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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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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含胭]我的鴕鳥先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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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7 00:46:32 |只看該作者
第49章有關無關

    顧銘夕抬起頭,就看到了龐倩怒氣衝衝的臉,她的身後不遠處,是推著自行車的謝益,而龐倩的那輛自行車,卻是倒在地上。

    顯然,她連車都沒停穩,就著急地跑了過來。

    顧銘夕心有一瞬間的驚慌,繼而又變成了焦躁,他站起來走開去,想起自己書包沒拿,又折了回來。

    龐倩眼疾手,已經把他的書包拎起來抱在懷,還退後了兩步,兩隻眼睛凶巴巴地瞪著顧銘夕。

    顧銘夕動了動肩膀,他穿著短袖襯衫,襯衫的袖子晃了一下,他說:“把書包給我。”

    “不給!”龐倩看著他,又看看邊上的生蠔和小珠,心有點怕,但嗓門倒不小,“你在這幹嗎?放學了你幹嗎不回家?今天老師留很多作業,你是不是一個字都沒寫?顧銘夕,你居然還抽煙!”

    “我……”顧銘夕想說他沒抽煙,又覺得解釋了也沒什麼意思,他別開頭,說,“我的事和你無關。”

    龐倩傻了,眼眶迅速地紅了起來。邊上的人都在看他們熱鬧,以為是學生小情侶吵架,謝益停好車也走了過來,看看龐倩,又看看顧銘夕,說:“顧銘夕,螃蟹這些天很擔心你,你這是在幹嗎呀。”

    顧銘夕冷冷地看著謝益,說:“我說了,我的事和你們無關。”

    “顧銘夕。”龐倩突然叫他,顧銘夕的視線落到她臉上,龐倩說,“馬上就要期末考了。”

    “那又怎樣。”顧銘夕的眼神冷冰冰的,令龐倩覺得陌生,“每個學期都有期末考,很稀奇麼。”

    龐倩說:“你知道的呀,這次考試是下學期分班的依據,我們要文理分科了,每一科隻有一個班。我想進理科班,想繼續做你同桌。但是你要是再這樣子下去,你都要進不了班了!”

    顧銘夕垂下眼睛,良久,開口:“班慢班,我一點也不在乎這些東西了。”

    謝益難以置信地看著顧銘夕,龐倩眼睛已經濕了,她的手指緊緊地摳著顧銘夕的書包,語音顫抖:“顧銘夕,你到底怎麼了呀,你幹嗎突然不好好念書了?你不想考大學了嗎?”

    “……”

    “明天還有物理單元測驗。”龐倩努力地笑了一下,“顧銘夕,早點回家吧,很晚了,還得寫作業呢。”

    顧銘夕盯著她,說:“寫不寫作業,回不回家我自己會考慮,不用你操心。”

    他從來沒有這樣子對龐倩說過話,龐倩的眉頭皺了起來,她已經忍他很久了。

    她咬著牙說:“好,你說的,你別後悔。”

    龐倩說完,抱著顧銘夕的書包就跑回了自行車邊,扶起車一腳跨上,書包往背上一甩,動作行雲流水一氣成,顧銘夕和謝益還沒反應過來,龐倩已經一溜煙地騎走了。

    謝益愣了一會兒,回頭看了顧銘夕一眼,見他眼滿是擔心,謝益歎口氣,說:“我去追她,你放心,我會送她回去的。”

    顧銘夕不吭聲。

    謝益騎上了車,又回頭看了顧銘夕一眼。他的眼神很清澈,很坦蕩,並沒有一絲一毫的鄙視和怨忿,也沒有一點一滴的憐憫和同情。

    那是一抹友善的目光,無端的令顧銘夕心產生了一絲愧疚。連麵對李涵時,他都沒有覺得愧疚,可是現在,他心有一種悔恨的情緒在滋生。但他又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謝益就是這麼自由自在的一個人啊,他顧銘夕如今依著自己的意願在生活,不想回家,就不回家,不想複習,就不複習,不想練畫,就去網吧,這是多麼樂、多麼瀟灑的生活。

    可是,為什麼心又會覺得那麼苦澀呢?

    謝益已經收回了視線,騎車離開,顧銘夕看著他的背影,心想的是,謝益一定要追上龐倩,把她平安地送回家。

    燒烤攤上的客人看完了熱鬧,又嘰嘰喳喳地回複到了自己的聊天中。顧銘夕的書包沒了,他不知自己該走該留,蛤蜊湊到他身邊,好奇地問:“小顧,剛才那女孩子是你女朋友嗎?”

    小珠問道:“小顧,你是不是和你女朋友吵架了?還有,剛才那個男孩是誰呀,長得好漂亮。”

    “漂亮個屁。”生蠔聽女朋友讚美其他男孩,心不樂意,“那家夥長得油頭粉麵的,哪有我們小顧帥氣。”

    蛤蜊連連附和:“我也覺得是小顧比較帥,還有,小顧的女朋友長得也滿可愛的。”

    鯊魚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後,兩隻大手啪啪地往蛤蜊和生蠔後腦勺扇去:“很空是不是?烤架不管啦?老子發你們工資是叫你們來聊天的嗎?!”

    生蠔和蛤蜊灰溜溜地回了烤架旁,鯊魚又往顧銘夕後腦勺上招呼了一下,“啪”的一聲,顧銘夕疼得臉都皺了,這是鯊魚頭一回打他,他拎起顧銘夕的後衣領,說:“你小子跟老子走一趟,老子有話問你。”

    鯊魚是本地人,和母親一起住在附近一幢三層自建小民居,他和母親住在三樓,二樓的房間就讓蛤蜊和生蠔住。

    家晚上沒人,鯊魚揪著顧銘夕的領子把他推進門,啪一聲,又給他後腦勺來了一下子。鯊魚力氣大,顧銘夕差點站不穩,踉蹌了幾步才站住了身子。

    他回頭看鯊魚,眼神有點委屈。鯊魚正開了燈,狠狠地甩上了門。他銅鈴般的眼睛瞪著顧銘夕,語氣嚴厲:“坐下!”

    顧銘夕沒有反抗,在椅子上坐下了。

    鯊魚拉了把椅子過來,和他麵對麵坐下,說:“剛才的事我都看見了,我故意不出麵,小孩,你給我說實話,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銘夕垂著頭,他穿著人字拖,兩隻腳的腳趾又習慣性地抵在了一起,他不知道要怎麼和鯊魚說,如果要從頭說起,那得說幾個小時吧。

    鯊魚像是知道了他的心中所想,他點起一支煙,沉聲說:“老子今天有的是時間,你不說清楚,老子是不會放你走的。”

    顧銘夕抬頭看他,突然問:“鯊魚哥,如果,我是說如果,你不認識我,像我這樣的一個人到你的燒烤店來找工作,你會要我麼?”

    “找什麼工作?串肉串,烤雞翅膀啊?開什麼玩笑!”

    鯊魚冷笑幾聲,“小孩,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老子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你丟了兩條胳膊,覺得自己挺慘的,是吧?我告訴你,我從小到大最好的兄弟,19歲那年,因為一場群架,被人捅死了。”

    他手指一個方向,“就在重機廠三巷那邊。那年他大一,是我們一群穿開襠褲長大的兄弟,唯一一個考上大學的。那場群架我也不知道是怎麼起來的,總之就是很莫名其妙,他就那麼死了。你知道死了是什麼意思嗎?就是沒了,什麼都沒了!現在都十年了,老子也就是每年清明去給他燒支煙,倒杯酒。小孩,我看到你,我就想到他。我那兄弟樣子很帥,腦袋又聰明,但是他就那麼沒了。我現在是覺得,人活一輩子,命真是最重要的,隻要活著,怎麼都好說。至於你是活得好還是活得孬,這就得看你的本事啦。你還在上學,就算沒胳膊,我看你穿衣服也曉得你家境不差,你是用腳趾頭還是用屁股想的,要來我燒烤店找工作?這是你的理想啊?你就這點兒出息?和蛤蜊、生蠔這種小混蛋去比?你千萬不要和我說什麼‘你連給人燒烤都烤不了,還能做什麼工作’這種鬼話!他媽的都是放屁!艾瑪老子說得嘴都幹了。”

    鯊魚去廚房冰箱拿來一瓶冰啤酒,一罐冰可樂,用牙咬開了啤酒瓶蓋,又從一個紙箱扒拉出一大包吸管,拆了一根插//進可樂,放到顧銘夕麵前。

    鯊魚咕嘟咕嘟地喝了半瓶啤酒,打了個酒嗝後,說:“小孩,你搞搞清楚,你要是不念書,的確就是什麼都做不了了,連給人烤串雞翅膀人家都嫌棄你用的是臭腳丫。但你要是把書念好了,你就能坐辦公室啊,能用電腦,打電話都是講英文,分分鍾有一群下屬幫你做事。你明不明白我在說什麼啊?”

    “我明白,可是……”顧銘夕側頭看到自己的空袖子,“可是我覺得,我就算把書念得很好,我也很難找一份好工作。”

    “你又沒試過,你怎麼知道呢?”

    “鯊魚哥。”顧銘夕歎了口氣,“我是不是沒和你說過我家的情況?”

    “沒有。老子說了今天有的是時間,來來來,你講。”

    顧銘夕沉吟了一下,對鯊魚說了自己的家庭情況,包括父親的出軌,父母的吵架,父親的以他為恥,還有他心心念念的想再生一個健康孩子的願望。

    他還說到了龐倩,鯊魚回憶起之前見到的那個女孩,紮著一把馬尾辮,長著一張稚嫩的臉,瞪著顧銘夕時,眼看著就要哭了,最後又硬生生地忍住了眼淚。

    顧銘夕說了很久很久,語調一直平靜,說完以後,他看著鯊魚,說:“鯊魚哥,我以前從來都不覺得我有哪丟人的,雖然我爸爸一直都覺得我給他丟臉,但我真的沒有這麼想過。可是現在,我越來越覺得,我……我大概,是和你們不大一樣。就算我把書念得很好,也改變不了別人看我的眼光。我就覺得讀書越來越沒意思,覺得以後就算考個好大學,也沒什麼大意義。”

    他沉默下來,鯊魚也一直沒說話。

    兩個人一起默了幾分鍾後,鯊魚說:“你才知道你和我們不一樣啊?你才知道你少了兩條胳膊嗎?那你現在知道了,更應該想想該怎麼辦啊!要不然呢?日子不過啦?小孩,你再不抓緊點兒,別說以後考不上大學,去賣西瓜都賣不了!還有啊,你那個小女朋友,都要被那個小白臉兒拐跑啦!”

    顧銘夕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不是我女朋友。”

    “你敢說你不喜歡她?”

    “但是她不喜歡我!”

    “小孩,唉……”鯊魚歎口氣,拍拍顧銘夕的肩,“走了,哥送你回家,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哥不是不讓你再來哥這兒玩,暑假你盡管來,隻是這個月期末考前,哥是真的不想再看到你了。”

    ********

    顧銘夕背上空空地回了家,李涵問:“你的書包呢?”

    顧銘夕說:“在學校把作業都做了,就懶得拿回來了。”

    半小時後,他偷偷地在客廳給龐倩家打電話,電話是龐水生接的,顧銘夕說:“叔叔,能讓龐倩接一下電話嗎?”

    龐水生喊了幾嗓子,罵罵咧咧地回來說:“臭丫頭在發瘋呢,死活不來接電話。”

    顧銘夕:“哦,那算了,沒事,明天我去學校找她好了。”

    第二天,顧銘夕光一個人去了學校,走進教室時,就看到龐倩坐在課桌前讀英語。

    顧銘夕走到她身邊坐下,他的桌上空空的,抽屜也空空的,他彎下腰四處找了一下,連教室後排的垃圾桶都去瞄過了,回來以後,他低聲叫她:“龐龐。”

    龐倩扭開頭,不理他。

    顧銘夕問:“我的書包呢?”

    “……”

    “龐龐……”

    “你不是說你的事和我無關麼,來問我要什麼書包。”龐倩翻個大白眼:“你的書包我已經丟了。”

    顧銘夕睜大眼:“丟了?”

    “丟了。”龐倩衝著他揚起下巴,“你不是不想念書了麼,還要書包做什麼!你再去那個燒烤店啊,再去抽煙啊,再去和那些女孩子玩啊!”

    “我沒抽煙。”顧銘夕沉聲說,“我哪有和什麼女孩子玩啊。”

    “你別以為我沒看見!”龐倩咬牙切齒,“我看到你和那個女孩在說笑,她還遞煙給你抽。”

    “我真的沒抽煙,一支都沒抽過。”顧銘夕解釋著,“龐龐,我知道你沒把書包丟掉,書包呢?”

    “就是丟了。”

    “……”顧銘夕使出了殺手,“那我走了,書包都沒有,我還上什麼課。”

    他真的站起身要走,龐倩急了,一把就抓住了他背後的衣服,把顧銘夕拽了回來。

    顧銘夕重新坐下,回頭看她,抿著嘴唇不說話。

    龐倩說:“你答應我,好好上課。”

    他看著她的眼睛,點了點頭。

    “好好考試。”

    “嗯。”

    “以後咱倆考一個大學,以前就說好了的。”

    他心一動,重重地點頭。

    “不能再抽煙。”

    顧銘夕歎氣:“我真的沒有抽過煙。”

    龐倩嗤之以鼻:“誰信你啊,你不知道你衣服上煙味有多濃嗎?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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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7 00:46:51 |只看該作者
第50章那年夏天

    顧銘夕跟著龐倩去樓下8班的教室,謝益拎著顧銘夕的書包走出來,一雙眼睛似笑非笑,顧銘夕看到他,臉微微地泛了紅。

    龐倩依舊板著臉,接過顧銘夕的書包背到肩上,說:“多謝。”

    謝益一笑:“客氣。”

    走在台階上時,顧銘夕悄悄地低頭聞聞自己的衣領,他洗過澡,也換過衣服,身上並沒有香煙的味道。他抬頭看著前麵女孩的背影,她背著他的書包,走路連蹦帶跳,馬尾辮在腦袋後麵甩來甩去。

    這一個多月來,他很少有機會這樣子看她。兩個人雖然坐在同一張課桌後,顧銘夕卻總是靜不下心來。他覺得上課好煩,考試好煩,老師好煩,連著龐倩都好煩。數學題目需要用三角板、量角器和圓規畫圖,這在以往,並不是會難倒顧銘夕的事,但是在那段時間,他心總是會產生莫名的焦躁,甚至還有些憤怒。

    別人都有手,畫圖很容易,他卻隻能用雙腳來操作這些文具,有時難免會畫不好。他對自己做的這些事產生了深深的懷疑,為什麼要畫這些圖?為什麼要做這些題?這和以後的工作、生活有什麼關係?人為什麼不能輕輕鬆鬆、樂樂地過日子呢?

