭就難免了。」十八小姐的貼身丫鬟都是在廣州那邊買的,就算教了許久,那口音還是有些難改,見曼娘說自己,那丫頭已經開口道:「不似這樣的,奴婢已說的很好的官話。」

  噗,這下眾人都笑了,一路來到花園,酒席擺在牡丹花邊的亭子裡,十六小姐已經帶著十七小姐在那打秋千,除了小姐們,少爺們索性就坐到牡丹花下,在那拿著酒壺斟酒說笑。

  見曼娘來了,眾人齊齊上前迎接,異口同聲恭祝曼娘芳誕,曼娘還禮謝過,又請眾位兄弟姐妹先各自入席,這裡雜耍班就開始演起雜耍。

  因是進花園演,今日來的雜耍班一色都是女流,自家人也不安席,曼娘坐了上面,別人就按年齡大小依次坐下。大戲他們看的多了,雜耍卻看的少,再說徐家請的是有名的班子,雖是女流卻也有吞火耍劍飛刀等的表演,看到驚險處不免要喝一聲彩。

  吞過火耍過劍玩過飛刀,一身短打扮的女子抱拳往上面道:「今兒既然是小姐生辰,小的也就給小姐放一個芳誕永繼的火看看。」方才的吞火已經夠驚險的,現在還要放火?柳媽媽不由有些擔心,走上前道:「這裡總是花園,小姐們又沒經過見過,萬一?」

  這女子已經笑道:「越是如此,才能顯出功夫來。況且小的既然敢這麼做,自然萬無一失。」少爺小姐們都是想瞧熱鬧的,自然應了。

  那女子已經示意助手把火按順序放好,然後才團團又做一圈揖。十八小姐喜歡熱鬧,不等曼娘開口就讓人送一杯酒過去:「等放好了,我還有賞。」十四小姐噗嗤一聲笑出來:「十八妹妹你這脾性,還真有些不一樣。」

  十八小姐不以為意,只吐一下舌。十二小姐自從回到家鄉已經沉默很多,曉得只能夾起尾巴做人,此時見那女子要放火,於是身子往後坐一下小聲嘀咕道:「也不曉得萬一失手怎麼辦?衣衫首飾都是小事,就是這臉。」

  說的十四小姐也不由往臉上摸一下,諸姐妹中,十四小姐容貌最佳,酷肖生母,當日她生母若不是生的好,也不會被七爺看中,顧不得這家裡規矩嚴苛納了為妾。比起別人來,十四小姐更緊張自己容貌。

  偏偏十八小姐調皮,見她們倆這樣湊到十四小姐面前笑嘻嘻地說:「十四姐姐,你們兩個膽子還沒我的大呢,你看,我不但不怕,還敢去拿那火。」十四小姐不由伸手往十八小姐臉上捏一下:「是,我膽小,那你就擋在我面前。」

  見她們嬉笑,偏偏只有自己這邊冷清,這裡偏偏又只有自己一個,十二小姐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地道:「哎,還是十三妹妹有福氣,過個生日都這麼多人湊著歡喜。」此時已經放起來,卻和平常的煙花不一樣,而是用火湊成圖案和字,眾人都在鼓掌,幾個少爺已經歡呼起來,沒人聽到十二小姐的話。

  十二小姐更覺冷清,自言自語偏聲音還有些大:「只是大家都湊著歡喜,還不曉得八叔要給十三妹妹送些什麼禮來?」小輩生日,長輩很少送禮,十二小姐這話讓十七小姐的眼睜大一些,接著就問:「十二姐姐怎麼會這麼問?是十三姐姐過生辰,又不是八伯父做生日。」

  十二小姐一臉你不懂:「我在京城的時候和林家妹子見過幾回面,她說他們家和我們家的規矩不一樣,每回林家妹子過生,新安郡主和福王都會送些禮物給她。」這個十七小姐是真的不曉得,好奇地正準備接著問,九少爺已經道:「十二妹妹,你說這些做什麼?你要不服氣,下個月你過生日,我們也湊些銀子就是。」

  誰稀罕湊銀子過生日?見曼娘還是不以為然,十二小姐歎了口氣,什麼時候才可以離開這裡回京?那女子已經放完了火,上前又說幾句恭祝的話,曼娘命人把賞賜給下,這才笑著道:「十二姐姐原來是吃醋了,下個月是十二姐姐十七歲的生日,我們也湊份子吧,我拿二十兩銀子出來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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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禮物

