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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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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秋李子 -【曼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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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 19:44:2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章

  林琉玫偎依自己娘懷裡,還是哭個不停:「什麼心照,那時不都是小孩子,現大了自然才能開口。娘,您去尋太后說,就說喜歡銘遠哥哥,要嫁他,您讓太后賜婚好不好?」太后賜婚,陳家也定樂成的,等嫁了陳銘遠,那時再慢慢地說服他回轉來,大家從小青梅竹馬,哪是外面隨便結識的女子可比?

  林琉玫這一路上想來想去,最好的主意就是這個,可要先說服自己的娘。女兒真是長大了,連這個主意都想到。陳銘遠這孩子,新安郡主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自然曉得他脾氣是什麼樣的,沒有答應女兒而是問道:「陳家時候可曾問過那女子是誰?」

  林琉玫點頭:「問過了,可是他不肯說。娘,女兒從小就喜歡陳家哥哥,求您了。」林琉玫話裡已經帶上一點撒嬌,新安郡主險些心裡一軟就答應了,畢竟就以新安郡主對陳銘遠的了解,嫁過去後林琉玫也不會受什麼委屈,可是夫妻之間,不是說不受委屈就是夫妻了,新安郡主看過太多相敬如冰的夫妻了。

  正妻守著尊榮,丈夫外自有解語花。能強求陳銘遠娶自己女兒,可是能強求陳銘遠心中只有自己女兒,待女兒不是賓客一般嗎?看著女兒如花面容,新安郡主的心又重又轉硬:「玫兒,娘到現只有這麼個閨女,當然要求什麼娘都巴不得給,可只有這件事,娘還要再考慮。」

  為什麼?林琉玫已經停止哭泣,奇怪地看著自己母親,新安郡主仔細心裡思慮過才問女兒:「可知夫妻二字因何而來,夫妻之間,並不是只有生兒育女侍奉長輩打理家裡事務。還有別的,耳鬢廝磨畫眉之樂。」這後面的話不由讓林琉玫紅了臉,新安郡主款款地再勸解女兒:「也是明白銘遠哥哥的,他定下的事一般不可回轉。那個女子,定是他心中十分要緊,他這才不顧太妃上,也要開口向太妃說。玫兒,娘之前曾和說過,喜歡一個,也要知道他心裡有沒有別,若有了別,就算再好也不能喜歡。」

  林琉玫眼裡有疑惑不解:「銘遠哥哥要真喜歡,那等娶了後,可以把那女子納為妾。」看著女兒一副這已經是做了極大讓步的表情,新安郡主搖頭:「先不說那女兒可能是出身世家大族,世家大族的女兒哪有給做妾的道理。就算她真可以委身為妾,玫兒,有這麼個妾身邊,正妻的日子會好過嗎?別忘了,曼娘姐姐是為什麼要和俞家退婚。」

  不就是因綿珠和俞泠情投意合,曼娘要成全他們才提出退婚的嗎?新安郡主看著女兒臉上似懂非懂的神情,輕輕拍著她的背:「玫兒,曼娘姐姐和俞家,還是自小定親呢,曼娘姐姐,心裡未必沒有那個的影子,可是她還要忍痛退婚,不就是為了今後?」

  林琉玫的頭低下去,聲音變的很小:「可是,覺得,能夠嫁了自己喜歡的,就算再苦都願意。」這個孩子啊,果真是沒吃過苦的。新安郡主還待說話,丫鬟已外頭道:「郡主,藥已經煎好了,儀賓也已回來,聽說小姐受驚,要來瞧瞧小姐。」

  新安郡主讓丫鬟端著藥進來,拿了手巾給林琉玫擦著臉,輕聲道:「父親進來,可別這樣哭哭啼啼的。」說著丫鬟已經端了藥走進來,身後還跟著徐啟,看見徐啟,林琉玫眼圈又是一紅。林琉玫父親早逝,徐啟性情溫和,繼父女之間關系十分融洽。

  徐啟並沒坐下而是仔細看了看林琉玫的臉才道:「看起來氣色還好。」見林琉玫不肯吃藥,接過新安郡主手裡的勺:「來,父親餵。」繼父親自餵自己喝藥,林琉玫不好意思不吃,只喝了一勺就皺著鼻子,新安郡主搖頭:「這閨女,給慣壞了,什麼苦都吃不得。」

  徐啟已經把藥給林琉玫餵下去,新安郡主端了水杯讓女兒漱口,接著才拿塊糖過來,徐啟把碗放下笑著說:「女兒家家也就那麼幾年,等出了閣,公婆妯娌小姑,事情太多,那時哪有家舒服,自然要多疼一些,不過看玫兒,雖然嬌慣了些,但性情還十分溫柔,不像……」

  說著徐啟頓一頓,議論別家的女眷總不大像是丈夫所為,新安郡主當然曉得丈夫說的是誰,只是笑一笑沒有接話,反道:「曉得想曼娘了,不如等過了中秋,遣去接,也好給她說親了。等到明年就十七了。」

  妻子真是善解意,徐啟算一算就道:「說的是,說來玫兒也不小了,幫著阿晉留心閨中女子,啊,就幫玫兒去瞧個如意郎君。」林琉玫能對娘撒嬌撒癡,但對繼父還是有些不能,聽了這話只是拿被把面蒙上,新安郡主笑著道:「那就勞煩,也好去書房瞧瞧阿晉和難哥兒做的功課怎樣了。」

  徐啟笑著走出去,新安郡主這才又道:「方才父親進來不好說,要再不死心,等明兒遣把陳家哥哥請到這邊,拿話問他,屏風後聽著,可好?」林琉玫也曉得娘是為了自己好,被子裡點頭。

  新安郡主見女兒總算能夠轉下彎,這才鬆一口氣,讓丫鬟照顧好林琉玫,自己走出來命去陳府下帖子。

  去的很快就回來,回說陳銘遠說明兒有事就不來府上了。新安郡主什麼沒見過,眼皮都沒抬就道:「這孩子,還真以為那麼上趕著?就約邱府,讓去邱府說明兒要帶了女兒去探邱太太。讓陳家這孩子也去邱府。」管家娘子們忙下去安排,接著新安郡主不由搖頭,到底陳銘遠的意中是誰,竟讓他這樣保護,不肯露出半點風聲?

  等到晚飯時候,這邊來了,不是別正是陳珍蘭,兩常來常往,新安郡主也沒迎出去就見陳珍蘭笑著走進來:「今兒姐夫不家,琦玉去她姑姑家去了,琦年要下廚,說不用,咱們來姨父家裡蹭一頓就好。」

  新安郡主笑著啐她一口:「說的就跟們府上沒廚子一樣,還要侄女下廚,可還有兩兒子,難道他們不吃了?」陳珍蘭笑著自己給自己倒杯茶:「他們啊,跟他們爹去了。」琦年聽她們倆說的煞有介事,忍住笑上前行禮,新安郡主當然明白陳珍蘭的來意,讓丫鬟帶琦年去找林琉玫,這邊安排晚飯這裡就笑道:「得,別和打馬虎眼,不就是為娘家侄兒來的?放心,不過是借府上的地罷了,定不會侄兒不願還強把個女兒嫁過去,還丟不起這個臉。」

  都是做娘的,陳珍蘭怎不明白新安郡主的用心,點頭道:「懂,就依了,只是不曉得這小子,什麼時候有了個心上了?」此時丫鬟已把晚飯送上來,陳珍蘭此,徐啟就不好過來用晚飯,而是書房和徐明晉他們一起吃,新安郡主起身布碗筷:「怎麼曉得,那是侄子。玫兒那丫頭又不是不曉得,被寵壞了,真要能經個挫折也好。」

  兩用過晚飯,陳珍蘭又去瞧了林琉玫勸慰了她幾句,徐明晉和難哥兒過來見過姨母,陳珍蘭也就帶了女兒回家。送走陳珍蘭,徐啟看著妻子笑道:「們定又是謀劃什麼事了,是不是為玫兒的婚事?」

  只有夫妻兩屋裡,新安郡主用手捶著肩膀嗯了一聲:「玫兒這孩子,喜歡陳家那小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原本呢們也樂見其成,可是今兒才曉得,那孩子心裡已經有了。玫兒怎受得了?勸了她半日,她還是不死心,那沒法子,等明兒當面問問,要她死心也好。畢竟嫁,總歸要嫁一個彼此喜歡的才是。」

  徐啟不由淡淡一笑:「如之間?」新安郡主瞟他一眼:「去,原來還不肯娶。」徐啟握上她的手:「很幸運。」兩娶都能得心相照之,這世間能有幾如此?

  次日新安郡主帶了林琉玫往邱府去,到了邱府沒多一會兒就聽到下來報陳銘遠來了,陳珍蘭和新安郡主相視一笑,讓琦年帶了林琉玫往屏風後去。陳銘遠走進廳裡,看見端坐上方的新安郡主,硬著頭皮上前行禮。

  陳珍蘭先開口:「遠侄兒,也不小了,是長輩可是好問的。新安郡主有意把女兒許配給,可願意?」新安郡主沒想到陳珍蘭比自己還快,但又想了想,由陳珍蘭來說也好。

  陳銘遠沒想到會這麼直接,眉微微一皺才道:「郡主的愛女,小侄也是熟悉的,從來都是當妹妹看,也只是妹妹。」屏風後的林琉玫聽的心如刀絞,琦年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林琉玫順勢靠到琦年身上。

  陳珍蘭哦了一聲就道:「也不曉得是哪家的女兒能讓念念不忘?遠侄兒,別怪沒提醒,娶了郡主千金,那可是什麼都有,況且福王有意為林妹妹求一個爵位。」陳銘遠到此時已經完全放鬆:「姑母的好意侄兒明白,不過侄兒雖讀書不多,卻也曉得有些事,定下了就不能轉移。況且生不過短短數十年,若沒有心儀之相伴,哪又有什麼意思呢?」

  陳珍蘭心裡點頭,林琉玫的眼閉上,淚已經流的滿臉,琦年抱住她不好出聲安慰,只是輕輕地拍著她的肩安慰。突然啪地一聲,卻是新安郡主拍了桌子,眉已經豎起:「好一張利口,竟是此生不渝了。可別忘了,就算如願娶了,也能讓過不好,覺得,能護住妻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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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 19:44:41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一章:懇求

  新安郡主的突然變臉讓陳銘遠的眉微微一皺,但他很快就開口:「小侄怎麼說都是堂堂一男兒,若連妻子都護不住,還算什麼男?至於過的好不好,只要能和她一起,就算是粗茶淡飯也好。」

  竟是這樣堅決?林琉玫已經沒有再哭,而是整個僵直那裡。陳珍蘭捕捉到新安郡主那一閃而過的惆悵,伸手拍一下新安郡主的手,新安郡主這才歎氣道:「看來,這個女子,確實很好。」

  陳銘遠眼裡有溫柔笑意,的確很好。陳珍蘭也笑了:「既然這女子不錯,就把她是誰告訴了,到時若爹娘不肯,也能幫著說一說。」陳銘遠還是搖頭:「此事做侄子的會先去稟明太妃,況且若婚事不成,難免會傷了她,所以……」還是不肯說,陳珍蘭對陳銘遠心裡有誰越發好奇,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值得自己這個侄子這般相待?可陳銘遠既不肯說,陳珍蘭也就不好再問,陳銘遠告辭出去,新安郡主才歎道:「也不知道家那個,現想清楚了沒?」

  陳珍蘭還待說話,琦年已經扶著林琉玫從屏風後出來,看見新安郡主,林琉玫只喊了聲娘就撲到她懷裡大哭起來。什麼都沒了,陳銘遠那麼堅決,就像昨日新安郡主說的,就算強嫁過去又如何呢?到時吃苦的還是自己,被丈夫冷落被妾室無視被下們背地裡嘲笑,這種日子有什麼好過?

