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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ardea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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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殺豬刀的溫柔]-謝齊人家[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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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實自己,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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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
發表於 2016-8-30 13:11:19 |只看該作者
☆、第321章

  邊上的宮人奴僕也誰都不敢說話,國公夫人這時直起了身,輕咳了一聲就去扶丈夫,被丈夫冷冰冰地橫了一眼。

  家裡確實是好東西多,他們家與別人家不同,別人家都是丈夫拿好東西尋夫人開心,他們家則不一樣,母親管的事多,知道的事也多,到處都開舖子,也到處尋羅眾多稀奇寶貝給他們阿父瞧,尋來的都歸他了,入庫時冊子也都是造在他名下。

  好東西太多,齊奚自然有極喜歡的,只是她就是身為家中的掌上明珠,以往也只能從她阿父指間縫裡撿個漏,那還只是她阿父心情極好,一次得了好多件,才可能落個一來件給她,她在宮中與表哥什麼都說,言語之間自然免不了對她阿父的那些寶貝的羨慕與覷覦。

  哪知他放在心上得很,她也是哭笑不得,尷尬無比地朝父母看去,見父親還冷著臉打掉母親朝他伸過去的手,齊奚更是尷尬得趕緊移開了眼睛往別處瞧。

  “奚兒……”抱著熟悉的身軀,聞著熟悉的淡香味的皇帝這時候還滿足地喃喃,頭還往她脖間蹭。

  齊國公眼睛刀子一樣朝他們看來,齊奚本來還想抱著人,這時候被父親爍爍眼光閃得雙手擺放在身前兩側,以示自己的無辜。

  “夫人,清粥來了。”這時,門邊丫鬟一聲喊。

謝慧齊這時強硬地把手插在了丈夫的臂彎中,嘴上微笑著道,“爺,喝點粥罷,我讓廚房給你備的,你暖暖胃,等會再喝碗解酒湯。”

  她話說得輕柔,但拖著他往座位走的力道極大。

  國公夫人不是嬌弱女,雖不力大無窮,但那力道也不是一般女子所能比的,齊國公被她拖到了太師椅處被她扯著手臂坐下,還是繃緊著臉一句話都沒說。

  但他也無須說什麼,誰都知道他現在不高興得很。

  越不高興就越不愛說話。

  鶴心院裡的都是親近人,但皇帝身邊的宮人可不是家中人,遂謝慧齊非常有先見之明地擺手,朝屋裡的宮人下人道,“都退到門邊去罷。”

  國公府的人很快就道“是”就轉身,已經感覺呆不下去了的宮人有樣學樣,以小葉子打頭,跟著齊國公府的人就往外走。

  謝慧齊忍著笑,朝一走就走光的宮人們的背影道,“小葉公公,你留下侍候皇上罷。”

  這些宮人也真是放心,連個人都不留。

  小葉公公一聽,背部一僵,隨即領悟過來他剛才連皇上都拋棄了,一下就跟小奶貓被惡揍了一拳似膽怯虛弱地跳了跳,隨即就低著頭就轉過身來,踩著飛快的碎步往皇上二小姐身後站,連瞄一眼國公夫人的勇氣都沒有。

  “好了,金珠兒,你把皇上扶榻上歇著去,等會解酒湯來了你餵他喝點。”謝慧齊一開口就叫了女兒小時候的名,提醒國公爺那可是他們的寶貝女兒,祖母們捧在手心長大的金珠,他可要記得他是父親才好。

  齊國公哪能聽不懂,但還是冷著臉,還冷哼了一聲,一臉的橫相。

  一得母親的話,齊奚趕緊和小葉公公把人扶了過去,一路都不敢往她阿父那邊瞧一眼。

  以往只有她惦記著父母的那點好東西就罷了,現在還多了個表哥——她阿父還不怎麼喜歡當女婿的表哥,齊奚一想頭皮就發麻。

  “我以前給過她許多,”齊國公心口有著一口惡氣,家裡的家財她怎麼分他都答應,就算是她讓他過問,他也不過是掃一眼,心裡有個數,從不管她分給兒女多少,但他的那份就是他的,他也不是自己的那份什麼都不給兒女,他給了的,“以後不可能再給,你要給也沒用。”

  那是他要帶到他們的棺材裡去的。

  也沒有許多,就三四件,其中一件還是她跟在他屁股後面給他研了半個月的墨才磨來的,後來等到她大了,許是她不怎麼可愛了,她是怎麼研墨,怎麼拍馬屁她阿父都不給了,這四五年是一件都沒得過了……

  齊奚心裡默默道,但此時她不敢出言,只好假裝很專心地侍候表哥躺得舒服,耳朵尖著聽父母那邊的動靜。

  她阿父還有一個會自己奏“餘年歡”曲子的盒子,還有一把跟他的古琴一模一樣,小得可以放在手中玩耍的小古琴,齊奚覺著這些小東西完全可以給她這個姑娘家玩耍,但他就是不給,齊奚惦記了許久,一直念念不忘,所以即便是父親可有生氣,她也還是想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可得到手。

  這廂謝慧齊也是極其哭笑不得。

  要說丈夫小氣也不盡然,他的私庫現在大都轉到長子了,她說給長子,他當下就點頭道了好,連猶豫絲毫都未曾。

  他留給自己的都是這些年她給他的禮物,這些年來明面上是他寵她,但謝慧齊私底下也真是什麼都給他,他陪著她在京中許多年連出去一趟都在顧忌重重,她便也想盡了辦法把這個天下都放到他眼前,什麼地方的好物件和京中沒有的東西都會叫人尋來給他,這些年來也攢了不少東西下來。

  這些東西要是實論有多珍貴也沒有,都是拿來把玩的小東西,有些東西看起來還平凡無奇的很,就只能論個稀奇,讓她能拿來說故事給他聽而已,還有眾多是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專門做出來給他的,當世沒有的東西確也算得上稀罕,但也僅止於他​​這里而已,他在乎,有人在乎的東西才珍貴,她一直以為兒女們也都想要是跟他搶著玩,圖個新鮮,也算是爭寵的一種,沒料還真當真。

  東西倒也不是尋不來重樣的,只是在國公爺那裡,他有的東西兒女們都有,就得他不高興了。

  說來謝慧齊這些年對兒女盡心,但確也不縱容,心上人跟兒女們比起來,心上人在她這裡還是要更重要一些。

  而且他看重她給的,她確也是高興的,這時候也是笑著點頭,道,“我不給,都我給你的東西,我巴不得你收得緊緊的誰也不給。”

  齊奚在不遠處一聽,頭都耷拉了下來。

  看來還是得靠磨才成,求是求不來的。

  齊國公一聽臉色就好了一些了,也不板著臉一臉的沒得商量,他朝女兒這邊看了一眼,他皺了皺眉頭,但最終什麼也都沒有說。

  他們的選擇豈能無憂?外人現在不說,只是不敢說罷了。

  他能做的不過是成為天下​​師,給人恩惠,把利益都分出去,人人口中都分了一杯羹,也就不死盯著他齊國公府的那一塊了。

  可就是如此,他們也還是太打眼了。

  但也如她所講,女兒為他們之女,她享了她的榮華,也擔了她的責,為家族,為自己都傾盡了她的全力。

  他們不應該再苛責她了。

  皇帝在宴堂尋女兒,齊國公也懂,他極痛快的時候也是回頭就要回來找夫人。

  “我去躺一會。”齊國公這時站起了身就往他們的內臥走。

  “誒。”

  謝慧齊趕緊起身,端了碗跟在他身後,在離女兒近的時候她還是頓了頓,走過去戳了戳她的額,笑罵道,“小貪心鬼,不許惦記你阿父的東西。”

  齊奚朝她吐舌頭,被母親笑眼瞪了一眼,抬手欲要打她。

  

  齊國公府這二十年間有過兩次大修繕,前中後三院分明,屏障亦如此,前中兩院最多的屏障是拱門,前院一共十二道拱門通往中院,拱門一去,就是多處小溪流淌在眾花草樹林之間。

  小溪的水源本是國公府的幾處大井所出之水,後來國公府的庶子和庶女悉數搬出,院落再經修整,幾次年久的小院被修整成了景緻,後又再尋了幾處水眼打開,且這些水源冬暖夏涼,國公府常年不斷水的溪流也是國公府花草樹木常年不枯敗的原因。

  此時前中院的拱門一開,前院也是沒多久就快要沒人了,中院清爽的空氣,綠意盎然的草木中盛放的花朵讓人心曠神怡,更何況,美人不少,前院那些本還為國事慷慨激昂的天才們沒激辯多久,就被去踩點而回的友人強​​行拉到了中院。

  國公爺回來還沒多久,管事婆子就又來報了,說事的時候平時不苟言笑的得力婆子的臉上都有些笑意。

  中院這時候已經有兩位兒女都來了,且相看過對方的老夫人也對上了眼,當著小兒女的面,拉了閣老和少夫人在當中作媒起來了……

  謝慧齊聽了也是微笑不已,婆子一走,湊過來聽事的齊奚也是笑道,“我看以後真心想來我們國公府的夫人們怕是會多些了。”

  謝慧齊也是笑了起來。

  就如有福氣的人,身邊的人也想靠近一點一樣,能帶來好運氣的地方,也是讓人趨之若鶩的……

  不過今日所來的賓客就是作了非常嚴密的篩選,但今日來的人多,也還是臨時有敗興的,這世上總是不乏喧賓奪主,別人喜堂裡唱喪歌,標榜自己與眾不同的人,但國公府多年經事,但凡有點苗頭,這些人都被無聲無息地請了出去。

  國公府的下人也是久經場面,數百僕人就是步履匆忙,各司其職也未出差錯,就是有人累倒了也還是有頂替的上。

  未時一過,齊璞也匆匆來了後院,要請皇上與他父親出去。

  外頭的閣老重臣們已經問過他好幾次人了。

  他一來,也是滿身的酒氣。

  親給他擦臉的時候齊璞就癱在那沒動,一動帕子離臉他就坐直了,臉上的疲憊也一掃而空,看著母親就笑道,“你跟二妹妹當真不去看一看?外面俊男俏女美景,人間難得一瞧。”

  說著他又朝扶著表哥而來的妹妹道,“二姐去瞧一瞧罷,要不,表哥的眼睛都要被美人兒勾去了。”

  正揉著腦袋的平哀帝一聽,立馬威嚴地瞪了沒規矩的齊小國公爺一眼。

  這廂齊國公也是正好從裡面藏好剛才夫人給他的好東西走出來,也是不咸不淡地掃了嘴裡沒個正形的長子一眼。

  一得罪就是得罪倆,齊璞趕緊閉上了嘴。

  這廂齊奚聽完話,嘴角噙著笑,笑意吟吟地看了皇帝一眼,把皇帝看得背都繃緊了,還不等他說話,又有管事婆子在外面說有事要報。

  管事婆子一進來見著人,都不顧看皇帝齊國公爺在場,對著國公夫人就無奈地道,“夫人,有家小姐找足落湖,嗆著了。”

  謝慧齊挑眉。

  給她做了幾十事的管事婆子扯扯嘴角道,“她身邊的丫鬟沒拉著她,旁邊的那些大人公子也沒拉人救人,這小姐就真落了水,後來不知道誰笑了起來,一園子的人都笑了,那小姐一上來就說不想活了,現在這位小姐與她母親正在藥堂裡哭著要見您。”

  “哪家的小姐?”這時國公府的人誰都沒吭聲,平哀帝卻有些好奇地問了。

  婆子還沒開口,謝慧齊趕緊打岔,“皇上,爺,都去桌子邊坐著罷,吃點小菜再去,奚兒,還不趕緊的。”

  ☆、第322章

  謝慧齊領著人往外面走,齊奚回頭,見皇帝還好奇地朝她們看,又一個笑臉送過去,笑得平哀帝摸了摸鼻子,很是訕訕然。

  等女眷們踏出了門去,平哀帝停了步子,等齊國公舉步上來,他湊過去道,“奚兒像足了表伯母。”

  他這話有討好之嫌,齊國公看他一眼,淡道,“皇上,還是坐罷。”

  齊璞正拿過媳婦子著上來的水清口,這時猛地被水嗆住,連咳了兩聲,又被他父親掃了一眼。

  等到全都坐下,齊璞拿了筷子遞給皇帝時道,“別談我阿娘她們的事了,家裡只要是家事,咱們爺們都是不管的。”

  說罷又朝平哀帝笑著補了一句,“聽她們的就是。”

  平哀帝笑著又摸了摸鼻子,點了點頭。

  來了這麼多次,就這次有點感覺他已經是這個家的人了。

  那廂謝慧齊帶了管事婆子出去,一坐定,管事婆子就細細說了起來。

  說來這齣事的還是本家的女兒,其父齊苠良在齊國公那輩排名最末,是當年的齊二老爺最小的兒子,被打發出去的時候因年紀最小,也老實本份,所以謝慧齊給了他一個小莊院和兩處鋪子,後來他自個兒也爭氣,掙了不少家產出來,其長子自三歲不到就被他送進了齊家書院,去年前往江南就任的官員之中就有他的長子,其幼子今年也入了國子監。

  這家子也算是經他一手熬出來了,謝慧齊是知道這些年這位良老爺是有多辛苦的,一聽說是他的女兒,眉頭輕皺,“不是教得甚好?”

  她是聽說過他家中五個女兒,請了兩個當年長哀帝放出宮來的尚儀局的尚儀女官當教養姑姑。

  不應該這般沒腦子。

  在場的青年才俊哪個是傻子,他們自小入學,與同窗外人交往,在外面所經所知豈是她們這種小心計能蒙得過去的?她們這種拙劣的把戲都能上當的話,就憑這腦子他們也不用在官場混了——就是當時有相救的,不過也是想與她恰好相配而已。

  但家裡重名聲是個好人家的,能放任自家子弟娶個在大庭廣眾之下使這點小心眼,被人怡笑大方的媳婦?

  夫人不快,管事婆子默然不語。

  這廂外頭紅姑的聲音響起,“禀夫人,小姐,柒管事娘子來了。”

  “進。”

  柒管事娘子是武使丫鬟出身,消息是她這裡的最妥當,見她來了,謝慧齊等她行過禮就招手過來,“挨近點,給我說說。”

  “是,夫人,小姐。”這管事娘子一靠近,又施了禮才一一仔細道來,“奴婢已是探查過了,這事應是……”

  說來這事也是幾女爭一郎鬧的,這郎就是齊國公現在最為看重的弟子徐明觀,在眾女中間被傳成了以後是要當了丞相的,各家有未嫁之女的都動了心,徐明觀其人也是異常俊美,眾女一見著了人,沒幾晌功夫徐公子身邊的香帕都氾濫成災了,這徐公子倒也不是什麼帕子都撿,但還是撿了一塊被風吹到了他臉上的,這帕子一還回,那家小姐就收了眾多的白眼,且這位小姐帕子一被送回,眾家小姐暗地裡的小動作就多了,其中最為出格就是本家的那位小姐了。

  一時昏極了頭罷。

  小姑娘腦袋一發熱,什麼事都敢做。

  “怎麼是母女哭著要見我?”小姑娘畢竟年紀輕,犯了錯也總會付出代價,但謝慧齊想不明白她娘跟著湊什麼熱鬧?