  十八小姐已經拍起掌來:「果然十三姐姐是財主,一口就拿出二十兩,那這樣,我也湊十兩。」九少爺不由搖頭:「今兒這酒席在外,這雜耍班子連著下人們各自的賞錢,也不過就三十來兩,你們兩個一口就把這銀子全都湊了,難道要我們一個銅板都不出?」

  雖說這家裡的少爺小姐們月例都一樣,但各自的貧富不同,曼娘不必說,就算沒有和九小姐合伙做的那個鋪子,先頭八奶奶的嫁妝就在她手裡。十八小姐和九少爺這些也是有錢的,十四小姐本是庶出,平日就靠那點月例過日子,這回湊了曼娘的趣,要再湊十二小姐的有些不願,聽了九少爺這話不由鬆口氣,但願別再湊銀子了,不然這月的月例又不能用了。

  十八小姐已經笑嘻嘻道:「九哥果然小氣,嘴裡說著要湊,卻只肯說拿一個銅板出來。嘖嘖,果然是要娶媳婦的人了,要把那些銀子攢著給九嫂子做私房。」九少爺一張臉不由紅了,十六小姐起身捏住十八小姐的臉:「怪不得別人都說,小姑子難纏,原來我還覺得不是,誰知今兒見了十八妹妹這話才曉得人家說的是真的,這九嫂子還沒進門呢,你就這樣,等九嫂子進了門,還不曉得怎樣難纏呢。」

  說著十六小姐就笑起來,十八小姐不依:「得,果然是親哥哥妹妹,這會兒就欺負我這個堂妹。」眾人大笑起來,以九少爺挑頭,又為十二小姐湊份子過生日。既然曼娘和十八小姐拿了大頭,九少爺提議別人不過每人拿出一吊錢罷了,人不少,算下來的話也湊了有四十兩銀子。

  本來這給十二小姐過生日湊的份子該讓二房的人張羅,可是二房別的小姐也不在,少爺們的話,年紀都要小些,索性一客不煩二主,又交給九少爺張羅這事。九少爺一張臉頓時苦起來:「哎,方才十八妹妹還說我要攢私房給你們九嫂子,這會兒又讓我做這個,就不怕我把這銀子全給你們九嫂子了?」

  十八小姐已經笑的蹲到地上:「九哥你要真能這麼做,我就佩服你。」說著十八小姐把手指給翹起來,眾人又笑起來,說笑一會兒,又重新吃喝,十二小姐看著曼娘那落落大方的樣子,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

  這消息很快就傳到前面,那時二太太正過來尋大太太說話,聽了丫鬟們的回報就笑著對大太太道:「真不是誇大嫂,這家裡這麼多的孫女,數曼娘頂是個尖兒,就不曉得這朵鮮花到時落到誰家?」孫女給自己掙面子,大太太也十分歡喜,笑著道:「她小小人兒,哪能禁得起這樣誇?說來我還不曉得小十二的生日就在下個月,這麼多年也忽略了。」

  二太太笑了:「小十二不也是小小人兒?忽略也是平常事。」說著二太太就吩咐身邊的丫鬟:「回去和吳家的說,十二小姐生辰那天,整治兩桌好酒席,那酒席就擺在石榴花下,可不能因那幾日要過端午,就忘了。」丫鬟應是走出去傳話。

  大太太瞧著笑了:「你疼小十二也夠了,只怕有人會不曉得。」二太太淡淡一笑,笑容裡有幾分歎息:「誰沒有個年輕的時候?說起來,我剛嫁過來的時候,和大嫂你還不是?」說著二太太停下,大太太也笑了:「那時也怪不得你,那時我也未免年輕氣盛,後來才曉得,身邊的人雖是為你好,可有時也太過了些。」

  妯娌倆相視一笑,那時面和心不合,身邊的人也怕各自的主人吃虧,難免多說了幾句。怎麼也沒想到幾十年後兩人會坐在一起喝茶閒聊說起往事不過是一笑。

  想到這件事,大太太遲疑下才道:「小十二異日出閣,這身邊人可要仔細挑了,可別是那種名上是忠心耿耿,其實一直挑唆著主人爭這搶那。」這是自然,二太太也點頭:「所以她的身邊人,我這些日子一直在留心,就怕蔫壞的那種。」

  這可不光是為徐家的名聲著想,大太太點頭,未免要談到十四小姐的這樁親事,兩人對這門親其實都各自有看法,不過徐家在未來的那麼四五十年內不會敗落,劉家自然也會對十四小姐好,談了會兒就轉到三房意欲為六爺立嗣這件事上來。