  結親結親,自然要兩歡喜才能結親,而不是一邊不滿。新安郡主抱住女兒沒有安慰,少女情竇初開本是常事,總歸要讓她經受一些磨折才能長大,護不住一輩子的。

  陳太妃第二天結束祈福回到京城,先陪了太后進宮,這才起駕往齊王府來。陳銘遠本打算直接進宮去尋太妃,可又擔心那時太多了,不好和太妃說話,只得耐著性子齊王府等。

  齊王世子見陳銘遠坐立不安的樣子,笑著調侃:「好生坐著罷,不就一個娶親,這樣事情值得走來走去如熱鍋上的螞蟻?」陳銘遠瞪表弟一眼:「少說,也是定了親的,前些日子可還那樣笑瞇瞇的。沒定親之前,還不是怕花落別家,催太妃進宮去和太后講了數次。」

  齊王世子二月皇後開賞花宴時對入宮赴宴的秦婉柔一見鍾情,催了陳太妃去和太后講,還怕秦婉柔看不上自己,想法和秦家的少爺打了交道,又見了秦婉柔兩次。現兩婚事定下,不過王府世子娶親,歷來都有定例,雖定下還要安排各項禮儀,要到明年才能娶嬌妻過門。

  此時聽的表哥調侃自己,齊王世子不由呵呵一笑:「少年慕色本是常理,再說難道不是這樣?要不是這樣的話,這會兒還盼著祖母回來做什麼?」陳銘遠眉頭皺了下:「說少年慕色,那等到娶了秦家那位,等她容貌褪去,是不是也要納妾?」

  齊王世子手裡的扇子停止擺動:「男子漢三妻四妾不是常理?再說賢惠的女子就該主動為丈夫納的美妾就如賢良的臣子該主動為朝廷舉薦賢才一樣。」美妾是來分丈夫恩愛的,但賢才好像不是來分皇帝信任,陳銘遠還待再說就有來報太妃車駕將要到門前,兩表弟兄停止說話,整理衣衫出門迎接。

  祈福將近一月,雖然那裡也有服侍,但總比不上家裡。陳太妃臉上還是有些憔悴,看見出來迎接的就笑著道:「都出來做什麼,又不是不常回來,散了吧。」齊王和王妃還是扶著陳太妃進府,又帶著眾行禮後齊王才推下,留王妃和幾位姬妾這裡服侍。

  陳銘遠也本該退下的,可好容易等了這麼些時候,哪肯走,只是那裡磨磨蹭蹭的,陳太妃雖則年老眼卻不花,搖頭笑道:「阿遠可是有話和說?」王妃已經笑道:「太妃果然是疼遠侄兒的,不過遠侄兒也很孝順,等了太妃好些日子。」太妃被說的滿臉都是笑:「們為回來肯定也忙碌很久,先下去歇著吧。阿遠坐過來和說話。」

  王妃帶著姬妾退下,陳銘遠這才坐到太妃身邊,想了想開口:「姑祖母,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原先說的不宜早娶,可現已經十八,算不得早娶了。」陳太妃閉著的眼這才睜開:「想娶媳婦了?宮裡時候也隱約聽說了,林家那個孩子不喜歡這沒什麼,她雖是郡主之女,可嬌慣太過。那日吳王世子進京,見他的小妹生的也很出色,行事也很妥帖,想為求她為妻。恰好現也問了,等明兒進宮去和太后說,求太后一道脀旨,讓娶了這個郡主。」

  陳銘遠急忙開口:「姑祖母疼愛侄孫,侄孫是曉得的,不過侄孫心裡已經有了。」有了?陳太妃的眉皺起來:「遠兒,要曉得,娶妻可不是只為了。」陳銘遠撩衣跪下:「侄孫自然知道,可是侄孫心裡的這個,並不是那樣沒名聲家的姑娘,她出身相貌品性,都是上好的,也足以配得上侄孫。」

  陳太妃皺眉細思,如果不是宗室女,那就是京城或者家鄉的大族,京城裡的話,那些勳貴大臣家的女兒好像也沒有這麼個,若是家鄉的大族,能和陳家相配的,也只有徐家了。徐家的女兒?陳太妃一一仔細思量,徐家總是親戚,陳太妃立時就把徐家有幾個待嫁女兒給尋出來,眉皺的更緊:「說的總不會是徐家的千金?可是他家那幾個未嫁女兒,十二小姐性子不好,十三小姐容貌不佳,十四已經定了親,十五小姐倒還好,可她爹的出身未免低了些。十六小姐的話,聽說是個出名的才女,容貌更是上佳,可小了許多,再說她爹也不過就是個舉。別的就是旁支的千金,可有些輩分不對,有些就更別提了。」

  陳銘遠已經不能讓太妃再數下去,忙道:「姑祖母果然聰明,就是十三小姐。」陳太妃的眉頭皺起來:「十三小姐的話,要說出身品性都能配得上,但這相貌?遠兒,雖說們這樣家娶妻是娶德的,但相貌也要中看。況且生的著實好,哪能配一個相貌平平的妻子?要真娶,都蘀感到不值。」

  見太妃沒有立即反對而是點出曼娘不過相貌平平,陳銘遠頓時鬆一口氣,立即加大說服力度:「姑祖母您也說了,們這樣家,娶妻是娶德的,曼娘她德才兼備,雖不是出名的才女,可也識得字做得詩,說幾個典故也是張口就來。至於管家治下,那更是沒得說。這樣女子,自然是都肯相求的。容貌本就是次之又次的,況且們這樣家,難道孫兒還沒見過那樣絕色不成?」

  見陳銘遠說的振振有詞,陳太妃突然一笑,伸手把陳銘遠拉起來:「來,來,告訴姑祖母,可是對那十三小姐情根深種?那姑娘也見過,安安靜靜不愛說話,做也還妥帖,看不出什麼別的好來,怎地就這樣捨不得?要曉得她前頭那個,就是嫌她長的不夠美,才撇了她娶了現這個。」

  陳銘遠沒想到太妃會這樣問,一張臉登時紅起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陳太妃也沒再追問而是心裡細思,徐陳兩家門當戶對,徐家現也是蒸蒸日上,娶了這麼個妻子對陳家也多有助益,至於相貌,到時多納兩個美妾就是。

  陳太妃心裡對這門婚事的好壞都想了個清楚這才笑著道:「活了這麼十幾年,頭一回求,又是這樣大事怎會不依?只是可要知道,她的繼母是新安郡主,郡主的女兒對是情根深種,到時要他們不許也沒有法子。」

  陳銘遠張口就來句不會的,不會?陳太妃眉又皺起,陳銘遠忙掩飾地道:「姑祖母,郡主是個通情達理的。」陳太妃決定暫且放過,又問了陳銘遠幾句別的話也就讓他下去自己歇息一會兒。

  陳銘遠心願得償十分歡喜,可臨走之前還是對太妃道,千萬別忘了。太妃不由搖頭歎氣,直說不會忘。等陳銘遠走了,陳太妃閉目細思很久才喚來身邊的侍女:「去,去新安郡主府上下貼,說明兒請郡主夫婦過來府上賞荷。」

  侍女應是退下,陳太妃這才重又睡去。若是別個也就罷了,可是曼娘是新安郡主的繼女,就算越過新安郡主由徐大太太夫婦許婚,難免會造成夫妻父女母女之間有些不和,這樣就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

  徐啟收到齊王府的帖子不由奇怪,雖說和齊王府也算有親,可往來並不親密,娶了新安郡主之後,也就是一般相待,怎麼今兒會特地下貼約去賞荷?

  徐啟未免要拿了帖子去和新安郡主商議,新安郡主眉微一皺就道:「太妃素來疼愛這些晚輩們,只怕是聽說了玫兒的事要勸解一二,既然也給了帖子,就去一趟也好。」夫有命,徐啟自然聽從,這件事一定就想起兩個女兒的親事,眉頭不由皺起:「明年又是會試之期,到時會有不少舉子前來京城,若京城尋不到合適的,不如就趁那時候給她們倆挑一門親事,說可好?」

  丈夫這樣說是對自己女兒也真心疼愛,笑著應了:「這事就依,不過要能京城尋摸到一個好的,就省得女兒們嫁去外鄉。」徐啟也笑了,又和妻子商量下該給女兒們挑們什麼樣的親事,到了第二日新安郡主和徐啟帶了林琉玫去齊王府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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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定

  齊王世子出來迎接,新安郡主見了齊王世子,打趣了他兩句,齊王世子一張臉都紅了,林琉玫又見過了表哥,聽到人人都要成親不由輕歎一聲。齊王世子已經笑嘻嘻道:「林表妹也已十四了,這樣歎氣難道不是想嫁人了?告訴表哥,想要嫁誰,表哥去幫你說。」

  林琉玫橫齊王世子一眼一語不發地繼續走,新安郡主牽住自己女兒的手對齊王世子道:「你啊,還是操心自己的婚事吧。」說笑間已經來到廳上,陳太妃旁邊有王妃還有兩位郡主陪著,彼此見了禮,按說徐啟見過太妃就該退下,陳太妃反讓王妃和郡主帶了林琉玫下去,這才對徐啟道:「你們成婚也有一年多了,我還沒和你們好好說說話,就留下吧。」

  太妃輩分高,地位尊,徐啟自然不能反對,重新行禮後和新安郡主一起留下。這個舉動讓新安郡主開始狐疑,難道說太妃並不是要安慰下林琉玫而是有別的事?至於別的事,最大可能就是孩子們的婚事了,難道說太妃要為曼娘他們做媒?

  新安郡主心裡想著,面上笑容平靜:「太妃從來都是疼愛晚輩們的,今兒讓我們來,可是有什麼好事?」陳太妃哈哈一笑:「就你嘴巧,好事當然是好事,但說的不對就可能變成壞事,所以我才把你們夫妻都叫來。」

  陳太妃這話讓徐啟夫婦都愣了下,新安郡主笑著道:「既然是好事,那太妃也就趕緊打破這個悶葫蘆。您知道我這人歷來笨,猜不著的。」陳太妃嗯了聲才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一轉眼遠兒也就那麼大了,算命的說他不宜早娶,不過也十八,算不得早娶。他的婚事一直放在我心上,原本想在宗室女子中為他擇一個媳婦,可現在他自己看中了,求到我面前……」

  陳太妃在說話,新安郡主心中就在思量,猛地開口道:「太妃的意思,他看中的,是曼娘?」曼娘?這關曼娘什麼事,徐啟眉頭皺緊:「曼娘在家鄉呢,再說若真有什麼風聲,怎地我們都不知道?」

  陳太妃手輕輕一拍:「對,他看中的是就是曼娘,至於你們不知道這也是他想的周到。若到處去嚷,那時未免會傷了曼娘和玫兒的姐妹之情。」陳太妃這話說的有理,新安郡主臉上已經重新露出笑容,見徐啟的眉依舊皺著才接了太妃的話:「是,太妃說的有理,這門親事在我瞧來也是門當戶對十分合適的。」

  陳太妃輕輕地拍一下新安郡主的手,非常滿意她的回答:「這才對,你和徐儀賓都是二婚,各自有兒女。她們姐妹年紀又相近,相處起來難免會有些小爭執。況且又是這樣大事,所以我才把你們兩個都找來,就怕的你們夫妻生隙,這樣就不叫結親,而是招仇。況且你們日後總還會生兒育女,若曼娘和玫兒之間因這事也生了罅隙,那叫日後你們倆的兒女怎麼面對兩個姐姐?」

  新安郡主起身行禮:「太妃關懷我感激不盡,玫兒那裡我定會好生和她說,定不會讓她們姐妹生隙。」這樣最好,太妃重又點頭:「我知道外面人雖說你性子強了些,卻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人,這才來尋你們夫妻說這事。要知道,一家子之間,最要緊的是彼此要和睦,特別又是你們這樣人家。」

  徐啟也起身行禮:「太妃教誨,小侄知道了。」陳太妃讓他們倆坐下:「這是大事,你們休要嫌我這個老太婆太過囉嗦。還沒恭喜你們夫妻倆,得了個好女婿呢。」徐啟和新安郡主兩人忙又起身行禮致謝。

  這件大事既然了了,陳太妃也十分高興,又說幾句家常這才讓徐啟離開,這邊和新安郡主前去荷花池賞荷。這件事十分隱秘,王妃等人也並不曉得,只當是陳太妃偶然動興想叫人過來賞荷,郡主們和林琉玫在荷花塘邊過了許久才見陳太妃過來,王妃忙上前迎著笑道:「本以為母親今兒極有興致,誰知我們都等了許久才來,母親和新安妹妹說什麼呢?」

  陳太妃笑著道:「倒讓你們久等了,我和郡主還能說什麼,不過是說家常話。」說著陳太妃已坐到桌邊招呼她們:「都坐下吧,都是熟人,何必拘著禮數。」眾人這才各自坐下,此時滿池荷花盛開,遠望都是一片紅色,中間點點碧色,一陣清風吹來,荷香滿懷,只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眾人賞玩一會兒,陳太妃對林琉玫招手:「玫兒過來我這邊坐。」等林琉玫剛一坐下陳太妃就把她摟到懷裡:「玫兒今年都十四了吧?該議親了,讓你娘給你尋一個出色男子,這才配得上呢。」聽到這話林琉玫只覺得如萬箭穿心一樣,議親別嫁,就再見不到銘遠哥哥了,可他說的那麼決絕,再糾纏只會讓人笑話,勉強笑著道:「世上的出色男子,哪能輪到我?」

  陳太妃哈哈笑了,拍一下林琉玫的背:「胡說,你是什麼樣人,這京城裡的人還不是盡由著你挑?」王妃在旁邊抿嘴笑:「母親果然愛做媒,家裡的這幾個孫女,母親可要多留心些。」說的那幾位郡主臉不由一紅,林琉玫聽著眾人的笑聲,曉得陳銘遠和自己終將無緣,只是不知道哪個女子是陳銘遠的心上人,她定長的十分美麗,為人溫柔善解人意,和自己不一樣。

  賞過花用過午飯也就告辭,回去馬車上新安郡主看著林琉玫的神情把她攬到懷裡:「玫兒,你陳家表哥終究是要娶妻的。」林琉玫眼裡不覺有淚,但還是回答:「我知道,娘,我知道。」女兒心傷新安郡主也是曉得,但別的事好辦,只有這件事是幫不了忙,仗不了勢的。

  又不是不知道有人仗勢嫁過去,結果如何呢,多成怨偶。新安郡主拍拍女兒:「你知道就好,可等你陳家表哥娶了妻,在外應酬見到,你能待她一如以往?」這話問的很殘酷,林琉玫又想哭,但還是忍住沒哭只是點頭。

  新安郡主曉得女兒心裡還忘不掉,但能有個反應就好,繼續把話問出來:「那,你陳家表哥如果娶了你曼娘姐姐,你會怎麼做?」這話如五雷轟頂一樣,況且問的又這麼敏感。林琉玫的淚頓時在眼眶裡打轉不肯掉下去,但臉色已經煞白,重復一句:「曼娘姐姐?」

  看見新安郡主點頭,林琉玫閉上眼淚已經落下,絕望漸漸漫遍整顆心。新安郡主把女兒抱的更緊,什麼都沒說只是拍著她,林琉玫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娘,陳家哥哥心裡的人,是曼娘姐姐?」

  新安郡主沒有點頭,但不說就代表了承認,林琉玫伏在娘懷裡什麼都沒說,只是緊緊抱住她。這個孩子,已然是情根深種,可這種事情,哪是能強求的?