    顧銘夕也想成為一個像謝益那樣瀟灑自在的男孩子,可結果,他隻是變成了一隻刺蝟,紮傷了身邊的許多人,心也不見得有多樂。

    與龐倩一起坐在小公園的長椅上,龐倩說:“顧銘夕你知道麼,前些日子,你都變得不像你了,我都懷疑你是不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了呢。”

    顧銘夕垂著腦袋,沒有回答。

    一個冷冰冰的東西突然湊到了他的嘴邊,他下意識地吸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冰渣吃進了他的嘴,在初夏季節,讓人覺得舒爽愜意。

    龐倩雙手各拿著一支碎碎冰,自己吃一支,喂顧銘夕吃一支。她靜靜地看著不遠處那些熱鬧的小攤販,還有那些圍著攤販買東西吃的小孩子,心不禁想到了自己念小學的時候。

    那時候她和顧銘夕放學回家,她總是纏著他要去買東西吃。他沒有手,一邊走路一邊吃零食不方便,就有些不樂意。龐倩就拍著胸脯說:“我喂你吃!”

    她一直都喂他吃零食,從小學喂到初中,從初中喂到高中,龐倩從來沒見過顧銘夕就著別的同學的手吃過東西,連喂水都特別少。她自己也是一樣,長這麼大,除了顧銘夕,她沒有喂別人吃過東西。

    “顧銘夕,你說我讀理科合適嗎?”龐倩咬著碎碎冰,歪著腦袋看顧銘夕,“其實我政治曆史的成績要比理化好一點,可我真的討厭背書。”

    顧銘夕是肯定讀理科的,政治幾乎可算是他的短板,一場考試要寫許多許多字,他用腳寫字,在時間上就有些捉襟見肘。每一次考完大強度的語文、曆史和政治,他都有些腰酸背痛,腳趾頭會覺得很酸,腳背也因長久地繃著而有些疼。

    他問龐倩:“你喜歡物理和化學嗎?”

    “一般。”龐倩說,“還是覺得有點難,但是如果讓我去背曆史政治,我寧可做物理化學題。”

    顧銘夕笑了:“那就讀理吧。”

    龐倩又把碎碎冰遞到他嘴邊,他乖乖吃了一口,聽到她問:“可是,我要是進不了班,怎麼辦?”

    顧銘夕抬起眼睛看她。

    龐倩小聲說:“我在年級也就是300多名的成績,這又不是高一入學,學校愛怎麼分班就怎麼分,開個後門也能讓我倆做同桌。這次分班公平公開,年級名次都會上牆公布,我要是再開後門進班,別人肯定不服氣。”

    顧銘夕知道龐倩說的是實情,而且以她目前在2班吊車尾的成績,要考進唯一的班,的確不太可能。

    他心突然就有些慌,難以想象往後的兩年,他的身邊會沒有龐倩,連著他所在的教室,都會沒了她的身影。

    他們已經不是鄰居了,如果連念書都不在一個班,顧銘夕總覺得,他們的距離會變得越發遙遠。

    他暗地咬牙,說:“我去求戴老師,讓她想辦法,同意你繼續做我同桌。”

    “別啊,搞得那麼特殊多沒意思,而且,這樣子我就鐵定是全班倒數第一啦!每次家長會都要被我爸爸罵一頓,太可怕了。”龐倩鬱悶地大吃一口碎碎冰,語氣又變得釋然,“其實,顧銘夕,上一回拍電視,你和肖鬱靜做同桌,我後來想想其實也挺好的。你遼績都好,她也不會來煩你讓你講題,碰到難題兩個人還能討論一下。總之,你和她做同桌,絕對要比和我做同桌來得容易進步,說不定,你這一年千年老三,就是因為被我拖了後腿。”

    “才沒有呢。”顧銘夕不滿地看她一眼,“要是你進不了班,大不了我去你的班好了,學得好學不好都是看個人,你看我們從源飛中學畢業,人家都說我們是垃圾中學,我和你,還有謝益,不是照樣挺好的麼。”

    “發瘋啊!你到慢班?你別再犯傻了好嗎!”龐倩伸手推了顧銘夕一把,突然說,“顧銘夕,以後我們去上海念大學吧。”

    “嗯?”

    “我挺喜歡上海的。”龐倩轉頭看看他,“上次和你去過以後,就覺得那好棒。”

    顧銘夕笑著問:“有想念的學校嗎?”

    龐倩咬著碎碎冰,眼睛發光:“有啊!複旦啊!”

    這大概是她唯一知道的位於上海的名校了。顧銘夕“噗”一下笑了出來,龐倩不樂意了:“幹嗎,你覺得我考不上嗎?”

    顧銘夕的眼睛笑得彎彎的,嘴角也彎彎的,右腳輕輕地踢了一腳龐倩,說:“考得上考得上,不過龐龐,我就是擔心我考不上。”

    高一年級的期末考試,顧銘夕拚了命地補課做題,最終也隻考了年級第九,但是這個成績足以讓他進入理科火箭班。

    龐倩正常發揮,得了年級第355名,意味著到了高二,她不可能再和顧銘夕同班。

    暑假,因為高一(2)班即將不複存在,戴老師響應同學們的號召,組織了一次兩天一夜的小小夏令營,地點就在e市市郊的一個小景區,班絕大部分同學都參加了活動,龐倩當然也說服了顧銘夕一起去。

    大巴車到了目的地時已近中午,同行的共有三位老師,他們安排了40多個學生吃飯,飯後又安排好住宿,大家就去參加了景區的朔溪漂流。

    盛夏季節,氣溫極高,景區參天的綠樹和清涼的溪水給大家降了不少暑氣。龐倩和顧銘夕都穿著橙色的救生衣,皮劃艇在山間溪流迂回顛簸,很是驚險刺激,顛得厲害的時候,龐倩緊緊地貼在顧銘夕身上,甚至還抱緊了他的腰。

    她一直在尖叫,引得同艇的周楠中和汪鬆哈哈大笑,汪鬆對顧銘夕說:“小螃蟹這是知道要和你分開了,趁著漂流揩你油呢!”

    顧銘夕臉紅了,龐倩氣得要死,幹脆伸手從溪水掬了水,不停地向著汪鬆潑去。

    漂流回來後,大家又累又渴,在景區小賣店買冷飲時,不知是誰先買了一把水槍,裝滿水對著大家狂掃一氣,一下子就引來眾怒,小賣店的水槍被一掃而空。龐倩端著水槍跑來跑去,見人就射,樂得哈哈大笑。顧銘夕一直小跑著跟在她身邊,他沒法子玩水槍,看著龐倩玩也挺開心,臉上一直都帶著笑。龐倩也不知怎麼想的,回頭就把槍口對準了他。

    “喂!都來打顧銘夕!”

    她一聲令下,十七、八把水槍都對著顧銘夕打了起來,顧銘夕根本沒法子躲,跑都跑不掉,很就被打得渾身濕透,像個落湯雞。

    玩了一會兒後,一群同學立刻就跑散了。

    隻有龐倩還大著膽子留在顧銘夕身邊,她托著腰哈哈大笑,顧銘夕站在那,靜靜地看著她。

    看了一會兒,龐倩走過去戳戳他的腰:“呀,生氣啦?”

    顧銘夕別開頭,他頭發都被水浸透了,水珠滴滴答答地落下來,衣服褲子都貼在了身上,胸口微微地起伏著,顯然是氣得不輕。

    龐倩掂起他濕噠噠的t恤袖子,手一捏,水就滴了下來,她說:“對不起啊,我下回不和你開玩笑了,你先回房間去換身衣服吧。”

    他們都住在一個農家樂的小旅館,一個屋住四個人,因為顧銘夕身體不方便,特地安排他睡單床,和汪鬆、周楠中三個人睡一屋。

    他獨自一人回房換衣服,心堵堵的很不是滋味。顧銘夕沒有想到龐倩會當著那麼多人的麵這樣子欺負他,他更沒想到班的同學居然也會附和她。

    他們這是明著欺負他沒有手了,顧銘夕彎腰從包咬出一件幹爽的t恤,在椅子上坐下,弓著背用腳將濕衣褲脫下來,他的內褲都濕透了,心情變得更加不爽。

    他去衛生間衝了衝水,擦幹身體後換上了幹淨的衣褲。在床沿邊坐了一會兒後,他咬上鑰匙出了門。

    小旅館的一樓是個餐廳,顧銘夕下樓時覺得有點奇怪,他記得自己上樓時,餐廳的窗簾都是拉開的,很是寬敞明亮,旅館的服務員在那打掃衛生。可是現在,樓梯上暗搓搓的,到了一樓,餐廳的窗簾居然全都拉上了,整個空間昏暗模糊,並且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顧銘夕疑惑地往四周看,就在這時,角落的一扇門突然打開,一大群人湧了出來。顧銘夕嚇了一跳,定睛看去,都是他班的同學和老師,戴老師、周楠中、汪鬆、肖鬱靜、吳旻、厲曉燕、蔣之雅……他們一邊拍著手,一邊唱著歌向他走來。

    “祝你生日樂!祝你生日樂!祝顧銘夕生日樂!祝你生日樂!喔!!”

    走在最前麵的,自然就是龐倩,她的手端著一個大大的生日蛋糕,蛋糕上點著兩個數字做的蠟燭——“17”。她的臉上綻放著燦爛的笑,走到顧銘夕麵前,她仰著頭看他,說:“今天雖然不是七夕,但是你17歲的陽曆生日,顧銘夕,祝你生日樂!”

    顧銘夕定定地看著她,龐倩朝他吐吐舌頭:“哎呀,你不會還在生我的氣吧!”

    顧銘夕緊緊地抿著嘴唇,片刻之後終於笑了起來,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他低聲說:“謝謝你,龐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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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7 00:47:04 |只看該作者
第51章非洲手鼓

    燭光映照著龐倩年輕的臉龐,在她麵前,顧銘夕閉眼許了願,睜開眼睛後,他吹熄了蠟燭。

    同學們都歡呼起來,龐倩切開了大蛋糕,給所有的同學、老師一人分了一塊。分完以後,她叉了一塊蛋糕到顧銘夕嘴邊,當著這麼多人的麵,顧銘夕有些不好意思,龐倩眼睛亮亮地看著他,他終於張嘴吃下了叉子上的蛋糕。

    龐倩笑嘻嘻地問:“好吃嗎?”

    顧銘夕的神情有些靦腆,點頭說:“好吃。”

    龐倩很得意:“我們的演技好吧,你是不是一點兒也沒猜到?”

    顧銘夕:“……”

    周楠中拍拍顧銘夕的肩:“兄弟,剛才真是對不住,就是打水槍那會兒,都是螃蟹出的餿主意。”

    “什麼餿主意啊,不這樣怎麼把顧銘夕一個人騙到房間去啊!”龐倩揚著下巴不服氣地說,“我和顧銘夕從小到大的生日都是在暑假,從來沒和那麼多同學一起過過,這次很巧哎,夏令營剛好碰上他的陽曆生日,我當然要幫他過啦。”

    汪鬆逗她:“螃蟹,你對顧銘夕的生日那麼上心,那一會兒的篝火晚會,你是不是該給顧銘夕跳個舞呀。”

    龐倩哼哼一笑:“跳就跳,誰怕誰呀。”

    晚餐以後,在景區的一片空曠地帶,工作人員燃起了篝火,放起了音樂。一群學生圍著火堆坐成一圈,蔣之雅是文藝委員,她有一副美妙的嗓音,大方地帶頭唱起了歌。

    有許多人跟著她一起哼唱,到了後來,音樂變得歡,有幾個膽大的同學站了起來,手牽著手繞著篝火跳起了舞,跳著跳著,加入的人越來越多,連著戴老師都被蔣之雅拉了過去。

    龐倩因為平時一直坐在教室角落,成績又是全班倒數,因此,就像初一時一樣,她與班許多同學都不熟,最熟悉的大概就是周楠中、汪鬆和體育課的搭檔厲曉燕了。可是這時候,在火光的照耀下,看著那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臉龐,龐倩心還是很感動。

    2班的學生,有一大半會升入兩個文理班,剩下十八、九個學生會分進其他班級,過了這個暑假,他們就要分開了,也許人生唯一的交集就這麼錯過了。龐倩扭頭看身邊的顧銘夕,他屈膝而坐,下巴擱在膝蓋上,正在看著別人唱歌跳舞。跳動的火焰映在他的眼睛,一閃一閃的,他的嘴角帶著微微的笑意,莫名地令龐倩心中一動。

    她拍拍屁股站起來,說:“顧銘夕,我們一起去跳舞吧。”

    顧銘夕抬頭看她,目光滿是疑惑,龐倩在他身後拍他的背:“起來嘛,一起來玩啊。”

    顧銘夕沒有再堅持,他站了起來,和龐倩一起走進了圈子,龐倩隨著音樂在他麵前轉了一個圈,笑著說:“來嘛來嘛,一起跳,很簡單啊。”

    音樂的節奏感很強,大家都是手拉著手,整齊地踢著腿,顧銘夕看著他們的樣子,實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跳。