  七爺一妻一妾共生了五子一女,三太太想為六爺過繼的就是七爺的第三子。雖說照理沒成親就歿的人一般不立嗣,但三太太既想為六爺立嗣也是人之常情,這兩位做嫂子的自然不會反對,只是覺得七奶奶未必會願意兒子過繼出去,說了會兒閒話,丫鬟來報那邊的酒席已經散了,二太太就準備帶上自己的孫子孫女回去。

  二太太正準備起身,大太太剛起身打算送她,就見柳媽媽走進來:「太太,京城那邊遣人送端午節禮來了。」大太太不由愕然,雖說端午節就在下月,可今日才不過二十二,離了半個月呢,怎麼就讓人送節禮?

  柳媽媽已經笑著道:「是八爺府上送來的,還有書信。來人還說,還有八爺給十三小姐帶的東西。」大太太微一思索就明白了,笑著道:「這倒是兩便,既有你八爺給十三小姐帶的東西,就送到你十三小姐這邊,不用先送來給我過目。」

  柳媽媽應是,二太太已經笑道:「老八自從娶了這個媳婦,比原先穩重多了,也比原來細心。」大太太點頭:「我們做長輩的,不就盼著一家子順順當當的?現在這樣,我就放心了。」說著京城裡的人已經進來給大太太磕頭,大太太見來人是難哥兒的奶娘,明白這是新安郡主的意思,對這個媳婦也滿意起來。

  東西送到園子裡的時候,少爺小姐們雖散了酒席卻還沒有走,見京城送來禮物,十八小姐的唇往上揚,正準備說幾句時十七小姐拉著她輕輕搖頭。十八小姐忙收了口,若再這樣刺人那不就和十二小姐一樣?這樣可不好。

  十二小姐見京城竟然送了禮物,想到自己方才說的,不由又羞又慚起來,好在眾人沒一個提的,只是圍著箱子看是什麼東西?曼娘總還是孩子家,除了慣例的衣料外,京城送來的也多是些玩意,十八小姐從箱子裡拿出一只萬花筒來,驚訝地道:「哎,我也有這個,就是沒有這麼精緻,不過一只萬花筒,外面竟還雕了這麼細緻的花。」

  九少爺眼尖,已經笑著道:「你往那萬花筒底看看。」十八小姐依言翻去,看了就笑:「難怪不一樣,原來是內造的。」皇家的工匠,比起外面工匠做的,又要小心謹慎的多,一支萬花筒本也平常,可必要雕上無數細緻的花才能顯出手藝來。

  除了萬花筒,還有一支遠望鏡也得了眾人的喜歡,特別是少爺們你爭我搶,徐家並不是沒有這樣東西,不過這總是長輩鎖在書房裡不許小孩子碰的。

  十二小姐見曼娘和平常一樣,只是帶笑看著眾人,並沒有得了這許多東西就十分自得。也沒有來刺自己,想到自己方才說的話,一向覺得自己都對的十二小姐不由沉默了。或者祖母說的是對的,都是一家子姐妹,以後嫁出去還要各自守望相助,家裡又沒虧待了哪個,哪能這麼小家子氣,總覺得別人看不起自己?這哪是大家閨秀的做派?

  想到這十二小姐心中頓時大慚,難怪祖母要把奶娘攆出去,這種口口聲聲待自己好,但總是挑唆著祖母對自己不大好,姐妹們看不上自己的人的確是要不得的。十二小姐開口想說,但還是忍住了,橫豎以後慢慢改了就是。

  看完了禮物,各人也就告辭,送走了客人,曼娘回到自己院裡,雖十分疲倦卻還不能立即去歇息。京城裡來的人還等在哪裡,曼娘也有話要問她們。

  剛走到房裡坐定,來人就上前行禮:「願十三小姐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曼娘知道這是難哥兒的奶娘,原先那個奶娘嘴不是很好曼娘親自挑選上來的,讓她起身就對春雨笑著道:「瞧你汪嫂子,這才去了京城多少日子,就會這樣說話,還不曉得是不是要和我要賞錢。」

  春雨笑著應是,汪嫂子已經笑道:「小的托賴小姐和哥兒的福,現在一家子都這麼好,哪敢要賞錢?只是小的也沒有什麼可孝敬小姐的,只有給小姐多磕幾個頭。」

  說著汪嫂子又要趴下去磕頭,曼娘忙讓春雨扶住她,問了幾句徐啟和新安郡主的起居,還有兩個弟弟和林琉玫的日常,曉得他們都好也就放心了。汪嫂子還道:「難哥兒今年剛一進京就開了蒙,還得了福王的贊。說這孩子生的機靈。」