  車到徐家,林琉玫什麼都沒說下車就往裡走,新安郡主叫住她,林琉玫轉身對新安郡主笑一笑:「娘,我沒事,只是想靜一靜。」靜一靜也好,新安郡主吩咐丫鬟們好生服侍著,這才往自己房裡走,徐啟已等在那裡,瞧見妻子進屋就有些躊躇地說:「若玫兒心裡不歡喜,這門親也就作罷。」

  新安郡主的眉挑起:「你把我當成那樣小氣的人做什麼?就算我們拒了這門婚,難道你以為玫兒絲毫就不影響?曼娘這孩子經了這麼多的事,又這麼懂事,難得遇到這樣的有情人,又何必拆散了?至於玫兒那邊,她總是小孩子家,傷心是難免的,過一陣也就好了。」

  話雖這麼說,徐啟還是在晚飯前去安慰林琉玫,那時林琉玫已經不哭了,只是坐在窗前想心事,見繼父進來也只起身相迎,不等徐啟開口林琉玫就道:「父親要說什麼我已經知道了,當日我曾問過曼娘姐姐,說若喜歡的人心裡有人那怎麼辦?曼娘姐姐說,那也只有斷了。當日曼娘姐姐能做到,我想,我也能做到。」

  雖然林琉玫努力讓自己的話說的平靜些,可還是忍不住眼角有淚,徐啟無法再多安慰,只是拍拍她的肩。過了好一會兒林琉玫才把眼角的淚擦掉:「父親,我沒事的。」如果是曼娘這樣說,徐啟就相信了,可是林琉玫,但這畢竟不是自己親生女,徐啟也只再安慰幾句就出來。

  門外新安郡主已經等在那,徐啟奇怪地後退一步,新安郡主淺淺一笑:「孩子總要經些事才會長大,我又護不住她一輩子。」福王總會去世,皇帝的照拂也多在前程上而不是在別的方面,總歸是要靠朋友靠家人。

  徐啟了然點頭,兩人悄沒聲息地離開。屋裡的林琉玫長歎一聲,忘了、忘了、忘了吧。

  陳太妃既點了頭,陳家這邊對曼娘也是知根知底的,挑了個好日子就上門來求親,兩邊換了庚帖,下了插定,各自也就回去籌備婚事。

  既定了下來,徐啟也就修書一封回家鄉,一來報已經給曼娘定了親,二來還要把曼娘接到京城待嫁。信到家鄉的時候已經是八月初,那時園裡的桂花新開,曼娘和姐妹們在桂花樹下摘桂花,好做桂花釀,等賞菊時候喝。

  十二小姐的婚事在四奶奶他們回家鄉後也終於定下,也是本地望族,曾出過一位閣老的沈家族人,雖本人只是個秀才,父親只做過一任知縣,但門戶也算相當。婚事定下後,十二小姐也開始學著管家理事,不再似原先一般事事都要爭先,姐妹們相處更和睦了。

  曼娘攀下一支桂花,正要放到籃中夏露就尋來:「小姐,京中來信了,太太請您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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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陳家

  快到中秋了,想來是京中送節禮的到了,曼娘把桂花放到籃中,十六小姐已經笑了:「姐姐快些去,看京中送來什麼好東西,要是還有棗泥糕,我可要先吃些。」十七小姐眨眨大眼睛:「十六姐姐,昨兒你不是嫌棗泥糕不好吃?」

  十八小姐已經細聲細氣地道:「十六姐姐的口味,那是極挑剔的。」十六小姐啐她們一口:「呸,沒別的事就只會打趣我,不就是昨兒作詩,你們輸了。」小姐們頓時又笑起來,曼娘在笑聲裡和花香中走出花園,往徐大太太上房來。

  剛進上房還沒有行禮,徐大太太就笑著起身拉住孫女的手:「這一身的桂花香,你們定是又自己動手了。」說著徐大太太望向孫女,見她恬淡自如,清淡如菊,徐大太太真是越看越滿意,拉著她的手坐下:「這朵鮮花還是被人摘走了。」

  徐大太太這話一出曼娘就知道了,定是自己親事已經定下,還是父親定的,臉不由一紅,只是低頭不語。徐大太太感慨一會兒才道:「陳家那孩子,對你也是真心實意,說動了太妃,上個月在京裡已經下了定,不過陳家那邊因當初說這孩子不宜早娶,一應事宜還沒準備好,況且算命的也說了,此時定親也不妨,但總要等年滿二十後再娶。所以婚期就定在後年初,總要到二月才嫁。」

  徐大太太在那絮絮地說,曼娘卻是又驚又喜又有幾分不安,那不安,就是為了林琉玫了,畢竟林琉玫對陳銘遠的心,曼娘當時看的十分清楚,此時和陳銘遠定親的人成了自己,那會不會讓爹爹和新安郡主之間生了嫌隙?

  曼娘打斷祖母的話:「祖母,這些不必說,孫女只是擔心,當日林家妹妹對陳家表哥也是有心的,此時和陳家表哥成了姻緣的人是孫女,會不會爹爹和母親之間?」徐大太太雖知道林琉玫對陳銘遠有心,但少年男女之間,總要彼此相照長輩們才喜聞樂見願意成全。此時明顯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不過孫女能想的這麼周到徐大太太也歡喜,笑著拍拍孫女的手:「你果然是個周全妥帖的孩子,這件事你爹爹信上也說了,說林家姑娘雖則傷心,但也講通了。你爹爹和郡主之間,並沒生什麼嫌隙,要我一定要告訴你。」

  說著徐大太太把信遞給曼娘:「你若不信,自己瞧瞧就是。」曼娘接過信看見果然是父親熟悉的字跡,信中拜托了又拜托,要徐大太太務必轉告曼娘,說並沒和新安郡主之間生什麼嫌隙。父親是怕自己擔心,才不給自己寫信而是讓祖母代轉吧?

  曼娘心裡的不安這才消去,笑著看向徐大太太。徐大太太知道孫女也是願意嫁的,不由笑著道:「哎,你平日是十分沉靜自如的,今兒也這樣了?」曼娘不由臉紅低頭,聲音有些囁嚅:「祖母也來打趣孫女?」

  徐大太太把孫女摟進懷裡:「這怎麼是打趣呢?成親成親,雖說是我們長輩們做主,但也要你們小兒女歡喜才好。現在陳家那孩子是歡喜了,我看你歡喜我心裡不也高興?」曼娘低頭淺淺一笑,淡淡的紅又從耳根彌漫開來。

  曼娘和陳銘遠定親的消息很快就傳遍,姐妹們總是要來恭喜道賀一番,那些打趣也不必多說。定下過完中秋後九月初走,那時路上涼快也好走。這回又要把那些東西都收拾了去,徐大太太又備了些給孫女的添妝,曼娘瞧著這些東西倒不好意思了:「祖母,這些東西孫女已經很多,無需再添了。」

  徐大太太聽了聽想了想就把東西收起:「也是,明年十月你舅公滿七十五,我和你祖父都要進京去賀壽,那時再給也是現成的。」徐大太太沒說的還有,到時可以一直住到曼娘出嫁,親眼看著孫女嫁出去。

  雖說徐大太太和寧國公是兄妹,兩人畢竟是異母,年齡差距又大,寧國公過七十五的大壽,這關山萬裡的,徐大太太平日又怎會想親自去京城呢?為的還不是自己?曼娘覺得心裡又開始酸澀,沒有說話只是用手摟住祖母的脖子。

  中秋過後,進京的日期一日比一日近,所有的東西都裝箱封好,跟隨的人也定好,曼娘看著住了這麼多年的屋子,但願這回進京,再回來時不是依舊待嫁的女子。接著曼娘就搖頭輕笑,不會的,陳銘遠不是俞泠,不會為了個美貌女子就忘了一切。

  曼娘覺得耳根又開始發燙,不由伸手把自己的耳朵捂住,怎麼就對他這樣相信?要知道他可是說過男子納妾是天經地義的話的。不過,想到之後陳銘遠的道歉,曼娘的頭又偏了下,既能知道抱歉,那就是說,這是個好人。

  春雨滿面笑容走進來:「小姐,方才親家太太遣人報喜,說舅爺中了舉人。」曼娘的舅舅上回鄉試沒中,此次又考,曼娘也曉得自己外祖父母是望著舅舅能中一個舉人慰藉的。不是稀罕那點誥命,而是因書香有人接了,不由笑著道:「這是喜事,你快些把我給舅舅備的禮物尋出來,讓他們快些送去。」

  春雨應是就又笑著道:「親家太太派的人還說,既然舅爺中了舉人,索性就讓舅爺送小姐進京,橫豎舅爺是要去赴明年的會試,早上京也早好。」陳家在京城也有府邸,雖主人不在,但也有下人看守打掃,倒無需憂慮進京下處。

  這麼好,雖說徐啟派來接和這邊送去的都是至誠老實的管家,可總沒有和親舅舅上京那麼方便。曼娘唇邊笑容越來越大,春雨尋好了東西才湊到曼娘耳邊:「其實呢,我還替小姐發愁呢,等嫁過去,那又是舅舅又是叔父的,小姐要怎麼稱呼才好?」

  曼娘一張臉登時紅起來,手裡的梳子就往春雨肩上打去:「嘴裡在說什麼呢?還不快些把東西送了?」春雨身子零活,往後輕輕一仰就讓開,已經笑著走出屋子。曼娘把手裡梳子放下,瞧向鏡中的自己,見那張臉越來越紅,不由用雙手緊緊捂住,只剩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面,如那天上星一樣亮。

  看了許久才把雙手放下,開始整理起該帶些什麼東西,在家時候又多了些,也該去那些已出閣的姐姐們那裡各自辭了。還有給小侄子小外甥們做的針線,也要趕緊做出來。此時雖已是深秋,曼娘的心卻如陽春三月一樣鮮花怒放。

  陳家那邊既有這個意思,徐大太太當然是樂意至極,這樣一來就要等那邊祭過祖宗拜過祠堂萬事齊備才走,曼娘啟程的日子比原來說的要晚了半個月,徐大太太也能和孫女再多說說話。

  陳家的舉人雖不稀罕,但獨子中舉讓陳閣老老懷大慰還是擺酒請客熱鬧些日子。徐家這邊雖說長輩們在守孝不好出門,但在家能出門的年輕人幾乎是全部都去賀喜。

  曼娘也跟了三奶奶她們前去賀喜,曼娘剛隨三奶奶走到陳家二門就見陳七太太迎上來,曼娘忙叫舅母行禮下去。陳七太太已和三奶奶她們廝叫過,剛要去扶曼娘就聽到傳來笑聲:「還沒恭喜過十三外甥,這又嫁回外祖家,還不知被怎麼疼呢。」

  曼娘曉得今日來陳家是必會被打趣的,也只對來人行禮叫了聲就退到一邊低頭裝沒聽見。陳七太太已經對來人笑道:「就你會說,沒見外甥女今兒是早早就起來往這邊趕,還不快叫侄女領了她下去歇著?」

  來人也是陳家的人,陳閣老這一支人丁單薄,今日這樣大事,也要請族中相處的好的過來幫忙料理,這人掩口一笑:「果然七嬸嬸心疼外甥,只不過你侄女在那想著,這到底是怎麼叫?是叫三嫂子呢,還是叫十三表姐。」

  曼娘的耳根又有微微的紅,眾人已經笑了,好在陳家那姑娘只上前叫十三表姐,曼娘這才收拾思緒先去給陳夫人賀喜。陳夫人已近七十,兒子有出息她是十分歡喜的,況且疼愛的外孫女又嫁進陳家,這門親事也是稱心如意的,樁樁件件讓平日多病的陳夫人此時也比平時精神幾分,穿了吉服滿面喜色,坐在房裡聽眾人不住嘴地贊。

  等曼娘一走進來,立時就有不少人站起身迎接,還有嘴快地道:「今兒來還要叫外祖母,下回再來,就該稱祖母了。」從外頭一直到裡面,遇到的人不少,被打趣的次數也多,曼娘的臉倒沒有像方才那樣紅了,只當沒聽見一樣,上前給外祖母行禮。

  陳夫人已經拉住她的手讓她起來,看著外孫女越看越滿意,笑的嘴都合不攏,自然有人在旁湊趣說笑,陳夫人讓外孫女坐在自己旁邊這才笑著道:「你們啊,一個個都是當舅母姨母嫂子表姐妹的人,這會盡笑話我曼娘,我可不依。」

  這話讓周圍人都笑起來,紛紛說哪是欺負曼娘,這不是要大家再親熱些?陳夫人聽的滿臉是笑,握住曼娘的手越來越近。曼娘抬頭和外祖母相視一笑,老親有老親的好,大家都是熟識的,比不得去嫁那些從沒去過的人家。

  陳家這邊事情辦的差不多,擇了九月二十七的上好日子,陳七老爺就帶了外甥女上京。臨行前曼娘在陳家住了幾晚,陳夫人還是捨不得外孫女離開,畢竟已是風燭殘年,又歷來體弱多病,誰知道這次離開,還有沒有相見之期?