    龐倩不由分說就站在了他身邊,左手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腰,右手牽住了隊伍末端的厲曉燕,顧銘夕隻覺得自己一下子就被龐倩帶著往邊上走去,然後就看到他們整齊地踢起了腿。

    一二三,踢左腿,一二三,踢右腿。

    起初,顧銘夕隻是機械地隨著龐倩往兩邊走,一次又一次以後,他終於試著像龐倩那樣踢腿,看到他開始跳舞,龐倩高興極了,仰起臉向著他笑,笑得格外開懷,手還在他腰間收了一下。

    顧銘夕又一次紅了臉,幸好,這火焰搖曳,每個人都被熱得出了一身汗,沒人會注意到他的心潮澎湃。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音樂聲中居然傳出了一陣鼓聲。那鼓聲相當特別,時而低沉肅穆,時而又激奮亢進,一張一弛之間充滿了爆發力。龐倩像其他同學一樣好奇地回頭尋找著,才發現打鼓的人居然是肖鬱靜。

    她瘦瘦小小的身上背著一個鼓,鼓麵不大,鼓身的形狀像一個獎杯,上麵畫著奇怪的圖騰,還纏繞著麻繩。肖鬱靜雙手拍打著鼓麵,伴隨著搖頭晃腦,那樣子很是叫人新奇。

    龐倩覺得肖鬱靜這個人實在是太神奇了,她投入而沉醉地敲著鼓,驀然抬頭時觸到龐倩的目光,肖鬱靜笑了起來,繼而又閉上眼睛樂地敲鼓。

    在肖鬱靜有節奏的鼓聲,戴老師和蔣之雅牽起雙手做了一道門,所有的同學排著隊從“門”魚貫而過。肖鬱靜鼓聲一停下,戴老師和蔣之雅就立刻放下雙手,捉住一條“魚”。

    這是童年時的遊戲,大家卻玩得樂此不疲。龐倩和顧銘夕自然也參與其中,龐倩的雙手一直搭在顧銘夕的腰邊,推著他玩遊戲,不過他們運氣好,從來沒有被捉到過。被捉到的“魚”要表演節目,高//潮出現在汪鬆被捉到的時候,他清清嗓子,突然對著厲曉燕大吼起來:“厲曉燕!我喜歡你!你願意和我交往嗎?”

    厲曉燕羞得滿麵通紅,所有的同學都沸騰了,戴老師年紀輕,這時候也不好打擊學生們的熱情,隻能對著汪鬆說:“你小子下個學期還在我班上哈,到時候我再來找你算賬!”

    龐倩在邊上看熱鬧,喔喔地亂叫,然後又八卦地湊到顧銘夕耳邊說:“我跟你打賭,厲曉燕不會答應的。”

    顧銘夕問:“為什麼?”

    “一會兒告訴你。”

    男生們都為汪鬆吹起了口哨,鼓起了掌,女生們則攛掇著厲曉燕答應他,厲曉燕哪敢在戴老師麵前有表態,扭捏了一陣子轉頭就跑了。

    龐倩小聲說:“你瞧,我沒說錯吧。”

    大家失望得噓聲一片,顧銘夕又好奇地問龐倩:“你為什麼這麼肯定?”

    龐倩很大方地攏著他的耳朵告訴了他:“厲曉燕跟我說過,她喜歡你。”

    顧銘夕:“……”

    龐倩咯咯咯地笑了起來,抬頭見工作人員已經來滅了篝火,知道要回房了。

    她抓緊時間拖著顧銘夕到了肖鬱靜身邊,肖鬱靜正抱著她的鼓要離開,龐倩問:“肖鬱靜,你這個是什麼鼓呀?”

    “哦,它叫djembe,是一種非洲手鼓,我回國的時候帶回來的。”肖鬱靜隨手拍拍鼓麵,的聲音,清脆悅耳,“我聽說今天有篝火晚會才帶過來玩的,回國以後一直沒機會打鼓,會吵到鄰居。”

    龐倩眼滿是羨慕:“能讓我拍一下嗎?”

    “當然可以啊。”肖鬱靜把鼓背到龐倩身上,龐倩說:“有點重哎。”

    “是啊,是木頭的呀。”肖鬱靜幫她背好,看看邊上一直陪伴著龐倩的顧銘夕,說,“螃蟹,你打打看。”

    龐倩試著用手掌去敲打鼓麵,,,,“太好玩了。”她說,“真的,好有趣。”

    “你喜歡嗎?”肖鬱靜打個響指,“送給你吧。”

    龐倩和顧銘夕都傻眼了。

    龐倩手忙腳亂地把鼓拿下來:“哎呀你別開玩笑,我就是好奇玩一下,這可是你從國外帶回來的鼓啊。”

    肖鬱靜不以為意:“我就知道你不肯要,其實我已經很多年沒打鼓了,這個鼓對我也沒什麼意義了。你不要的話……”她突然對著顧銘夕,“不如我就送給顧銘夕吧,今天是你生日,這是生日禮物,舊的,希望你不要嫌棄。”

    鼓還在龐倩手上,肖鬱靜雙手背在身後,笑眯眯地看著他們兩個:“好啦,我熱死了,回去洗個澡就要睡覺了,我先走啦,晚安。”

    說完,她就向著小旅館走去,顧銘夕和龐倩麵麵相覷,龐倩又低頭看著手的鼓,愣了半天後,說:“顧銘夕,你好像沒和她說謝謝。”

    顧銘夕:“……”

    “我總覺得,這樣不太好吧。”龐倩很為難,“要麼,我一會兒去還給她?”

    顧銘夕想了一下,搖頭說:“不用,這個鼓,你拿著吧。”

    “我拿著?”龐倩很驚訝,“肖鬱靜是送給你的!”

    顧銘夕瞪她:“你說我拿一個手鼓有用嗎?”

    “當裝飾品也好的嘛。”

    “我覺得……肖鬱靜是真的不在乎這個。”顧銘夕說,“她知道我會把鼓給你的,而你,是真的喜歡這個鼓。”

    龐倩愁眉苦臉:“拜托,我沒那麼喜歡啊……”

    她想,肖鬱靜真是個古怪的姑娘。

    同學們陸陸續續地回了旅館,龐倩抱著那個莫名其妙的鼓,和顧銘夕一起走在路上。

    樹葉被微風吹得沙沙作響,龐倩抬頭的時候,看到了城市難以見到的浩瀚星空,她頓時就來了精神,手指一個方向,說:“瞧,銀河!”

    顧銘夕抬頭看去,笑了起來:“你終於知道銀河啦。”

    “我問過謝益。”龐倩得意地說,“謝益還給我打印了幾張圖片來看呢,告訴我哪個是銀河。他家的電腦居然還帶打印機,彩色的耶。”

    顧銘夕的臉色臭臭的。

    龐倩絲毫未覺,繼續高興地說:“對了顧銘夕,你知道嗎,我下個學期又要和謝益一個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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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不解風情

    愉快的夏令營以一張集體照結束。

    戴老師帶著高一(2)班的同學們爬上了景區的山頂,一大堆人毫無章法地擠在一起,把三位老師擁在中間,嬉笑著拍下了一張集體照。

    不管做什麼,龐倩都是與顧銘夕在一起,拍照時也不例外。她貼在他身邊,比著剪刀手,笑得像天上太陽一樣燦爛。

    這一年的暑假,因為分班,龐倩心多少有些惆悵。她與顧銘夕做了十年的同班同學,其中七年半是同桌,想到開學後,他們將走進不同的教室,要說龐倩心能舍得,肯定是假的。

    暑假後半階段,趁著父母的工作日,龐倩去顧銘夕家玩。顧銘夕一個人在家,吃午飯是比較頭疼的問題,他告訴龐倩,李涵出門前會幫他用電飯煲煮好飯,再幫他燒一、兩個菜,給他留作午飯。

    龐倩說:“那菜不是都冷了嗎。”

    顧銘夕笑笑,說:“夏天嘛,冷菜也沒關係啊,飯是熱的就好了。我沒法子蒸菜,用微波爐也比較麻煩。”

    龐倩抬頭看看他家的微波爐,很是無語,裝修時也不知道顧國祥是怎麼想的,把微波爐掛得那麼高,顧銘夕怎麼可能使用嘛。

    於是,龐倩自告奮勇要為顧銘夕炒菜,她從蔬菜簍找到一塊冬瓜,拿著菜刀就切了起來。她切菜時左手離菜刀遠遠的,冬瓜切得一會兒厚一會兒薄,看著動作就很生疏。顧銘夕站在邊上看了一會兒就搖頭了,問:“龐龐,你會炒菜嗎?”

    “我看我爸爸炒過。”龐倩說,“好像挺簡單的啊。”

    顧銘夕:“……”

    他抬腳幫龐倩開了灶上的火,油熱了以後,龐倩大著膽子把切片的冬瓜倒下鍋,“刺啦啦”的一陣響,油星子爆了出來,嚇得龐倩直往顧銘夕身邊躲。

    可憐的冬瓜躺在鍋,龐倩遠遠地拿著鏟子戳戳它們,顧銘夕真怕冬瓜會焦掉,幹脆說:“算了,我來吧,你幫我放調料。”

    他站到灶台前,左腳踩地,右腳高高地抬起,腳趾夾著鍋鏟小心地翻炒著鍋的冬瓜。因為沒有多餘的手去扶住鍋柄,炒鍋被他弄得斜了一些,翻炒時就有幾片冬瓜掉了出來。

    龐倩在邊上探頭探腦:“呀,冬瓜掉出來了!”

    “我知道,就幾片,沒關係的。”顧銘夕聲音沉穩,人也站得很穩,他的兩截空袖子靜靜地垂在身邊,單用一隻右腳就把冬瓜炒得晶瑩剔透了。

    他一邊翻炒,一邊說:“龐龐,放鹽。”

    龐倩打開鹽罐舀了一勺鹽,問:“這麼多夠嗎?”

    顧銘夕湊著腦袋看了一眼:“差不多,灑下去好了。”

    一會兒後,他又說:“放味精。”

    “這樣夠麼?”

    “多了,弄掉三分之一。唔……行了,灑下去吧。”

    又一會兒後,他關了火,右腳落了地,轉頭看著龐倩:“好了,你幫著盛一下吧。”

    炒了這麼一個冬瓜後,顧銘夕再也不相信龐倩會做番茄炒蛋和紫菜蝦皮湯了。

    兩個人就著一個炒冬瓜,和李涵留下的一盤毛豆炒香腸丁,扒拉下了兩碗米飯。

    吃飯的時候,龐倩嚐過顧銘夕做的炒冬瓜,驚喜地說:“你炒得很好吃耶,你居然還會炒菜!”

    “沒人幫忙的話,我就搞不定。”顧銘夕笑笑,“畢竟就一隻腳能用,做好了菜,我也盛不出來。”

    “那你將來一定要找個會做菜的老婆才行。”龐倩開始為顧銘夕擔心,“像你媽媽那樣,做菜特別好吃。我媽媽就不行,她做菜可難吃了。”

    顧銘夕抿著嘴唇看看她,沒接腔。

    龐倩又扒了幾口飯,問他:“顧銘夕,你爸爸媽媽現在有沒有吵架?”

    他原本清亮的眼眸一下子就黯淡下來,想了想,回答:“吵架倒是沒有,他們現在基本不怎麼說話了。”

    “啊……”

    “我爸爸經常不回家。”顧銘夕的腳趾夾著筷子,撥著碗的米飯,聲音低沉,“一個星期,總有三、四個晚上不回來。”

    龐倩問:“他去哪了呀?”

    顧銘夕抬頭看她,說:“你說呢?”

    龐倩不吭聲了。

    她雖然才16歲,但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心還是有數的。

    她問:“他們會離婚嗎?”

    “我不知道。”顧銘夕搖搖頭,“如果離婚,我肯定是跟我媽媽的。但是我真的一點也不希望他們離婚。”

    龐倩心實在是氣不過:“你媽媽那麼好,又漂亮又溫柔,你爸爸怎麼能這樣啊!”

    “其實,先不講他們的感情出了什麼問題,我爸對我,不算差了。他供我吃穿,供我念書,周末還供我去外麵學畫,那個很費錢。我要買什麼,他基本不會拒絕,每個月給的零花錢也不少。但是……他就是不肯去給我開家長會,也不願和我一起出門。他就是……接受不了我是個殘疾人,還是重殘。”顧銘夕笑了一下,說,“龐龐,有時候我會想,我剛受傷那幾年,我媽媽要是趁著年輕再生一個小孩就好了,我爸爸再有了一個孩子,現在也不會想著要離開我媽媽了。”

    龐倩聽著他的話,總覺得哪不對勁,她想起過年時龐水生安慰顧銘夕的話,說:“顧銘夕,他們大人的事,和你是沒有關係的,你千萬別亂想。”

    “我沒亂想啊,我現在能做的,就是多陪陪我媽媽。”顧銘夕露齒而笑,“我沒事啦,我爸爸不喜歡我是事實,我沒胳膊也是事實,我總不能逼著他來喜歡我。我現在隻想考一個好學校,好專業,我能做到自力更生,對我媽媽也是一份交代。”

    龐倩離開的時候,顧銘夕執意要送她去車站,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在路上,龐倩見他悶悶不樂,就想要找一個有趣的話題和他聊。

    她說:“你知道麼,厲曉燕前幾天給我打電話,說她答應和汪鬆交往了。”

    “是嗎?”顧銘夕笑起來,“那汪鬆不是得高興死啦。”

    “是啊,但是她叫我不要和別人說,怕戴老師知道。”

    顧銘夕挑挑眉毛:“那你還來和我說。”

    “你又不是別人。”龐倩嘻嘻地笑著,還輕輕地拍了下他的背,“我有什麼事兒會瞞著你的呀,隻有你會瞞我。”

    “我有什麼事瞞你了嗎?”