  曼娘不是那樣小氣的人,聽了繼母和父親過的和睦點一點頭:「如此我就放心了。」汪嫂子照顧難哥兒日子也長了,曉得曼娘的用意,也道:「小姐的苦心,小的定會告訴哥兒的。」曼娘只淺淺一笑,汪嫂子見屋裡的人都是曼娘的心腹,這才讓人把一個匣子拿進來:「這是二百兩銀子,八爺說讓小姐您零花的。」

  曼娘的眼不由有些酸澀,輕聲道:「我在家裡住著,哪裡缺銀子了?爹爹也真是。」汪嫂子已把匣子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個小匣子:「小姐,那日小的們出門,在德州時候遇到陳家表少爺,陳家表少爺說恭賀小姐您芳辰的,小的們不敢自專,讓人急報八爺,八爺說,由小姐您自己定奪。」

  陳家表少爺,那是陳銘遠,曼娘只曉得他已回京,算著日子,和這些送節禮的人在路上遇到也屬平常事,只是他這送禮,又唱的哪一出?曼娘只覺得這匣子燙人的很,竟不敢打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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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 19:44:0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八章:焦慮

  屋裡的人都靜悄悄等著,等著曼娘打開匣子,汪嫂子這一路上都在猜這匣子裡面到底是什麼,可心裡就算再好奇,也不能打開看看,萬一裡面還有什麼傾訴衷腸的信呢?說來陳徐兩家是門當戶對,或者這就是八爺讓曼娘自己定奪的意思吧?

  汪嫂子在那轉著心思,春雨等人也在那焦急等待,秋霜性子最急,都想開口問了,冬雪忙扯住她。曼娘過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把匣子一推,招呼春雨:「你帶了這匣子去,就說這裡面是陳家表哥給我生日送的禮,我不敢自專,特地請祖母瞧瞧,若有什麼好玩的還請祖母先留下。」

  說著曼娘就讓春雨過來收拾,讓春雨去,春雨自然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春雨明白曼娘的心,可是這樣是不是有些太不好了?畢竟這匣子八爺早已知道,算不上什麼私相授受。春雨本來想再勸勸曼娘,但見曼娘背著自己,只是往窗外瞧,春雨也就了然,收了這匣子就對汪嫂子道:「嫂子一路辛苦了,秋霜,帶嫂子下去喝茶用飯,再取五兩銀子給嫂子。」

  秋霜答應了,汪嫂子曉得春雨能在曼娘屋裡做主,忙笑著推辭道:「這都是應當的,怎好受小姐的大賞?」秋霜已拿了銀子出來,笑嘻嘻地把銀子遞給汪嫂子:「嫂子你這一路本就辛苦,再說你回去,八爺定會叫去問的,到時難道你說,小姐一錢銀子都沒賞你?那八爺心裡怎麼想?」

  汪嫂子又趴在地上磕了個頭,這才拿了銀子跟秋霜走了。冬雪端一杯茶送到曼娘手裡:「小姐,那匣子,其實,」曼娘喝一口茶定定心:「我知道,可是這事,其實由不得我做主。」也由不得陳銘遠做主,兩家看起來是門當戶對,又是老親,但陳銘遠的親事,別說他,連他父母都不好做主的,倒不如先絕了念頭。

  春雨去到大太太房裡時候,大太太身邊並沒有別人在,只有柳媽媽在那說徐啟他們送來些什麼節禮,瞧見春雨進來,柳媽媽笑著道:「難道是小姐有什麼事?」柳媽媽是大太太心腹,自然不需回避,春雨已經把匣子呈上,又把曼娘的話說了。

  大太太聽完就笑了:「陳家這孩子,還真是想的周到,雖然稍魯莽了些,但這樣才有誠意。不過我的孫女就更好了,這件事上也不自專。」柳媽媽輕拍一下大太太的馬屁:「那是,也要瞧瞧是誰教出來的,不是我誇,十三小姐這樣的,找遍了都尋不到和她一樣的。」

  大太太心裡高興,也不打開匣子就帶了柳媽媽往曼娘屋裡來,春雨雖聽不懂大太太話裡意思,但也曉得這樣的話,說不定和陳家親事能成。陳銘遠的人品相貌家世都是上上等的,這才是頂頂好的親事,春雨為曼娘高興,臉上也現出歡喜神色,一路服侍著大太太過來。