  可女兒家出嫁也是常事,陳夫人不能攔阻,只有親自送曼娘他們到了碼頭,看他們上船離去。曼娘也曉得外祖母的心,只願時光別那麼無情,等重回家鄉時候,還能見到外祖母慈愛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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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家人

  路上十分順利,不過二十多日就從家鄉到了通州,船到碼頭,什麼事都有下人料理,曼娘只需在艙內安心等著就是。春雨她們都跟曼娘來過數次,只有夏露是頭一回出門,一路上不好相問,但已到目的地不能下船,還是有些焦急,坐在那只往窗外瞧。

  秋霜不由笑了,又想打趣她兩句,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騷亂聲,接著一個管家娘子走進來,笑瞇瞇地道:「小姐,八爺親自到通州來接您,此時正在外面和舅爺說話呢。」爹爹?曼娘簡直不敢相信,顧不得許多就急忙起身,掀開簾子就往前艙走,管家娘子忙在後面跟著,這碼頭上人來人往,小姐這舉動也實在太出乎人的意料。

  但這船再大也不過那麼長,曼娘幾步就走到前艙,見站在船頭和舅舅說話的正是快一年沒見的爹爹,除此還有徐明晉也在那,曼娘面上現出喜悅,快步上前就要叫人。管家娘子總算追上曼娘開口:「小姐,您記掛著八爺,也是常事,可是這在碼頭上人來人往。」

  徐啟已經開口:「不妨事,我們的船停的遠,再說我許久沒見曼娘了,也想的緊。」主人既發話了,管家娘子也就退到一邊。陳七老爺這才笑著道:「曼娘這一路雖沒說,但也念著姐夫,我還想著等下了船,也不在這歇息,直接換車就走,誰知姐夫就來接了。也不曉得是不是我沾了曼娘的光?」

  徐啟見女兒和平常一樣,心裡這才安定,笑著對陳七老爺道:「自然是曼娘沾你的光。」陳七老爺不由哈哈一笑:「姐夫也別哄我了,明明就是你想女兒了。」徐啟只是一笑沒有說別的。

  寒暄幾句,也就下舟而去,徐啟既來接曼娘,曼娘他們又遠道而來,也就在驛站歇息一晚再進京。進了房洗漱一番,廚房又送來一份飯菜,驛站的飯菜是沒有家裡好的,曼娘只喝了一碗粥吃了個包子再夾一筷子菜就算吃完,剩下的讓丫鬟們去分了吃。

  丫鬟們剛把東西收拾下去,就聽到門外傳來一聲輕咳,春雨忙掀起簾子:「小姐,八爺來了。」曼娘起身迎接,徐啟已經走進來,瞧一眼丫鬟們收拾下去的飯菜才道:「這驛站的飯食就是如此,你弟弟在這住了兩日,嚷著回家要好好補補。」

  曼娘斂眉一笑,請徐啟坐下又給他倒杯茶:「這是新得的碧螺春,雖不是明前的,也是今年的新茶。只是這邊的水硬,比不得家鄉的水泡出來的。」徐啟接過茶,見茶色似綠蔥,葉如新芽,嗅一嗅就道:「果然還是家鄉的茶好。」

  見父親喜歡,曼娘臉上笑容更甜:「女兒這回上京,祖母還讓女兒給爹爹帶了不少東西。」說著曼娘就掰指頭開始數,徐啟面上笑容更盛:「好了,好了,爹爹曉得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就別數那麼多了。」

  曼娘坐回父親身邊,看著父親的臉突然笑了:「爹爹果然越活越年輕,二月爹爹走的時候還有些小皺紋,今日女兒一見,竟半根皺紋都沒有。爹爹這樣,哪是過幾年就做祖父的人?」徐啟不由自主摸摸自己的臉:「真的嗎?還過幾年就做祖父,你弟弟可還小。」

  曼娘的頭微微一偏:「不小了,晉弟已滿了十四,眼看就十五了,爹爹難道還沒給晉弟尋摸一個好媳婦?」徐啟算一算就笑了:「我和你母親提過,她說留心著呢。」說到你母親的時候徐啟往女兒臉上看去,見女兒依舊笑吟吟的,一顆心這才放下來,雖知道女兒為人,但這種事情總是大事。

  曼娘見徐啟只瞧著自己不說話,唇不由撅起:「爹爹這是把女兒當成那種小氣的人了?爹爹既娶了母親,這家裡的事自是要交給母親去打理,晉弟和難哥兒的婚事,也自是母親和爹爹做主,難道還要女兒在中間橫插一竿子不成?爹爹若再以為女兒會為了這個不高興,那就是錯看女兒了。」

  說著曼娘身子一轉,做出不理徐啟的樣子,徐啟不由笑了,安慰女兒道:「我知道你是個聰明懂事的孩子,只是現在家裡和原來不一樣。我始終怕你……」曼娘轉過身,看著徐啟笑了:「爹爹的擔心女兒曉得的,可是爹爹既明白女兒是什麼樣的人,難道還不知道郡主是何等樣人?郡主若真是那樣面上寬容實則小氣的女子,又怎會待晉弟和難哥兒如親生一般?」

  被女兒反問徐啟並沒生氣,反而十分欣慰,女兒果然依舊是那樣懂事大方,為人著想只是?徐啟的眉皺一下:「我這不是怕你受委屈?」曼娘噗嗤一聲笑了:「爹爹這話煞好笑,女兒哪裡會受委屈?女兒是缺吃的還是少穿還是沒人服侍了?況且女兒再說句大話,娘活著時候也好,祖母也罷,還有姨母也好,都諄諄教誨女兒,女兒現在是十七歲不是七歲,怎會受委屈呢?至於有些下人,下人們賢愚不齊是難免的,小事不用去管,大事的話,自有人去收拾。」

  女兒一直都很穩重懂事,但徐啟從沒有像今日一樣覺得女兒如此體貼,臉上笑容又現:「我知道我知道,可……」曼娘起身把徐啟拉起來:「爹爹,您就別可是了,女兒不是小孩子了,您啊,好好地和舅舅說說,等明年舅舅赴過會試,也能稱您一聲前輩。」

  陳七老爺的聲音已經響起:「好啊,曼娘,就依了你這吉言,到時我就不叫姐夫,該稱前輩了。」說著陳七老爺已經走到徐啟跟前:「姐夫,曉得你是關心,可是曼娘也不是孩子了,若不是,」陳七老爺飛快地把那後面那句話給咽下去,重新道:「你這樣,就是關心則亂了,走走,還是回去再和我說說別的,我雖在京城出生,可離開京城也有不少年了,還不曉得京城現在變成什麼樣了?」

  徐啟看向女兒,心中驕傲感頓生,別說滿京城裡面尋,就算是自己見過的那麼多名門閨秀、宗室千金裡面,也沒有一個比的上自己女兒這樣周全大方體貼人的。

  曼娘送走父親和舅舅,打個哈欠準備回屋歇息,轉頭看見徐明晉站在那裡,不由笑著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進去?」徐明晉已經從孩童長成少年,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濃眉微微揚起,看得旁邊的丫鬟不自覺紅了臉。

  弟弟果真不是小孩子了,曼娘眼一掃就明白,掀起簾子進門,給他倒茶,笑著道:「你來,總不會是告狀的吧?」徐明晉正好接過茶,聽了這話差點把茶打翻:「姐姐幾個月不見愛說笑話了?我告什麼狀呢,又不是小孩子,再說也沒誰給我委屈受。」

  曼娘坐到弟弟面前,把春雨拿出來的點心往弟弟面前推一下:「這些都是臨走前祖母吩咐廚房做的,說你愛吃這個,特地做了兩大包呢。」徐明晉拿了一個意思意思吃了就笑著說:「祖母還當我是小孩子愛吃甜的,我現在早不愛吃了。」

  曼娘點頭:「嗯,再過幾年就該娶媳婦了,不過我倒覺得,你要能受委屈,受一受也好。」徐明晉驚訝地睜大眼,曼娘忍住笑:「你難道沒聽過成才的人,要苦其心志嗎?」徐明晉笑了:「姐姐還是愛打趣我,你就放心吧,我定不會做那種京裡常見的紈褲子弟,我會好好讀書,努力上進,照顧弟弟愛護妹妹,孝敬……」

  曼娘已經笑的直不起腰來:「得,你就別把當日我和你說的話原原本本說出來。你長大了,這很好。」看著曼娘沉靜的臉,徐明晉想起當日母親去世時姐弟們的傷心,還有知道父親要另娶時的惶恐,都是姐姐在旁邊陪伴安慰,其實姐姐也只大自己兩歲。

  徐明晉的手覆到姐姐手上:「姐姐,我是長大了,以後姐夫欺負你,我會上去揍他。那什麼為了外面的美貌女子就不要妻子這種事情,他要敢做的話,我就把你接回來,我養你。」弟弟說的一本正經,曼娘忍笑不住,看著弟弟故意板著臉:「我知道了,那你以後娶了妻子,看見外面美貌女子,要納她為妾,然後為了這個美貌女子冷落了妻子,於是你的妻舅就要把你妻子接回家,那時你怎麼想?」

  這樣的反問常有,徐明晉很快就答:「姐姐,你常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不願自己的姐姐受委屈,當然也不會讓自己的妻子受委屈。」說完徐明晉看著曼娘臉上的笑容,不由臉一紅嚷道:「姐姐你又取笑我。」

  曼娘忍不住伸手捏弟弟臉一下:「什麼取笑你?做一個堂堂男子,自然要有自己的責任,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不過呢,也怕你心性不定,現在說的這麼好,以後可不如此。」徐明晉被姐姐這樣一說忍不住嚷起來:「姐姐又取笑我,我可不是那樣見一個愛一個的。」曼娘又笑了,春雨已經上前笑道:「是,知道少爺現在已經是大人了,會護著小姐,不過這會兒天已晚了,明早還要趕路,少爺還先請回屋歇息才是。」

  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夜深,徐明晉忙起身告辭,曼娘叫住他:「哎,長成大人了,這點心要不要送到你那邊?」徐明晉不由做個鬼臉:「不要了,可是姐姐你也別扔了,難哥兒好這個,汪嫂子不許他吃太多甜的,說對牙不好,我到時悄悄給他送去。」

  才說是大人呢,這會兒又露出孩子樣,曼娘瞧著弟弟走出去,也就收拾準備睡覺,春雨伺候曼娘時間長了,笑著道:「小姐也該像和少爺一樣多笑笑呢。」曼娘摘下髮上的釵:「為什麼?」秋霜已經接口:「這樣等小姐嫁過去,才會得長輩們的喜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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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重逢

  得長輩們的喜歡?曼娘仔細想了想,還沒說話夏露就道:「小姐這麼好,待人寬厚有禮,對我們也好,對長輩也很孝順,不輕易嬉笑正是大家閨秀的風范。長輩們怎麼會不歡喜?」冬雪也笑了:「夏露你雖說的是,可是呢,這人上一百就千奇百怪,小姐們有各種各樣性子的,長輩們不也如此?」

  丫鬟們嘰嘰喳喳中,曼娘已經卸掉妝容,起身笑著道:「你們再說來說去,我就被你們誇成一朵花了,都坐了這麼多天的船,你們還不累?都下去吧,我要歇著了。」丫鬟們齊聲應是服侍曼娘躺好後退下。