  “許是想讓您出面做主罷。”管事娘子福福身,輕聲道。

  “我出面做主?”謝慧齊啞然。

  做的哪門子的主?把人做主賞了她們?

  “良老爺在哪?”謝慧齊只當是這母女倆一道犯起了糊塗。

  “應是跟著三公子和眾位老大人等去了武場的兵器庫那方去了。”

  “沒人知會他?”

  “奴婢差人去了。”管事娘子欠欠身道。

  “他們家未曾派人前去?"

“回夫人,是,依奴婢看,良夫人是想瞞下,先請了您過去再說。”管事娘子見夫人追問,也知話現下是不能藏的,便都道了出來。

  謝慧齊不禁搖了搖頭。

  也是膽子太大。

  就是這良老爺都未必能有這面子,良夫人倒是挺能敢。

  齊奚在旁一直沒說話,這時候也是坐著靜默不語。

  她也大概能猜出點她這庶嬸的想法來,如若招了徐明觀為齊家的女婿也是好事,庶嬸想她母親應不會拒絕這等親上加親的好事,而則她母親一出面,有母親的面子在,這與徐明觀的事十有八九能成。

  但這事如若她那庶叔知曉,肯定是要攔下的,徐明觀此人,可不僅他們家一家人想得,把她母親扯進去,不過是想讓他們國公府擋著那些人罷了。

  她母親若是如此輕易能被人操縱,那這國公夫人也就不用當了。

  “夫人……”管事娘子看她。

  “去看看,看良老爺怎麼說。”若是管著他家那妻女了,這事也就過去了。

  就是莫不要一起糊塗的好。

  這天下誰都想啃一口​​的香餑餑,不是她們掉幾滴眼淚就可得到的。

這波女管事走後,沒一會就又有管事來了,這廂說的是林家的事,林家表妹更是誇張,在庭院裡失足被人抱上了,不巧的是拉了林家表妹的人不是林夫人那位嫂夫人中意的,嫌那位與女兒對上眼的青年才俊不過是七品翰林學士,反嘴指責那翰林學士是登徒子佔人便宜,眾目睽睽之下與人鬧將了起來,國公府的人都攔不住她……

  在別家和和氣氣的對眼結親後,與之相比,齊家本家的和林家的也是出夠了“風頭”,謝慧齊聽了都被氣樂了。

  林玲這廂也是強行把舅母帶到了別院,那劉夫人確也不是個性子軟的,要不也不會千里迢迢帶著兒女來京要好處,這廂見林玲強行把她押住了,她也是冷笑不已,用南方話罵道,“我還以為你什麼能耐,也不過是個軟東西,連國公夫人都讓我見不到,你娘還吹勞什麼的牛皮說你是萬里挑一的鳳凰,我看也不過是只土雞,要了我們家那麼多的銀子佔了那麼多的好處……”

  “夠了!”林夫人唯恐她越說越過份,厲聲喝掉,這時候她也顧不上情面了,使了眼色給身邊婆子讓她去攔住她的嘴。

  “你敢……”那劉夫人尖叫了起來。

  林劉氏這時候已是管不了她,就算知道女兒聽不懂她老家那裡的地方話,也是心虛不已地看向女兒。

  她如今也是明白了,有些爛泥是真糊不上牆的,哪怕她真想幫襯著娘家裡一點。

  林玲已是累了好一陣子了,她白日有多風光,晚上就有多累,舅母尖叫的時候她眼前都是黑的,耳朵裡好一會都是她刺耳的叫聲。

  “少夫人,少夫人……”國公府的人出手把人攔了嘴拖走後,她身邊的媳婦子叫了有些出神的少夫人幾嘴,見叫不醒她,擔心地推了她一下。

  “呃,”林玲這才回過神來,咽了嚥口水,看向了一臉愧疚的母親,淡道,“娘,我等會差人把她們從後門送走,您也早點回去,一同跟著回去打點罷,能把她們早些送走就早些送走,父兄和舅父那我會給他們一個交待的,您僅管把人送走就是。”

  看女兒一臉蒼白還強行鎮定的樣子,林劉氏頓時心裡疼得不行。

人是她強求了帖子帶進來的,確是她帶來的麻煩,林劉氏心裡不好受,握了女兒的手流著淚道,“當年你外祖對你父有栽培之恩,你舅父也幫過我們家,我也是想……”

  “娘,別說了。”林玲眼睛都酸疼了起來,制止了她的話,勉強笑道,“女兒都知道,您帶舅母她們回去罷,就按我所說的去做,求您了。”

  劉家對他們林家是有栽培扶助之恩,可這些年,她阿父回報得少了?

  她阿娘不能因為還想報恩,把他們一家子都搭進去啊。

  “娘,回去罷,”外面有人叫著她,被她的人攔了,林玲也沒時間了,扶了她起來,擦了母親眼睛邊掉下的淚,淡道,“這後面的事,女兒還要收拾。”

  “這事大不了罷?”林夫人也知道丟了人,心中也是惶惶然。

  “嗯,女兒會處理好的,您回罷。”林玲說罷,就吩咐了身邊人去忙這事。

  林劉氏跟著國公府的人走三步回頭看一眼地走了。

  她走後,林玲閉上眼睛抬起頭,喚人,“阿叢,幫我撲下粉,掃掃腮紅。”

  阿叢是麥姑跟府中管事齊原之女,少夫人話一出,她就使眼色讓小丫鬟把細粉諸物都拿了出來,人也近了少夫人身邊,輕柔道,“是,奴婢這就來了。”

阿叢掃腮粉時,一直無聲的林玲啟了嘴,“阿叢,這事你說娘知道嗎?”

  “回少夫人的話,”阿叢溫聲道,“這府裡沒什麼事是瞞得過夫人的,我聽我阿娘曾跟我說過,當夫人的是家裡什麼事都得心裡有個數,這樣心中才有應對之策,知道的多些比被蒙在鼓裡總是要好些。”

  林玲睜開了眼看向她,“你說,她會怪我嗎?”

  阿叢搖頭,溫婉的小婦人微笑道,“不會的,奴婢記得我娘老跟我說夫人說一件事,頭一次錯是不要緊的,沒有誰是天生什麼事都知道的,只是……”

  “只是?”

  “只是錯了一次,還是莫出第二次的好,”阿叢笑得依舊溫良,聲音也還是怯弱無害,“第一次算是不知者不怪,如要出第二次,那就是明知故犯了。”

  林玲聽完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少夫人,唇上再抹些朱紅罷?”阿叢又柔聲道。

  “嗯。”林玲朝她一笑,又疲憊地閉上了眼。

這廂謝慧齊一等下人退下就回了主院,見三個人圍著桌子在吃也沒吭聲,等他們一放下筷子,就出聲了,聲音溫溫柔柔,“該去武場了,辛苦你們了。”

  該一個不留地都走,去主持大局了,想來有他們鎮著場子,個個都會特別的要臉。

  雖然到目前為止,不要臉的是他們本家的和林家的,別家的倒是個個都要臉的很……

  謝慧齊送了他們到門口,也沒親口跟他們說本家的林家出的事,只是等他們走了,她朝紅姑點了頭,讓她跟上去把事情提點兩句。

  總不能自家人被人看了笑話,他們心中還沒數。

  她是不能親口跟他們講的,一講她自己都火大,且這事就是鬧到了他們面前去,事兒就大了……

  謝慧齊也是許久都未動過氣了,這次雖說氣的也不大,但一等回去坐下,她也是深吸了好幾口氣,喝了幾口冷茶這才鎮定了下來。

  “阿娘,良叔那肯定會沒事的,嫂嫂舅家我看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想來也不會鬧了……”齊奚見母親鎮定了下來,也開了口,挽著她的手臂輕聲道,“你就等一會,等會傳來的就是好消息了。”

  謝慧齊搖搖頭,“我哪是氣這個,我氣的是別人家的都長進的不行,反倒是跟我們沾親帶故的,不是沒腦子就是跋扈,你當他們是真如此?不過是仗著有國公府罷了,你們兄妹都沒他們敢囂張。”

  國公府真正的公子小姐都在夾著尾巴做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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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家大了,誰家都難免有這麼幾個人……”齊奚倒看得開,笑道,“你不是也常跟我說,世事此能全如我們所願,咱們要多往好的地方瞧?我聽了聽,也就這點小壞事而已,別的姐妹看樣子不都挺好的?”

  謝慧齊被她說的笑了起來,忍不住親了親女兒的頭,笑嘆道,“我家小金珠還是長大的好。”

  長大了,也能像個大人一樣開解母親了。

  如齊奚所說,沒一會,良老爺那就派了人過來告罪,令人把他夫人跟落水的女兒送回去了,林府那先是媳婦來告知人走的消息,另一廂林杳特地來了後院跟謝慧齊磕了個頭,磕得謝慧齊於心不忍。

  林杳能力說來也是京中眾勳貴子弟中的翹楚,就因其父走的是孤臣之路,他一路也走得坎坷,之前因其妻所出之事他的西北任職還是被皇帝壓了下來,一直都沒走成,現下舅母表妹所出之事,他怕也難免要被人說道。

  孩子真是個好孩子,出了這麼多事也未見他抱怨過一句。

  林杳素來沉默堅忍,他是個謝由跟他打架跳到他頭上,狠抓著他的頭髮,他都不會作出把謝由甩出去動作的人,只會反手把頭髮拿刀削斷把人抱下來,哪怕頭髮還是會被小孩子扯掉許多。

  等到打完架,他還會把謝由放到他肩膀上,帶著謝由去逛京城。

  他是個好大哥。

  還有他一直以來對齊望,齊潤這兩個弟弟的照顧,還有對齊璞的相助,謝慧齊也全都放在心裡。

  謝慧齊看著林杳隱忍堅毅的臉,把人扶了起來,與他道,“這次嬸娘打算倚老賣老,跟你阿父好好談談,你年紀也不小了,家中的事也該交到你手中了,你阿父若是答應交給你,你就把家中好好清一清,清乾淨了,你以後的路才走得順暢。”

  要不這頭堵他一下,那頭堵他一下,他磕磕碰碰走到死,也走不到他想要到達的地方。

  謝慧齊話一出,被她扶起來後還是躬著身低著頭的林杳突然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隨後,林杳跪到了地上,“是侄兒,侄兒想求您代我跟我阿父好好談一談,林杳就此拜託嬸娘了!”

  說罷又伏地,恭恭敬敬地給謝慧齊磕了個頭。

  謝慧齊被他磕得嘆了口氣,把人扶了起來,與他道,“以後就別跪了,男兒膝下有黃金,你若不嫌嬸娘多事,嬸娘也當這是我該做的,算是多謝你這麼些年來對我家兒郎的照顧。”

  林杳抬頭看了她一眼,兩手相揖打了個長揖,告辭而去。

  他走後,齊奚也是唏噓不已,“林大哥也是個能人,阿父都道他得了元帥的真傳。”

  “那皇上怎麼想的?”怎麼就壓著他了。

  齊奚扶了母親坐下,想了想道,“這事我跟您說說罷。”

  “嗯?”

  “表哥是最看重家和不過了……”

  這個謝慧齊是知道的,便點了頭。

  “林家不清靜的話,表哥是不放心把兵權給他的,林府已不是孤臣,無帥的符令若是傳到了林大哥手上,過了兩代,林家也是真正的勳貴世族了,到時候兵權就不是林家幾口之間嘴裡的事了,林家誰都來分一杯羹,當家的家主卻沒有治住他們的能力,這棟才反比庸才危險,”齊奚淡淡道,“表哥若是知情林夫人娘家嫂夫人的事,現下對林元帥怕是要失望了,他一直在等著林家安定下來。”

  齊奚說到這頓了頓,想了想才和母親道,“阿娘,有件事你還不知道……”

  “嫂子那事之後,林少夫人差點瘋了,”齊奚湊在母親耳邊輕聲道,“她生的那長孫祖母也不喜,生病了也沒人管,後來高燒了數日,林少夫人說是磕破了頭也沒從林夫人那處求來大夫,林大哥知情后已是晚了,大夫已不管用,還是從宮裡求了太醫去救的他們小兒,救子那夜,林夫人還逼林大哥如要兒子就得寫下休書,這事鬧將了起來,那小兒子也因高燒差點送命,救了回來還是有一耳聽不到聲音,林府這事太不成體統,這事表哥知情后壓了下來,也把林大哥出任西北之事壓了下來,一直壓到瞭如今。”

  謝慧齊聽後靜默了許久,也是無話可說。

  林玲嫁過來後,她就很少去問林府的事了。

  她知道林夫人不太喜歡她,所以也與林夫人見的少,她對林夫人倒沒林夫人對她的觀感強烈,但也還是欣賞的。

  不是誰都能在京中守著一座大府與世隔絕的,她對林玲的疼愛也不遜於長子,這在重男不重女的大忻也是極為難得。

  這些都是謝慧齊欣賞她的地方,所以就是林夫人不太喜歡她,她也還是覺得林夫人這人不錯。

  說起來,林夫人興許也還是未變,只是元帥府變了,元帥府變了她卻不變,這就成了災難。

  “是該清清了,”齊奚也是嘆了口氣,“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

  見女兒老氣橫秋地嘆氣,謝慧齊也無奈地笑了。

  母女倆這正說著事,就又有人歡天喜地來報喜事了。

  有幾家老大人開口向國公爺求娶齊家女,齊家本家女和外甥女一下子就定了三個,求親的人家都是好人家,都是這兩年經皇上任命為官的後起之秀……

  謝慧齊一听就嘆道,“早知道醉死了也不讓他們回來。”

  有他們坐鎮,後邊的事也許就不會發生了,他們本就該好好當他們的月老爺。

  齊奚“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阿娘,你就看開些罷。”

  這喜事一開頭,後邊的事就多是喜事了,喜報接二連三地往後院傳,有的夫人這還沒回家呢,就差人往後院給國公夫人送謝禮了。

  謝慧齊本預估的還沒這麼好,等對上眼的都快有十對了,她也是納悶,“這沒訂過親的都來我府了?”

  姑娘們還好說,未成親的都會想著來,但在這十二三就說親,十四五就成親的年頭,還有那麼多沒成親的青年才俊?