  曼娘見祖母來了,急忙起身相迎,大太太讓屋裡服侍的人都退出去,這才把匣子拿出來對曼娘道:「這孩子走之前,曾和我說過,回京稟過父母就遣媒人上門,他這樣對你,也是有心了。」

  這在路上能遇到,得花多少心思?曼娘聽了祖母的話,面上不由微紅,大太太又道:「我曉得你是個穩重人,怕一旦接了他的東西,親事不成,不管是你和他面上都沒光。只是我也說一句,你和他也是表兄妹,他大大方方送上賀你生辰的禮,又沒說別的,你也接了就是。東西再貴重,難道你就受不起,難道我們徐家就沒有一般樣的東西還禮的?」

  曼娘被大太太說的一笑:「孫女想的太多了。」大太太把匣子遞給她,示意曼娘自己打開,此時匣子就沒有那樣火燙,輕輕一開就打開,裡面並不是什麼古玩,而是一疊字帖。

  曼娘的心裡生起的,不曉得是什麼,是失望還是釋然,好像都有。大太太已經拿起一張字帖看了看,笑著道:「這孩子還算有心,哪裡尋出這些名家字帖裡傾訴衷腸的話?」竟是這樣的?曼娘的臉又紅起來,大太太拍一下孫女的背:「我逗你的,他要真敢送這麼些字帖過來,我就封了這個送回陳家去,哪有這樣輕狂的?不過這孩子的確有心,這些字帖,都是外面很難尋到的。」

  曼娘的臉這才恢復平靜,有些嬌嗔地對大太太道:「祖母又哄我。」大太太拍拍孫女的手:「雖說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但兩人之前若能各自喜歡,成就姻緣也是一樁好事。現在瞧來,陳家這小子對你是有心了,你呢?告訴祖母,對他是怎樣的?」曼娘的臉又紅起來,對陳銘遠,好像和別人有些不同,但是這種不同又理不清楚。最後只有搖頭:「孫女也不曉得。只是,不討厭他。」

  不討厭就好,夫妻是要一輩子的,相看兩厭怎能做夫妻?大太太點頭:「我曉得了,這件事呢,你知我知他知,別人也不知道。你也不需放在心上,能成自然是好,不能成,我徐家女兒難道還嫁不掉嗎?」

  曼娘的臉越發紅了:「祖母教誨,孫女知道。」大太太拍拍她的手:「不是教誨,我也是從年輕時候來的,自然曉得能嫁一個喜歡的人是多麼好?別的不說,當年你祖父去求親時候,我之前可是從屏風背後望過的,覺得這個人不討厭才讓丫鬟去告訴了我娘,我娘才應了這門親,一轉眼,都快五十年了。」

  說著大太太感慨地笑了,曼娘曉得這是祖母勸自己別太放在心上,畢竟大太太和曼娘都知道,陳銘遠的婚事太妃是定要做主的,就算陳銘遠有心,他拗不拗得過太妃還是兩回事。這事悄悄地來悄悄地去,成了那是最好,不能成也沒人知道什麼。

  陳銘遠並不知道大太太在勸慰曼娘,算著日子,曼娘已經收到自己送去的禮物,就不知道她喜不喜歡?恨不得一飛就飛到她身邊問個究竟,可是關山萬裡,不是想想就行。回京也有七八天了,也曾對爹娘提過自己婚事的話,可剛提一個話頭爹娘就說,這件事當初算命的說要到以後,再說還要太妃點頭。

  可是太妃偏偏又和太后一起出城去報恩寺住著給諸位先帝祈福去了,而且太后傳下懿旨,此次祈福事關重大,不許人前去求見,總要等到事情完了才能回來。這一去少說也要一個月,陳銘遠只覺心裡焦躁,這不許去見那就只有苦苦等著。

  每日陳銘遠也無精打采,算著太妃回來的日子,也不去和那些同伴呼朋喚友各處玩耍。京城已經很熱,到處都是蟬鳴,陳銘遠躺在自己院裡的大樹下面,算著日子,還有三天太妃就回來了,齊王府已經接到消息,讓三日後去接太妃的駕,到時自己也一起去,見了太妃就直接說出。