  曼娘看著外面的燈一盞盞熄滅,這才睜開眼,其實雖和爹爹弟弟丫鬟們都說的毫不在意,可是心裡還是有些忐忑的,畢竟曼娘能肯定自己和爹爹在想什麼,但是曼娘不能肯定新安郡主是怎麼想的,畢竟林琉玫才是新安郡主的親生女兒。

  曼娘想了好一會兒覺得困倦襲來,這才閉眼安睡,別去想了,還是好好地歇息,明日起來還要趕路呢。

  既然徐啟親自來接,從通州到京城也就沒那麼趕,晃晃悠悠倒似是出來游玩一樣,不過此時已是深秋,路邊也沒什麼景色好看,只是彼此說笑消磨這路上時光。第三日中午就進了京,陳七老爺再次拒絕徐啟讓他到自己家去住的邀請,帶了下人就往陳府那邊去。

  徐啟目送妻舅離去才對曼娘道:「你回去之後,給你舅舅送些日常的東西去,雖說這邊有下人照顧,但你舅母又沒來,你婆婆那邊還要看顧著另一邊,難免有些想不周到。」婆婆?曼娘愣了下才想起說的是陳銘遠的母親,陳閣老告老也有四五年了,這邊府邸還要陳大太太平日幫忙照顧,臉不由微微一紅,聲音有些小地應了聲。

  徐啟看著女兒面上的羞容,能嫁回陳家,其實對女兒也是件好事,畢竟陳家是曼娘外祖家,彼此都知根知底,不是那些別人家。

  此時已到了徐家,管家們出來迎接主人,曼娘下車進府,這有了女主人的府邸和平常府邸就是不一樣,來往的下人們更加嚴格守序,看見曼娘就遠遠避讓行禮。曼娘走到二門處,林琉玫已帶了人在那裡迎接。

  看見曼娘,林琉玫曉得自己該上前相迎的,可是一想到曼娘此次進京是待嫁的,而她要嫁的,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陳銘遠,林琉玫又想轉身離去。身邊的嬤嬤已經悄悄按一下林琉玫的肩膀,人生在世,哪有人能夠一世順遂?若因為一件事不順遂就大哭大鬧,甚至讓人做些別的事,那就不是大家閨秀所為,而是那種心眼小如芝麻的市井婦人。

  林琉玫的肩膀被人按住,曼娘已經走上前來對林琉玫道:「妹妹許久沒見。」林琉玫長吸一口氣才道:「姐姐遠道而來,不能外出相迎,姐姐莫怪。」曼娘是能看出林琉玫面色上微微不慍和憔悴的,但是這件事,由不得曼娘和林琉玫,只是笑著上前挽起她的手,林琉玫微微後退一步,伸手去指另一邊:「娘已經等急了,還有難哥兒,也想了你許久,我們一起進去吧。」

  說著林琉玫就往前走,這種事情,曼娘也不曉得該怎麼開解,只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跟著林琉玫往前走,沒起衝突就好,兩人帶的下人都不由鬆一口氣,真要起了衝突,也是下人們遭殃。

  林琉玫努力讓自己心緒和平常一樣,指著路邊的東西說又添置了些什麼新的,努力讓自己臉上露出笑容,即便手已經握的很緊。突然林琉玫的手被曼娘輕輕握住,林琉玫不由一怔,抬頭去看曼娘,見曼娘笑容和平常一樣,林琉玫不知該說什麼,低頭和曼娘進了屋。

  新安郡主已等在那裡,曼娘上前行禮如儀,新安郡主扶起她,還沒說話難哥兒就撲上來:「姐姐,我好想你。」童稚言語一下讓屋內的氣氛活躍起來,曼娘順勢把弟弟抱起,掂了掂:「你重了好多,再過些日子姐姐就抱不動了。」

  難哥兒在姐姐懷裡使勁點頭:「汪媽媽說,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當然要長高長重。」屋內人都笑起來,曼娘抱著弟弟坐下,點下他鼻子:「既然不是小孩子了,是不是就要孝敬爹娘,恭敬哥哥和姐姐?」難哥兒的小腦袋點的更厲害了:「是啊是啊,汪媽媽也這樣叮囑我。」

  有小孩子在旁邊不時言語,方才曼娘進屋時那微微的尷尬已經消去,新安郡主問過家裡的人都好,曼娘又讓下人們把帶來的禮物送上,彼此說了幾句。新安郡主才對林琉玫道:「你先帶了難哥兒去給你姐姐預備些吃的喝的,我和你姐姐說說話。」

  林琉玫應是起身帶了難哥兒離去,一進門稍微歇息會就和自己說話,這倒是新安郡主的性子,曼娘並不感到驚訝,只是依舊安靜地坐在那兒。新安郡主很久都沒說話,只是看著曼娘,過了好一會兒才歎了口氣:「哎,我現在算明白為何陳家那小子要娶你了,你這般沉靜端莊,不卑不亢,這麼個好姑娘,誰不會喜歡?」

  曼娘只淺淺一笑:「母親謬贊了,女兒不過……」新安郡主抬起手:「你在我面前就別客套了,我這人不是那樣想一套做一套的,玫兒鍾情那小子那麼久,我是做娘的,自然希望她能心想事成。但姻緣這種事情,不是誰想就能做到。既然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那也就罷了。只是玫兒性子被我寵嬌了,若有什麼言語上的不對,你可要多擔待些。」

  曼娘已經笑了:「林妹妹雖則嬌慣了些,可也是一顆赤子之心,並沒懷了什麼壞心。母親既明白我是什麼樣人,難道還不明白林妹妹是什麼樣人?」新安郡主不由雙手一拍:「哎,你這孩子就是這麼為人熨帖,我啊,直到見到你了,才曉得為何女兒要被稱做是貼身小棉襖。」

  曼娘又笑了:「母親贊我為人熨帖,可女兒也羨慕林妹妹這樣,喜怒由心,天真可愛。」新安郡主不由伸手把曼娘的髮攏到耳後:「很多事不能兩全的,我啊,有這麼兩個女兒,倒算全了。」

  曼娘和新安郡主又說了幾句,也就告辭回屋。新安郡主自己一個人在屋裡坐了會兒,聽到腳步聲抬頭看見是林琉玫,只有在新安郡主面前,林琉玫才不會把情緒藏起來,見女兒滿臉委屈,新安郡主招手讓女兒過來,林琉玫撲到母親懷裡一句話都沒說。

  新安郡主摸著她的頭髮:「癡兒,癡兒,這世間事都是有定數的,天下也不是只有陳銘遠一個好男兒。你生的這麼好,家世也這麼好,怎會尋不到別的好男子?」林琉玫悶悶地嗯了一聲,抬起頭看著新安郡主:「娘,道理我都明白,只是心裡難免有些難受。」

  這也是人之常情,新安郡主捏捏女兒的臉:「難受也是難免的,可過去了也就過去,以後你見了陳銘遠,只當他是你姐夫就是。這孩子我瞧著倒不錯,能斬釘截鐵的。」林琉玫不由有些嬌嗔地道:「娘,你還贊他。」

  新安郡主知道女兒的難受已經過去,笑著把她拉起來:「他也是我女婿,外面人不是常說什麼,丈母娘瞧女婿,越瞧越歡喜的話?等以後你女婿來了,我不也一樣歡喜?」女婿?林琉玫的眼皮垂下,新安郡主抬起女兒的臉:「瞧瞧我女兒,自然是十全十美的,也要給她尋一個十全十美的夫婿。」

  林琉玫的唇角微微抽動下,努力露出一個笑容,新安郡主拍拍女兒的肩,少年人的歡喜,很多時候其實來的快,去的也快的,等女兒再長大一些,她就會知道,天下的好男兒多如牛毛,不是非要誰不可。

  曼娘既來了京城,歇息一兩日後也要去各家府邸走走,離開京城一年有餘,京城裡的那些舊識也各自有了改變,秦家姐妹一個出嫁一個定親。去秦家時候,原本秦婉柔還不好意思出來,倒是秦太太把她拽出來,笑著道:「你們兩個以後又做了親戚,雖說是表親妯娌,可也要多親熱親熱才是,你爹做完這任未必會在京裡,到時你有這些姐妹們,彼此守望相助也是好的。」

  說的秦婉柔臉又羞紅,等秦太太走了,曼娘才笑著說恭喜。秦婉柔一張臉如紅霞一般。曼娘不由湊到她跟前:「這會兒就害羞了,原來和我們說的話全忘了?」秦婉柔的唇嘟起:「哼,你和琦年一樣,也不是好人,果然你們表姐妹是一樣的。」

  曼娘故意咳嗽一聲:「還說我不是好人,哎,這果然一要嫁人就變臉。」秦婉柔不由伸手去扭曼娘的臉:「還說,你再說我不理你了。」笑鬧之中,一個嬤嬤走出來,秦婉柔忙收了嬉笑,秦婉柔嫁的畢竟是宗室王世子,宮中會遣來教導禮儀的嬤嬤也屬平常,曼娘忙起身:「嬤嬤還請往這邊坐。」

  嬤嬤瞧一眼秦婉柔就對曼娘笑道:「徐小姐還請坐下,我不過是來告訴秦姑娘一聲,半個時辰後再開始學禮儀。都是閨中女兒家,彼此玩笑也是平常事。」曼娘應了就見那嬤嬤又走出去,這才捅秦婉柔一下:「這個教養嬤嬤看來還很和氣。」

  秦婉柔嗯了一聲:「是和氣,可是該教的半點都不馬虎,我這才曉得,以前學的那些禮儀錯處都那麼多,也不曉得我幾次進宮,娘娘是怎麼忍笑的?」曼娘掩口一笑:「世子成婚,禮儀本就繁瑣,這不是怕你到時出錯,惹的人笑話?」

  秦婉柔又嘟起嘴,兩人說笑一陣,又講些京中別事,上個月三公主出嫁,場面極其盛大,秦婉柔想起一事就道:「三公主下嫁,原本是要俞泠做一副梅花做嫁妝的,後來卻免了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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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相見

  皇家遇到喜事,宮廷畫師總會被吩咐作畫當做禮物,誰被點名作畫,都是一種榮耀,既被點名又被換人,算是赤裸裸的打臉。曼娘猜也能猜到俞泠過的並不一定會很好,進了宮做畫師,在外瞧來十分榮耀,可俞泠依仗的不過是徐琴的侄兒,成名的早故此進了宮廷做畫師,可這樣的人多而且多。

  俞泠又不似徐琴一樣有首輔孫女、尚書千金的光芒,偏偏和徐琴一樣不擅長人際交往。若娶了個能幫助的妻子也罷,但綿珠在這些事上也是平平,以後所遇到的事只會越來越多,當然,俞泠若能沉下心來不管這些,好好畫畫前景也還可期,可是他從來順利,還不知道會不會這樣呢。

  曼娘淺淺一笑微微搖頭就對秦婉柔:「那個人,我已經忘記了。」秦婉柔的眉微微一揚,接著就道:「啊,我也忘記了,那些不值得我們記得的人和事,記得做什麼?」

  曼娘捏一下她的臉:「是啊,我們只要記得別人對我們的好就好。」至於那些別人,就讓他們煙消雲散。秦婉柔也了然一笑,沒有再說關於俞泠的事。不一時嬤嬤請秦婉柔繼續去學規矩,曼娘也就告辭。

  到了徐家,曼娘剛下車迎上來的管家娘子就道:「俞家二表少奶奶來了,郡主和林小姐在那和她說話呢,說小姐到了就請直接過去。」曼娘到京,本來徐琴那邊也該去拜訪問安才是,可有俞泠當日的事在前面,曼娘也就混過去,此時聽得葉寧真來了,不由微微一笑:「不是說表嫂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本該我先去拜訪才是,怎好勞煩她呢?」

  管家娘子笑的殷勤:「郡主也是一樣說話,倒是表少奶奶說,說在家裡成日也悶的慌,出來走走也好。」說著話已到了郡主上房,沒進屋就聽到裡面傳來笑聲,葉寧真是個聰明女子,曉得要什麼,也會討長輩們的歡心,和徐家打好關系,絕對是有好處的。

  丫鬟掀起簾子,曼娘含笑走進,林琉玫起身相迎,曼娘攜了她的手笑著上前對郡主行禮,又笑著把葉寧真扶了坐下:「表嫂來家裡做客,我不在家就算了,還讓表嫂相迎,讓表哥知道了,還不心疼表嫂?」

  葉寧真不由抿唇一笑,她比起和曼娘初相見時,豐腴了些,行動之間也更加從容,眉宇之間滿是滿足。嫁個還算過得去的丈夫,婆婆又不管事,一家子上下都聽她的,除了有個時時挑剔的堂嫂,這種日子比當初在叔叔那裡時害怕不知什麼時候被他們塞給一個亂七八糟的人要好許多。

  再說綿珠那些手段,對葉寧真來說,不過是些言語不放在心上就是。至於以後,就算俞隆讀書不成,等坐監日滿,也能做上一任小官,有徐家在旁幫忙,雖不能指望高官厚祿,豐衣足食是絕無問題。