  “阿娘你忘了,先是先帝爺大孝,表哥守孝三年,再來就是恩科,連著兩年春闈,未成親的學子也是眾多,不過……”齊奚頓了頓道,“還是想好好查一查,這兩年身家好的人家中媒人都要把門檻踏破了去,還是莫要讓人矇騙了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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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
發表於 2016-8-30 13:13:01 |只看該作者
☆、第324章

  喜事是在自家結的,這當然是好事,但作為主人家相對的也要承擔那份責,遂謝慧齊也是招了紅姑來,讓她跟麥姑知會一聲,言語之間與那些夫人們點拔一下。

  倒也不是那些夫人們心中沒數,這些兒女們都能成家的夫人們再不濟也是當了許多年的家了,經的事多,再不聰明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但國公府也該做好國公府要做的。

  有靈通跟國公夫人還有幾分交情的夫人往後院送了謝禮,也得了國公夫人的回禮,在中院也是咯咯笑個不停,嬌花一樣的小姐們固然鮮豔嬌嫩,但場面還是那些稍稍年長,還頗有些年紀的夫人們擔當了去。

  忻京百年,有那隕落在時光洪流當中的,也有幾代下來還在京中屹立不倒的,一個家族若是數代都不倒,那就必有它的經營之道,其家規也好,作派也好,都自成風範,這次閣老重臣來了不說,忻京眾多祖上數得出名望,現下也在朝中擔當重任的家族也是來了,跟著來的女眷就是容貌不是頂尖,那也是氣質儀態不凡,令人側目,說來這些人家倒是不會在國公府相對眼了就訂下,就是有看對眼的,都是她們回去要仔細認定過後才結親家的,有底蘊的就是要顯得沉著些,她們不慌不忙,也是襯得身邊人著急了些。

  中院也是百花爭艷,一到傍晚其喧嘩連後院都能聽得到動靜了。

  即便是在朝中不苟言笑的御史等人在眾多美婦美人的眼光中也是大捋美須,頻頻作出奪人眼睛之舉,被自家的夫人看見了,恨得牙癢癢的,轉眼美夫人被人奉承幾句,遂又笑逐顏開,把自家老頭忘了去。

  晚宴還未開就熱鬧至此,氣氛還是好的。

  來後院報的下人也都是個個喜氣洋洋的來報,就是那最不愛笑的管事婆子也是柔和了臉,他們忙碌了一日,越近黃昏,得的賞也越多,來的都是貴客,打發國公府的下人本來就手重,黃昏時候誰都難免多酌了幾口酒,這打發的就越發的重了。

  他們中間得的最多的賞銀,折算下來比幾年的月錢還要多,甚至能出外買幾十畝薄田置產了了,國公夫人的手下的下人素來怕她,但國公夫人也是大度之人,他們也親近她,得了多少銀子還不忘跟她喜滋滋地說個數,謝慧齊連聽了幾個,回頭就對女兒笑道,“也是門財路。”

  齊奚點著頭笑個不停。

  這些當家夫人們賞的不少,回去後酒醒了莫要後悔才好。

  中院著實熱鬧,謝慧齊再問了她,“真不去看兩眼?”

  “不去了。”齊奚說來也是剛從閣樓處回來,她往下看了幾眼,確是熱鬧,但那不是屬於她的。

  國公府的風頭可以出在家中的任何一個人身上,但不能出在她身上。

  她早為自己做好選擇了,也安安心心地過著屬於她的那一份。

  天色一入黑,國公府前中院燈火輝煌,紅燈籠無處不在,後院就沒有那麼打眼,只點了一半,謝慧齊帶了女兒又去了後院的藏書樓,那是府中最高的樓院,足有五層,娘倆進去時,樓裡的銅燈都點亮了,她們一層層看上去,在滿是松香味的書樓頂上也看了一場國公府的熱鬧,也另有一番味道。

  在齊奚眼裡,夜色燈火中的國公府明艷得就像只正在經慾火焚燒欲要展翅高飛的鳳凰,在謝慧齊的眼裡,她眼睛所到之處都是國公府的防衛,和下人的動靜……

  母女倆說完彼此在看的東西,謝慧齊懷摟著女兒也是笑,“不管是阿娘,還是任何一個女人,到了這個年紀,眼睛裡的這個天下就是實實在在的天下了,沒有春花秋月也是好的,你看到的是實在的,得到的也是實在的,就不會做錯什麼太大的事,也不必再付沒必要付出的代價。”

  齊奚在母親的懷裡只笑不說話。

  謝慧齊碰了碰女兒的額頭,接著笑嘆,“什麼時候都有什麼時候的好,等你到了我這年紀,你就知道了。”

  說完她看向國公府的最前方,嘴角笑意不斷,眼睛卻濕潤了起來。

  她從十幾歲進府後所有的歡喜悲哀都藏在了這個府裡,這是她的家,也是她的一生。

  她得到了許多,但也為此付出了與之相等的眼淚。

  母親話罷,齊奚抱著母親的腰看著他們的家沒有說話。

  她也很抱歉,不能活到母親這個年紀,感受她在此時感受的。

  她們相擁著站了一會,直到下人來報,說皇上,國公爺回後院了,還有林元帥也來了。

  母女倆踏著夜風回去,盛夏的夜風還是有些許炎熱,倆人回到鶴心院的前院或多或小都出了汗,請過安,下人拿來了冰帕,謝慧齊擦臉的時候齊國公擠進了平時給孩子們淨手的煙籠閣,拿過冰帕與她道,“我就喝了幾杯。”

  謝慧齊笑了起來。

  齊奚也揮退了身邊侍候她們的媳婦子,朝父親笑道,“那這也得給好東西呀?”

  齊國公瞥了女兒一眼,淡道,“淨好了臉就出去。”

  齊奚沒退反靠近了他們,拉著他手臂撒嬌,“阿父……”

  齊國公乾脆敲她的頭,瞪她,“還不趕緊。”

  齊奚無奈,只好福身往門邊走,邊走邊回頭,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們,但饒是她神色可憐,也還是沒引來鐵石心腸的父母的心軟。

  討東西還是再一次沒討著。

  這廂謝慧齊拿過帕子洗了洗,給他擦臉,笑著道,“那就好,回頭等空了,你陪我喝時就讓你多喝點。”

  他在酒桌不能豪飲,要不喝習慣了,同僚逮著了他就灌。

  “嗯。”齊國公摸了摸她被冰帕撫過有些冰涼的臉,柔軟微涼,很是舒服。

  謝慧齊笑著看他閉上眼讓她給他擦臉,“你看,你帶的好頭,皇上也沒喝醉了。”

  齊國公哼了哼,聽不出意味來。

  等她給他擦手時他道,“笑得像個傻子。”

  “嗯?”謝慧齊沒聽明白,抬起頭看他。

“傻呼呼的,也不太跟奚兒配了。”齊國公還是淡淡道。

  謝慧齊笑出聲來,“這世人有幾人能比他清明?他難得高興,難得傻些也是可愛。”

  齊國公垂眼看她,微扯了下嘴角,看著她高興的臉把話也嚥下了。

  趁他在,謝慧齊也提了林大人前來要說的事,“林大人那,皇上?”

  “你要知道什麼?”

  “林大人是怎麼想的?”謝慧齊知道丈夫應該也跟林元帥先談過才帶過來的。

  “林大人道他不能讓其妻與他共過患難卻不能共富貴……”

  謝慧齊啞然。

  倒是個真丈夫。

  “哪怕搭上他們林家的以後?”她頓了頓,給他理著前襟淡淡道。

齊君昀垂頭看著她的手,又看向她的臉,依舊溫和道,“倒也不曾如此作想。”

  謝慧齊笑了笑,不語。

  林家是親家,她也不想說得太過,但魚與熊掌的事,皇上都不能兼得,林家也還是別想的好。

  林元帥行兵打仗這麼多年,慈不帶兵,他在戰場上所向無敵,最難的都過來了,卻要帶著林家栽到家事這種細節上,那真是讓人同情不起來。

  要是林元帥甘心帶著家人告老還鄉也還好,她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可這樣子下去,於林府有害不說,林家終歸也還是會拖累他們的長媳上,帶累整個國公府。

  “那我要提的事,你跟他說了?”謝慧齊又道。

  “說了。”

  “林大人怎麼說?”

  “他跟著我來了,也是想听聽你的說法……”

  謝慧齊抬頭看他,“你是不是嫌我多管閒事?”

  齊君昀搖頭,“未曾。”

  她是為託林杳一把,也是為家裡,說到底,更是為長子。

  長媳身為林家女兒,與母親感情向來要好,或多或少也會被其母牽制。

  小夫妻剛成親一年,現在是還好著,可情愛恩愛這種東西是經不住損耗的。

  齊君昀冷眼旁觀了這般久,對長媳還是滿意的,但對她那個她奮力走一步,就一拉就要拉著她後退數步的母親也真是無話可說。

  夫人以前還挺喜歡這個親家母,他也當她是賢慧,但這人還真是經不住細琢磨。

“嗯……”謝慧齊也知他都把人帶來了,也是不會責怪她,但她還是站著多想了一會,才緩緩道,“林家也不能再拖下去了,過剛易折。”

  “你說指林杳?”

  謝慧齊點了點頭。

  齊君昀沒再多問什麼,摸了摸她的耳朵淡道,“按你所想的辦就是。”

 謝慧齊再次出現在廳堂,林立淵又站了起來。

  “嫂夫人。”

  謝慧齊朝他擺了下手,笑道,“林大人多禮了,是我唐突了,請坐。”

  她比以往顯得更要客氣了幾分,林立淵本來沉穩的臉這下更嚴肅了起來。

  國公夫人不會無緣無故地與他們生疏,尤其在女兒還得他們夫婦心的情況下。

  這頭謝慧齊是不好在林立淵面前駁林夫人的面子,林元帥敬重其妻,又對其妻愛護有加,是大丈夫所為,她也是欣賞的,遂乾脆把夫婦倆擺在了同一個位置上對待。

  國公府處置與己相關的事時是情歸情,理歸理,條條理理都分明得很,林家這次要是如她所想的讓林杳開始當家,那兩家就還是能聯成一手的親家,如果不能,國公府為絕自己的後患,也只能與林家做個單純的親家了,國公府不可能再相助林府,也不會為林府擔保什麼。

  這也是謝慧齊毫不避讓平哀帝也在的原因。

  說白了,國公府不可能為林府一直擦爛屁股,還要留著神怕他們家再出什麼事,林府如若成為負擔,就由她來當這個惡人,先一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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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
發表於 2016-8-30 13:13:55 |只看該作者
☆、第325章

  林夫人也是當了幾十年的家了,是非成敗肯定都是源自於她自己,但對謝慧齊來說,她無意說道林夫人任何一句不是,而林杳到現在都沒出任,本身沒問題,那就是處理問題的林立淵本身的不是了。

  連皇帝都在等著他處理好家事,爾後卻還是這般結果。

  沒聽女兒所說之前,她也知道林杳的不出任跟林家本身有關係,她的本意是想再幫林府一把,但她不知道林府後來還出了事,事情且不小,以至於她就更慎重了。

  古語早就有云:千里之堤,以螻蟻之穴潰;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煙焚;林府身為姻親,更是同盟,如果它成了國公府身上的負累,毒瘤,國公府也必須在它影響國公府之前有一個決斷。

  齊君昀尚還不清楚她的意圖,但知道她的慎重,朝皇帝施過一禮後就坐在了他的下首靜而不語。

  齊奚見母親朝林無帥露出疏冷微笑後就朝平哀帝看去,在他看過來時,朝他輕搖了下頭。

  平哀帝朝她微一頷首,這時他坐在首位顯得越發的平靜溫和了,便連開口的意思也沒有。

  林立淵朝皇帝看來,平哀帝也溫和地朝他看了一眼,靜默過片刻之後,林立淵如國公夫人所說,坐了下來。

  “皇上。”謝慧齊朝首位的平哀帝施了一禮。

  “伯母不必多禮,請坐。”平哀帝這才說話。

  謝慧齊朝這個給她面子的表侄又施了一禮,方才坐下。

  “我也是有許多日未曾見過林大人了,林大人最近可好?”

“勞國公夫人關心,甚好。”

  “林子侄我先前看過他,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杳兒最近操勞過多。”

  “林大人今日沒帶長孫來?”

  “孫兒年幼。”

  “林大人多慮了,今日來的小兒郎,即便是襁褓中的亦有。”

  面對國公夫人一句緊逼一句的話,林立淵沒再說話,沉默了下來,臉孔堅銳。

  就是他不喜,謝慧齊也還是會說下去的,此時她也是接著咄咄逼人道,“聽說你孫兒最近生了場大病,耳目不靈?”

  平哀帝這時朝表妹隱秘地瞄了一眼。

  林立淵這時臉色難看了起來,“夫人,這是我府私事。”

  林元帥不是個怕事的,他敬重齊國公,但對齊國公自來也是不卑不亢,謝慧齊自來也敬他此等鐵骨,現下亦然。

  但尊敬是尊敬,立場是立場。

  她這等汲汲於生的人,是從來不肯把自己的命運交付到別人手上的。

  “林大人的意思是,往後等滿京城的人都知道貴府長孫耳目不靈後,也僅是林府的私事?”謝慧齊淡淡道。

  面對咄咄逼人的國公夫人,林立淵朝齊國公望去,見他一臉淡然,林元帥嘴角也噙起了冷笑,淡道,“夫人多慮了,外人豈會知道?”

  “哦?”謝慧齊挑起了眉,“林大人不知這世上沒有什麼不透風的牆不成?”

  林立淵此時對國公夫人些不耐煩了,如若不是礙於皇帝跟齊國公在場,且還沒說道什麼,他早拂袖離去。

  他也有點明了他夫人不喜國公夫人的原因了。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現在還是長孫,以後就未必了,”林立淵礙於頭上皇帝跟齊國公的臉面,勉強說道,“林府會有繼承我衣缽的孫兒的,國公夫人不必替我府憂慮了,老夫在此謝過夫人!”