  猛不防一個小石頭打在陳銘遠身上,陳銘遠也沒起身,接著笑聲響起:「哈哈,我就說,銘遠這些日子定是病了,瞧這魂不守捨的樣。打他他都不起來。」

  陳銘遠坐直身子,看著說話的人滿臉無奈:「三皇子你老人家怎麼又過來了?您老人家不是剛開了府,要娶媳婦了,不忙著娶媳婦還過來我家做什麼?」聽到聲音的丫鬟小廝們走出來,見是三皇子也不吃驚,只是去準備茶水點心。

  三皇子坐到陳銘遠榻旁邊:「去,去,你才老人家呢?我娶媳婦一應都有定制,自有人去忙亂,我只用試衣衫就成。倒是你,回來都七八天了,就那天進宮去了一趟,以後都不見你。我還以為你又尋了別的好玩的,誰知一問,你竟天天坐在家裡發悶,到底怎麼了?難道你回家鄉一趟,路上遇到什麼花精柳怪,把你魂給勾走了?」

  私底下陳銘遠和三皇子也沒那麼多規矩,陳銘遠又懶懶躺下:「什麼花精柳怪,朗朗乾坤哪裡來的?再說我成日出入宮廷,身上總還是沾了些龍氣,真有精怪的話,也早被嚇跑了。」三皇子做個鬼臉表示不信,順手拿過西瓜放到嘴裡:「哎,我現在就想著快些娶媳婦,娶了媳婦出宮住著,以後去哪都方便了,不然出宮的話,母後總要東問西問,怕我出什麼事。」

  陳銘遠抬頭看著三皇子:「那是娘娘關心你。」皇後所生的大皇子早夭,之後再沒生皇子,只有兩個公主長成,今上雖沒立太子,但以母族來說,三皇子出身最高,朝中已經隱隱有建議立三皇子為太子的風聲。畢竟雖說無嫡立長,可是二皇子本就早產,到現在身子一直不好,常年以藥物護著,雖則十八已經成了親,卻一直沒有分府出宮。

  私下有流言說,二皇子身子孱弱到無法御女,一個可能沒有後的皇子,怎麼說都不是太子的合適人選。三皇子既被朝臣視為太子的合適人選,皇後對他多有照拂也是常事。

  陳銘遠又是呵呵一笑,三皇子眼珠一轉,聲音變的很小:「哎,我聽說你想娶媳婦了。」這讓陳銘遠差點跳起來,看著三皇子十分嚴肅地說:「這話可不能亂說。」三皇子才不在意:「別人罷了,我你還不認得,快說說,看中誰家姑娘了,可別是林姑姑,你真要娶了她,那不就成我長輩了?」

  陳銘遠白他一眼:「我就算誰都不娶,從太妃那論起來,不也是你長輩?要曉得,我叫正榮叫表兄,而你要叫他堂叔。」三皇子又是一笑,只有私下裡相處起來,他才有個孩子樣,而不是在群臣面前的老成持重。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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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 19:44: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成長

  丫鬟又端上幾樣點心:「這是太太聽到殿下來了,特地命人重新做的,說殿下上回來時稱贊過。」三皇子啊了一聲拿起筷子就去夾點心,陳銘遠急忙先吃了一個,含糊不清地說:「你也少吃點,上回多吃了兩個結果鬧的肚子疼。」

  三皇子拿起筷子吃的很香,見陳銘遠把點心咽下去才滿不在乎地說:「你也別這麼小心翼翼,這是在你家,你又是你家的心肝寶貝,誰瘋了才會對你不利。」陳銘遠不愛吃點心,不過是為三皇子試吃一個,拿過手巾擦手,順便給自己倒杯茶解下膩:「小心些好。」

  三皇子沒有說話,專心地消滅點心,院子門口已經傳來笑聲:「我就知道三侄兒你又來這騙吃的了。」堂堂一個皇子被人說成是來騙吃的,三皇子抬頭看著說話的人,露出一口白牙也不生氣:「小表姑你要不要也來嘗一口?」

  說話的人是林琉玫,她也是陳家的常客,不過這些年年紀漸大,新安郡主已經不讓她再隨便往陳家跑,此時林琉玫手裡還牽著琦年,顯見是先去邱家約的琦年,然後再是借了送什麼東西來的陳家。

  琦年小的時候也是常出入宮廷和皇子公主們說笑玩耍,那時可以不拘禮儀,但現在眾人都漸漸長大,不能再像孩童時候一樣。林琉玫的母親是宗室郡主,自然可以小擺下長輩架子和三皇子玩笑,琦年卻規規矩矩上前給三皇子行禮。

  三皇子叫起琦年才歎了一聲:「哎,本來覺得在宮裡沒趣的很,想出來尋人玩耍,結果好容易出來了你們又這樣規矩,真是不好。」林琉玫一顆心都在陳銘遠身上,曉得陳銘遠回來後就想來尋他,可是被新安郡主攔住了,說現在都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如果陳銘遠有心,陳家定會遣人來上門求娶,現在什麼都沒定下就往人家家裡跑像什麼話?