  這樣的將來比起葉寧真曾經想的已經好了許多,又說笑幾句,新安郡主就讓曼娘帶了葉寧真去她屋子裡坐坐,自己讓人預備晚飯。

  此時雖已是十一月天,但今日日頭好,曬在身上暖暖的,葉寧真已經笑著道:「這邊宅子花園也不錯,表妹不如帶我去園子裡走走?」曼娘看向葉寧真的肚子,葉寧真不由伸手摸下微微隆起的小腹:「都三個月了,胎已經坐穩了,再說多走動也有好處,況且家裡花園雖好,我卻少有空閒去走走。」

  說話間兩人已往花園行去,雖是隆冬季節,但這花園裡還有兩棵公孫樹葉尚金黃,冬日能見到這樣顏色,讓人心都要清爽些。葉寧真已經快步走上前笑著道:「這冬日還難得看到這樣景色。」曼娘見她雖懷了孕,卻沒有那樣小心翼翼不敢動一步,心這才慢慢放下,也笑著道:「這所宅子還是曾祖父五十年前買的,這兩棵樹也是曾祖父親自種下,笑說異日要看樹下子孫成行,那時四祖父尚在,曾祖父對他期許遠大,後來四祖父過世,曾祖父傷心不已,家裡人口又比原來多,這才搬去現在宅子。」

  葉寧真撿起樹下黃色的葉子,笑著道:「我雖沒見過外曾祖父,卻聽說他是個極和藹的老人。不過這些事,夫君也不曉得呢。」曼娘嗯了聲:「我陪在祖母身邊最久,這些事都是祖母告訴我的,還說當日祖母初嫁過來時,就住在現在母親住的那個院子裡。」

  說著曼娘的頭微微一側,徐大太太講這些的時候,那長長的歎息還在耳邊,人這一輩子,其實轉眼就過去了,有些覺得特別重要的事,可能過了些時候就覺得不重要了,反過來也如此。

  身後響起林琉玫的聲音:「在這住了這麼多日子,還不曉得這些事呢,姐姐也該多和我說說。」陽光之下,林琉玫的笑容很甜,曼娘轉身看著她眼裡的笑容,伸手去拉她的手:「你要想聽,我就慢慢講給你,我們還有那麼長日子。」

  林琉玫沒有像平常一樣悄悄地把手從曼娘手裡抽出去,而是任由曼娘握住。葉寧真不由也在旁笑了,關於綿珠的事也無需再告訴曼娘,那兩個人,和曼娘已經毫無關系。

  日子一天天過去,年關又要到來,應酬開始變的稠密,曼娘也要跟了新安郡主出去應酬,陳家那裡始終沒有去,畢竟身份已不一樣。倒是陳七老爺經常過來徐家,有時還笑著問曼娘,要不要讓自己從中搭個橋,讓她和陳銘遠見一面?

  舅舅的玩笑常讓曼娘羞紅了臉,可是這個建議漸漸就在曼娘心中生了根,見一面陳銘遠,問問他怎麼就想到向自己求親,畢竟當時他可是說過自己相貌平平的話,上次自己受傷,他還特地送來能讓疤痕快速消失的藥膏。

  這樣一個生就一副好皮相的人,怎會突然轉了性求娶自己,總不會是因他皮相太好,索性尋一個相貌平凡的?這問題在曼娘心裡翻來覆去,有時想起恨不得立即去問陳銘遠,可有時又覺得自己這樣去問,實在是大題小做。

  反復輾轉,連吃的都比平日少了,新安郡主還當曼娘吃不慣廚子做的飯菜,特地吩咐廚子做些家鄉風味來。這個細微的改變讓曼娘知道不能這樣心事重重,其實,要見陳銘遠一面,也是很容易的,不過可不能通過舅舅,不然他又要笑話自己了。

  過年要送年禮,曼娘領了去邱家送年禮的事,新安郡主曉得她是要去見琦年姐妹,當然不會攔。到了邱家,陳珍蘭見了外甥女也十分歡喜,不過這過年陳珍蘭也很多事,說一兩句就有管家娘子來回事,讓琦玉帶曼娘下去表姐妹們好好聊聊。

  進了琦年屋子,琦玉才哎呀一聲:「你不曉得,這些日子可把我累壞了,要忙著學規矩,學管家,娘還讓我學著辦嫁妝。」琦玉也已定親,婚期比曼娘還要早,來年年底就出閣。曼娘不由捏下她的耳朵:「在這邊多學著些,去了別家就要少累,姨母也是為你好。」

  琦玉歎一聲:「哎,還是你好,嫁得是表哥,家裡的長輩也是熟的。我可不成,那邊就只有……」琦玉正在說就見曼娘笑著瞧自己,哎呀一聲就要去捂曼娘的嘴:「可不許說出去。」曼娘點頭:「這是自然。」

  見曼娘還在笑,琦玉的臉又紅了:「不許再笑。」曼娘故意板了臉,兩人又忍不住笑了,曼娘也就趁此把要見陳銘遠一面的話說出,琦年的眼珠一轉:「哎喲,熬不住相思苦了?」曼娘去捏琦玉的臉:「嘴裡就說不出幾句好話,什麼相思苦?」

  琦玉哎呀一聲:「臉紅了臉紅了,表嫂,以後我可不敢說了。」說著琦玉又是一陣大笑,曼娘撲到她身上要去掐她,兩人正在笑鬧著,丫鬟進來道:「方才太太那邊讓人傳話,說表少爺來送節禮,她要留表少爺吃飯,讓小姐帶了表小姐用飯。」

  琦玉直起身用手攏一下髮,笑著問道:「哪家的表少爺?」丫鬟瞧曼娘一眼:「是陳家三表少爺。」說著丫鬟抿唇一笑就要出去,還真是來的巧,琦玉哦了一聲就對丫鬟道:「你去對表哥說,前兒我央他尋的東西不曉得尋到沒有,若尋到了,就給我帶來。」

  丫鬟笑著應是退下,琦玉拉了曼娘起身:「我們去逛逛園子吧。」冬日的花園有什麼好逛的?但曼娘曉得琦玉背後有別的打算,也就隨她起身往花園去。

  走進花園,過了假山,一棵梅正在含蕊,曼娘停下腳步正要贊幾句梅花,抬頭卻見旁邊遊廊處,錦袍玉帶髮束金冠,正是陳銘遠。

  昨日下了一場雪,簷上有淺淺白雪覆蓋,陽光一照,水從瓦間滴落,滴答滴答,如滴進曼娘的心裡。這個男子,真的生的很俊美。琦玉已經笑著和陳銘遠打招呼:「表哥好巧。」跟隨她們來的下人都是心腹,琦玉打完招呼就對曼娘道:「表姐,我往那邊瞧瞧可能堆雪人玩。」說著琦玉就帶人往另一邊去,這裡只留下春雨一人,春雨大眼一閃就走到假山那邊,和琦玉去的方向正好相反,要來個人立即就能看見。

  陳銘遠已經走到曼娘面前,方才在遊廊裡看的還有些不真切,此時離的近了,只覺得曼娘眉眼,無一處不順眼。眼不算大,卻很有神,嘴微有些大,唇形很美,最好看的還是那鼻子,如瓊脂凝成,至於那如玉一樣的肌膚,更是少見。

  這將是自己的妻子,陳銘遠恨不得明年一開春就娶回去而不是還要再等一年,可長輩們既要多等,也只有聽從。陳銘遠還在心裡品評,耳邊傳來曼娘的問話:「你為何想要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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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 19:45:52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七章:相詢

  聲音也很好聽,雖然不是那樣清脆婉轉的,卻帶有一種直抵人心的平和,一聽這聲音就能讓人安靜下來。陳銘遠腦中還在轉著無數念頭,猛聽得曼娘又問了一聲,才讓陳銘遠從沉醉中醒過來,自己實在太不像樣了。

  收起心中的各種念頭,陳銘遠再次看向曼娘,她依舊那樣平靜溫和,笑容恬淡,如同家裡種的最名貴的蘭花一樣,可她和蘭花又不一樣,她沒有那麼嬌貴,外柔內剛,能平靜接受很多事情。一看見她,就會覺得整個心都安靜下來。

  陳銘遠笑了,他本生的很俊美,這一笑竟能蓋過身後那含苞的梅花,曼娘不由微微推了一步,掩飾心中突然泛起的,一種曾經有過但現在很陌生的感覺。陳銘遠的笑已經直達眼底,聲音很溫柔,溫柔的像一陣春風從曼娘耳邊拂過:「我喜歡你。」

  簡單的四個字卻讓曼娘感覺到口乾舌燥,快連手腳都不曉得往哪裡放了,這樣大膽的話之前從沒聽過,連想一想都覺得不合乎閨中女子的心。可這樣的話聽在耳裡又覺得無比熨帖,讓人感覺如置身百花開放的花園之中,鼻中嗅到的都是甜香,而不是身處剛下過雪的冬日。

  曼娘覺得耳根又開始有淺淺的熱,聲音都不像是自己的:「為什麼?」雖然曼娘強自鎮定,可陳銘遠還是能看到曼娘那雪白的耳根下有淺淺的紅,讓她臉上添上幾分嬌媚,還有袖子也有微微的抖動。她並不是無動於衷的,陳銘遠知道了這個事實,心裡也歡喜起來,世間哪有自己愛慕的人也對自己有情更歡喜的事?

  等聽到曼娘第二次相問,陳銘遠幾乎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因為你是你。」這樣的話再加上陳銘遠眼裡的深情,曼娘覺得自己不光是耳根,連臉上都熱辣辣的,雙腿都支撐不住自己,手心裡已經滿是汗水,心也越跳越快。從沒有人教過曼娘這時該怎麼做,曼娘也不曉得該怎麼做。雖然背後還有許多話問,為什麼是自己,自己長的也不美,可看著陳銘遠的眼,卻怎麼都問不出來。

  理智告訴曼娘,差不多了,該走了,不然這孤男寡女相處時間長了,總是不好,可是那腿卻不肯聽自己的,有些發軟地站在那,更別說轉身離去。陳銘遠也曉得該離開,能見一面就很難得,更別提說了這麼些話,可是怎麼捨得離開?想了這麼久,盼了這麼長日子,才算見到曼娘,只講了幾句就要分開,怎麼捨得?眼裡的情意越來越濃越來越深,深的讓曼娘覺得,就跟去年喝多了兩杯,那樣微醺的,能讓人飄飄然的感覺一樣。

  一直在假山那邊的春雨往這邊瞧了一眼,也曉得該讓小姐走了,但見曼娘和陳銘遠兩人站在那裡對視,卻覺得再沒有比這個更好看的場面,竟捨不得出聲喚曼娘。

  花園裡的一切都已遠去,眼前心底竟只有這個人一樣,遠處傳來一陣笑聲,這陣笑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對視,陳銘遠後退一步又看一眼曼娘這才轉身飛快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眼裡,曼娘才覺得心終於跳回到腔子裡,用手拍一下胸口對春雨道:「你過來扶我一把,我們去尋表妹去。」春雨臉上笑容十分喜悅,笑著過來扶住曼娘:「剛才我瞧著,真好看。」

  這一聲讓曼娘的耳又開始熱了,停下腳步道:「不許說出去。」春雨點頭:「曉得,小姐,難道你以為我是那種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說著春雨又忍不住笑了,曼娘白她一眼:「想什麼呢,笑成這樣,賊頭賊腦的?」

  春雨很小聲地說:「我聽說,這中意了對方的男子,娶過去後都會疼愛妻子。方才我瞧姑爺那樣,他對您,可不是一般的中意。」什麼姑爺,曼娘心裡的羞澀又起,甩開春雨的手往前走,春雨已經又跟上來,還要再說話就聽到琦玉的聲音:「表姐你過來了?這裡的雪雖有些,但還不能堆雪人呢,我見太陽好,索性就在這曬太陽。倒怠慢了表姐。」

  曼娘在袖子裡悄悄把手心裡的汗都擦了才伸手去點琦玉的額頭:「既怠慢了,就罰你今兒晚飯下廚。」琦玉呵呵一笑:「表姐,你明知道我的手藝不如你,不如這樣,琦年正在學怎麼下廚呢,你去教教她,我也跟著學學,豈不三便?」

  姐妹們說笑一會兒,曼娘在這用了晚飯也就回家,今日能得見陳銘遠一面,解了心中長久以來的疑問,真是心滿意足,回去路上連眼都是笑著的。春雨瞧著曼娘這樣,想笑也不敢笑出來,小姐這樣好的人,是該嫁個好夫婿的。

  過了年就是春闈,今年赴考的除了陳七老爺還有徐二少爺,陳七老爺的家眷不在,徐啟既赴過春闈也就多加照應,不過和徐啟的細緻比起來,陳七老爺自己倒毫不在意,畢竟他才剛過二十,就算此科不中,下科再考也是年輕進士,又不是髮已蒼白。

  各地舉子雲集京城,自然有不少人會來各家拜訪,徐啟這邊也有人前來拜訪,有世交有鄉鄰有同窗。徐啟出身好名聲好,新安郡主還有個沒定親的女兒,也不缺了想攀龍附鳳者。徐啟和新安郡主也打算為林琉玫尋一個年紀相當、人品出眾的少年舉子為家中快婿,也在細心選擇,只是瞧了好些人,也沒瞧到中意的,自然沒有喚林琉玫出來相看。

  林琉玫也不著急,今年不過剛剛及笄,再好好挑上一兩年,十七八歲出閣也是平常事,又不是嫁不出去,才慌慌張張挑到籃裡都是菜?