  他抬手朝謝慧齊揖了一禮。

  廳堂剎那安靜了下來。

  在場的人沒一個是傻子,都聽出了林立淵的意思來了。

  林府是要把現在的長孫當棄子了。

  也就是說,不要現在的這個長媳了。

  這京中也不是沒出過這等事。

  皇帝跟齊國公這時對視了一眼,沒說什麼。

  謝慧齊也朝他們看了一眼,此時她嘴角那抹客套的笑也沒了。

  她這時也無比清楚林元帥為何是大忻戰無不勝的虎將了,他確實是個不錯的殺將,連長孫說不要就能不要……

  原來林夫人也是有持無恐,也難怪林杳隱忍到了無話可說。

  換個長媳,換個長孫,對林府來說確也是條路。

  廳堂靜默了好一會,直到齊奚起身走至父母前,給母親抬起了茶杯,“娘,喝口茶。”

  謝慧齊垂眼,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朝女兒淡道,“去門邊吩咐齊大一聲,讓他去把林長公子找來。”

  “夫人此舉何意?”謝慧齊話罷,林立淵皺起了眉,“老夫說過,這是我府家事。”

  齊奚這時抬步舉目朝門邊施施然走去。

  “二小姐還請留步。”幾步後,林立淵見她不停,明言喊她。

  齊奚這時回身,盈盈朝他施了一禮,微一頷首,就又轉過了身朝門邊走去。

  林立淵欲要再開口,聽到平哀帝這時叫了他一聲,“林元帥。”

  林立淵回首,對上了平哀帝那雙無波無瀾,冷若寒星的眼,他到嘴角的話便又忍了下去,換而取之的是心頭突起的怒火。

  他知道國公府勢大,與皇家親如一家,但如此仗勢欺人,讓一個夫人就把他堵在了這,把他為國為君的幾十年功勞放在了哪?

  “林大人,”見林立淵臉色鐵青,謝慧齊開了口,“這事今晚說道清楚了,哪怕您還沒回去就要跟我府一刀兩斷,算個一清二楚,恩斷義絕,也如林大人的便。”

  林立淵瞬間眼皮一跳,心如鼓振,他迅速朝齊國公望去,見齊國公只是側臉看著他夫人不語,他嘶啞出聲,“齊國公,國公夫人這話當真?”

  這是她一介婦人能說的?

  夫人臉色不太好看,她一生氣下巴就繃得緊抬高,下意識抬高拒人於千里之外,齊君昀很少見她如此樣子。

  很少看到,難免就多看了幾眼,回過頭來說話的時候也有些心不在焉,“元帥就當是我嘴中所言也行。”

  他們國公府夫人是只愛管家事,但她要是出手想管管別的,他向來也覺得無不可。

  她做事自有她的道理,也有她的周全,可惜她只覺得當他夫人才是她正職,而謀師不是。

  “齊國公,”林立淵不怒反笑,“慎言,亦如您之前如我所說的一樣,林府做好林府的,您府做好您府的,才是正途。”

  國公夫人如今這手未免也伸得太長。

  齊君昀欲要出言時,他夫人突然伸出了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他便止了話,轉頭看向他夫人,謝慧齊這時也開了口,聲音冷冰冰的,“林大人的意思是,您想告老還鄉夫才是您的意思,把你們留在京城,是我們國公府的不是?”

  還是他們國公府綁著他們林府在京不成?還是說,好處都是他們林府的,到時候收拾起爛攤子起來,就全是他們國公府的?

  謝慧齊此時僅臉是冷的,連眼都是冷的,“還是林大人覺得你府出的那些事,都是你們府裡解決的?”

  一樁是他們國公府壓下的,一樁是皇帝壓下的,今日在國公府所出的事,是國公府的長媳壓下的,不是他們的女兒!

  “你們做好了你們所做的?”謝慧齊強制自己把拉著袖子的手鬆開放回了自己腿上,細細地摸了摸她的裙子,等到火氣強壓了下去,她抬頭看向林立淵,口氣好了許多,“換個長孫,換個長媳,若是再不如您所願,到時您是不是還想再換個?還是說……”

  謝慧齊說著翹了翹嘴角,“您覺得我們,還有別家都會安安靜靜等著您林府換?”

  想踩著林府而上的人一大堆,那些人有一大半被他們國公府壓制著,林府如今才沒麻煩纏身——謝慧齊是真被林立淵嘴中的話激怒了。

  她都不想說林府目光短淺了。

  “夫人不必擔心,我府……”

  林立淵說著旱,謝慧齊卻已轉過了頭,眼裡全是失望地看向丈夫。

  這就是他選擇的同盟?

  齊國公被她看得眼皮一跳,也是無言。

  親家是兒子選的,親事是她定的,扶持林府她不也是一路都未曾說過什麼?他不還是為她那長子著想,怎地就怪到他頭上來了?

  “……自有定篤。”

  謝慧齊已是不太想跟林立淵說道什麼了,但還是強打起了精神,與也強作鎮定才冷靜下來的林立淵輕聲道,“但林大人心中應該也是明白,不是你府說與我府無關就無關的,到時候出了事,您能說您府能不求助於我們?”

  她說著,朝皇帝看去,輕聲問他,“皇上,如若我府不與林府一道了,您是不是還會護著林府?”

  平哀帝沒事人一般地笑了笑,應她之請開了口,“如伯母所說,不會。”

  齊奚這時已是回來,朝表哥望了一眼。

  謝慧齊再轉向林立淵,聲音依舊輕緩,“林大人如若覺著林府於我們無關,那何不如自己試試?不用等明日,國公爺等會就可出去與各位大人說明,以後林府所出之事於我府無關,你看如​​何?”

  齊國公聽完菀爾,視線從她的臉上拉到了林元帥的身上,臉色平靜。

  “國公夫人,您叫我兒過來是什麼意思?”都站在她這一邊,事到這步,林立淵也無法小看她了,“是他求的你?”

  “不,是我多管閒事,”他既然已經開了這個口,謝慧齊之前也已經把狠話都說了,這時她說得更簡單明了,“林元帥,您麾下的林府不是我想要的林府。”

  “您也是如此作想?”林立淵看向齊國公。

  齊君昀以前還真未如此作想過,又是不禁菀爾,但也未曾猶豫半分就點了頭,“亦如我夫人所言。”

  林立淵笑了兩聲,這時林杳求見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林立淵鐵青著臉開了口,“但願您和國公夫人以後不會後悔。”

  謝慧齊聽了卻笑了起來,話不投機半句都是多的,她明白有些道理說的再透再多,不想听的人也還是會聽不進去,他覺得沒用就是沒用,但她還是開了口,“林元帥,林杳才是您的孩子,是您保護珍愛的夫人給您生的您唯一的兒子,這世上最像您的人,除了他,還能有誰?您要知道,您看得最重的,也是他看的最重的。”

  他能為他夫人豁出一切去,他兒子就不能了?

  就因為他夫人想換個長媳,想換個長孫,就得把他兒子的兒媳,兒子給換掉?

  他們為人父母者要是真這麼做了,這世上最親的人,怕也是得成為最大的仇人了。

  而到時候的林府,再好,能好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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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
發表於 2016-8-30 13:15:02 |只看該作者
☆、第326章

  林立淵當下就死皺著眉朝國公夫人看去。

  他明了她話中之意,但母親與媳婦,豈能相比?他夫人又豈是那個懦弱無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媳婦所能比的?

  林立淵即便什麼也未曾說,謝慧齊也看明了他的意思,她本也沒覺能說動林立淵什麼,當下也不覺失望,只輕俯了首,朝站在身邊的女兒點頭。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道理懂的人多,但於那些懂的一些人來說,自己不喜的恨不能天下所有人都不喜歡,而別人不喜歡的,喜歡的,幹我何事,有什麼重要可言的?

  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多的是自己都做的事,別人做卻是錯的,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卻要求別人做到的人。

  這時齊奚欠身,走到門口,輕輕柔柔地相請,“是林家大哥罷?請進。”

  女兒不高不低,嬌柔客氣的聲音傳來,謝慧齊臉色好了一點,齊國公這時拿起他的茶杯往她手上放,淡道,“喝口。”

  也歇歇氣。

  謝慧齊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但心中卻也是好受了許多。

  見她眼波停駐在了他臉上,齊國公嘴角往上翹了翹。

  這時門邊傳來了腳步聲,林杳一進來就見到了首位的皇帝,當下快行了幾步,幾步之後又慢了下來,等到身後的齊二小姐與他並肩後快步走到了父母之位,他這才快行了幾步朝皇帝跪下行禮,“小臣見過萬歲爺。”

  “嗯,平身。”平哀帝神色淡淡,但言語還是溫和。

  “謝皇上。”

  “小臣見過齊國公。”

  “不必多禮。”

  “謝齊國公,​​”林杳轉向,依舊跪地未起,朝林立淵垂首,“父親。”

  林立淵看著他眼角帶著厲色,沉默不語。

長子肖似他,便連脾氣也像了幾分,林立淵從小就把他放在身邊帶著長大,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的兒子會忤逆父母。

  逆子之前被他斥責也曾說不休妻,林立淵只當他們少年夫妻,畢竟是有感情,也還是沒有緊逼於他,給了時間讓他想清楚,他沒曾料到,他的大度,換來的是兒子在國公夫人面前的告狀!

  林立淵恨不得現在就扇他兩耳光,但在齊國公府,在皇帝面前,他生生地忍了下來。

  他此時喉結不停上下顫動,林杳看了一眼後就又垂下了眼。

  “你還當我是你父親?”林立淵終於出聲。

  林杳沒說話,他垂著頭,背卻挺得直直的。

  謝慧齊把人叫來,不是刁難他來的,這時候她也不緊不慢,低聲輕柔道,“林大人還是想想剛才我與您說的話罷。”

  林立淵聞言,當下猛地謝慧齊看來,雙目大張,身上殺氣猛地迸出,與此同時,本漠然看著他們父子說話的齊國公臉色也猛地一變,但在他有所動作之前,他的手被熟悉的體溫纏繞了上來。

  他朝身邊的人看去。

  謝慧齊與他五指交纏,雙眼動也不動地回視著林立淵,她臉色甚至連變都未曾變過半分,只是眼睛越發的冷漠而已。

  林立淵是手上有著無數人命的殺將,身上戾氣一開就能讓人喘不過氣來,只是他張著雙眼大動了乾戈,他卻只從國公夫人那不變的臉上看到了一雙越發冷酷的眼睛。

  那雙眼,跟她身邊的齊國公要人性命,絕人後路的時候一模一樣。

  這一刻,廳堂靜得近乎可怖,在那雙在他的殺勢之下也不減冷意的雙眼下,林立淵清楚聽到了自己越發沉重的喘氣聲,當下他心下猛地一凝,首先轉開了眼,往在首位的皇上看去。

  平哀帝見他猛地掉頭,嘴角沒有笑意地往上一勾,看向與他表伯母動殺念的林元帥大人。

  他未動怒,林立淵雙眼卻緊縮不已。

  “朕也是,”平哀帝摸了摸中指上那枚他父皇傳給他的扳指,說到這,想了想才道,“長見識了。”

  說罷,不理會林立淵,轉向齊國公淡道,“父皇死前本來要為表伯母加持身份的,只是想想也不妥當,就讓朕往後撿個好日子再為表伯母封賜,朕也是等了兩年才給表伯母加封。”

  齊君昀本沉著臉,聞言朝他點頭,簡言道,“承蒙先皇惦記,皇上聖恩。”

  平哀帝笑了笑,轉向臉色甚是不好的林立淵,欲要說話時,卻聽他表伯母溫聲出言,“謝先帝,皇上聖恩。”

  平哀帝看向她,對上了她溫和平靜的臉,甚至看到了她朝他輕搖了下首。

  母親這時無須誰為她出頭,她主動開了個頭,自然也會承擔她挑事的結果,自己做的事自己擔,最明了母親性情不過,也被她言傳身教過來的齊奚這時嘴角漫開微笑,朝皇帝福了一禮,朝他走去,悄然地站在了他身後。

  見她過來,平哀帝眼睛一直看著她,等到她在身邊停下,都能聞到她身上若有若無的清香味了,鼻間那抹熟悉的香讓他在嘴間輕笑了一聲,便朝還在看著他的表伯母輕頷了下首,沒有再為難林立淵。

  “林大人,”謝慧齊開了口,聲音依舊輕柔,“亦如我之前所言,林家現在有兩條路可走。”

  她沒再說是告老還鄉,還是讓林杳當家,林立淵可以對她釋放殺氣,但她沒想激怒他——雖然她也可以選擇出了她心中的這口惡氣。

  知道皇帝跟齊國公完全站在她這邊的林立淵這次沒聲了,良久,他看著國公夫人那張柔和的臉,冷然地問,“國公夫人是管定了老夫家的家事了?”

  管定了?還真是管定了。

  他還是如此說道,謝慧齊是決定換人換定了。

  她不會把國公府的左臂右膀送給這樣的人當……

  謝慧齊微笑著點了頭。

  “如您所願。”林立淵又再次朝她舉起了手,狠絕冷酷地道,讓在場的人誰都能看出他的心不甘情不願。

  林杳的前路,怕是也不會太平到哪裡去。

  謝慧齊這時溫和叫了林杳一聲,“長公子。”

  她一出聲,林杳就在其父眼如毒刀的眼睛中轉過了身,跪向了她。

  “你可擔?”謝慧齊彎了點眼,目光柔和地看著他。

  這孩子今日要是在國公府應了她的話,以後怕是跟父母善了不了了,這說是他的罪過也不為過,那他是擔,還是不擔?

  他要是拒絕,謝慧齊也不勉強他——在這個君權父權夫權至上的年代,與父母不睦那是大罪,就是不揭開來給人看,他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到哪裡去。

  他生在那個家中,他父母生養了他,他不可能避得開他的父母。

  這是他要承擔的,但不是誰都能承擔得了的。

  “擔。”林杳只出了一個字,然後朝她磕了頭,隨後轉過身,朝皇帝磕了頭,又道了兩字,“臣擔。”

  就是剔骨削肉他也擔。

  他有妻兒要護,有前程要走,還有,父母再恨他,他也要頤養他們的天年。

  林杳磕完皇帝,再轉向林立淵前,這一次他狠狠磕了三個響頭,把鶴心院的地磚磕得砰砰作響,他頭破血流,磕完頭他起起了身,半垂著頭,血流進了他的眼睛他也還是垂眼不動,嘴間道,“阿父,孩兒先走一步了。”

  父母恩情他不會忘,但他得先走一步了,他無法再按照他們的心意像個木偶一樣任由他們操縱著活著,置自己妻兒的生死於不顧。

  林立淵當下臉色青黑,他站了起來什麼也沒說,便是朝皇帝告退時也只是掀袍磕頭就起身而扶持。

  他匆步離開了廳堂,踏過門檻時他的身影顫抖了兩下……

  林杳當下拖著腿往前走了幾步,但眼睛所見的是其父更加快速離開的背影。

  “去吧。”

  有人開了口,林杳回過頭看向她,又聽她輕柔道了一聲,“去罷。”

  林杳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又回過神,朝皇帝再跪了個頭,“臣告退。”

  平哀帝朝他頷首,他這才起身,飛快而去。

  林杳一個轉眼就不見了,平哀帝朝表伯父表伯母看去,道,“不管如何,林府如若擔不起重責,便也只能棄了。”

  要是林杳不能撐起林家,林府也只能如他父皇所定一樣,只能是一代孤臣為終。

  齊國公漠然地點了點頭。

  謝慧齊被他反手握住,在心裡嘆了口氣,最終微笑未語。

  這夜前面齊璞在前院送客,齊國公未再去前面。

  平哀帝在後院用了點吃食,就欲要帶齊奚回宮。

  齊奚與母親回臥室取物,她對給她整理東西帶回去的母親說,“林元帥就是知你給了他們家條活路,也不會感激你的。”

  “所以這就是他的​​局限性,”謝慧齊為女兒整理著夏裳,挑了最鮮明的和最素雅的放進箱籠,女兒大了,身形跟她差不多,她以前穿的也可挑了好看的幾身讓女兒去換著穿,“現在就要看他兒子能不能帶他們家走得遠了。”

  “若是不能呢?”