    “你喜歡的那個女孩啊。”龐倩說,“這麼久了,你都不肯介紹她給我認識一下,我連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呢。”

    “龐龐。”顧銘夕突然停下了腳步,叫住了她。龐倩回頭看他,烈日下,他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襯衫,舒展著肩膀,站得筆直。他的頭發剪得碎碎的,五官長得很英氣,額頭上滿是小小的汗珠,早就脫了幾年前稚嫩的小男孩模樣。

    顧銘夕已經貼著180高了,比龐倩高了好大一截,她站在他麵前,隻能仰著下巴看他。她聽到他說:“請你原諒,我無法介紹那個女孩給你認識。因為,她很明確地告訴我,她喜歡別的男孩。在她的心意改變以前,我絕對不會讓她知道,我喜歡她。”

    他很認真地說著這樣一番話,眼神溫柔得叫龐倩心產生了一絲錯覺。她竟然感受到自己心有一抹酸酸的滋味。想到在顧銘夕的心,居然有這樣一個女孩的存在,龐倩心真是五味雜陳。

    那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生?她是不是有著蔣之雅那麼長的頭發?有著厲曉燕那樣的大雙眼皮?有著肖鬱靜那樣清純的臉龐和聰明的頭腦?她一定很特別,溫柔又漂亮,才會讓顧銘夕如此傾心。

    總之,龐倩覺得,自己一定不如她。

    她扯著嘴角地怪笑起來,說:“顧銘夕,你別搞得這麼誇張,你和她認識多久啊,你有那麼喜歡她嗎?”

    顧銘夕深深地看她一眼,點頭說:“我和她認識挺久了,我真的很喜歡她。”

    ********

    高二開學,龐倩完全不解學校的安排,她被分在了高二(7)班,教室在二樓的最東麵,顧銘夕在高二(1)班,教室在四樓的最西麵。

    從教學樓正中的大門進去,左右各有一個樓梯,龐倩和顧銘夕一個向東,一個向西,連著上下樓都很難湊到一起。

    值得慶幸的是,她和鄭巧巧分在了一個班,同班的還有謝益和其他幾個乒乓球隊的隊友,龐倩很自然地和鄭巧巧坐在了一起,兩個女孩分外投緣,做了同桌後,變得更加親密。

    更讓龐倩高興的是,開學後的第一次摸底考試,她也就是隨隨便便地一考,名次出來後,竟是班級中遊。這簡直讓她欣喜若狂,做了整整一年的全班倒數,從來沒有出過倒數第十,龐倩簡直是夾著腦袋、灰頭土臉地在過日子,分班以後的這個成績大大地增強了她的自信心,讓她知道,原來自己並沒有那麼垃圾。

    吃午飯的時候,龐倩拿著飯盒站在教學樓門口,無數的學生從她身邊經過,她的視線越過人群看到了向他走來的那個人,立刻就揮起了手:“顧銘夕!”

    顧銘夕歪著腦袋夾著飯盒,嘴咬著飯卡,肖鬱靜走在他身邊,看到龐倩後,對著她笑了一下,沒有說話就先走了。

    龐倩接下了顧銘夕脖子上的飯盒,又拿下了飯卡,有點裝腔作勢地說:“其實你也可以和肖鬱靜一起吃飯的嘛。”

    肖鬱靜是顧銘夕的新同桌,他們班的班主任依舊是戴老師,龐倩覺得,戴老師是怕顧銘夕再次“學壞”,所以幹脆找了個年級第一來監督他。

    顧銘夕瞅瞅她,說:“真的?那我明天和肖鬱靜一起吃飯了。她是和我說過,如果你沒空,她能幫我打飯。”

    “我就是說說的。”龐倩莫名地有些急了,然後就開心地叫起來,“顧銘夕!我摸底考考了559分耶!全班32名!哈哈哈哈哈哈……32名呀!我們班有51個人呢!”

    “多少分?”

    “559!”

    “唔……”顧銘夕掃了一眼龐倩,“龐龐,你確定你要考複旦嗎?你這個成績在我們班,應該還是倒數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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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左鄰右你

    他又在炫耀!

    龐倩氣得牙癢癢,恨不得把飯盒丟還給他,終於還是忍下了,說:“顧銘夕,你說兩句誇誇我會死啊!”

    顧銘夕想不出龐倩哪值得誇,眨眨眼睛,說:“摸底考也做不得數,到時候期中考再看一下吧,龐龐,你要爭取進年級前150,這樣才有機會考一本。”

    說實話,這個時候的龐倩對高考還沒啥概念,她不像顧銘夕那樣被顧國祥科普過,她隻知道本科和專科的區別。一中並不是拔尖的重高,暑假前的高考,高三9個班440多個學生,考上一本線的是120多個,絕大多數都是文理班的學生,二本線150多個,三本線70多個,剩下來的就是專科線,甚至還有個別成績一落千丈,連組檔線都到不了的。

    在龐倩心,能考上本科都是很厲害的了。年級前150名,她想都不敢想。

    她陪著顧銘夕去食堂打飯、吃飯,吃完後又拿著兩個人的飯盒去水槽邊清洗。做完以後,她和顧銘夕一起往教學樓走,進了大門,她看看左邊的樓梯,說:“我幫你拿到4樓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拿上去。”顧銘夕對她笑笑,抬抬右邊肩膀,示意龐倩把飯盒放到那。

    龐倩心有點難過,長長的一天,她隻有午飯時會和顧銘夕在一起,她總是嘰嘰喳喳地和他說著話,他則是微笑著聽。午飯以後,他們又要回到各自的教室,連著放學後都不再見麵。

    再也沒有人在自習課上幫她講題了,龐倩真的很不習慣。

    顧銘夕看她低落的樣子,問:“今天下午你練球嗎?”

    龐倩搖頭:“不練。”

    顧銘夕說:“那放學後,我們一起去小集市坐一會兒吧,我請你吃東西,吃完了再回家。”

    龐倩抬頭愣愣地看著他,一會兒後就彎著眼睛笑了起來,點頭說:“好啊。”

    高二生活就這樣拉開序幕,顧銘夕在火箭班,班集結了全年級最好的師資力量和最優秀的學生。他們的學習壓力大得難以想象,一天寫字下來,顧銘夕都覺得自己腳趾頭疼,腰都要直不起來。他不禁想,龐倩若是留在這,估計會越來越不開心。

    肖鬱靜坐在他身邊,那本來是龐倩的桌子,肖鬱靜話不多,大部分時間都在看書、做題,偶爾空下來,她會雙臂交疊趴在桌上,發會兒呆或是小睡一會兒。

    對於顧銘夕生活上的困難,她隻是簡單地說了一句話:“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和我說。你不說,我就當你沒問題。”

    後來,她也是這麼貫徹執行的,除非顧銘夕開口向她求助,她二話不說就會幫忙,他要是埋頭自己搗鼓,肖鬱靜就當沒看見。

    而龐倩在7班,卻過上了近乎神仙般的生活。

    班沒有特別出類拔萃的學生了,龐倩再也不是後進生,心理上的壓力小了許多。連著謝益這樣散散漫漫的一個人,都能拿全班前五。7班的學生來自高一時不同的班,剛開學時難免會有小團體,但經過了一個月,大家就磨合得很不錯了。尤其,班還有一個謝益,他簡直就是凝聚所有男女生的那個定海神針。

    謝益幾乎是一呼百應,在他的帶動下,連班原先不打乒乓球的同學都開始買拍子練球。謝益是個體育迷,中國男足衝擊02年世界杯的十強賽,他場場不落。每天都在教室和幾個男生討論不停。

    國慶節期間有一場最關鍵的比賽,謝益喊大夥兒去他家看球,連著女生都說要去。龐倩雖然不懂球,但她一直對謝益家很好奇,拖著鄭巧巧,大著膽子也說要一塊兒去,謝益當然不會拒絕。

    那一天是長假最後一天,高二的學生已經提前上學,放學後,大家興衝衝地往外走,龐倩挽著鄭巧巧激動地說著話,鄭巧巧突然說:“哎,螃蟹,顧銘夕在那兒。”

    龐倩轉過頭,就看到顧銘夕背著書包站在教室外的角落。她對鄭巧巧說:“你先去車棚等我,我很就下來。”

    顧銘夕看到7班的一群學生成群結隊地往樓下走,很多人經過他身邊時都好奇地看他一眼。龐倩走到他麵前,臉上滿是興奮的光彩,問:“顧銘夕,你找我呀?”

    “你們這是要去哪?”他已經看出了端倪,“是要一起出去玩嗎?”

    “不是,我們要去謝益家看球。”龐倩說,“我和你說過啊,他家住別墅,說是有一個很大很大的客廳,電視機也特別大,看球會很爽。”

    顧銘夕皺起眉:“你什麼時候喜歡看球了?”

    “我……”龐倩臉紅了,小聲說,“我就是去湊湊熱鬧。”

    這時,謝益剛和幾個男生一起出來,看到顧銘夕和龐倩,笑著問:“顧銘夕,螃蟹晚上去我家看球,你要不要一起來?”

    顧銘夕搖了搖頭:“我不去了,我家住得遠,晚了回家不方便。”

    謝益笑笑,揮揮手說:“那我先下去了。”

    龐倩一直在看他離開的背影,顧銘夕默了一會兒,問:“那你晚上怎麼回家?球賽結束都10點了。”

    龐倩回過頭來,說:“騎車呀,謝益家離我家不遠,有幾個男生是順路的,他們說會先送女生回家。”

    顧銘夕垂下眼睛,低聲說:“女生這麼晚還在男生家,不安全的。”

    龐倩奇怪地看著他:“我以前天天都在你房待到很晚哎。”

    他難以反駁。

    龐倩說:“好啦,我要下去了,你找我有事嗎?”

    “沒事。”顧銘夕眼神莫測地看了她一眼,本來想要告訴她的一個消息,已經不打算說了。

    這一晚,龐倩第一次來到了謝益的家,那是一幢獨門獨院的大別墅,簡直可以用金碧輝煌來形容。謝益的爸爸媽媽很好客,為二十幾個孩子準備了豐盛的自助晚餐。龐倩見到了謝益養的兩條狗,都是金毛,謝益賴在沙發上看球時,兩條狗就溫順地伏在他的腳下。

    一群人一起看球就是熱鬧,龐倩就算什麼都不懂,也被身邊男生們的熱情感染。謝益家的電視機大得十分誇張,當解說員說到郝海東時,龐倩對謝益說:“我知道他,郝海東,中國最好的前鋒!”

    謝益笑眯眯地看著她,說:“咦,螃蟹,你還知道點兒呀。”

    他的語氣帶著讚許,龐倩心美滋滋的。

    看完球,龐倩和鄭巧巧一起騎車回家,同行的還有兩個男生。平安到家時已經11點,龐水生還沒睡,看到她進屋,說:“女孩子這麼晚回家真不像話。你趕緊打個電話給銘夕,他讓你回來了給他說一聲。”

    龐倩皺緊眉頭:“我幹嗎要給他打電話呀,這都幾點了,他爸爸媽媽都睡覺了吧。”

    龐水生想想也是,就說:“行,那你趕緊洗了睡吧,明天早上我給他打個電話。”

    結果,第二天早上,龐水生忘記了這件事,家的電話倒先響了。

    他接起來,是顧銘夕。

    “叔叔,昨天晚上龐倩回來了嗎?”

    龐水生有些過意不去:“回來了呀,回來都11點了,當時太晚了,就沒給你家打電話。”

    顧銘夕語氣帶著點兒疲憊,又變得釋然:“哦,沒事,叔叔,我就是來問一聲。”

    顧銘夕放下電話,默默地去衛生間洗漱。

    李涵在廚房給他做早餐,而顧國祥,又是一夜未歸。

    吃飯的時候,顧銘夕對李涵說:“媽媽,你給爸爸打個電話嘛。”

    李涵語氣冷冷的:“有什麼好打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何必還要自找不痛。”

    顧銘夕:“可是……”

    “銘夕,不要說了。”李涵看著他,伸手摸摸他的頭發,“媽媽已經決定了,媽媽也是不想你那麼辛苦。”

    顧銘夕低下了頭,輕輕地歎了口氣。

    秋風刮起的時候,期中考試來臨了。龐倩退步了一大截,隻拿了全班第35名。

    她和顧銘夕一起坐在小公園的長椅上,顧銘夕要她把所有的卷子都拿出來給他看。他側過身子,把兩隻腳都放在了椅麵上,腳趾夾著龐倩的試卷一張一張地看過。

    他對龐倩真是太了解了。她是那種典型的,在高壓和監督下才能學習的學生。初中三年,她在顧銘夕家做作業,成績一直是穩中有升,初二結束時,為了能暑假去上海看漫展,她發了瘋一樣地學習,甚至衝進了班級前十。初三畢業,為了能讓父親換大房子,繼續和顧銘夕做鄰居,她也是很賣力地考上了重高。

    雖然高一時她在班吊車尾,但是她一直被顧銘夕監督著,成績很穩定,可是現在升高二才半個學期,完全沒有人管她了,龐倩就變得老方一帖,顧銘夕看過她的卷子,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龐倩倒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她覺得自己並不是全班倒數,對這個名次還挺滿意。顧銘夕當然不會這麼想,他對著龐倩已經十分有經驗,看過她的錯題就知道她的薄弱點在哪,哪個知識點根本就沒聽懂,哪個知識點是一知半解,英語有沒有背,是不是瞎猜的……他全部都知道。

    他有些嚴肅地對龐倩說:“下個月開始,我繼續給你補習。”

    龐倩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怎麼補啊?”