  閒了時她也幫著曼娘準備些東西,最大一項就是針線活。雖說家中針線上的人不少,但有些東西還是要新娘子親手做出來才顯得新娘子賢良淑德。比如給丈夫公婆的衣服鞋襪,新床上的床帳枕頭這些,都頂好是新娘子自己做的,就算新娘子不擅長,也要動幾針,免得被人說新娘子連女工都不會做,活生生笑死人。

  林琉玫偶爾心中也有些悵惘,但那種悵惘也只是一時,畢竟林琉玫自己也承認,對陳銘遠更多的好感是因了他的出身他的相貌,可是別的就幾乎一無所知。見曼娘遣人去陳家打聽陳家的人都有些什麼喜好。重點就是陳銘遠的那些喜好,喜歡吃什麼喝什麼,衣著又喜歡什麼,平常愛做些什麼,林林總總,林琉玫覺得自己都記不下來,可是曼娘只看過一遍就記得了,還讓丫鬟們也記住時,林琉玫承認,做妻子的話,曼娘比自己適合多了。

  看了好幾日林琉玫忍不住開口相問:「姐姐,這些事情,不少都是下人們該記得的,為何姐姐還要記呢?」曼娘抬頭見林琉玫一臉疑惑倒笑了:「妻子主中饋,除了管理家務之外,對丈夫的喜好也要曉得,事事假手他人的話,那究竟是別人的丈夫還是你的丈夫?」

  林琉玫沒想到曼娘有這樣的反問,眉頭也皺起:「可是,若丈夫納了妾,那丈夫也就不僅是自己的丈夫,還是別人的。」說著林琉玫不由歎氣,三妻四妾,世間人對男子是容許這樣的,可是想到要把丈夫分一半給別人,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

  曼娘把手裡的針線放下,用手拄著下巴想了想才對林琉玫道:「可是爹爹就沒納妾,而丈夫尊重妻子也是應當的。」林琉玫趴在桌子上:「那不一樣,大伯也說尊重大伯母的,但還不是一房接一房納妾。人人都贊大伯母是個好主母,可我瞧著,大伯和大伯母之間卻是十分生分,連話都要讓丫鬟傳,如果和丈夫之間都這樣生分,那嫁人做什麼?」

  大伯?曼娘要仔細想一下才想起林琉玫說的是林大老爺,這對夫妻人人都贊,丈夫儒雅妻子賢良,家裡的妾室們也安分守己、不吵不鬧,真正一對相敬如賓的好夫妻。可林琉玫這樣說,定是看到不一樣的。曼娘的眉不由微微皺一下:「是啊,夫妻本該不那麼生分的。」

  林琉玫歎氣:「我雖然年紀小,可也瞧過幾對夫妻怎麼相處,瞧來瞧去,就是邱伯父和邱伯母相處,還有父親和娘相處,才算瞧的過去。我不知道,嫁人後是能像邱伯父他們呢,還是說像別人,但我真的不願意看他在那,我在這獨守孤燈。」

  曼娘把她的肩攬過來:「怎麼會呢,我妹妹這麼好,哪會尋不到一個人品端方的?祖母曾說過,嫁人,家世可以差些,相貌可以差些,但這人品是一定要好,那種分不清自己要什麼或者趨炎附勢的人,是不能要的。」林琉玫的眼睫毛眨一眨,眉又皺了皺:「可我祖母對我說的有些不一樣,她說,只要妻子名分不失,尊榮在著,那夫君納妾才能顯出賢良來。」

  說著林琉玫歎氣,曼娘又笑了:「可是母親也說過,人都是彼此相待的,彼此相待的好,才是好夫妻。」林琉玫的眼垂下,沒有說話只是輕歎一聲,曼娘輕輕拍下她的背,但真等嫁了人,相處起來,怎麼才能算清楚誰多待誰好了些,難道還要拿把尺子去量、用秤去秤?那樣還叫過日子嗎?

  春雨進來換了次茶,見曼娘又拿起針線在做,而林琉玫伏在曼娘腿上已經睡著,悄悄地問可要自己幫忙把林琉玫扶到床上,見曼娘搖頭也就躡手躡腳出去,只是把窗子重新關上一扇,花香飄進屋子,熏的人有些昏昏欲睡,春日就這樣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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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無感

  離婚期遠還是很有好處的,那就是可以慢慢地準備嫁妝。按了家鄉習慣,新人院子裡的家具都是新娘子陪嫁過去的。徐啟和陳氏當日給曼娘收集的那些好木頭現在都派上用場,等陳家給陳銘遠成親的院子收拾出來,就派工匠去量了尺寸,拿出木頭開始做起家具。

  做家具繡帳幔,抽空也出去應酬一下,曼娘的日子過的十分寫意。春闈已經放榜,陳七老爺和二少爺都中了,殿試之後,陳七老爺中在二甲,而二少爺被點榜眼。當年二爺就是中的榜眼,四代六進士、父子雙榜眼,這樣的喜事自然要慶賀一番,雖然不好請酒看戲,但借了這個機會請下親友也是可以的。

  況且徐家現在雖然徐首輔已經過世,老爺們都在守制服喪,但還有一位在江西任按察副使的二爺和在翰林院的徐啟,再加上新中榜眼的二少爺,可算是書香不斷,自然有不少人想來借此送禮拉關係。

  長輩們在家中,二少奶奶一人應酬不過來,旁的人自然要過去幫忙。新安郡主做為堂嬸,也該過去幫忙應酬,但她身份尊貴,到了那裡有些事不好處理,曼娘就領了這差。前去賀喜的人不少,曼娘索性連衣服和丫鬟都帶去在那住幾天幫忙應酬。

  徐首輔過世之後,二房就搬出了原來的首輔府,這宅子也是座四進的,不過比徐啟住著的要大了些,雖然住的人多,空著的屋子也有,但曼娘謝絕要給自己單獨安排一處的安排,而是和十五小姐住在一起。

  十五小姐也已十五,正是說親的年齡,五奶奶一向看重曼娘,見曼娘要和十五小姐一起住,心裡是巴不得的,還拜托曼娘多和十五小姐說些做人做事的道理。

  曼娘住進來,每日梳洗完後就和十五小姐一起去前面幫著二少奶奶應酬,這些來拜訪賀喜的太太奶奶們也有帶了自己的女兒來的,畢竟徐家沒說親的少爺不少。曼娘比十五小姐大兩歲,又已定了親正在待嫁,有些五奶奶和二少奶奶忙不過來應酬的太太奶奶,就被交給曼娘應酬。

  曼娘應酬接待,從來都是讓人挑不出錯來,引來一片稱贊,還有人取笑說果然還是陳家是老親,曉得曼娘的好,先下手為強,早早就定下。這些話總歸是要聽到的,曼娘也只淡淡一笑。

  這日正在和幾位太太說話,有位發都已白的太太笑著道:「瞧十三小姐這樣舉動,還有方才見到的十五小姐也是大家風范,可想徐家其他幾位小姐也是一般樣的。我聽我媳婦說過,貴府的十七小姐也很端莊,不曉得什麼時候能見見呢。」

  這直接說到十七小姐,曼娘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位太太要尋孫媳婦,可是十五十六十七十八,這四位年紀其實相差不大,為何獨獨說到十七?況且四老爺過世之後,四太太就一直待在家鄉,京城裡知道徐府還有位十七小姐的人真是少而且少。

  旁邊已經有人笑了:「褚太太獨子獨孫,令孫今年不過才十三,就急急為他尋親了。」獨子獨孫,曼娘突然想到十奶奶是出了名的能生會養,自從嫁了進來,總是隔一年就大一次肚子,剛收到的信上,就說過十奶奶又有了身孕,算來已經是第八胎了,除了那回因為徐首輔震怒罰全家而流產之外,剩下六個個個活蹦亂跳。

  而褚太太獨子獨孫,自然想為孫子尋一房能生會養的媳婦,畢竟女兒多隨娘。曼娘想通了中間的關節,不由在心裡啐自己一口,呸,還沒嫁人呢就想這些,真是不害臊。曼娘忙整肅心神,剛要誇幾句十七小姐時管家娘子走了進來,眉微微皺起,走到曼娘身邊輕聲道:「小姐,俞家那邊的表少奶奶來了,偏偏五奶奶和二少奶奶都忙不過來。」

  曼娘的眉一挑:「表嫂不是已經七個月了,特地去叮囑過,這時候就無需出來應酬了。」管家娘子的聲音更低:「不是二表少奶奶,是那位。」俞家過來送禮也平常,畢竟徐琴尚在,俞隆也是徐家正經外甥,曼娘不由用手揉下額頭,那些太太奶奶們已經起身笑著告辭,曼娘送她們出去,也對管家娘子輕聲道:「等會兒請她進來吧。」

  人既上了門,理由又光明正大,曼娘也不是那樣小鼻子小眼的人,平平常常相待就是。送走那些客人重新回到廳裡,站在門口時往廳裡看去,見綿珠已經坐在那裡,手支著下把在想什麼。

  不得不承認,綿珠的確很美,這麼一個簡單動作都顯得很柔美,微微蹙著的眉更添了幾分美貌,但也僅此而已。曼娘走進廳裡,綿珠聽到腳步聲站起來,看見曼娘忙走上幾步:「曼娘,我還以為你不肯來呢。」

  此時已近初夏,綿珠已換了紗的,雖然衣服很寬鬆,但仔細看去還是能瞧見她肚腹微微隆起,已有了身孕。曼娘的眼微一掃就笑著請她坐下:「表嫂還請坐下,站著說話讓人知道了,還要怪我不會待客之道呢。」

  綿珠見曼娘臉上神色依舊平靜,眉不由自主皺一下才道:「曼娘妹妹歷來都是周全妥帖的人,嬸嬸還常對我說,讓我多學著你些呢。」曼娘嗯了一聲就道:「大姑母歷來不在意這些事的,想來她是真的疼表嫂你才會這樣說。」

  見曼娘只說些家常話,綿珠忍不住伸手摸一下肚子:「原本嬸嬸要親自過來的,可是昨兒偶然感了點風寒有兩聲咳嗽,小嬸嬸又身子重,於是只有我過來了,心裡還覺得怪慚愧的。」這做派曼娘有些瞧不上,不過曼娘只是哦了聲:「姑母生病了?」

  說著曼娘就叫管家娘子,讓她去拿些滋補的藥去探徐琴,見曼娘全不在意,綿珠有些不自在起來,原本以為嫁了俞泠就是人生快事,可綿珠成親後日子反沒有原先那麼自在,特別是葉寧真嫁過門掌了家後,綿珠更覺葉寧真事事都和自己作對,每個月的月例供給並沒有少,服侍的下人們也很盡心,但也僅僅如此。

  原先沒成親時,還能和徐琴出門去應酬,可成親後反被拘在家裡,那些應酬多是葉寧真去了。這讓綿珠十分氣悶,就算對丈夫訴說有了委屈,丈夫也不會多加安慰,一門心思想著怎麼才能在畫院出頭。眼見著葉寧真比自己成親還晚,但已有了身孕,而自己一直沒有身孕,綿珠更加氣苦。

  上個月診出身孕,綿珠歡喜無限,就算葉寧真先生孩子又如何?說不定她生的是女兒,自己生的是兒子,那這才是俞家長房長孫,可出去應酬的機會那麼少,怎能對人訴說得意?今日得了這個機會,特別是在曼娘面前,綿珠是存了顯擺的心,可此時曼娘這樣平靜倒讓綿珠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樣,不由有些心急,但面上笑容還是沒變:「曼娘妹妹對嬸嬸的這份心,嬸嬸定會十分歡喜。說來我雖在嬸嬸身邊多年,這些卻是不如妹妹的,特別是現在懷了身孕,倒是嬸嬸關心我多些。」

  曼娘這才看向她的肚子:「表嫂既有了身孕,嬸嬸也這麼關心表嫂,真是表嫂的福氣。」綿珠仔細去聽,沒有聽出曼娘話裡的絲毫不悅,就是很平常的應酬話。難道她真是這麼無動於衷?綿珠可沒有忘記當日曼娘煞白的臉,還待再說就見管家娘子走進來恭敬地道:「小姐,表少爺要回去了。」