  謝慧齊停了挑衣的手,嘆了口氣,“若是不能,你大哥的路就要難走些了。”

  林家成為了負累,娶了重情的林家女的長子豈能無憂。

  齊奚輕“嗯”了一聲,沒再就此話說道什麼,而是問起了母親關於苦夏吃些什麼身體才舒坦的話來。

  他們回宮的路上,皇帝抱著在他懷裡假寐的齊二小姐輕聲道,“你阿娘生氣了?”

  齊奚聞言睜開了眼,良久未出聲,末了,她在重閉上眼後淡道,“沒有真生氣,我們家誰都沒那個善心管別人家如何,她擔憂的從來只有我們。”

  家好,活在裡面的他們才能安全,為此,不管有多少人憎恨詛咒她,她都當是她付出的代價中的一部分。

  

  這夜半夜林杳匍匐於家祠中不能起身,其妻得了他身邊人的話,打了包袱,抱著兒子而來,她給他擦身,兒子就在旁給她擠帕子,兩人安安靜靜地照顧著他,林杳眼睛清明地看著他們,等到他們也趴在他身邊後,靠著柱子的林杳把她帶來的披風蓋在了乖巧的母子倆身上,每個人的臉上都摸了摸,道,“睡罷。”

  林妻點點頭,把兒子抱到懷裡,讓他靠得舒服後,她又抬頭看他。

  “睡罷。”林杳朝瘦得臉只有巴掌大的小婦人笑了笑,“沒事了。”

  林妻把臉放在他的掌心蹭了蹭。

  “以後要跟緊我,有事了要記得第一個叫我。”林杳見她依戀他的樣子,心都柔了,低下頭在她唇上碰了碰,“不會再讓你們受傷了。”

  林妻以前最喜流淚,但今夜過來,她都沒讓自己掉一滴淚,見他看著她笑了,她便也小小地笑了一下,輕聲張口,“你不要擔心,我也會保護自己和兒子了,不會像以前那般沒用了。”

  她又在他手心裡蹭了蹭,眼睛看著他不放,那痴痴的樣子看得在外一向不苟言笑的林杳嘴邊笑意不斷。

  他聲音更是溫柔了起來,“睡罷,我守著你們娘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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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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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齊璞送客後,先一人來了鶴心院。

  謝慧齊見著他,沒提起之前之事,笑著應了。

  她也是累了,齊君昀讓她歇息,帶了長子去書房。

  進了書房,齊君昀任由長子點亮房中燈火,他坐在案桌後先沒說話。

  今晚之事,在皇帝跟他這裡,說不上大——開朝勳貴朝夕之間從雲端跌到泥底的事不是未曾沒有,他們既然能把人捧多高,也能讓他跌多慘。

  林家在他們這一直不算太大的大事,是抬舉還是踩下,下番佈置即可,之前他是為著長子一直在拖著,皇帝也是一直在旁看著,他們對林家無太多的所謂,也就不著急,冷眼旁觀反倒是更能看清楚林家到底適不適合這個朝廷一些。

  當然現在也還是難免護著一些,林元帥若是把這當是他們該得的倒也無妨。

  在他們這,林家不動作,那就由得林家慢慢消失,林家不作為,端著他們的碗吃著他們的飯還不干人事也是不要緊,他們家出了個好女兒,就給了他們時日,慢慢消失也是林家的一條​​出路。

  他也算是喜愛林杳,但也沒喜愛到插手林家家事的地步,林家還不值他張這個口。

  但他母親還是為了他出了手——林家女是長子選的,他喜愛著她,遂在他母親那,這就成了天大的事。

  說她擅作主張也不為過,還一人與林立淵對峙。

  她又把林家拖到了明處,但齊君昀卻沒有了之前對林家的耐心了。

  書房燈火亮了之後,他開了口,“林杳之事你知道了?”

  “孩儿知道了,”齊璞沉聲道,回了案桌,父親下首坐下,“我知道阿娘的用意。”

  “你也知道之前皇帝與我的意思?”

  “孩儿知道。”豈能不知?能把林杳壓在京城壓大半年,還想訓服兒子的林元帥是不著急,確也是沉得住氣。

  但齊璞也知道,這個皇朝不是林家的,林杳的位置放在那不是傳供給林杳,等著林家人接替的。

  壓得越久,皇帝不會說出口的失望就會越多。

  或許林元帥適合的真只是戰場那種短兵之地,岳父其人,齊璞也是臨到近兩年才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他猜不透上意,也斟不破朝局。

  “林家大哥,”齊璞說到這頓了頓才道,“確要比元帥要懂得變通許多。”

  他沒再說更多,這些他父親比他只會知道得更多。

“嗯。”齊君昀慢應了一聲。

  兒子們的母親講規則,講究有來有往,齊君昀也敬重她那一套,但朝局到底還是弱肉強食,今日入府舉杯縱歡的重臣,多名在朝廷中與他暗地裡廝殺了好些年頭,他要是跟她一樣的心思,他跟她,還有他們的一府,只為成為今日在他們家舉杯痛飲的他們的酒下魂,祭中詞,成為他們縱酒慶歡的另一個理由。

  齊君昀按了按手心,慢慢地道,“林府我扶過,為你……”

  齊璞在父親漠然的雙眼中點了頭。

  “年初皇上與我也提起時,他那時是決定再給林府一點時日的。”

  “我知道……”齊璞突然插了嘴,“岳父麾下的劉將軍他們找過皇上。”

  齊君昀看著長子,這次臉色稍微好了一點,他不是一無所知就好,頷首道,“他們比林杳更適合那個位置。”

  齊璞知道。

  他也知道林杳就算還不完全知道,但也應該知道一點了。

  而在他這裡,這是皇帝的決定,他父親想來也是認同,齊璞也不可能再為林府做什麼,家族為他已經扶持了林府很長一段時日了。

  “於朝局也有益……”不是他們國公府的親家掌兵權,很多朝臣也鬆了一口氣,靠著他們掌權的劉都他們的忠心反而要比林家更可靠一些。

  齊璞勉強地勾了勾嘴角,這確是事實,現在擺在他和眾人眼前的是,出世的林家已沒有不出世的神秘林家那樣讓人忌憚了。

  “當初也是我大意了一些……”齊國公淡淡道。

 他這般說出來,齊璞臉上的苦意更深了。

  像他阿父這樣的人,但凡說到自己是錯的了,那就代表他已放棄了當初的決定,林家在他那裡也就成了一枚可棄的棄子。

  見長子笑得甚苦,到底是自己的兒子,齊國公話也放緩了些,“這事是為父之錯,不會怪你。”

  “您還是怪我罷。”齊璞苦笑。

  “你母親今日是為你出了手,”齊國公帶他來也是想把話說開,不想長子在他這裡再走什麼彎路,“但你心中要清楚,此事要是沒成事,你最好管好你那個媳婦,別鬧到我們跟前來。”

  不是他阿娘想不為難他,這事就能成定局的。

  “林家……”見兒子臉色苦澀得很,齊國公也是好笑,沉吟了一下,“今晚之事一過,你岳父在皇上那是完全不行了,皇上看似沒下決斷,但他擱置了林杳這般久,且他也跟我說了劉都,和採同之事,就說他心中已有了替代之意,你阿娘是出了手給林杳吊了口氣,也不知他會不會如她所願。”

  “嗯。”齊璞也無話可說。

  齊國公跟他說完該說的,就揮手讓他退下。

  齊璞站起告退,走之前猶豫了一下問他,“您怎麼看元帥?”

  齊國公本揮手後就靠著椅背閉上了眼睛養神,聽到這話揉了揉眼睛,睜開他那雙清明的眼睛看向長子,淡道,“他適合戰場。”

  但不適合在京城跟他們這種人廝殺。

  “孩兒告退。”

  齊君昀看著長子離開,又閉目養神了一會,方才站起回主院。

  到了他們夫婦的住院,果不其然,她還站在廊下等。

  她身上還是剛才的那襲衣裳,齊君昀把她抱起,抱著她往浴房走,嘴里道,“都如你的意了?”

  聽她在他胸間笑個不停,他嘴角也翹了起來。

  “我知道也不是很管用,我做我的,你們做你們的就是。”

  他夫人向來有自知之明。

  “你做的很好……”至少讓皇上跟他都因林立淵今晚之舉下了決定,一個連自己在幹什麼都摸不清楚的臣子,豈止是讓他們背後發涼,“林杳的事,皇上應是會考慮的。”

  謝慧齊也知她和女兒進屋收拾東西一趟,君臣之間就林府的事已經商量個章程出來了,這種事是好是壞都是她插手不了的,她只管點頭就是。

  “嗯。”

  “你已經做了你要做的,以後就別再管了。”

  他有提醒之意,謝慧齊抬起了頭看他,“是我管不了的了?”

  齊君昀點頭,低頭碰了碰她的額頭,“嗯。”

  那是她不能插手的事了。

  謝慧齊便又點了頭。

  “你媳婦那……”

  齊君昀話一出,被她打了一下,他不以為然,接著道,“你就別管她是怎麼想的了,你該教的都教了,她立不立得得起,那就是齊璞要處理的事了。”

  謝慧齊最頭疼的就是最後事情還是要輪到長子手裡,但現在她也真是該做的都做了,最後要是還是輪到了長子手上,那隻能說是該他的事,他逃不過。

  她從不為難自己,便又點頭道,“知道了。”

  說罷,她還是又求了他一次,“幫下林杳罷,也不是全看在他是長媳長兄的份上,我看他能力確實不小,林元帥確是於國也功,他也確是將帥之才,這樣的年輕人埋沒了於國也是可惜。”

  像林杳這樣的有才之人,現在不是沒有,以後想來也不缺乏——她也是久不出府了,不知道外面的朗朗讀書聲。

  更不知道唯忻有才讓人野心勃勃,成群敢踩著前人之屍的人大批而來。

  但齊君昀還是點了頭。

  

  林玲不知昨夜家中之事,夜宴一過,她就又開始清點要去蚊兇之物,所以母親來見,她還當是母親給她送東西來的。

  齊璞也在家中書房,聽聞岳母來了,笑笑未語,揮退了來報之人。

  林玲一見到母親,一見她脂粉都藏不住的敗色也是嚇了一跳,連忙揮退了下人。

  但她身邊的兩個貼身之人還是沒退,林夫人朝她們看去時,林玲猶豫了一下,朝母親微笑道,“阿娘有話就說罷,不打緊的。”

  林夫人朝她勉強一笑,道,“娘有些體己話想跟你說。”

  林玲眉頭微斂。

  “玲玲……”

  母親語帶哀求,林玲有些慌張,朝後面看去。

  阿叢她們就一福身,相繼退下。

  “阿娘,是……”

  “玲玲,你阿父病了,”人一退下,林夫人就打斷了女兒的話,眼淚也流了出來,低泣道,“你阿佼說從今以後就是你阿兄當家了,我不知他是什麼意思,我怎麼問他他都不答我的話,我在想,是不是……”

  林夫人小心地看向女兒,“是不是我昨日做錯了事,讓……”

  “阿娘!”林玲想也沒想就打斷了她的話,當下背都僵了,“昨日之事昨日已畢。”

  她不能來國公府,在國公府的地方說道這家主母,當著她的面說她婆婆的不是。

  她阿娘已經是越​​來越敢說了。

  林玲當下就叫了下人進來,當著下人的面​​問起了父親之事,林夫人本就渾渾噩噩來找她,女兒​​態度一堅決,她的話便被壓了下去,直到被女兒的人送上了馬車,她這才知來找女兒的這一趟什麼也沒得,在馬車裡心如死灰。

  送走母親,林玲去書房找了齊璞。

  齊璞知道她送走了人的事,聽道岳父病了,便道,“你若是想去看便去罷。”

  林玲聽他的意思是只她一人去,心中一冷,也知是出事了,她也顧不上別的了,當下就走到他面前拉著他的手,“你能跟我說說嗎?”

  齊璞見她直接,心中也是一柔,朝屋中的隨從的一點頭,等他們下去後,他拉著林玲坐到了腿上,抱著她把來龍去脈能說的簡單地說了一遍。

  林玲是第一次聽說子侄之事,她根本不知道她侄子耳朵失聰之事,等丈夫說完,她腦袋還懵著……

  那是家中長孫,是長孫,嫂子再有不對之處豈能牽累到小兒身上?父母怎能這般對待?

  虎毒況且不食子,侄子現在還僅是他們家的單苗,父母是如何下的了這決定的?