    顧銘夕瞪她:“惡補。”

    12月初,住在龐倩隔壁502的一對小年輕搬走了,他們都是金屬材料公司新招的員工,過年以後住進502,住了將近一年,每天清早和金愛華一起趕廠車上班。據說,因為他們表現不錯,公司要把他們安排住到廠邊上的金材新苑去。

    龐倩問父親,那502會有誰來住,龐水生對她擠擠眼睛,說:“到時候你就知道啦。”

    過了一個星期,隔壁有人搬來了,那是一個周末,龐倩睡了個懶覺後,就聽到了隔壁搬動家具的聲音,還有男人們嘈雜的討論聲。

    她裹上厚外套開了門,偷偷地打量對麵,502的門開著,有幾個工人模樣的男人正在搬家具進屋,突然,有個人從門走了出來,龐倩看到他,差點嚇傻了。

    “龐龐,你起得好晚。”那個少年穿一身羽絨衣,兩個鼓鼓的袖子垂在身邊,正倚在門框上對著龐倩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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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7 00:47:41 |只看該作者
第54章時光倒轉

    很多年後,龐倩會記起高二時的那一段時光,仿佛時光倒轉,她與他又回到了原點。

    她會記起顧銘夕,在那個冬天的早晨對著她的微笑,溫暖得可以灼傷人的眼睛,每每想起,她都會想哭。

    顧銘夕跟著李涵搬回了金材大院502,對外,他們用的理由是,顧銘夕住在城西,上下學實在不方便。進入高二以後,他的學業變得越加繁忙,以後到了高三還要晚自修,還是住在市區便利一些。

    顧國祥依舊住在金材新苑的那套大房子,其實,龐倩已經從父母那得知了事情的真相,那就是,顧國祥和李涵分居了。

    他們沒有離婚,兩個人對於離婚都有些排斥。也許,在潛意識,那份感情還是在的,可是,他們實在無法再一起生活。顧國祥回到家,李涵要麼不和他說話,一說起來就是夾槍帶棒冷嘲熱諷,有時候他忍不下去,也會針鋒相對地刺她幾句,於是,一場家庭大戰再一次打響。

    相看兩相厭,幾次以後,顧國祥回家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少。

    但這樣也不是辦法,顧國祥正在事業的上升期,絕對不能因為婚姻、作風問題而讓人詬病,影響前途。於是,在李涵提出要帶著顧銘夕住回金材大院的要求後,顧國祥立刻就進行了安排。李涵想要專心照顧顧銘夕,無法起早貪黑地趕廠車上下班,顧國祥就想方設法幫她辦理了因病內退。甚至,他還幫她在金材大院附近的一家私企,找了一份輕鬆的辦公室工作。如此一來,兩個人暫時分開,不用每次見麵都大吵或冷戰,彼此都覺得輕鬆了許多。

    隻是,對顧銘夕來說,眼睜睜看著父母決裂,他的心還是十分難過。

    天是陰的,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夜,龐倩拿著雨傘出門上學,站在門口發了會兒呆,她去敲了502的門。

    門打開了,一張熟悉的臉龐出現在她麵前。顧銘夕正在準備出門,看到龐倩,對著她挑挑眉毛,說:“龐龐,早。”

    他坐在換鞋凳上穿鞋,龐倩沒等他自己穿,已經蹲下來幫他把鞋子套上了腳。顧銘夕有些不樂意:“我自己能穿。”

    “你穿太慢。”龐倩看著他的鞋子,問,“顧銘夕,你穿單鞋會不會冷?”

    “不會,習慣了。”他站起來,龐倩又拿過旁邊的雨衣幫他穿上。見他們要走,李涵從廚房出來,叮囑著兩個孩子:“路上要小心,倩倩,在公車上照顧一下銘夕。”

    龐倩滿口答應:“我會的,阿姨。”

    顧銘夕和龐倩一起出門,龐倩撐著傘,顧銘夕穿著雨衣走在她身邊。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傘上,恍惚間,龐倩想起小時候的那個大雪天,她和顧銘夕就是這樣一路玩鬧地去上學。

    她偷偷扭臉看顧銘夕,那時,隻比她高一點點的小男孩,現在已經長大了,足足比她高一個腦袋。

    “看什麼啊。”顧銘夕嘴角一撇,問道。

    龐倩搖搖頭:“沒什麼,就是好久沒和你一起上學了,好不習慣啊。”

    他笑了:“你也好久沒和我一起做作業了,到時候你會更不習慣的。”

    龐倩瞬時就變得愁眉苦臉。

    到了公交車站,龐倩幫顧銘夕脫下了雨衣,折好後塞進了塑料袋。他搬回來以後,她理所當然地放棄了騎自行車,每天與他一起坐公交車上學。龐倩覺得自己就是顧銘夕的一雙手,幫他穿脫雨衣、刷公交ic卡、在車上護著他,做這所有的一切,於她來說都是自然而熟悉的。

    雨天的公交車很擠,車上濕噠噠的很是潮濕。車廂外麵冷,麵熱,窗玻璃上就漫起了一層霧氣。

    龐倩和顧銘夕站在後車門邊,他側身靠著一根立柱站得很穩,眼睛一直看著窗外,隨著呼吸,他的嘴邊出了一團一團的白氣。她則站在他胸前,像以前那樣,一手抓著柱子,一手輕輕地摟著他的腰。

    有人從龐倩背後擠過,使她不得不貼到了顧銘夕的身上,她的上身幾乎與他的前胸緊貼在一起,仰起頭,她便看到了他那雙黑得發亮的眼睛。

    他的眼神是那麼溫柔,兩個人離得近,龐倩從他的瞳孔看到了小小的自己,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地粘著顧銘夕。

    她往後退了一些,臉微微地紅了起來,沒想到又有人擠過她身後,她一下子沒站穩,往前撲去,因為慣性,她的臉重重地撞到了顧銘夕的胸膛上。

    “小心啊。”他的聲音響在她的耳邊,清朗的音色,溫柔的語氣,龐倩又一次抬頭看他,伸手摸摸自己撞痛了的鼻子,小聲說:“知道啦。”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顧銘夕身上有一種特別的味道,也不算是香氣,當然更不是臭味。就是那麼一種若有似無的氣息,令她閉上眼睛,也能知道身邊的這個人就是顧銘夕。

    在這樣的一個時刻,龐倩心突然想起了顧銘夕心儀的那個女孩,龐倩太了解他了,顧銘夕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唯一的一次緋聞還是和她傳的。

    那個女孩就這麼靜悄悄地住在他的心,他一定很喜歡很喜歡她,會用一雙溫柔的眼睛去看她,用一副動聽的聲音去對她說話。在遠離龐倩的那個畫室,他大概會親昵地叫著那個女孩的小名,包容她所有的調皮搗蛋,忐忑又矜持地與她說著話。

    可是,那個女孩不喜歡他,她喜歡另一個男孩。龐倩心為他不平,偷偷地抬起眼睛打量著顧銘夕,他好帥啊,是和謝益截然不同的那一種帥。

    謝益是漂亮,五官精致,皮膚細膩,看著就像個富家公子。而顧銘夕要比謝益英氣一些,他有著一張輪廓鮮明的臉,眉眼深邃,唇薄鼻挺,離得那麼近,龐倩甚至還看到了他下巴上青青的胡茬。

    她好奇地伸手去摸了一下,刺刺的,顧銘夕歪著頭躲開,龐倩笑道:“呀,你長胡子了。”

    他無語:“是個男人都要長胡子的好吧。”

    “咿——男人?”龐倩的語氣帶著揶揄,“你開始刮胡子了嗎?”

    “嗯。”他有些不好意思,“刮了半年了。”

    “怎麼刮呀?方便嗎?”

    顧銘夕聲音低低的:“還行,就和刷牙一樣,用腳拿著刮胡刀,沒什麼問題。”

    龐倩掩著嘴笑了一陣子,顧銘夕臉越來越紅:“你笑什麼啊。”

    龐倩小聲說:“沒有,我隻是突然想到,聖誕節時,我可以送你刮胡刀做禮物!”

    顧銘夕:“……”

    龐倩後來才明白,刮胡刀這種貼身使用的東西,女人可不能胡亂地送給男人,需要兩個人的關係變得很親密才行。

    車子到了站,龐倩和顧銘夕一起下車,他們還得走一段路,她又幫他把雨衣穿上。

    他太高了,以前,她還能撐著傘和他一起走,現在,她實在是沒法兒幫他打傘。

    一輛自行車飛地掠過他們身邊,車上的人很是醒目,因為他沒有穿雨衣,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他也毫不在意,隻是將車騎得飛,一溜煙兒地就進了校門。

    是謝益。

    看到謝益,龐倩突然想到了小提琴,想到了文藝匯演,想到了一件叫她興奮的事。她對顧銘夕說:“哎顧銘夕,你知道麼,今年文藝匯演,我也要表演節目呢!”

    2001年跨2002年的迎新年文藝匯演,7班準備了兩個節目,一個是謝益的小提琴獨奏,一個是8個女生跳的印度舞,龐倩和鄭巧巧一起入選,龐倩簡直激動壞了,從小到大,她還從來沒有表演過節目呢。

    謝益對於要演奏小提琴表示萬分煩躁,他對著龐倩抱怨:“從小學二年級,一直拉到了高中二年級,每一年都拉,你們難道聽不厭嗎?”

    龐倩咯咯咯地笑,搖頭說:“聽不厭聽不厭,你拉得好聽嘛。”

    其實,她在心說,大家隻是想看看你拉琴的帥樣子,反正你拉的什麼,別人也聽不懂。

    在演出前一個星期,班主任鍾老師突然找到了謝益,和他商量一個事。原來,1班準備的一個節目也是小提琴獨奏,年級組長開會時覺得這樣子就重複了,於是找兩個班的班主任商量,讓兩個學生一塊兒練,挑個簡單的曲子,改成小提琴二重奏。

    謝益問:“1班是誰拉琴呀?”

    鍾老師說:“肖鬱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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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發表於 2016-8-17 00:47:52 |只看該作者
第55章文藝匯演

    “謝益被肖鬱靜氣死了,他說他們兩個真的練不來二重奏。”

    “肖鬱靜有沒有找你說謝益的事?……沒有?從來沒有啊?他們都吵架了呢,肖鬱靜還真沉得住氣。”

    “謝益整天都在和我說呢,說本來覺得肖鬱靜這個人成績好,很文氣,哪會想到她拉琴時居然那麼瘋狂,謝益說她那樣子隻能去拉獨奏。”

    “那現在也沒辦法了呀,都答應鍾老師了,謝益也不好退出,就硬著頭皮練嘍。”

    ……

    龐倩趴在顧銘夕床上,翻著一本《卡通王》,嘴吃著牛肉幹,兩條腿在身後晃啊晃。她一直在說謝益的事,牛肉幹吃完了,她還舔了舔手指。

    顧銘夕看著她的樣子,又低頭看腳邊龐倩的幾份作業,他們不同班,作業很不一樣。火箭班的進度要比其他班許多,老師們都說了,高二結束前就要把高三的課都上完,高三一整年就是複習迎考。而其他班顯然不能用這樣的速度。

    幸好龐倩的這些作業,顧銘夕在前些日子都做過,他發現了一個很嚴峻的問題,龐倩的數理化不是很跟得上進度,很多知識點她似懂非懂,又沒有大量的習題練習來支撐,長此以往下去,她的成績隻會掉得更厲害。

    顧銘夕想,他得想辦法幫她計劃一下,現在補,還來得及。

    他對床上的龐倩說:“別躺著了,過來,我給你講你這幾道錯了的物理題。”

    龐倩在他床上翻了個身,還伸了個懶腰,撅著嘴說:“讓我再休息一會兒嘛,在學校練舞都練得累死了。”

    顧銘夕忍:“那再休息5分鍾。”

    “5分鍾太少了,10分鍾吧。”

    她又在床上賴了一會兒後,爬下了床,走到顧銘夕的書架旁好奇地看,顧銘夕房的家具幾乎沒變,就是他搬走前的樣子。他隻帶來了他的書桌椅,那是定製的,別人也用不了。

    龐倩看到書架上擱了一個相框,是水晶的,8寸大,麵放著的照片是半年前高一(2)班夏令營時的合影。

    龐倩也有這張照片,但是她並沒有將它擺出來,她拿起相框看了一下,說:“你這相框哪來的呀,好漂亮啊,亮閃閃的,還挺重。”

    顧銘夕說:“你要嗎,送給你好了。”

    “……”龐倩很無語,“你怎麼和肖鬱靜一個樣,我都不能誇誇你們的東西了,隨便說個好的,都說要送給我,搞得好像我在問你們討東西一樣。”

    顧銘夕站起來走到她身邊,說:“我沒有這個意思,這個相框是我爸爸從法國帶回來的,本來是擱在他們房間的,擺的是他們的合影。收拾東西回來的時候,我看我媽媽都把照片拿出來了,我就問她把相框要來了。”

    聽他說到顧國祥和李涵的事,龐倩的心情就有辛重。畢竟,她是見過顧國祥夫妻恩愛甜蜜的時期的。小時候,顧國祥也會一手抱著她,一手牽著顧銘夕去大院外的小賣店買零食給他們吃。買了好吃的,他會帶他們去附近的小公園,拍拍顧銘夕的腦袋,說:“銘夕,帶倩倩去玩,爸爸抽根煙。”

    顧銘夕是很聽父親話的,他牽起龐倩的小胖手,兩個人就顛顛地跑了開去。

    現在,早已物是人非。

    “龐龐。”顧銘夕喚回了龐倩的思緒,“10分鍾到了,我給你講題。”

    龐倩立刻變成了苦瓜臉。

    一年沒有和顧銘夕一起做作業,龐倩發現自己真的很不習慣了,他好嚴好嚴好嚴,真的比那些任課老師都嚴。龐倩承認,有些知識點她是真的沒弄懂,做題目時連蒙帶猜扯幾個公式也就糊弄過去了,雖然是錯的,但老師也不會覺得她錯得太離譜。但是這招在顧銘夕這就絲毫不管用了,他要求龐倩給他講她的解題思路,龐倩磕磕絆絆地講著,到了後來自然講不下去,顧銘夕立刻就知道她哪不懂,然後腳趾夾過課本,就從最基礎的地方給她講起。

    他不容許龐倩有任何的敷衍,絕對不能不懂裝懂。顧銘夕說:“我不是老師,你不用在我麵前不好意思。你要是不懂,就直說不懂,我會給你講。講過了你要是還不懂,我就繼續給你講,總之一定要讓你真的弄懂為止。進度慢一點沒有關係,前麵的基礎打得紮實,你後麵會更容易聽懂。”

    龐倩像看怪物一樣地看他:“顧銘夕,你將來真的應該去做老師,你太有老師的範兒了。”

    顧銘夕瞥她一眼:“我怎麼寫板書?”