  曼娘站起身對綿珠道:「原來表哥也來了,那我就不多留表嫂了,還請表嫂回去代我們致意姑母,就說等這些日子忙完就去探望她老人家。」聲音說話都挑不出半點不是來,綿珠看著曼娘平靜的眼,努力忍住才沒讓自己臉上的笑崩潰:「這是自然的。」

  曼娘送綿珠出去,在二門處看見等候在那裡的俞泠,曼娘對他行一禮就進去了,如同對待任何一個來上門道賀的人。俞泠的手不自覺握成拳,綿珠要努力了又努力,才讓自己的聲音溫柔依舊:「曼娘妹妹定親後精神更好了。」

  俞泠把手鬆開,是,仗了徐家的勢,她要再嫁那是十分輕而易舉的,只是心中還是有些不甘,若當日綿珠答應屈身為妾,自己娶了曼娘過門,那日子定比現在要過的好。低頭看見綿珠看著自己,俞泠深呼吸一下才道:「是,我們走吧。」

  丈夫的一時愣神綿珠是瞧的出來的,可是自己所能抓住的,也只有他,笑容依舊溫柔,兩夫妻如最恩愛的夫妻一樣離去。

  趁著此時沒有客人來,曼娘打算回去歇一會兒,路上遇到了匆匆趕來的五奶奶,曼娘忙停下腳步叫人,五奶奶仔細看了看曼娘才道:「哎,我聽丫鬟們說俞家的那人來了,特地趕過來招呼,免得……」

  這位堂伯母,不管她出於什麼目的,對自己是很好的,曼娘已經笑道:「那些人已和我沒什麼關係,客客氣氣相待就完了,反倒驚擾了五伯母,這不好。」五奶奶瞧著曼娘,嘴裡不由嘖嘖兩聲:「果然你就是這樣大方的人,那些污糟的事確是和我們沒關係。倒是我想左了。」

  曼娘挽住五奶奶的胳膊,有些撒嬌地道:「這是五伯母疼我,我怎會覺得五伯母想左了?」五奶奶面上笑容也有欣慰之色,那兩個人,確確實實和曼娘毫無半點關係,以後的曼娘將會嫁入陳家,是陳家婦。

  忙碌著就到了九月,徐大太太夫婦借著進京給寧國公賀壽的名義到了京城,久空著的徐府又重新迎來主人。徐啟和兒子們前去通州迎接,新安郡主帶了曼娘等人在徐府等候,祖母此來是為了自己,曼娘的心不由有些緊張,不曉得經過路上勞累,祖母可好不好?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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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 19:46:14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九章:待嫁

  林琉玫看見曼娘這樣,不由伸手握住她的手,曼娘對林琉玫微微一笑,見她們姐妹如此,新安郡主也溫柔一笑。不一時徐大太太到了,眾人迎出去,各自行禮問候過,也就坐下說話。

  雖然祖母看來還好,但曼娘還是覺得,比起去年自己進京時候,短短一年,祖母的頭髮已經全白,面上笑容也帶有微微憔悴,不由什麼都沒說,只是偎在徐大太太身邊。徐大太太摟一下曼娘就對新安郡主道:「郡主把曼娘教的很好,她們姐妹這麼好,郡主費心了。」

  縱然身份尊貴,新安郡主也要還徐大太太婆媳規矩,已經笑著道:「是曼娘好,玫兒和她在一起,也學了不少。」徐大太太唇邊笑容更加慈愛,拍拍曼娘的背就道:「你當我瞧不出來?這孩子來這一年,比當日在家裡時活潑多了,女孩家雖然溫柔貞靜為要,但孩子家總也要像孩子。」

  曼娘聽出祖母話裡的些許傷心,笑著道:「人都說老小孩老小孩,祖母現在就望著人人都是孩子呢。」這回跟徐大太太來的人不少,除了三奶奶一家,尚有七奶奶跟了來探望在國子監任職的十少爺順便給他完婚。三奶奶還沒開口,七奶奶已經笑道:「瞧瞧,曼娘現在,多會說話,不過呢,八嬸子,這一家子還要贊來贊去,就不曉得要贊到什麼時候了。」

  三奶奶也點頭稱是,這才各自說些家常,不外就是些婚喪嫁娶,滿孝後十二小姐已經出閣,十四小姐也就是明年四月的婚期,三太太本想借著便船上來看在國子監任職的十少爺,但偏偏三老爺宿疾犯了,三太太要在家照顧三老爺,就讓七爺和七奶奶上來了,畢竟一個庶女出閣,一應事情都有例的,還是十少爺完婚更緊要些。

  長輩們在那說家常,小輩們有些坐不住,特別是十六小姐,已經在那用眼只望著徐大太太,徐大太太已經對曼娘道:「你是姐姐,就帶了她們去花園逛逛,小十六已經嚷了一路,說要瞧這園裡的綠菊,還說……」

  十六小姐已經嘟起嘴道:「祖母就是這樣,不過是因孫女前次做了首菊花詩,您贊好,還說這園裡的綠菊也是極不錯的,就說成是我想瞧,我才不依。」徐大太太笑的皺紋都鬆開了,拍一下十六小姐的背:「是,你說的對,快些跟你姐姐們去吧。」

  曼娘這才帶著妹妹們起身行禮走出去,等走出廳,十六小姐的眼睜的圓溜溜的:「姐姐,你可別聽祖母說的,明明是她們要議論婚事呢。」曼娘伸手扭一下十六小姐的圓臉:「小孩子家,說這些也不害臊?」十六小姐做個鬼臉:「十三姐,我也不小了,今年就十四了,說比林姐姐小一歲,其實呢,就比她小四個月。」

  說著十六小姐的手指頭掰一下,突然哎呀一聲:「下個月十七就是林姐姐生辰,滿十五了。」林琉玫生辰曼娘也是曉得的,笑著道:「果然是十六妹妹為人最細緻,我前兒還和林妹妹說呢,等下月尋幾簍螃蟹,再燙熱了酒,過來賞菊飲酒為林妹妹慶賀生辰呢。」

  十六小姐是最愛熱鬧的,聽了就點頭:「虧得我趕上了,那日我們再作詩好不好?」曼娘望一眼十六小姐:「明明曉得我作詩不好,你還偏要說作詩,氣我?」十六小姐抱住曼娘的胳膊有些撒嬌地道:「姐姐,你雖不善作,但擅寫,聽說姐姐你寫的字,是越來越好了。再說林妹妹作的詩也很不錯,就是比我差那麼一點點。」

  說著十六小姐吐一下舌,曼娘輕拍十六小姐一下就對林琉玫道:「你今兒見識到了吧?我這個十六妹妹,可是自高自大到沒法了。」雖是抱怨,話裡卻滿是疼愛,林琉玫終於曉得為何如此了,這才是姐妹間的相處,輕鬆說笑,互開玩笑,而不是像在林家時一樣,那些堂姐妹們,雖然都待自己親熱,可那種親熱總帶了些別的感覺,就跟刻意巴結一樣,而不是這樣輕鬆自在。

  而曼娘給人的感覺也是這樣吧?別人和她相處時候如沐春風。此時已經走到菊花旁邊,十六小姐在那品評,曼娘回頭見林琉玫似有心事一樣,不由伸手去拉她,林琉玫這才回神過來,淺淺一笑:「只是想著,生辰那日要回林家去見祖母,拜祭父親,到時就怕來不及回來了。」

  十六小姐不以為意:「啊,這樣啊,那我們頭天也可玩樂啊,就當暖壽。」曼娘能聽出林琉玫一提到林家時候,話裡的微微不悅。曼娘也曾聽過一些風聲,林家對新安郡主改嫁是十分不滿的,而且林琉玫還住在徐家,這讓林家的怒氣更高,只是胳膊扭不過大腿,不敢公開表示不滿而已。

  但林琉玫回林家時候,難免會被長輩們借著教導發洩一些對新安郡主的不滿,只是這說起來是別人家的事,曼娘不好多說,只輕輕地握住林琉玫的手:「那邊總是父族,該盡的禮儀盡到就是。」

  至於別的,人和人相處,是不能只有算計的,林琉玫雖然一直備受嬌寵,可出入宮廷人際往來,是曉得什麼才是真心,什麼是假意,不由靠到曼娘身上,曼娘拍拍她的背,和十六小姐一起觀賞起菊花來。

  徐大太太來京,可不光只有給寧國公賀壽這一件事,多年老友也要見見,帶十六小姐來,未必不是要為十六小姐尋一門親事的意思。每日不是有人來拜訪她就是她去拜訪別人,閒了時,又把為婦之道講給曼娘聽,這回也不止曼娘,還有十六小姐和林琉玫。

  不管出於什麼理由,徐大太太對林琉玫都不能怠慢,既然林琉玫要來聽,她也不會反對。林琉玫去林家的時候,林老太太也常把孫女叫過去進行教導,此時對比徐大太太說的那些,當然會有不同,林琉玫也曾問過曼娘,曼娘笑了:「每家都不一樣,只要大面不錯就是,比如說寧國公府那邊,就喜歡女孩子活潑一些,祖母出身寧國公府,自然和那邊是一樣的。我記得令祖母的父親做過一任國子監祭酒,這樣人家,想來就希望女兒端莊沉靜,規行矩步。」

  林琉玫輕歎一聲:「我曉得說這些不好,可是總還是……」後面的話沒說出來,曼娘拍著她的背:「舌頭還有碰到牙齒的時候,有疑惑總是平常事。」

  林琉玫看著曼娘的臉,遲疑了很久才道:「怎麼才能像姐姐一樣呢?」曼娘有些疑惑但很快就笑了:「我方才不是說了,每家都不一樣,這人上一百千姿百態,你就是你,況且,我還想像你一樣活潑呢,可我做不到。」

  林琉玫伸手抱住曼娘:「嗯,所以我也會尋到適合我的,獨一無二的男子?」曼娘嗯了一聲沒有說話,冬日的暖陽照在人的身上,把她們姐妹的影子拉的很長。

  過了寧國公的壽日,又是林琉玫的生辰,林琉玫生辰頭天,十六小姐果然蒸了螃蟹燙了燒酒,賞菊吃蟹為林琉玫慶賀生辰。曼娘的婚期也正式定了下來,二月十六,滿打滿算不過就是四個來月,來添妝的親友們絡繹不絕。

  俞家那邊來的是葉寧真,她在五月中生下一個女兒,徐琴初做祖母,對孫女也十分疼愛,即便綿珠在九月如願以償生下一個兒子,也沒奪去多少徐琴的注意力。

  葉寧真不大在意徐琴是否特別疼愛自己的女兒,綿珠卻氣的不行,果然這隔了一層就不一樣,況且俞家的一切事務都在葉寧真手上,綿珠雖衣食無缺,卻和設想的全不一樣,又不好對丫鬟們發火,只有藉口月子沒養好繼續在床上躺著。

  葉寧真也不在意,只讓下人們悉心照顧,絕不會讓綿珠得到任何苛待她的口實。不過這些葉寧真也不會說出來,只是把添妝的禮物送出,又對曼娘說恭賀的話,見曼娘神態自若,不由暗歎俞泠是丟了西瓜撿了芝麻,美色終會消失,但嫻雅大度這些是不會消失的,不過若曼娘當時嫁入俞家,那自己也就不會得到這個機會拜托貪婪的叔父。

  種種結合在一起,葉寧真對曼娘更加親熱,又瞧了徐家為曼娘預備的嫁妝,雖然已見得多了,也不由咂舌,這樣豐厚的一份嫁妝,也是少有了。更何況還有福王府出的添妝,一對比目魚玉佩恰好和太后贈的比目魚如意一起,做了嫁妝單上最耀眼的嫁妝。

  至於別的,光壓箱銀就五千兩,田莊兩個,一個在家鄉,一個在京郊,都是肥沃的好田。鋪面四個,也是家鄉和京城各兩個,其餘首飾衣料那更是連箱子都放不下。陪嫁了四大四小八個丫鬟,兩房下人,還有那工藝精湛的整整一屋子家具。

  算下來,差不多要兩萬銀子,而徐家嫁女,公中出的銀子不過五千,剩下的多是父母添上的,可想而知徐啟對曼娘是何等疼愛,才會給她備下這麼一份很多人一輩子都賺不到豐厚嫁妝。

  成親前一日嫁妝先發過去,陳珍蘭父母公婆俱全,兒女雙全又是三品誥命,當仁不讓做了這個給新娘子絞面上妝的角色。手裡拿著棉線,嘴裡說著吉祥話,看著外甥女的臉漸漸變得光潔,陳珍蘭不知為何眼裡的淚就滴落。

  曼娘原本是按了禮儀坐在那,由陳珍蘭給自己絞面,感覺到淚滴到自己手掌上,不由輕聲道:「五姨母,我會過的很好,您別擔心。」陳珍蘭努力把眼裡的淚收起,勉強笑道:「我怎會擔心呢,遠哥兒這麼好的人。」我傷心的,只是本該今日是你娘來給你做這些,而不是我。陳珍蘭心裡默默說著,看著曼娘眼裡的笑容,收起悲傷,她不再是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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