  林琉玫不料一向疼寵自己的娘會這樣說,倒像被人打了一棒似的,去找外祖父訴苦。平日縱著林琉玫的福王這回同意新安郡主的話,說福王的外孫,自然是別人來求而不是自己去尋別人。林琉玫見外祖父也不幫著自己,不由眼淚汪汪地問那為何娘當日就去徐啟面前?

  一句話把福王給問住,還是福王身邊服侍的人笑著道,初嫁從父母,再嫁由自己。沒出閣的閨女,當然要矜貴些。林琉玫想想也有道理,於是耐住性子不來尋陳銘遠,今兒是看見莊上送來新鮮瓜果,於是去邱家約了琦年,拿了些瓜果說送到陳家,這才算被新安郡主放出來。

  等聽了三皇子這麼說,又聽琦年接了句,現在已經不是小時,自不能再隨心所欲。林琉玫不知為何悲從中來,淚不由自主落下,這讓眾人嚇了一跳,琦年忙攬過她的肩:「你今兒是怎麼了?怎麼說這麼一句就哭了,誰欺負你了?」

  林琉玫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眼淚吧嗒吧嗒只往下掉,琦年勸了好久,三皇子也嚇得忙放下手中的筷子,連連給林琉玫作揖:「小表姑,我沒說你什麼,你愛嫁誰嫁誰,我絕不會多說一個字。」

  林琉玫過了好久才抬起一張淚臉看向陳銘遠:「銘遠哥哥,剛才琦年說已經長大了,不能再像從前一樣隨心所欲。那你會不會也變了,不會再疼我了。」真是小孩子,陳銘遠笑了,拍拍林琉玫的肩膀安慰:「我從來都把你當妹妹看啊。」

  這樣的回答並不能讓林琉玫滿意,她搖頭:「我的意思是,銘遠哥哥,你會不會娶我?」轟的一聲,別說陳銘遠,就算是三皇子都覺得五雷轟頂,琦年差點想去捂林琉玫的嘴,可轉念一想,現在年紀也漸漸大了,這件事早晚都要說出來,畢竟沒定下來就不能讓林琉玫安心。

  只是不曉得自己表哥會怎麼回答?琦年不由一笑,說來表哥和林妹妹,不管相貌家世都是極配的,而且又彼此熟識,知道對方的性格脾氣,若表哥真有意,成就了這門親,也是件好事。

  林琉玫脫口而出,雖然新安郡主說過做女子的不能這麼上趕著,可是能嫁從小自己就想嫁的人,有什麼不好?畢竟陳銘遠生的這麼好,家世那麼好,再不開口說不定太妃就為他做主,那時一切都遲了。

  陳銘遠沒想到林琉玫會這樣直接,還好還好,這裡的人都是平日大家很熟的,而且絕不會出外隨便亂說的。陳銘遠毫不遲疑地開口:「林妹妹,我從來都只把你當妹妹看,等你以後出嫁,妹夫欺負了你,我定會去幫你討公道的。」這話已經說的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林琉玫一顆心只覺得被冰水潑的冰冷,看著陳銘遠整個人都傻了,淚流的更凶,過了好久才說:「銘遠哥哥,我不能嫁你嗎?」

  陳銘遠搖頭,不能,以前是還小不知道,現在知道了,自己從來都是把她當妹妹的。林琉玫哭的更厲害了:「我何必要你幫我討公道?我有外祖父,我有娘,有那麼多的人,何需要你?銘遠哥哥,她是誰?」

  她?抱了看熱鬧心態的三皇子登時耳朵就豎起來,難道說真是心裡有人了?不然怎麼會拒絕林琉玫,要知道林琉玫可不光是家世,生的也是一等一的出色,至於性格,這樣出身的人性格刁蠻些也是常事。究竟是什麼樣人能讓陳銘遠捨棄林琉玫這樣的而選擇她?