    “呃……”龐倩撓撓頭發,“你可以做家教嘛!一對一輔導那種,我媽以前想給我請個家教,一堂課2小時,能賺50塊錢呢……”

    “別扯開話題。”顧銘夕右腳夾著一支筆去敲了下龐倩的腿,“過來,我繼續給你講。”

    龐倩見他那麼認真,也收起了自己嘻嘻哈哈的態度。其實,她並不反感學習,但是因為她從小沒有養成良好的學習習慣和學習態度,在讀書這個事情上總是存著一種僥幸的心理,喜歡臨陣磨槍,投機取消。她還不愛去問老師問題,離開顧銘夕後,她自己也發現,她在退步了。

    顧銘夕是一個從來都不會不耐煩的老師,他非常認真仔細地幫著龐倩講題,他自己也隻是個學生,可是在對著龐倩時,他就變成了一個合格的家教老師。

    龐倩並沒有意識到,顧銘夕是不是有自己的作業要做,他的作業比她隻會多不會少。但是當時的龐倩真的沒有想到,大概是因為顧銘夕看起來太從容不迫了。

    從7點到9點,整整2個小時的時間,龐倩覺得效率要勝過在學校的一整天。當顧銘夕說“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時,龐倩居然有一種“啊,這就結束了?”的感覺。她很久沒有那麼認真地鑽進學習去,似乎隻有在顧銘夕身邊,她才能完全地放下她的自尊心,生出一點小小的求知欲,一點也不害臊地說:“哎呀我真的沒聽懂,你再給我講一遍嘛。”

    顧銘夕腳趾放下筆,站起來在房走了兩個來回,他扭著自己的腰,還往後仰了一下,又壓了壓腿,抬起右腳晃了幾下。他穿著一件藏青色的毛衣,軟軟的袖子就在身邊晃來晃去。

    龐倩正在收拾自己的書包,看到他的樣子,問:“你是不是很累啊?”

    顧銘夕看看她,沒有隱瞞:“嗯,一天下來,寫字的時間太多了,腰有點酸,腳也痛,大腿上的肌肉都有些麻。”

    龐倩問:“你最近有沒有抽筋過啊?”

    “……”他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承認了,“有過幾次,寫了幾小時字,腿就抽筋了。”

    這是很難避免的事,從小到大,他的腿和腳不知抽筋過多少回了。龐倩站起來就把顧銘夕往床邊推:“你坐下,我幫你拍拍腿。”

    顧銘夕有些不自在:“不用了吧,我現在沒事啊。”

    “我就幫你放鬆一下肌肉,你坐下。”她按著顧銘夕的肩,讓他坐在床上。

    龐倩蹲在他麵前,雙手就拍起了顧銘夕的腿,先拍右腿,從大腿拍到小腿,再往上拍。她用的力度不小,不然就沒有效果。拍完右腿,她又拍左腿,兩條腿都拍完,龐倩抓住了顧銘夕的右腳,幫他把腳背往上按,甚至還抓著他的腳趾,幫他活動放鬆。

    顧銘夕一直低頭看著她,聲音低低地說:“你別抓我腳趾頭啊,髒的。”

    “不髒啊。”龐倩低著頭看他的腳,“隻是,顧銘夕,你腳上都有老繭了,以前都沒有的。”

    紅暈爬上了他的臉頰,他不吭聲了。

    龐倩幫他放鬆完腿部肌肉後,又說:“你腳趾甲挺長了,我幫你剪一下。”

    顧銘夕:“……”

    她真的找出指甲鉗幫他剪了腳趾甲,兩個人麵對麵坐著,顧銘夕的腳擱在龐倩的大腿上,她低著頭,左手抓著腳趾,右手仔細地幫他剪著。

    顧銘夕一直看著她低垂的臉,還有那兩副長長的睫毛。除了李涵,隻有龐倩替他剪過腳趾甲,這在別人看來應該是挺奇怪的一件事吧,但是龐倩從來都做得很自然。

    一邊剪,她還一邊說:“好久沒給你剪趾甲了,你的腳變得好大呀。”

    剪完腳趾甲,龐倩又從自己包掏出一支護手霜,擠了一點幫顧銘夕的雙腳抹勻、搓熱,她笑嘻嘻地說:“你今年沒有長凍瘡耶。”完了以後,她居然還低頭嗅了一下,說,“唔……好香。”

    顧銘夕的臉早就變成熟透的番茄了,見她終於搞定,他忙不迭地把兩隻腳放下了地。

    離開前,龐倩說:“以後,我每天都幫你拍拍腿,也可以幫你按按腰,反正這屋就咱們倆人,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哪不舒服就和我說好了。”

    顧銘夕點點頭:“嗯。”

    元旦前,迎新年文藝匯演在區大禮堂舉行。顧銘夕和肖鬱靜坐在一起,肖鬱靜提著她的小提琴盒,還有一袋子演出服,她四下看看,對顧銘夕說:“一會兒,你陪我去後台好嗎,幫我看一下東西。”

    她在班沒有要好的同性朋友,明明蔣之雅和其他幾個同學也要表演合唱,肖鬱靜也沒想要找他們幫忙。

    顧銘夕心一動,他本來就有點兒想去後台,因為龐倩要跳舞。他點頭:“好啊。”

    顧銘夕陪著肖鬱靜去了後台,謝益已經在那了,他手拎著一套黑色的西服,看到肖鬱靜時,那眼神簡直能用苦大仇深來形容。

    肖鬱靜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對顧銘夕說:“我去換個衣服,你幫我看著我的琴,謝謝。”

    她離開後,謝益走到顧銘夕身邊,看著肖鬱靜擱在地上的琴盒,說:“神啊,我終於要熬出頭了,再也不用和這個女瘋子有瓜葛了。”

    顧銘夕不太明白謝益的話,忍不住說:“肖鬱靜人挺好的啊,平時話都不多的。”

    謝益瞪他一眼:“等下她拉琴時,你就知道了,她簡直就是個神經病。”

    顧銘夕:“……”

    謝益被叫去化妝,顧銘夕守著肖鬱靜的琴站在角落。正在這時,一個歡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呀,顧銘夕!”

    顧銘夕回頭一看,就看到一個金光閃閃的印度少女向著他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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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7 00:48:04 |只看該作者
第56章狂野之曲

   這是龐倩人生中的第一次化妝。

    小學,初中,她都是班不起眼的小女孩,長相中等,身材中等,她沒有好看的衣服,也不懂得梳妝打扮,哪怕到了高中,她對逛街買衣服之類的活動依舊不感興趣。

    但是,她本人還是發生了一些變化的。

    俗話說女大十八變,16歲的龐倩往任何一個陌生人麵前一站,得到的評語不會偏離兩個詞:陽光,可愛。

    大概相由心生,誰都能感受到龐倩的活力。她是個和“文靜”不沾邊的女孩,愛笑,愛鬧,愛吃,愛睡,每天都沒心沒肺地過著自己的小日子,開開心心,簡簡單單,見到自己喜歡的男孩時,也會悄悄地紅了臉龐。

    就是這樣的一個龐倩,現在俏生生地站在顧銘夕麵前。那麼冷的天,她隻穿著一件金色的薄紗舞蹈裙,裙子上下分節,衣擺和裙擺都綴著許多叮叮當當的小亮片,她年輕的身體被衣裙緊緊地包裹著,胸、腰、臀//線條畢露,纖細的腰肢若隱若現,肚臍旁似乎還貼了個亮閃閃的小裝飾。

    龐倩的長頭發在腦後綁成了麻花辮,還用黑色的粗毛線接上了一段假辮子,一直垂到了屁股上。她的腦後披著一塊薄紗,臉上化著濃妝,厚重的眼影下,她的眼睛透著濃濃的欣喜雀躍,臉上是滿滿的笑意。

    “好看嗎?”龐倩掂起自己的裙擺,給顧銘夕擺了一個印度舞的經典姿勢,她的身子扭成了s型,顧銘夕怔怔地站在那,點頭說:“好看。”

    龐倩高興極了,一會兒後又像個猴子似的蹦了起來,抱著自己的手臂說:“我也覺得很好看,就是太冷了。”

    顧銘夕說:“你的外套呢,先披上啊。”

    “外套……鎖起來了,哎呀,太麻煩了。”

    “你要不要把我的羽絨服脫……”顧銘夕話沒說完,就看到謝益已經換好衣服、化完妝走了回來。

    他穿一身黑色西服,內襯白色襯衣,頭發上抹了摩絲,腳上皮鞋亮,整個人玉樹臨風,俊美非凡。

    謝益臂上挽著自己換下來的羽絨外套,看到龐倩在那凍得跳腳,立刻就把外套丟給了她:“穿這麼少,小心感冒,趕緊披上。”

    龐倩羞澀地看著他,接過衣服說:“謝啦。”

    披上了謝益的外套,暖暖的還帶著他的體溫,龐倩心甜滋滋的,顧銘夕沉默地站在邊上,別開頭把視線移到了別處,突然,他眼前一亮。

    肖鬱靜從更衣室走了出來,龐倩和謝益都隨著顧銘夕的視線轉頭看去。肖鬱靜摘掉了眼鏡,穿著一件月白色的長裙,裙子到腳踝,裙擺又大又飄逸。她的腳上是一雙銀色的小高跟鞋,身上沒有佩戴飾品,一頭短發也沒有做任何裝飾,但是在龐倩的眼,這樣子的肖鬱靜高貴又優雅,她甚至都沒有化妝,氣場就完爆了後台所有濃妝豔抹的小女生。

    龐倩一下子覺得自己土的掉渣,臉上的妝就像猴屁股一樣,身上叮叮當當像個村姑,盡管這服裝妝容完全是班主任的意見,但龐倩還是感到了自慚形穢。

    她不由自主地去看謝益和顧銘夕,兩個男生都是定定地看著肖鬱靜,其實不止是他們,後台的人都在看肖鬱靜。

    肖鬱靜走到顧銘夕身邊,放下塑料袋,提起了地上的琴盒,說:“顧銘夕,你在後台等我一下好麼,我的節目很前麵。”

    顧銘夕點點頭,肖鬱靜又轉頭看謝益,問:“你準備好了麼?”

    謝益眉毛一挑,反問:“你準備好了嗎?”

    “我準備好了。”肖鬱靜從地上的袋子拿出一管口紅,也不照鏡子,原地站著就抹上了自己的唇,上下唇抿了一下後說,“我可以上台了。”

    她的嘴唇變得鮮紅,襯著她白得耀眼的肌膚,鮮明的反差叫人根本就移不開眼睛。謝益發現自己沒法接下話去,他默默地提起了自己的琴盒,和肖鬱靜一起走去台邊候場,他們的節目是高二年級的第二個,就在蔣之雅的合唱之後。

    謝益看到肖鬱靜裸//露在冷空氣的肩膀和手臂,不禁問:“你冷麼?”

    肖鬱靜扭頭看了他一眼,說:“不冷。”

    謝益不吭聲了。

    很的,輪到他們上台了,龐倩拉著顧銘夕擠在台邊看,他們看謝益拉小提琴已經看了十年,實在是沒有新鮮感,這一次,看點是二重奏,是肖鬱靜。

    肖鬱靜和謝益一左一右地站在台上,他們自備的正規禮服在台下引起了不小的騷動。畢竟,這兩個人在學校都是大名鼎鼎,肖鬱靜是永遠的年級第一,謝益是校草級的男生,他們站在一起,誰都搶不了誰的風光,兩個人都是光芒萬丈。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著他們的演奏。謝益先將琴架上了肩,他右手持弓上琴,緩慢地奏響了一首樂曲的開篇。謝益練琴十幾年,算是比較學院派的拉法,他練得很嚴謹,不管是技巧、持琴握弓的手勢還是站姿,都完美得無可挑剔。

    優美的曲調從他的琴弓下傾瀉而出,龐倩遠遠地看著他,隻覺得在那曼妙的音色下,一身黑衣的謝益像是在演一出唯美的mv。龐倩聽得如癡如醉,不知不覺間雙手就揪住了自己身上的外套,那是謝益的外套,她看著遠處的那個俊美少年,覺得老天怎麼會對一個人如此慷慨,把一切的美好都給了他。

    顧銘夕一直沉默地站在她身邊,謝益的完美在她眼中映出的光彩,全都落在了顧銘夕的眼。

    就在龐倩淪陷在謝益的琴聲中時,另一個琴音突然加入了進來。那個琴音和謝益的琴音完全不同,謝益是溫柔的,理智的,美妙的,涓涓細流型的,而另一個琴音,它是狂野的,炙熱的,摧枯拉朽的,極具爆發力的。

    龐倩和顧銘夕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穿著優雅長裙的肖鬱靜,拉起琴來簡直投入得叫人心驚,她歇斯底地甩著頭發,琴到濃時,甚至不管不顧地在台上走來走去,她飄逸的裙擺在腳下飛揚,表情沉醉,眼神虔誠。

    她的琴音完全壓製了謝益的琴音,龐倩總覺得,謝益試圖反抗,他也變得亢奮,偶爾也會顛覆之前帥氣的站姿,一邊演奏,一邊在台上走動。他本來沉靜的麵容漸漸地變得扭曲,濃眉都皺了起來,他情不自禁地也甩起了頭發,琴弓拉得野性而癲狂。

    龐倩覺得自己就像在看兩個瘋子,他們哪是在二重奏,他們分明就是在鬥琴!但是,為何連她都被他們感染,身上每一個細胞都興奮了起來。龐倩覺得自己大氣都不敢出,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台上的兩個人吸引。

    當肖鬱靜和謝益一起收了最後的一個音,台下一片安靜,幾秒鍾後,雷鳴般的掌聲響起,連著後台的一堆人都拍手不停。謝益主動牽起了肖鬱靜的手,兩個人向著台下鞠躬,然後手牽手地回到了後台。

    謝益滿頭滿臉的汗,好像跑了個1000米似的,肖鬱靜的鼻梁上也是一片小汗珠。到了後台,她立刻鬆開了謝益的手,走到了顧銘夕身邊,把琴放回琴盒,提起塑料袋說:“我去換衣服,麻煩你等我一下。”

    謝益半張著嘴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龐倩湊到他身邊,啪啪啪地鼓起了掌,說:“太精彩了!謝益!你和肖鬱靜都拉得好棒!明年你們一定要再一起上!”