  林玲還懵著,齊璞見她小臉都白了,也是苦笑,拿臉輕觸了下她的臉道,“現在看你大哥的罷。”

  “那,”林玲聽得心都不敢跳了,她咽了嚥口水,道,“大哥,大哥能……”

  “看他自己,”齊璞淡道,“你父手下敢越過你父找到皇上,你母娘家能牽制你母,你家中在你母親的應允下還有數個表妹等著當你的小大嫂,你兄的小妾,你們家一團混亂你父還不自知,在皇上面前咬死了這僅是他的家事,玲玲,你家現下也就你大哥能為你家博條前路出來了。”

  她該怎麼辦,她心中也該有個確切的主意了。

  而林玲聽全了他的話,當下血色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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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7
發表於 2016-8-30 13:18:15 |只看該作者
☆、第328章

  他們成婚也是有一年了,她進府一年,以前看不出來的,現下有些也是能看出來了。

  母親當然不會與他多說,她嘴裡很少說道人的不是,即便是她心中不喜,也沒幾人能從她臉上看出什麼來,倒是家中二姐與他多說了兩句——嫂子無甚不好,只是做事與我家中人不太一樣,也許等她習慣得要很長的一段時日。

  話說得含蓄,齊璞略一思忖也能想個明白。

  他們家的人做事都是習慣從一開始發現壞事的苗頭就下手掐死在胎腹中,而在妻子這,都是事情發生了再來追悔莫及,有時便是知道不妥,也還是會礙於顏面情份強撐著去做,她是不怕事,但也不是太看得清形勢,更無魄力殺伐決斷。

  主動把苗頭掐死,與被事情追著走,這中間是差的是有些大,是與他們家的人不同了些,軟也是軟了些……

  但齊璞也不想逼迫於她,他們家的人像他們家的就好,而妻子只要不是再出大錯,他也可慢慢帶著她過。

  且她馬上也要跟著他走,等到了只有他們倆人的地方,也沒誰幫他們了,也不會有誰看不過去幫他們一手,到時候他與她一道,他們夫妻究竟有幾斤幾兩,他們自己也會一目了然,到時候她差的那份,他教她就是。

  林玲這時有些喘不過氣來,齊璞抱著她安慰地拍了拍,等到林玲再問他要不要回娘家一趟,他淡道,“你看著辦。”

  現在還沒到他告訴她怎麼辦的時候。

  但如到了那一天,她確不能像個真正的當家夫人一樣自己處置事情,他會告訴她怎麼辦。

  但願他們不至於走到那一步,齊璞抱著小嬌妻輕撫著她的後背想,如若可行,他還是希望她能與他並肩走完他們這一世,但如若不能,他也會護她一世。

  

  媳婦來請安時頗為忐忑,謝慧齊與她問了些出行之事,說話時下人又來請少夫人定篤事情,林玲請退時又小心翼翼地望了她幾眼,謝慧齊跟平時一樣朝她微笑額首,讓她去忙她的事就是。

  鶴心院就是有事看起來無風也無雨,主子不喜遇事大驚小怪,鶴心院的奴僕們也是從少年跟著他們到了現在,也早沾染了主子們的習氣,個個皆是越有事越紋絲不動,也皆都是擔得了事的。

  尤其近幾年早些年放出去的管事這些年回府過晚年的回來了好幾個,這齣去了,還能得主子的允肯能回來過養老的都是於是國公府有功的,在鶴心院當個老管事和管事婆子,說是深藏不露也不為過,即便是麥姑紅姑她們這幾個國公夫人的身邊人見著他們也得客客氣氣的,有他們操持著鶴心院,鶴心院裡面也是牢不可破。

  而內外動靜就是沒暗堂那邊自己過來送消息,最重要的國公夫人還是能比誰都先知道一點,倒也不是這些管事派了耳目盯住了誰,而是他們在內外經營了幾十年的人脈,走過的路多,經過的事多,認識的人也是多,其消息靈通自是沒比以此為業的暗堂差上幾許,只是細節處及不上。

  這大宴才過一天,外邊就傳來了消息昨日訂親的一家果然出了岔子,男方家早已定親了不說,家中小妾好幾個,兒子都生了,但國公府的下人不是吃素的,紅姑這邊馬上就送上來個昨日對這女方家有意,但慢了那提親的那方一步的人家出來,這家人不比那誆騙女方家的人家家世差不說,且好的也不只是幾分,謝慧齊趕緊著讓下人去那家人裡問進一步的事情,那方人家也很快給了准信,且有家中老爺出來作了保,國公府的人又快馬加鞭去了女方家,那女方家一聽男方家世,又得了國公夫人親自保媒的話,當天就轉了向,也沒去那男方家說理,這家夫人馬上整裝踏著夕陽過來國公府道謝來了。

  這事最終還是成了喜事。

這廂齊璞離走時也不足五日了了,隔日媳婦來請安,不安地請示要回娘家的事,謝慧齊當下就痛快地點了頭。

  她點得痛快,但林玲還是很是不安。

  謝慧齊也是發現她前段時日手把手教著媳婦,帶在身邊養出來的親近被媳婦對她的不安拉遠了不少,不過,媳婦最終選擇了對她恭敬有餘,親近不足,這也是媳婦的選擇,且這也是對雙方都安全有利的選擇,謝慧齊也覺得這挺好。

  她這也好,那也好,林玲摸不透她,心中很是吃力,也就越發的不敢親近的了,當天去與父母告別本也是想的與他們說完話,連膳都不用就回,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林家又經母親大鬧了一場,林玲被母親扯著手臂作主,林玲沒答應,被其母打了一巴掌,罵她忘恩負義,林立淵見妻子實在鬧得太過,訓了她幾句,林母倒還算是一如所終地聽他的話,即刻後悔,又與女兒賠道不是,林玲這些日子以來已為宴事忙得心力交瘁,加上啟程在即,娘家又不太平,離愁別緒加擔憂混在一起,在母親的眼淚之下她也是痛哭了一場,回了國公府後剛從鶴心院請完安,就在青陽院發起了高燒。

  藥堂那邊的醫女守了一夜,這高燒也是退了。

  鶴心院這邊的管事婆子當夜就派了幾個媳婦子過去。

  最後幾日兩小夫妻啟程的打包還是鶴心院接管了去。

  齊璞那邊本忙著與戶部交接,回來看妻子時也順道去了總管家那多挑了三個管事帶著,管事婆子倒一個都沒帶。

  這廂他多挑了三個管事,管事的再加上跟班,一行人又多了十人,又是臨時多要準備一番,好在國公府什麼都有,管事的也是訓練有素,多帶的又臨時再加的東西只經了一夜就又整理了出來。

  齊璞出京那日,林家父子都來了,這日國公府早上有個小早宴,國公府屬臣跟朝中與齊璞交好的幾個大臣小臣也都來了,大家惜別了一場,齊小國公爺帶著妻子和隨從踏著晨光離開了忻京。

林玲走後,林府又大門緊閉。

  末了,還是林府的屬臣劉都,和採同去了西北任軍職,此旨一下,不知情的林立淵震驚不已,趕著進了宮,但事已成定局。

  半個月後,在朝廷的又一次任命當中,林杳出任了兵部主事,官位不高,且有不少人覺得這是皇帝在彌補林家,對林家反倒無話可說。

  林家屬臣背棄林立淵,投了君主之事也是不少人都知道的。

  平哀帝對朝事頗有掌控,他不贊成之事,即便此事是經齊國公之手定下的,他也定會駁回來,林家之事也讓朝臣覺得皇帝終是要長大了。

  君王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深居深宮的齊奚因從不露於人眼之前,也漸被人輕忘,私下對她成見頗深的人編造道說她莫是早就死了,京城中還有了齊二小姐早亡的流言出來。

  這流言出來,國公府也沒什麼動靜,宮中更無,流言越傳越廣,也越傳越真,有鼻子有眼睛的被人說出來,可憐其紅顏命薄的人有,幸災樂禍的人也有之。

  事實上林家屬臣是經林杳與皇帝的相求才去的西北,林杳一開口,相等於是把官位讓給了兩位屬臣,現下這兩位屬臣不是君王的,而是他的人,只是這事他也未再與其父說道,而是安心呆在兵部謀他的前程。

  林家只能靠他,他也離不開京城了,掌兵權無法,他只能另求他法增長勢力。

  女兒的遠走,兒子本定下的官位的被奪,皇上不再召傳林立淵進宮,這都讓林夫人消沉了下來,大病了一場之後,發現之前門庭若鬧的大府又門可羅雀,她也是茫然不已。

朝中又是另一番波雲變幻,又到一年的年底,謝慧齊這廂也沒為著女兒的“被死”煩惱,她也是民間話本里的最愛,說她好的說她壞的都有,國公爺更是話本中的永恆主角,她身為其夫人,為了讓別的女子嫁給他跟他情深意重,當上下一任國公夫人纏纏綿綿到天涯,毒婦惡婦下堂婦都當過,死的次數更是不少,各種死法都有,她覺得過幾年等女兒“被死”的死法多了,母女倆還可以探討一下誰的死法最慘,這些都是聽過笑笑就可的事,習慣了就好,也費不了什麼神,最費神的就是齊潤還真是看上別人家的小姑娘了,鬧著非娶不可。

  謝慧齊拿著他頭疼不已,不過剛十歲出頭的人,比他大五歲的兄長都不著急,他這是著的哪門子的急……

  齊小公子看中的那小姑娘其父是來投靠國公府的一個書生,是府中出去了的世僕的兒子,那小閨女不過八歲,小孩兒卻乖巧得很,齊小公子讓她叫哥哥她就叫哥哥,讓她乖乖坐在一邊看他練武,她就真能小手放膝蓋上看半天都不動一下,齊小公子歡喜她得厲害,因著她都每天按時歸家來了。

  他鬧著要娶,謝慧齊倒不是看不上人家小姑娘,那小姑娘乖乖巧巧的,配一個愛欺負人的野小子還真是糟蹋了人家小姑娘,而她也真是怕自家小子只是一時興起,現在愛得不行,過兩年就又喜歡上了別人,這還沒定性的性子,她可不陪他一塊兒糟蹋人家姑娘的以後,遂哄著小兒子說再過兩三年就給他定,哪想齊小公子不好糊弄,在家跟她鬧了小半個月,從威脅砸她的花瓶到每天在她耳邊叨叨個不停,每日都不休,直到謝慧齊把兩三年確定為了兩年,他這才放過他可憐的娘。

  先是有小兒子在家中的胡作非為,再聽跟著弟弟二郎去了江南的謝由自己一個人騎著馬背著刀回來的消息,謝慧齊那顆被折磨得不輕的老心差點被嚇得忘了跳動。

  謝由是真自己一個人回來的,在門口看到他,見他身邊沒人的下人嚇得不輕,著人去報嘴裡還喊著,“您可真是要嚇死小的們了,嚇死了……”

  不到一年的時間,謝由長高了不少,健壯了不少,目測比齊望還要高,謝慧齊一見到身著粗布,滿面風塵的黝黑少年也是嚇了一跳,等她著急過去拉他的手,見他可以與她平視了,還愛理不理的看著她時,她也是笑了出來。

  謝慧齊是得了消息就出來迎他的,知道謝由要牽著他的馬去馬厩安置,她就來了馬場,正好看到他卸完馬上的包袱,她上前拉了他手,看著地上的三個大包袱便道,“可有給我帶好玩的?”

謝由看了她一眼就甩開了她的手,把兩個大包袱一邊掛了一個,另一個掛在了胸前,這才牽了母猴子的手往家裡走。

  “有帶。”他道。

  “一個人回來的?”

  “嗯。”

  “你阿父沒陪你回來?”

  “忙。”

  “那怎麼不等等他,一個人就回來了?”

  “忙。”

  謝慧齊這也是問不出什麼來,心想還是只能把國公爺給弄回來才能從他嘴裡得個明白話了,她自來在謝由面前的魅力不如他。

  “回來過年,過完年就去接他回來。”見她不說話了,謝由多說了一句,得來了她一個笑容,他就轉過了頭去。

  等到了鶴心院他們家的廳堂,他把最大的那個大包袱放到了桌子上,“給你。”

  說著就帶著另兩個包袱回他自己的小院子去了,走得頭也不回的,那快步而去的孤影看得謝慧齊心驚肉跳不已,生怕這小子一個人回來了,又是一個人走,跟誰招呼都不打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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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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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謝由不喜人伺候,他就是住在國公府也是獨來獨往,頂多也就能讓謝慧齊和她身邊的麥姑她們幫把手,要不會趕人。

  他不需誰照顧,且認人得很。

  謝慧齊跟著他從馬厩走到鶴心院,就是抄著小路回來,也是走了一里多的地,謝由走得快,她步子自也是不慢,早走出了一身汗來,這時候她也是顧不上換裳,又跟在了謝由身後。

  謝由住在鶴心院角落裡的一處小院子,臨著一條小溪​​,翻牆過去躍過一條小河,就是國公府的花園,他進去時,麥姑她們正打掃好浴房,準備好熱水衣裳,看到他來就請安,謝由的黑眼睛在她們身上轉了一圈,視而不視回了他的房。

  房間幹乾淨淨,東西擺放得跟他離開那天一模一樣,謝由把給謝府的大包袱放下,這才把掛在胸口自己的包袱取了下來。

  謝慧齊也匆匆趕到,站在院裡跟麥姑說讓她去換新衣裳,麥姑也是親眼見到了人,知道準備的還是短小了些,走之前還跟夫人笑著道,“由公子長得好快。”

  謝慧齊也是笑,點頭不已。

  為人母者,見著遠歸的孩子最欣慰的不過是他沒瘦,即高且壯。

  皮相是最膚淺,也是最能直接寬慰人心的表相。

  “孩兒?”門大打開著,謝慧齊站門口叫了他一聲。

  謝由在裡頭“嗯”了一聲。

  她舉步進去,跟他說,“你去沖個水,我已讓人去叫你伯伯和哥哥他們回來了。”

  謝由正盤坐在地上整理他的包袱,裡面有換洗的衣物,還有幾本書和兩柄短刃,他把要給三哥小哥的東西拿了出來,就又把包袱打了起來。

  “嗯。”

  謝由起身往浴房走,這時在外頭守著丫鬟趕緊著把薑湯端了過來,他又被堵著灌了碗辣辣的薑湯。

  半晌,浴房響起了水聲,送衣物的老管事進去了又出來,跟站在門口打量著四周的夫人道,“夫人,又是衝的冷水。”

  準備的溫水還是沒用。

  “由著他……”謝慧齊搖頭,拿他沒什麼辦法。

  這些她管得他不嚴,也真是隨他意去了。

  謝由沐浴好,換了新衣裳,就和謝慧齊回廳堂,謝慧齊在路上跟他說,把他及冠之前的衣裳都做好了,但他長得太快了,看來衣裳要做到像他阿父現在穿的才趕得上他。

  謝由本沒吭聲,聽到她說起他二郎阿父,就點頭,道,“好的。”

  像阿父好。

  謝慧齊見著了他整個人都輕快了幾分,嘴邊的笑一直沒斷,謝由進了廳堂就是吃,他胃口大,什麼都能吃一點,由著她指著盤子說這樣是伯伯最愛吃的,那樣是三哥最愛吃的,大都都是小哥最愛吃的,他每樣都嚐一點,把大家最近愛吃的都吃了一遍。

  他變了個大樣,沒一年的時間長高了近一個頭去了,謝慧齊邊照顧著他,也是看著他不放,好在謝由公子只關心吃,也沒拿眼瞪她。

  齊國公是頭一個回來的,下人一報說國公爺回來了,謝由就站起了身,擦了嘴和手,就去門口了。

  兩男人一照面,齊國公也是看他愣了一下,隨即就回過神來牽了他的手往廳堂裡走,嘴中道,“長大了許多。”

  謝由看著他,“嗯”了一聲。

  謝慧齊在廊下等了他們,他們一上來,她就朝他問,“二郎也沒朝你打招呼?”

  齊國公搖頭。

  等進屋坐下,便問他,“想自己回來?”