  想到曼娘,陳銘遠整顆心都柔軟起來,只是現在什麼都還沒成,不能說出她的名字,不然對她不好。陳銘遠唇邊的溫柔笑意讓林琉玫更加心慌起來,這種笑容很少能看見,而此時卻是為了另一個女子。一想到另一個女子會和陳銘遠一起生活,會和他生兒育女,林琉玫的心頓時像被針扎一樣疼,用手捂住心口,林琉玫的嗓子嘶啞:「誰?告訴我她是誰?」

  陳銘遠搖頭,對琦年道:「表妹你先把林妹妹送回去,至於她是誰,以後你們會知道的。」三皇子也曉得這件事情不小,萬一林琉玫知道了這人是誰,對她不利可怎麼辦?畢竟人人都還要過日子,忙點頭:「是啊是啊,邱姑娘你先送小表姑回去。好好地和郡主說,讓郡主多勸勸她。」

  這是大事,琦年自然點頭,叫來丫鬟說林琉玫突感身體不適要送回去,就不去前面辭了,就急忙扶住林琉玫離開。林琉玫哭的肝腸寸斷,怎麼都不看走。琦年在她耳邊勸了半響才把她半拖半拉地帶走。

  三皇子一等她們走了就笑嘻嘻地去撞陳銘遠的肩膀:「哎,告訴我她是誰?讓你寧願得罪福王也要娶她?要曉得,就算你娶個公主,說不定也不如娶林家小表姑這麼有錢。」公主的嫁妝一應都有定例,再得寵的公主也不能把皇宮內庫搬走。

  但福王只有一個女兒,新安郡主雖則再嫁,但現在還沒另生孩子,福王私財會歸於新安郡主也就是會到林琉玫手裡。況且不僅是嫁妝,福王一脈算下來已經斷絕,皇帝也會對林琉玫的夫君給以照拂。

  究竟是什麼樣人能讓陳銘遠拒絕娶林琉玫的巨大好處而選擇別娶?看著三皇子那亮晶晶的眼,陳銘遠笑了:「你還是好好地忙著你的婚事吧,我聽說你的一位妃子兩位側妃可都是非常出色的美人。」

  天子娶九婦,皇子雖沒有一娶就娶九個,可娶妻也不會只娶一個,而是配一正妃兩側妃。聽到自己被打趣三皇子臉紅一下:「什麼非常出色的美人,還不是那樣?對了,你快些說,那位究竟什麼樣的,特別美特別有才?」陳銘遠決定把這話給打住:「做男子的,議論別人的內眷,總是不好。」

  嘴真是緊,三皇子越發肯定陳銘遠的意中人只怕不是那樣世家大族出來的,不然陳銘遠怎麼會這麼一副保護姿勢?歎氣道:「你真要娶,也要先說服太妃啊。」陳銘遠點頭表示知道。

  琦年安慰了林琉玫一路,林琉玫就是哭什麼都沒說,等到了徐啟住所,琦年和丫鬟先送林琉玫進屋,然後才讓丫鬟去稟告新安郡主說林琉玫身體不適。

  新安郡主正在和遣往家鄉的人在那說話,緊趕慢趕,這些人總算是在端午剛過沒幾天到了,呈上信件,把家鄉送來的禮物點清楚,看著信上熟悉的字,新安郡主不由笑道:「曼娘越來越穩重了,要她在京城,我也能少些操勞。」

  汪嫂子站的筆直:「現在林小姐也已大了,郡主可以讓林小姐學著些。」新安郡主搖頭:「她可不成,被我嬌慣壞了,你們這一路也辛苦了,下去吧。」汪嫂子正要退下丫鬟就進來報,說林琉玫身子不適已經被送回來。

  新安郡主不由搖頭,讓管家去請太醫,自己帶了人去看女兒,等進了屋見林琉玫哭的滿臉是淚,並不是身體不適,不由愣了下。琦年讓丫鬟們都退下,低聲把這話說了。對陳銘遠,新安郡主雖喜歡,但沒喜歡到一定要他做女婿的份上,此時聽的這話就對琦年道:「辛苦你了,還請先回府去。」

  琦年曉得這是她們母女要說私房話,行禮帶人離開。新安郡主叫進一個心腹丫鬟,讓她等太醫來時,就說林琉玫受了驚,嚇的痛哭不止,讓開安神寧心的藥來。丫鬟應是退下,這裡新安郡主才把女兒抱住:「我當是什麼事,不過這麼一點小事,你哭什麼。」

  林琉玫見了母親淚越發流的急:「這不是小事,是我的終身大事。」新安郡主把女兒哭的已經被糊住的髮往耳後攏一下:「是你的大事,可是這種事,不是一人喜歡就好,還要彼此心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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