    謝益虛脫似的坐在了椅子上,搖著手說:“開玩笑,我要是再和她一起拉幾回琴,我壽命都要短十年。”

    這一首小提琴二重奏深深地印在了龐倩的腦海,一直到幾天以後,她在顧銘夕房做作業時,都忍不住要拿出來說一說。

    不管是肖鬱靜和謝益的服裝,還是他們倆傲人的氣場,或者是他們演奏時的狂熱狀態和呈現出的驚人效果,都令龐倩津津樂道。

    但是,顧銘夕卻很少就此發表自己的看法,龐倩問他:“你不覺得謝益和肖鬱靜很厲害嗎?”

    “不覺得啊。”顧銘夕淡淡地說,“聽謝益拉琴都這麼多年了,很早就知道他拉得好啦。”

    龐倩撇撇嘴:“那你總沒有聽肖鬱靜拉過咯。”

    “我不覺得她拉琴有什麼特別的。”顧銘夕看著龐倩,慢條斯理地說,“我覺得,打鼓時的肖鬱靜,要比拉琴時的她,更特別。”

    “為什麼?”龐倩問。

    顧銘夕回答:“她是非洲回來的女孩子,她更適合原生態的東西。”

    這樣高深莫測的話,16歲的龐倩是不會懂的。

    她回家以後,顧銘夕去洗了澡,回到房間才開始做自己的作業,從晚上9點半,一直奮鬥到淩晨1點。每一天,都是如此。

    檢查完最後一道題,顧銘夕上床睡覺,他關了燈,躺在被窩,一下子卻沒有睡意。

    大概,全校隻有他一個人會注意到那個挺鄉村的節目——8個女生跳的印度舞。

    她們排練得並不好,跳得也不整齊,顧銘夕的視線從頭到尾都在那個小個子的女生身上。她赤著腳,很努力地舒展著身體,臉上一直帶著刻意的笑。

    旋轉的時候,她屁股後麵的假辮子高高地甩了起來,顧銘夕知道龐倩很樂,這是她從來沒有嚐試過的事情。她是個喜歡嚐試新事物的人,喜歡吃新的零食,喜歡聽新的歌曲,以前,他帶著她第一次去坐火車、坐地鐵,她都特別特別高興。

    不起眼的小女孩已經長成了一個漂亮的少女,她有了越來越多的朋友,也有了越來越多的興趣愛好,她不再像以前那樣,時時刻刻地與他在一起了。

    也許哪一天,她會變得越來越好,真正地蛻變成一隻天鵝。

    隻是,到那時,她還會看到他嗎?

    黑暗中,顧銘夕回憶著龐倩跳舞時那張生動的臉龐,她搖曳的身姿,靈巧的雙手,還有那雙神采飛揚的眼睛。

    漸漸的,漸漸的……他閉上眼睛,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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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7 00:48:15 |只看該作者
第57章海產家族

    顧銘夕真的幫龐倩惡補了一個多月,幫她講數理化,監督她背英語,甚至將火箭班的一些卷子拿給龐倩做。一個多月的高壓政策雖然叫龐倩叫苦不迭,但在期末考試時還是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進步得十分明顯,在7班得了24名,年級排名也上升了許多。

    龐倩還覺得自己沒考好,因為粗心而錯了一些大題,她心暢得要命,想著下一次考試要更努力,也許就能進全班前20。謝益說了,隻要每次都能考全班前20,本科絕對沒有問題。

    而顧銘夕,居然隻有年級第12名,這令大家都大吃一驚。

    但是他本人倒是一點也不在意。隻有顧銘夕知道,他的複習工作沒有做好,語數英理化沒有問題,但是曆史、政治和地理這三門會考科目,他的確是敷衍了,這些需要背,他沒有太多的時間,所以考不好很正常。

    李涵和龐水生一起去開了家長會,回來時,李涵麵色陰沉,龐水生紅光滿麵。

    龐水生見李涵不高興,心有些愧疚。他知道女兒每晚都要去和顧銘夕一起做作業,這肯定影響了顧銘夕的學習。他對李涵說:“下個學期,小孩兒們學習更忙了,我去和我家丫頭說一聲,叫她別去打擾銘夕了。”

    李涵看看他,沒有吭聲,算是默認。

    龐水生把這件事說給龐倩聽,龐倩終於意識到,自己肯定拖累了顧銘夕。每天晚上最黃金的兩、三個小時,他基本都是在給她講題,很少見他忙些自己的事。龐倩也問過顧銘夕作業有沒有做完,顧銘夕就說在學校已經做了大半,一會兒再做一點就可以了。

    現在看來,他是在騙她。

    龐倩對龐水生說:“我知道了,爸爸,我以後不去他家了。”

    李涵同樣也找顧銘夕談了話,但是對於龐倩不再來他家的問題,顧銘夕堅決表示不答應。

    李涵覺得難以理解:“倩倩現在的學習並不差,銘夕,你不需要為她的成績負責吧。如果你能保證自己依舊在年級前五,媽媽也不會反對你幫倩倩補習,但是現在,你看看你,每天都是深更半夜睡覺,成績卻掉出了年級前十。”

    顧銘夕不想和李涵分析自己文理兩科的不平衡原因,他隻是許下承諾:“我還會繼續幫龐倩補習,我們約好了以後考同一所大學。至於我自己的成績,媽媽,我向你保證,下學期期末,我一定考到年級前五。”

    李涵問:“如果考不到呢?”

    他說:“如果考不到,我就再也不給龐倩補習了。”

    李涵盯著顧銘夕看了很久,坐到了他的身邊,試探著問:“兒子,你是不是喜歡倩倩?”

    顧銘夕的心事被突然說破,想否認都否認不了,臉頰上的紅暈已經泄露了一切。

    李涵又問:“你們在談戀愛?”

    “沒有!”顧銘夕立刻否認,聲音又變得很低,“我們什麼都沒有。”

    李涵低頭想了一下,她撿起顧銘夕搭落在床麵上的空衣袖,手指把玩著他的袖口,說:“兒子,媽媽和你講,不要把一顆心完全地放在一個人身上,尤其是,那個人也許並不在乎你。在媽媽眼,你是個很棒的男孩子,但是不可否認,在別人眼,你是有缺陷的。你必須要學會保留一些,矜持一些,要不然,哪一天你受了傷,會痛不欲生。”

    顧銘夕不知該怎麼接李涵的話,李涵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歎了口氣後,離開了房間。

    顧銘夕一個人坐在床邊發著呆,他低頭看到自己身側兩條空蕩蕩的衣袖,突然想起了兩個星期前發生的一件事。

    那一天,龐倩來他家做作業,神秘兮兮地拿了一張報紙給他看。那是e市晚報,有一個版麵是國外新聞摘要。龐倩挨在顧銘夕身邊,指著報紙上一則小小的配圖新聞,對他說:“你看這個。”

    那是一則來自美國的新聞,說是美國正在研發一種適合上肢殘缺者使用的假肢,現在正在試驗階段。如果能開發成功,這款假肢可以最大程度地代償人手的各種功能,原理是利用人體自身的腦電信號、神經電信號和肌電信號進行假肢控製。

    龐倩說給顧銘夕聽的時候,眼睛閃著光,語氣也是興奮異常:“顧銘夕,說不定過幾年,你就能用上這種假肢了!”

    顧銘夕低頭盯著那豆腐幹大小的新聞看,圖片上是一個缺了一隻右臂的中年人,他正戴著一款右臂假肢,像骨骼一樣的金屬手指上拿著一個杯子,正在喝水。

    顧銘夕看了好一會兒,才抬頭對龐倩說:“你到現在還在介意我沒有手麼?”

    顧銘夕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他其實知道龐倩是好意,但是看著她那期盼的眼神,他的心不可避免地就往下沉,一直沉到了冰窟。

    他永遠都不可能變成謝益,會拉小提琴,會打乒乓球。他連一點手臂殘肢都沒有,再是精妙的上臂假肢,對他來說都隻是一種負擔,而不是幫助。

    那一天,他們鬧得有些不愉,龐倩有點生氣,覺得自己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很早就回了家。顧銘夕心也很鬱悶,幹脆找了兩大套試卷,一直做到了後半夜。

    ********

    2002年的春節,李涵帶著顧銘夕回了她的北方老家z城過年,顧國祥自然是留在e市。正月,顧國祥一個人提著年貨來龐水生家做客,金愛華不想讓龐倩聽到顧國祥和龐水生的談話,拖著龐倩出門去逛超市了。

    龐倩表現得很乖巧,慢慢地套著母親的話,金愛華覺得女兒大了,有些感情上、婚姻上的是非觀該讓她知道,也就和她說了顧國祥的事。

    他現在和一個年輕的女人在一起,並不是之前他鬧過出軌的那個女人。現在的這個女人大學畢業後應聘到金材公司上班,是辦公室的文秘,跟著顧國祥赴了幾次應酬,經常要喝酒,也不知怎麼的,兩個人就好上了。

    金愛華開始教育龐倩:“女孩子一定要懂得自愛,這種要陪著領導喝酒的工作千萬不要做!男人沒幾個好東西,那女人也不要臉,明明曉得顧國祥有老婆有兒子,還是要扒上去,哼,顧國祥都45了,她還不到28呢,她圖他什麼呀!”

    金愛華心真替李涵委屈,越說越氣:“顧國祥個賤胚也就是看中了人家年輕的身子,想再生個兒子。哼,他要想離婚可沒那麼容易,房子、車子、票子,全都得留給阿涵,要不然,憑阿涵知道的那些,她絕對能搞得顧國祥身敗名裂!”

    李涵和顧銘夕回到e市時,已是正月初八,顧銘夕給龐倩帶來了媽媽家的一些特產做禮物,絕大多數都是吃的東西。

    龐倩對於他的期納績還是很過意不去,就提出要請他吃飯。顧銘夕想了想,說:“行,但是地方我來定。”

    他讓龐倩幫忙提了另一些特產,打了一輛出租車去了重機廠。車子停在鯊魚燒烤店門口,小店年後新開張,地上還有著放開門炮的鞭炮屑。龐倩提著大包小包站在店門口,心就有些不高興了。

    她對這沒好感,因為是這個地方的人讓顧銘夕“學壞”了,她到現在都還記得當初,她看到顧銘夕在一片煙霧繚繞中的臉龐,那眼神冷漠得令她害怕。

    顧銘夕已經走到了店門口,張望一下後,他開心地喊:“鯊魚哥!新年好!”

    鯊魚叼著煙轉過頭來,看到他很是開心:“呦,小孩!哈哈哈,新年好!”

    他過來拍拍顧銘夕的背:“你是不是又長高了,好久不見啦,現在學習好嗎?”

    “還行。”顧銘夕笑著回答,又轉身喊龐倩,“龐龐,你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下。”

    龐倩老大不情願地走進店,鯊魚打量著她,很容易就看出了小女孩的戒備。顧銘夕說:“鯊魚哥,我剛從我外公外婆家那過年回來,帶了些特產給你和阿姨,都是性的,你別嫌棄。”

    鯊魚看到了龐倩手的盒子、袋子,趕緊接下:“你小子也太客氣了,大老遠的還給我帶東西,也不嫌累。”

    “鯊魚哥,我一直沒和你說聲謝呢。”顧銘夕又笑起來,“給你介紹下,這是我和你說過的,龐倩,是我從小到大的好朋友。龐龐,這是鯊魚哥,一會兒我再介紹蛤蜊和生蠔給你認識,他們都對我很好。”

    龐倩眨巴眨巴眼睛看鯊魚,小聲地喊:“鯊魚哥。”

    “龐,倩。”鯊魚眯著眼睛抽了口煙,說,“小孩,這小丫頭就是你說過的螃蟹吧?”

    顧銘夕一下子就笑開了,點頭說:“沒錯,就是她。”

    鯊魚哈哈大笑:“哎呀,真是緣分啊,大家都是海產品,小姑娘,別這麼凶地看我,鯊魚不吃螃蟹,螃蟹有殼,不好咽。”

    蛤蜊和生蠔在網吧泡了一個下午,勾肩搭背地來上班,看到顧銘夕,都開心地蹦了過來。蛤蜊看到顧銘夕還帶來了一個小姑娘,笑嘻嘻地問龐倩:“小螃蟹,你是小顧的女朋友嗎?”

    顧銘夕和龐倩一起大聲回答:“不是!”