  “我這麼高了,”站在他身前的謝由比了比自己的身高,道,“可以自己了。”

  意思是他可以照顧自己了,也可以自己走天下了,齊國公明白他的話,在夫人拿帕過來給他擦了臉後,他在她坐下為他擦手的時候與她道,“他心中有數,你莫要擔心。”

  “武藝如何?”齊國公又轉頭問他。

  “打敗了阿父。”謝由淡淡道。

  打敗了才給他上的路。

  “很好。”齊國公嘴邊泛起了笑,因著他這抹笑,謝由就坐了下來,拿起筷子夾了他愛吃的吃了起來。

  “看罷,他連他阿父都打敗了,路上不會有什麼凶險。”齊國公回頭朝夫人笑著道。

  謝慧齊覺得在這種事上她永遠都苟同不了她家國公爺,他總覺得就是遇著了危險只要是男人就會化險為夷,而她顧忌的總是那萬一。

  這是講不通的。

  

  謝由雖是個靜的,但因他的回來府中還是熱鬧了幾分,光他與齊潤的打鬥聲就能讓齊府的後院虎虎生風。

  這臨近年底,謝慧齊著實也忙,謝由偶爾也會抽點空來看看她,在她身邊坐一會才去。

  謝慧齊也不是沒想過讓他幫著他看看帳,只是這口一開就要被小由公子瞪,家中是誰都是要怕她幾分的,哪怕是國公爺也怕她跟他秋後算帳總讓著她兩分,但謝由卻是唯一的那個不怕她的,要是不如他的意,就會被他眼帶不悅地瞪。

  除開初見他的欣喜,這也是個讓她頭疼的。

  好在國子監也放了假,休王也放了齊望回來,有了三兒子幫著她處理庶務,謝慧齊不再忙得連國公府回不回來都懶得過問了。

  因這年下半年國公府與他府的來往較多,謝慧齊還應幾家夫人之前,當了幾個媒人,出去吃了兩趟喜酒,這一到年底,京中各府與國公府的來往就多了些。

  與府外的人都親近了些,自家人就更如是了,即便是容家還有蔡家的也上了門來,皆規規矩矩沒有愈矩,伸手不打笑面人,謝慧齊也是叫了兒子們留意些,出去了也還是要和堂兄弟和表兄弟親近些的好。

  有著她的話,小年一過這幾天,齊潤就帶著謝由到處去見兄弟們去了,他本是仗義疏財的性子,這一見沒幾天,就把他的個人小財庫裡的那近一千銀散盡了,還好還記得給他喜歡的乖妹子買了幾朵小珠花回來,也不算什麼都沒帶回來。

  他在外面胡作非為,謝慧齊也是知道他把有家人家的學堂修了,那家人家還是經他阿父貶官落魄的家族,他還給了人家窮夫子三年的修金,想來那家人家也是心中五味雜陳,想吐吐不出,想罵罵不出口,他還在街上打抱不平過好幾次,打了自家屬臣的子弟,還請了他在九門的那一群五大三粗的軍夫下館子吃飯,還帶了他的那些兄弟們去運河邊上跳了一次河,把好幾個人凍得回去病了一場……

  齊家小公子帶著比他高一個多頭的謝由弟弟把日子過得五彩繽紛,謝慧齊就是想把他逮回來揍一頓活的也不成行,因為謝由會瞪她,提刀擋他面前。

  反了天去了。

  國公夫人也就越發的覺得三兒子才是她的心中寶,被她依靠著的齊望也是著實過了好幾天被母親依賴著的日子。

  他下半年的學業太忙了,下半年有幾個各地的老大師被請到了京中呆在國子監裡教學,父親讓他全力以赴,結果就是他很少著家,有時母親著實想他,讓人來叫他,他也不是次次都能回得來。

  今年小年皇帝要祭皇廟,所以齊奚沒回,小年一過,她就又帶皇帝偷偷摸摸地回了。

谷家姑嫂往國公府送東西看到了他們,還跟他們用了頓膳,回頭走時,谷芝堇還讓她的跟班兒余小英給皇帝把了次脈。

  余小英把完脈也是嘖嘖稱奇,皺著眉頭道,“不可能啊。”

  皇帝的身子齊奚再清楚不過,跟表姨夫笑道,“比以前好了許多罷?”

  瀕死之人還能活過來,且體力氣息生生不息,已不是好許多能言的,已算是奇蹟,余小英點頭,心中奇怪,但也不是太過於奇怪。

  求生慾望強的人,也總有那麼幾個出人意料的,他現在在皇帝身上看到了生氣,不像之前不過十歲出頭的人,就像活了百年般麻木,透著股灰敗的死氣。

  因著皇帝跟齊奚來了,連著幾日國公府都是每頓膳都是一家人一起用,便連早膳亦如此,謝慧齊帶著齊奚準備一日三餐,她們下了廚,也是頗費了些功夫。

  謝慧齊能做的也就是這些年常做的兩三樣,做出來還挺好吃,別的手上功夫生疏了,也就廢了,倒是齊奚能做出幾十樣菜來都不帶重樣的,很是讓謝慧齊多看了幾眼,也嚐了不少。

  齊奚在深宮里天天找事情做,她親手做的飯膳再如何差皇帝也是要用的,她倒也不折磨人,做的也是花樣百出,她打發了時日,也把人養得不錯。

  大年三十這天皇帝跟齊奚用過早膳,皇帝就帶著齊奚和這幾日在國公府搜刮的眾多好東西走了,其中還有一箱國公夫人煞費苦心為國公爺尋來的古籍和眾多孤本——送走了兩隻蝗蟲,國公爺不知如何作想,但人一走,國公夫人倍感欣喜,覺得短時間內怕是很難想起她還有個女兒來。

  大年初一這日,謝慧齊接了不少要登門拜年的帖子,她挑揀了不少回了帖子回去。

  她開始正視起給三兒子看人的事了,她是準備大撒魚網,在京中家教良好的人家中挑個閨秀回來。

  閨秀樣貌不必一等一,但性情好,足夠聰慧就行,身份上她反倒放得開了一些,嫡女庶女皆可——在兩者上,庶女其實更適合三子一些,庶女總沒得嫡女來得受重視,自我認知總是要清醒些。

  嫡女也不乏好的,但是天之嬌女有所倚仗,難免會有點心高氣傲,而三子是骨子裡真正像了他父親的,要是娶個脾氣嬌氣一點的,她氣著回一次娘家,那這一去就是有去無回了,她這個兒子是絕對不會對此多看一眼,多廢一句話,更別說還讓人回他的家了。

  真論起來三子是他們兄弟之間最挑剔的那個了,她找出了人不說,還得他過眼,到時候也還真不是她喜歡他就點頭的,按她對三兒子的了解,他嘴間的隨便從來都不隨便,去年他長兄走時辦的那場大宴上,她也是叮囑了他的,可他一個人都沒看上。

  她開了門禁,國公府也要比去年熱鬧多了,她也是忙過了正月十五,一個中意的都沒挑出來,謝由卻道要回江南了。

  他說要去接他阿父回了。

  謝慧齊疑惑不已,去問丈夫,這才知謝由帶回來了二郎的請辭表,他準備今年就回京城,不想再在江南呆下去。

  江南這時已穩,謝晉慶也可回來,朝廷正月上朝過後也商議出了誰去接他江南監御史的職,謝由正好跟上任的官員一道前去江南。

  謝由要再跑一趟,謝慧齊也攔不住他,便再由了他去。

  正月過後,林杳過來跟國公爺求醫求藥,林元帥老疾病發,要多年上等,只有齊國公府和內宮有的老參和國公府的針灸大夫,謝慧齊點了頭。

  這針灸大夫去了一月,臥病在床的林立淵又能再下武場,健步如飛,林杳過來與齊國公道了謝,把人也送了回來——同時又跟謝慧齊求了件事,想讓其子每月逢一過來讓國公府藥堂的大夫給他紮紮針。

  國公府的大夫也是看了,他長子的耳朵尚還有一線可救之機。

  林杳把人送回來,是因其母開了要朝國公府開口把大夫要到林府的嘴,林杳便乾脆把國公府的人送回了國公府,斷了其母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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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
發表於 2016-8-30 13:19:28 |只看該作者
☆、第330章

  林府被他把持得滴水不露,即便母親恨他,林杳也還是著人看住了她,還有後來又和她和好,一道說道不是埋怨的舅母也被他押在了府中,哪兒也去不成。

  他那舅母和表妹,要么回江南,想留在京中,只得跟著他們家閉緊的大門一樣,哪個口子都開不得。

  林府現下已減了大半的僕人,住在府中的屬臣搬離了去,人少簡單,有些話也送不到國公府的耳邊,這也是林杳慶幸的。

  現下他只等著舅母在京中呆不下去了,只能帶著她的兒女回江南,要不,再讓她在母親耳邊說起國公府東西那麼多,不可能那麼小氣,一點東西都不分給他們的諸如此類的話。

  話說得多了,他母親竟然也覺有理,真是荒唐。

  現在好在他父親一改前態,站在了他這方,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林杳神態沉穩道了請求,坐在首位的國公夫人也是微笑著頷了首,道,“好。”

  說罷什麼也沒多問。

  林杳覺得她好像什麼都明白似的。

  等她開口留了他用膳,他沒有多留,稍坐了片刻就道謝而去。

  他也未有太多惶恐,齊國公之前也找了他說話,簡言告之他於國有益,在朝廷站得住腳才是他的立足之本,國公府是只攔路虎,但只攔無用之人的路,而他夫人與他是站在一道的,大可不必揣度她,能找他的事找她也一樣。

  林杳這幾年親眼見了齊國公提拔了眾多人,從先前與他為難的趙家,到寒門,到世族,只要腹中真有學問的,無一不給了出路,就算齊國公沒找他說這翻話,林杳都信他的這份氣度,這也是齊國公多年立足朝廷的根本,而對其夫人,林杳也是真信她是溫柔之人。

  她也是真殘忍不假,林杳也相信誰敢在她腹下取子,迎來的只會是她狠絕的出手。

  但誰不是這樣?

  只有懦弱無能之人,才乞求別人的憐憫,奢望別人的同情,被輾壓了又道世道不公,人心不古,得勢了卻比誰都囂張跋扈。

  

  謝由一走,覺得等小弟回來,自己也應該是個成親了的男人的齊潤覺得自己該有一翻大作為了,遂很認真地跟他母親討事做,要打理分給他的鋪子。

  國公夫人也是膽子賊大,一給就給了他個銀樓打理,也沒出她意外,銀樓在齊小公子手中沒半個月,掌櫃的就進府來跟國公夫人擺哭臉了。

  就半個月,小公子從銀樓裡支走了五千兩銀——銀樓裡就是藏著金山銀山,也經不住小公子這樣支。

  謝慧齊既然給了大頭,人當然也是盯著了的,這五千兩銀也來也真是家中的敗家子揮霍掉的,他給九門的那些在京中買不到住處的“兄弟”們給買了座禿山給他們建房子,且這山的地沒落在他名下,落了個九門的名,慷慨得跟他家裡的銀子都是天上掉下來似的。

  他從小對善惡根本沒什麼分辯的能力,後天教的雖有成效,但還是固執地覺得他喜歡的就是對的,他不喜歡的就是錯的,謝慧齊看似不管他,但卻下了苦心引導他,所以就算是他大手大腳,但因著他做的不是惡事,便也懶得教訓他,只是把他身上搜光了,又差人從九門替他告了假,把他扔到了銀樓當小伙計,還不許他擺小公子的譜,擺一次就叫他阿父收拾他一次。

  小公子擺起譜來很有一套,但不擺譜他也活得甚好,他阿娘的懲罰也不管用,他身上雖被搜光了,但他九門的老兄弟大兄弟們沒忘了他,天天左一個右一個地來擠濟他,所以儘管他晚上睡的是硬板板的大通舖,但還是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寄住國公府的小乖女還搬著板凳站上面給他做了碗肉,用了攢好的五個銅板賄賂了齊大管家給他送肉來吃。

  齊小公子身處劣勢,也還是魅力無窮。

  等再見母親,齊小公子還得意洋洋,“你還想餓死我?美得你。”

  謝慧齊笑瞇瞇地摸了摸他的頭,還給了他兩張銀票。

  齊小公子一看是兩張一百兩的銀票,更得意了,“你看,你都覺得我做的好。”

  謝慧齊笑得眼睛都彎了。

  當晚齊國公回來,親自把人提到了鶴心院,把小兒子往他們夫婦臥室的牆邊一扔,指著牆根跟他道,“站一晚。”

  齊小公子正要鬼哭狼嚎,但被齊國公手中的馬鞭一抽,瞬間抽沒了。

  他挨著牆根餓著肚子站了一晚。

  第二日清晨,燈一點,國公夫人就把國公爺早上要看的折子塞了一本到他手裡,趕緊在他背後塞了個枕頭糊弄住了他就下了床,自己掌了燈往牆根的小兒子看去。

  齊潤正點著頭在睡呢,燈光一靠近,一看清楚人是誰,他就扁了嘴,揮手朝她不耐煩地喊,“走,走,走,你走。”

  還是個孩子,充什麼要娶親的男人。

  國公夫人笑意吟吟,把燈給了身邊婆子,坐在了凳子上好整以暇地問他,“今晚是想打著倒樁睡罷?”

  齊潤瞪她,男孩子的眼睛水汪汪的,裡面還全是嬌氣。

  “昨晚你阿父本要你打倒樁站一晚呢,還是我求的情。”國公夫人扯起謊來面不改色心不跳。

  不遠處,臥在床上看上折的國公爺聞言鼻子輕哼了一聲。

  齊潤不像家中的任何一個人,他心裡沒那麼多勾勾彎彎,但他不傻,他阿父哼完他也哼,“騙子!大騙子!母騙子!”

  看,口氣還小孩著呢,國公夫人讓他娶親才有鬼了,哪可能順著他。

  “那你把我的銀票還給我。”國公夫人伸手。

  “你還要銀票?關銀票什麼事?”齊小公子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不關,本來是藉給你的,現在我想要回來了。”

  “你還說!”

  “那我還是騙子不?”

  “你不講道理!你用錢收買人心,休想!”齊小公子是真不傻。

  “那你也不講啊……”國公夫人眨眨眼,“說好的要兩年呢,現在兩個月都沒過去呢……”

  “你就是要攔著我娶親!”齊小公子是真生氣了。

  國公爺生氣都不怕的國公夫人悠悠道,“我不攔著,我只跟人講道理,不過有些人不跟我講道理,那我也不愛跟他講。”

  “你才不講道理,你胡攪蠻纏,”齊小公子哪是他母親對手,說到這了,這時候人不僅心虛,腦子還混亂,“我是講的。”

  “那是誰說好的兩年不作數了?”

  “我,我,我……”

  “作不作數的?”

  小公子心都被她問疼了,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不作數?”國公夫人慢悠悠,笑瞇瞇地問,“還是,作數?”

  “作數!”小公子被她問得跺腳,“作數了好不?不娶了行不?你別嚕嗦了你這個母騙子。”

  “再不作數,”國公夫人這時轉過頭朝床上看公文的國公爺道,“他要是再敢胡言亂語,說話不算話,你就替我把他扒光了,每晚提到院子裡打倒樁,站不穩就抽十鞭,扒光了露著他的小王八再帶他去九門的營裡溜一圈……”

  明明身上還穿著衣裳,屋子裡也暖和,齊小公子這時候卻冷得不停打哆嗦,他瞪著他母親見她還不為所動,閉起眼睛就悲愴地喊,“我要去找弟弟告你狀去,讓他給我做主。”

  “你怕有得等。”國公夫人拍拍他的小嫩臉,再次覺得她跟國公爺都不再要孩子的決定簡直堪稱英明至極。

  要不,她一把年紀了,還得跟小鬼們糾纏個不休,還得運用他們幼稚的邏輯打敗他們幼稚的腦袋。

  國公爺一大早看他們母子胡說八道了一場也是不為所動,見小兒子最後哭著跑出了院子,他嘴角還翹了翹。

  不過,他還是朝他夫人道,“這麼傻,他要是真喜歡那小閨女,過兩年他要是還喜歡,我就去提親,先把人帶回來到身邊養一陣罷。”

  “再看看,”國公夫人點頭,“不能急。”

  知道她只會比以往更謹慎,齊國公也不操心,便隨意地應了一聲。

  

  今年沒有春闈的京城還是熱鬧無比,寒冬過後春雨一來,沒過多久人們就都換上了春衫,春意盎然的京城來往的人更是絡繹不絕。

  京城的各大街道天天都擁擠不堪,京城的許多地方也大興土木,都處都大脩大建房屋。

  京城也新興了許多新奇稀罕的東西出來,謝慧齊坐在國公府裡頭也是有許多的新鮮事情聽,她也是專門找人各方算了算,京城這幾年,遷進京城裡的人就有十餘萬人,這還只是有本事在京城內落戶的,而各地湧進京城,流動的百姓去年一年就近五十萬,現在不過四月,運河上抵達的商船隻就有近兩萬,城門那送上的明確的通城人數就有十三萬餘人了。

  這在她所在的後世不是個什麼大數目,但在交通不發達,和大都數百姓都沒有出遠門的概念的忻朝卻是一個很大的數字了,商隊來往的頻繁程度和來往的人數就能看出一座城邦是否繁榮與否了。

  京城繁榮,忻京各處也風調雨順,春耕下去後,各地州府都往朝廷送來了各州耕地面積,各種植作物所佔面積,內容很是詳盡,連農師所預估的今年糧食所產也寫在了上面,把依據也寫得很是詳細,平哀帝把這些奏摺當寶貝一樣地看,每本他都看得能背出來,但每晚入睡前還是要再翻一翻,瞧一瞧。

  為此他精神旺盛的很,齊奚見他走路都帶風的暢快樣子也是好笑,每天送他去上朝都覺著上朝已是他現最喜的事了。

  宮中京城皆歡騰喜悅,國公府里謝慧齊卻因她找三媳婦的事被大家所知又成了眾人眼中大贊盛讚的賢慧國公夫人了,先期許多人都在觀望,沒多久,容,察兩家,還有自家的屬臣家也都起了心思不說,先前跟他們國公府暗中打得頭破血流的中王和陽王他們也讓自己的郡主插一腳來了。

  這廂五月一至,中王在上朝朝散時當著許多大臣的面朝齊國公開口,請齊國公與他夫人一道上王府吃他五十大壽的壽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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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0
發表於 2016-8-30 13:19:58 |只看該作者
☆、第331章

  長哀帝在世時就把幾個兄弟榮養在了一旁,沒有放權給他們,他死後的三大輔臣也就任了王叔休王一個王爺,平哀帝繼位也亦然,未給他的這幾個王叔放權,但朝廷這幾年唯才是任,靈王也因齊國公看中其子有了前途,中王他們也是想分一杯羹,無實位的他們就是上朝來也沒什麼他們說話的餘地,他們也願意為著機會上殿站一站。

  中王和陽王這兩年的朝說來也確實是沒白上,至少他們府中的世子也是得了個實職,雖說也是靠真材實料上位的,但如若他們不作為,兒子們也真是被皇帝放在家中閒置了。

  齊國公現在朝中無異是個大好人,中王他們也在其中得了好處,也沒以前那樣想著他們不好過就大家一起不好過的心思了,他們“和善”,齊國公自也不能駁面子,中王之請一出,他當下就舉揖回禮道,“多謝中王盛請。”

  “齊國公客氣。”中王見狀也是滿意。

  身邊之人也是紛紛道喜,也道也請中王能給他們府中送上帖子,到時候他們一定攜禮而到。

  這廂齊國公剛回府,中王府的請帖就到了,中王的壽辰在五月十六日,差不多還要十個日子。

  謝慧齊之前也是聽了中間人道了中王家中有合適的小郡主,說是聰慧乖巧無比,這中王的帖子一到,她哪有什麼不明白的,本來沒想著跟中王府有什麼瓜葛的她也是趕緊著召了婆子來去打聽仔細中王家的幾個適婚郡主,陽王家中的也一道打聽回來。

  這邊打聽的人皆都忙了起來,謝慧齊還叫了一直呆在國子監的三兒子回來一趟。

  兒子們見什麼人,謝慧齊這裡只有個大概的數,兒子們一過十歲,她就有意無意地放開些對他們的注意力了,很多事都讓他們自己去面對處理,培養他們的處事能力,遂這兩個王府中的郡主三子有沒有見過,她還真是不知道。

  齊望一回來,聽母親一問,也是笑著點頭道,“見過,在友人和同窗家中的詩會上見過幾眼。”

  中王中的三個郡主,陽王家中的兩個,還有靈王家中的都是見過的。

  “可有喜歡的?”謝慧齊說的時候都捂著胸口,生怕聽到不好的。

  說起來只要兒子自己喜歡就好的話她也是不敢說了。

  他們這種人家,哪可能真的能單過單的。

  國公府要是來一個像中王,陽王這種野心勃勃的親家,她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齊望見母親一臉的害怕也是笑,搖著頭道,“沒有。”

  說著就去拉她的手,笑道,“說了沒有喜歡的。”

  若有喜歡的,就用不著她大動干戈去挑了。

  聽他這般說,謝慧齊也是大鬆了口氣,她跟三兒子特別親近,說是心貼著心也不為過,說話便也是很直接,“你要是看中他們幾家的哪個,我就得唆使你阿父把你趕出家去了。”

  齊望也不怪她偏心,他從不說這種話,他從小也不愛跟兄姐弟弟爭什麼,母親也因此格外注意他,生怕少了他的什麼,長大了,就是知道他跟大哥不一樣,但他知道該大哥的是大哥的,他的路注定是跟大哥不一樣的,遂也從不與大哥去比較。

  聽母親這麼說,他也是點頭笑道,“我知道,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所以才讓她挑。

  “唉,你什麼都聽我的,反而事更多……”謝慧齊也是愁,小兒子是處處都跟她對著幹,但小混蛋也是自己的事都自己做了,她只管替他收拾爛攤子就是,可聽話的三兒子是連擺攤子都得帶上她。

  “嗯。”母親抱怨,齊望卻伸手摟了她的腰,嘴角翹起,要笑不笑的。

  他模樣神態都是是像足了他阿父的,謝​​慧齊遇見齊國公時國公爺已經到及冠之齡了,她現在看著像足了他阿父的少年郎,心想當年她的齊家哥哥在少年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般的雲淡風輕,不管身置何處都能讓自己如閒雲野鶴般自在?

  真的是好模樣,看著讓人恨不能把心肝都掏出他,更是希望他能得償所願,一生順心順意。

  “唉,一個兩個的,就是讓我傷腦筋。”謝慧齊這時笑嘆了一口氣,也是認了。

  他們總能讓她心甘情願,甘之如飴地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他們身上。

  

  說來朝廷中說道謝慧齊最多不是的都是出自幾個王爺的王妃之口,也就她們還敢當著人的面說一說,別的就是不喜國公夫人的,也只敢背地裡編排,中王妃是幾個王妃裡最敢說道齊國公夫人不是的了,國公府去年大宴沒請她來,聽說中王妃在王府中簡直是對她破口大罵……

  當然,這也只是京中貴婦人之間流出去的傳言,到底是真是假,也沒幾個人真能去人嘴裡問真假。

  說是要去中王府,國公夫人的身邊人也著實是做了好一番的準備,跟著國公夫人去赴宴的一水溜都是會武的,衣裳也是準備了好幾身,便連打發人的物件也是多打了兩個包袱,前去中王府赴宴的人也是打聽了清楚,身上有什麼忌諱的也都是打聽了個仔細回來,他們也是怕夫人那天出點什麼事,被壽星公的夫人拿捏得下不了臉來。

  畢竟是人家的家裡去當客人,主人家要是不給臉要犯渾,當場誰也拿她沒辦法,就是事後能把場子找回來,當時折的臉也是折了。

  要去中王家,鶴心院的奴僕們都拿出了要去陰曹地府的氣勢,便是齊奚也回來了一趟,跟母親商量著要不要她也一道同去。

  中王妃確實是個盛氣凌人的婦人,是那種不說話都把下巴抬得高高拿鼻孔看人的人,謝慧齊以前就遇見過她的鼻孔很多次,也覺得去中王府是件很懸的事情,但又覺得這等大喜之日,中王府還想著跟齊國公府結親,中王妃儘管高傲,但又不是無腦之人,豈會得罪讓她下不了檯面來?

  但人都是不容小覷的,尤其女人情緒波動大,一生氣發怒了可是不講什麼後果的,尤其她對跟中王府結親一點意思也沒有,謝慧齊心裡也是有點發毛,當年靈王妃所做之事她可還沒忘。

  但女兒卻是萬萬不能去的,她捏了下女兒的臉蛋,道,“你去就更熱鬧了,不能去。”

  齊奚也只是問問,知道她去的話,到時候事更大的可能性更大,便笑著道,“那就阿娘自個兒去獨戰群芳了?”

  謝慧齊聽了笑個不停,笑過後懷抱著女兒也是笑嘆道,“阿娘從不是個怕事的,只是現在人老了更顧及顏面了,反沒以前放得開,不過,也不會讓人佔了便宜去就是。“

  齊奚點頭,“孩兒信。”

  在她心中,沒有比母親更厲害的夫人了。

  五月十六一到,國公府做了萬全之策去了中王府,國公夫人身邊的人皆嚴陣以待,儘管大夥兒臉上也沒露出什麼來,但那緊繃的氣息還是讓齊國公察覺了出來,馬車上他就要笑不笑地看了國公夫人一路,國公夫人被他看得都白了他好幾眼。

  齊君昀這時才想起,他夫人也是真沒跟別家的夫人真吵過什麼架,以前說道她不是的,隔空喊話想跟她打嘴仗的,她都不曾理會過。

  沒見過,說起來他也是很想看看的。

  “要是真吵起來了,差人叫我,我給你撐腰。”齊君昀懷抱著人,拔弄著她的紅唇,又俯身咬了她的嘴一口笑道。

  他是笑得開懷,謝慧齊卻有點火了,掐著他的手背狠揪了一把,“就不能念著點好的?”

  “嗯,”齊君昀看著她因怒氣更明亮的眼,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了,他又朝她靠近,嘴裡則道,“你就當是我幫我,我也很久沒跟中王他們過招了。”

  謝慧齊當下想也不想又狠揪了他一把。

  一到中王府,門口是中王的長子在迎客,謝慧齊跟著齊君昀見過中王,道了喜就被王府的管事婆子請去後院,沒想上轎之後剛到王府的女客院大門口落轎,就听到了他們國公府的人跟中王妃請安的聲音。

  謝慧齊一出去,就見到了穿著一身大紫紅綢服的中王妃,跟她印像中的一樣,一身珠光寶氣的中王妃面無表情地抬著下巴就朝她看了過來,額頭不怎麼看得清楚,但兩個鼻孔清晰可見。

  “齊國公夫人。”

  “中王妃。”

  兩人對著一施禮,中王妃那廂手一抬朝大門揮,“請。”

  這次下巴下來了一點,看著謝慧齊的眼睛也沒那麼冷漠。

  “多謝中王妃。”謝慧齊笑著走了上去,一進大廳,發現來的夫人不多,來了不過六七個,還都是中王府的屬婦,還有中王妃娘家的人。

  她算是來得比較早的。

  中王妃還讓了半個主位讓她坐,謝慧齊身份要比她稍高一點,便也沒多做推拒,推讓了兩句道了多謝就坐了下來。

  陸續有女客來,中王妃就沒動了,中王妃就一直抬著下巴坐在主位見人,鼻孔就沒怎麼下來過。

  謝慧齊坐在一邊也是受了不少禮,等到人多了起來,她也一次沒有起身過,她心中也是慢慢地有些感慨了起來。

  幾個老王妃,老夫人走後,需要她回禮的人就真沒幾個了。

  更老的走了,她也老了。

  這廂陽王府的陽王妃久久沒來,過了一會,中王府的人進來跟中王妃報說陽王來了,陽王身邊的人道陽王妃身體有些不適,在府裡養病今日就不過來了。

  中王妃一聽,當即當著所有人的面就冷哼了一聲。

  她跟陽王妃也是不對付了好幾十年了。

  謝慧齊聽著她那聲清晰可聞的冷哼聲眼睛也是一眨——中王妃這脾氣,還是挺大的。

  還不等她多想什麼,又有人道林元帥夫人到了。

  親家母來了,謝慧齊微笑著朝門口看去,林夫人一進來,她就站起了身,溫和地朝林夫人開了口,“親家母來了?”

  中王妃這時候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她是等到林夫人走近了,才勉為其難地站了起來,受了林夫人的禮,回了個半禮,不過,她嘴裡的話還是沒多,跟回答前面見她的人一樣,“坐。”

  隨即就有中王府的丫鬟來請林夫人入座。

  林夫人並沒有動,而是朝國公夫人伸出手,笑道,“我也是有好些日子沒見到親家母了,今日見到您,看您臉色跟以前一般的好,真是羨煞我也。 ”

  謝慧齊失笑,“哪裡,親家母氣色也跟以前一樣好。”

  “哪有您的好。”林夫人搖頭,微笑著朝後道,“芝兒,芽兒,來見過國公夫人,這就是你們心心念想著要見的齊國公夫人,還不快快請安? ”

  說著就朝謝慧齊又笑道,“芝兒是玲玲的小堂妹,芽兒是她的小表妹,現下這兩個小閨女都住在我府中,趁著中王爺今日擺的大宴,我帶她們出來見見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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