    蛤蜊摸摸後腦勺,臉紅紅地說:“那個……我叫葛小壯,今年19歲,身高174,體重120,我在念自考大專,學機械,已經過了幾門課了。小螃蟹,咱們交個朋友唄。”

    顧銘夕、龐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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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一封情書

    顧銘夕和龐倩留在鯊魚店吃了晚飯。剛過完年,外來務工人員還沒大批量到來,重機廠這塊兒就比較冷清。鯊魚店的客人很少,他喊蛤蜊和生蠔也上了桌,陪顧銘夕和龐倩一起吃飯。

    鯊魚聽說龐倩愛吃肉,親自幫她烤了一大堆的羊肉串、雞翅膀、羊小排,吃得龐倩雙手冒油,大呼過癮。有了好吃的,龐倩對鯊魚、蛤蜊和生蠔的戒備漸漸消除,她看的出來,他們幾個是真的對顧銘夕挺好。

    蛤蜊一直對龐倩關懷備至,狗腿地問她要不要吃這個,要不要喝那個,龐倩生平第一次被一個陌生男孩這般討好,很有些難為情,臉紅紅地不知該怎麼應付。

    顧銘夕把一切都看在眼,然後,他就做了一件很牛逼的事。

    他讓龐倩喂他吃飯。

    龐倩覺得難以置信,小聲說:“你自己吃嘛,在外麵還要我喂啊。”

    顧銘夕一本正經地說:“這些燒烤棍子太油了,我不想弄髒腳。”

    龐倩想想也有道理,就不再說什麼,默默地喂顧銘夕吃起了東西。

    她把棍子上的羊肉撥拉到碗,用筷子夾起來喂到顧銘夕嘴邊,左手還攏著接在他下巴下,說:“張嘴。”

    顧銘夕乖乖張嘴把肉吃進去,龐倩拿紙巾幫他擦擦嘴角的油,顧銘夕對著她一笑,眼神溫柔得要命。

    生蠔簡直要被那幅畫麵閃瞎眼,葛小壯同學義憤填膺:“小顧,我懂你的感覺,我姐夫第一回來我家吃飯時,我還往他飯灑了胡椒粉呢。我現在和他關係挺好,我相信,總有一天你也會接受我這個妹夫的!”

    鯊魚又端了一碟子烤肉上來,“啪”的打了蛤蜊後腦勺一下:“胡說八道什麼呢!小螃蟹才幾歲?人家是要去上海念大學的!”

    龐倩不敢和蛤蜊說話,一直粘在顧銘夕身邊。他們臨走前,蛤蜊抄了張紙條給她,紙條上是他的手機號和qq號。他問龐倩要聯係方式,龐倩紅了臉:“我沒手機,也沒qq號。”

    蛤蜊說:“我周末去網吧幫你申請一個qq!以後我們可以在網上聊天!”

    顧銘夕聽在耳,回到金材大院後就讓龐倩去了他的房間,他幫她申請了一個qq號,並且互相加為了好友。

    龐倩對qq很感興趣,她看到顧銘夕的頭像是一隻老鼠,網名是:mr.ostrich,她問:“這是什麼意思啊?”

    “我屬鼠的呀。”

    “我是說這個英文。”

    “鴕鳥先生。”顧銘夕輕輕地笑了一下,“你忘了我高一軍訓時自我介紹的話麼。”

    “沒有忘,就是不認得這個單詞。”龐倩又看了一遍他的昵稱,悄悄地把單詞記了下來。然後她又開始煩惱,自己該取一個什麼網名。

    想到了鯊魚說的話,龐倩一拍腦袋:“不如我就叫螃蟹小姐吧!”

    顧銘夕笑道:“可以啊。”

    他幫她修改網名,選了個小牛做頭像,又用腳趾在空格輸下了英文單詞:miss crab

    龐倩從口袋掏出蛤蜊給她的紙條,對顧銘夕說:“你幫我把蛤蜊也加為好友吧!”

    顧銘夕不動聲色地幫她操作了一遍,等她心滿意足地離開後,他立刻登陸她的qq,把蛤蜊拉到了黑名單。

    龐倩就這麼擁有了人生中的第一個qq號,隻是,好友欄隻有鴕鳥先生一個人。

    開學後,龐倩執意不肯去顧銘夕家做作業了,但是顧銘夕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她不來,他就背著書包去了她家。

    這樣一來,連著粗枝大葉的龐水生都看出來了,顧銘夕對龐倩心思不一般。金愛華私底下有些擔心,她承認顧銘夕是個好男孩,可是他的身體條件實在無法讓她忽略。兩個孩子現在還小,顧銘夕也很有分寸,但是他們將來念了大學,離開家住了校,一切可就說不準了。

    金愛華和龐水生說到這個事,龐水生抽了一支煙,說:“倩倩以後找對象,我就三個條件,第一,對方要喜歡她,對她好。第二,倩倩也要喜歡對方。第三,男的要有上進心。這是最基本的三個條件,有一個滿足不了,我就不會答應。這三個都滿足了,其他一切好說。”

    金愛華問:“那如果是銘夕呢?你就不在乎他沒有胳膊嗎?”

    “難道銘夕以後就討不到老婆了?”龐水生問,“如果每個女孩的爹媽都像你這麼想,那那些殘疾了的小孩幹脆都早早出家算了。老婆,你看著,銘夕這孩子雖然沒胳膊,但是他將來會有出息的。”

    金愛華不高興:“我想讓倩倩嫁個健康的男人,被人寵被人疼,被人照顧、護,我可不想倩倩一輩子去照顧別人呀。”

    龐水生皺眉:“嘖,銘夕哪需要人特別照顧了?再說了,銘夕還不夠寵倩倩啊?”

    金愛華大怒:“你什麼意思呀龐水生?你是已經把顧銘夕當做你女婿了嗎?”

    龐水生見她生氣了,趕緊順毛安慰:“我就是打個比方。再說了,你瞧瞧我們女兒對銘夕,就她那個樣子,你覺得她有往那方麵想嗎?”

    是啊,全世界都知道顧銘夕喜歡龐倩,隻有龐倩自己不知道。

    這一個學期,龐倩發現謝益有了一些改變。

    一中也有班級調整製度。上學期期末考後,兩個文理班各有幾名同學因為跟不上高強度的學習節奏,導致期末考成績下滑得厲害,經過溝通,被調整到了普通班。相應的,也有幾名普通班的尖子生,考出了相當不錯的成績,被調到了班。

    謝益似乎對此產生了興趣,他突然開始發奮學習,連著每天必去的乒乓球館都改成了一周二練。他告訴龐倩,他甚至拜托父親幫他請了家教,都是些重高的退休老師。謝益的目標,是用一個學期的時間衝上火箭班。

    龐倩不明白謝益的動力是什麼,也許,是他想考一所特別好的大學?

    一天,放學後,龐倩去四樓找顧銘夕,站在教室外,她看到他正背靠在椅子上,雙腳收拾著書包,收完以後他站了起來,彎下腰用右邊肩膀去夠書包帶。

    龐倩呆呆地看著他,以前,她坐在他身邊時,隨手就會幫他一下,兩個人已經十分默契。然後,她就看到肖鬱靜站在了顧銘夕麵前,她幫他背上了書包,還把他被書包帶壓住的空衣袖拽了出來。

    龐倩撇撇嘴,幹脆轉過身背靠著牆壁,不再看。

    顧銘夕和肖鬱靜一起走出了教室,肖鬱靜看到龐倩,對著她笑了一下,說聲“再見”就下了樓。龐倩與顧銘夕一起走,兩個人都沒怎麼說話,走出教學大樓時,一個女生突然出現在他們麵前。

    她長一張娃娃臉,臉色紅得像一個大蘋果。她扭扭捏捏地走到顧銘夕麵前,龐倩愣愣地看著她,往後一望,發現還有幾個小女生躲在角落探頭探腦地張望。

    女生的雙手一直負在身後,在顧銘夕麵前站定後,她拿出了一個粉紅色的信封,雙手捏著遞到他麵前:“我是高一(4)班的羅馨,學長,這個給你。”

    龐倩腦子“轟”的一聲響,嗷嗷嗷嗷嗷!這是什麼情況?是表白嗎?漫畫的那種表白?!她體內的八卦細胞開始蠢蠢欲動,等待著顧銘夕的反應,自己似乎比他都要緊張。

    “抱歉……”顧銘夕隻是站在原地,沉著地開口,“我現在不會考慮這些。”

    羅馨抬頭看他,眼睛紅紅的:“學長,你先看過信再答複我,好嗎?”

    顧銘夕的神情變得嚴肅了一些,他說:“對不起,我沒有手,收不了你的信。”

    羅馨顯然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回答,一時間愣在了那,手也忘了收回來。突然,另一隻手從旁邊伸出,拿下了她手的信。顧銘夕驚訝地扭頭看龐倩,發現她笑嘻嘻地對羅馨說:“我幫他收,放心,我一定會叫他看了的。”

    羅馨神色複雜地看了龐倩一會兒,咬了咬牙,還是說:“謝謝學姐。”

    說完,她一溜煙兒地就跑了,角落的幾個女生也跟著她跑了開去,一邊跑還一邊回頭張望。

    顧銘夕眼神沉沉地看著龐倩,問:“你這是幹嗎?”

    “沒幹嗎呀。”龐倩向著他揚揚手的信,“人家女生寫給你的,我幫你拿一下。”

    “誰讓你幫我拿了。”顧銘夕雖然有些不高興,但還是不會對龐倩說重話,他繼續轉身往外走,“走了,回家。”

    龐倩瞅瞅他的背影,心對這封信越來越好奇,追在他身邊問:“你不看看那女生寫了些什麼嗎?”

    “不看。”

    “你難道一點興趣都沒有嗎?”

    “沒有。”

    “……”龐倩說,“要不,我幫你看?”

    一邊說,她已經一邊拆起了信。

    這下子,顧銘夕氣壞了,對著她就吼起來:“龐倩!”

    龐倩被嚇了一跳,信封已經被她拆開,見顧銘夕怒氣衝衝地瞪著她,她心有點怕,又有點懊惱,突然就拿著信朝著操場跑去。

    顧銘夕沒料到她居然會跑,立刻也拔腳去追,他的書包隻是掛在兩邊殘肩上,這樣一跑起來,書包自然會往下掉。他不得不停下來調整了一下,改用單肩背書包,聳著一邊肩膀向著龐倩追去。

    龐倩已經溜到了操場的水泥看台上,吭哧吭哧地往上爬了好幾個台階,她丟下書包,速地把信紙從信封拿出來,“刷”地抖開,大聲地念了起來:“顧銘夕學長,展信好!”

    顧銘夕也已經丟下了書包,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了看台,他跑到龐倩身邊,她還在讀信:“你不知道我是誰,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紹吧,我是高一(4)班的羅馨,今年16歲……”

    顧銘夕貼在龐倩身邊,卻搶不到她手的信,她故意把信紙舉得高高的,對著天空大聲地讀著,還在顧銘夕身邊左躲右閃,他就算追到她麵前,也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學長,我第一次見你是在去年五月初的區優秀團員頒獎現場,我得知你在一中念書,義無反顧地就將中考誌願填了一中。我想要與你……哎呀你別撞我呀!”

    龐倩蹦跳著在看台上躲閃,顧銘夕覺得這實在很危險,他不敢再逼她,又實在受不了她把這樣的信讀出來。

    “和你同校半年,我無數次地在角落悄悄地看你,現在,我再也不能忍受內心的煎熬,我必須要告訴你,顧銘夕學長,我……喂!”

    顧銘夕用身體的力量將龐倩逼在看台角落,他速地往上跨了一階,張嘴就從她手咬下了那張信紙。

    龐倩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搶,顧銘夕扭開頭時,嘴一下子沒咬緊,薄薄的信紙就飄了下來。剛好來了一陣風,卷著信紙就將它吹到了看台下,落在了一片水窪地。

    龐倩和顧銘夕一起站在看台上,愣愣地看著那片水窪,粉色的信紙一下子就被黑黑的汙水浸透了,估計撈出來也不會剩下什麼。

    龐倩手捏著那個空信封,腦袋垂了下來:“顧銘夕,對不起。”

    顧銘夕嘴唇抿得很緊,他盯著她,臉色是蒼白的:“龐倩,你太過分了。”

    龐倩知道自己是做得過了頭,她也沒搞懂自己剛才怎麼會那麼失控。她想看那封信,仗著顧銘夕寵她,她就大了膽子,以為他不會生氣。

    可他還是生氣了,龐倩訕訕地說:“對不起,我錯了,我下次不會了。”

    顧銘夕真的氣得不輕,他實在討厭龐倩因為他沒有手臂而欺負他,盡管知道她隻是開玩笑,沒惡意,但是不經過他同意就拆開信的行為,簡直叫顧銘夕失望又寒心。

    他轉身就往看台下走,龐倩看著他的背影,此時是四月初,冬天已經過去,他穿一件薄款的運動外套,階梯很高,每跨一步,他的空袖子就在身邊重重地晃蕩一下。

    龐倩追了下去,從他身後拉住了他的衣服:“顧銘夕!”

    顧銘夕站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空曠的看台上隻有他們兩個人,微風拂過他們的臉頰,龐倩看到顧銘夕的頭發小小地飄動了一下,她再次道歉,聲音怯怯的:“顧銘夕,我真的知道錯了。”

    他還是沒有回頭,龐倩知道自己真的惹他生氣了,心莫名地有些慌。她咬咬牙,幹脆就說了實話:“顧銘夕,我知道你心有喜歡的人,我心也有喜歡的人。但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有其他女生喜歡你,我,我,我就……”

    顧銘夕回過頭來看她,眼睛黑黝黝的,他問:“你就什麼?”

    龐倩撅起嘴,聲音低低的:“我就有點兒不高興。”

    顧銘夕眼睛有小小的光亮在亮起,龐倩垂著腦袋,緩緩地說:“有時候覺得,你不介紹那個和你一起學畫的女孩給我認識,其實也挺好的。說不定,你介紹我們認識,我會很不喜歡她。到時候,說不定我會和她吵架,讓你為難。”

    她又抬起頭來,看著他:“顧銘夕,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討厭那些女孩因為你長得帥或成績好而輕易地說喜歡你。我希望的是,你喜歡的人能夠發自內心地發現你的好,從而了解你,喜歡上你。我知道你是怎樣的一個人,我知道你要是喜歡上一個女孩,一定會很喜歡很喜歡她。我就想,你喜歡的那個女孩,她怎麼會不喜歡你呢?你明明那麼好,你瞧,還有高一小女生給你寫情書,那個女孩,她怎麼會不喜歡你!”

    顧銘夕凝視著龐倩的眼睛,說:“龐龐,你也是個女孩,既然你覺得我這麼好,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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