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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ardea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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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殺豬刀的溫柔]-謝齊人家[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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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實自己,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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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1
發表於 2016-8-30 12:31:31 |只看該作者
第290章

  “是,老奴猜,怕是有此一舉。”打的是口舌之爭,以往也不是沒有過先列,古後的晉朝就有一個烈國公就死在了這種莫須有的栽臟之下,不過,那時是當時的晉朝皇帝想讓烈國公死,推波助瀾才成。

  但此時,時機不同,天時地利都不是站在蚊兇王那邊的,他們這般膽大,後果也更是不可收拾。

  “嗯。”謝慧齊點點頭,“我知道了,下去吧。”

  主事的依言退了下去。

  這等事,主子們商量好了,自是會下令讓他們怎麼做,依他猜,這令頂多明下就會下達下來。

  謝慧齊這邊知道的事,齊君昀那也早知道了,他那邊的酒宴散得晚一些,等到亥時他令了齊璞送客這才回。

  謝慧齊這廂正在做針繡活,等到他回來在她身邊伸直了手挺直背打了個充滿醉意的哈欠,她這才開口,“醒酒茶喝了?”

  “嗯。”齊君昀摸了下她沒有笑意的嘴角,抬手接過下人送上來的溫水喝了半杯。

  謝慧齊暫時沒吭氣,把手上的那一排的針腳都繡完了才抬頭,“戰敗國的王室結果一般會如何?”

  “一半隱名埋姓逃脫,一半自戕,只要不是人數眾多,形不了氣候,還是能活些人下來。”齊君昀摸著她細嫩的脖子淡道,“生氣了?”

  “他們不太愛給自己留什麼後路。”謝慧齊看著手中還沒成形的衣裳淡道。

  他們做得絕,別人只會比他們做絕。

  “嗯。”齊君昀點了點頭。

  夫婦倆也就把事情商量了下來,第二天齊君昀派了自家的探衛拿了他的符令前去蚊兇國,等待蚊兇國戰敗的時機,對蚊兇王室趕盡殺絕。

  齊國公自是沒接那書生的帖子,但蚊兇王妃肖似老國公夫人容顏,可能是齊國公之女的流言還是傳了出來。

  更有甚者,說此女是韓芸當年為他所生,當年悟王被趕出京城,也是因齊國公與當時的悟王妃苟且被悟王所察,隻手遮天的國公爺所為… …

  悟王妃跟齊國公乃青梅竹馬,從小就訂親之事也是京中許多有點年紀都知道的事情,此流言一出,信的人還挺多。

  流言甚囂塵上,越說越誇張,齊潤聽了流言回來不分青紅皂白又拿頭去拱他阿父的肚子,被謝由看到,怒瞪著黑眼跟他打了一架。

  齊潤被身為靈敏他數倍的謝由打敗,謝由騎在他肚子上怒瞪著他,握著拳頭在他臉邊晃,吼道,“揍你!”

  “你不懂啦!”齊潤雖被打敗,但謝由下手輕,謝由臉上都被他打腫了,但謝由的拳頭只會在他身邊晃,並不會打到他身上來,齊潤也並不怕他,這時候也是衝著謝由吼,“他對我們娘不好,我們肯定要幫娘的,你懂不懂的啊?”

  他也生氣得很。

  謝由不懂,卻嫌他嘴巴太會說話,怒得反手就把鞋脫了塞到了他口裡,把齊潤噁心得當場就翻白眼,之後一天都吃不下飯,再也顧不得幫他阿娘收拾他阿父的事了。

  大人的事小孩自是不懂,當齊奚回來也有些憂心忡忡問起她這事後,謝慧齊也是頗有幾許無奈。

  說實話,這種傳得有點影子的事,就是她篤定這是子虛烏有之事,現今聽了心裡也是有幾分不舒服的。

  要是她情緒化點,也許還會跟丈夫鬧一鬧,到最後兩人再合的心也會因此會分開些罷?

  越好的感情其實是越經不住挫折的。

  “不是真的吧?”見她問完母親並不答話一臉若有所思,齊奚都慌了。

  她一直認為父母鶼鰈情深,至少她所見就是如此,但如若跟他們身邊的人家那邊藏污納垢,她也不知該信什麼了。

  見女兒慌了,謝慧齊搖頭笑了笑,也頗有幾分感慨,“你看,不過是流言,但殺傷力就是有這般大,就是我們日夜相處的自家人都慌了。”

  齊奚聽清楚了話,愣了一下,但還是惶惶然,反手握緊了母親的手,好一會她才咬著嘴撫著砰砰亂跳的胸口苦笑道,“阿娘,我是真怕是真的。”

  太過於在乎了,在乎到以至於有點風吹草動就草木皆兵。

  “呵。”謝慧齊卻笑了起來。

  她笑得帶有幾許歡快,齊奚被她笑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傻傻地看​​著她,見她確實笑得甚賊,不由問,“你笑什麼?”

  謝慧齊摸著她的小嫩臉,嘴邊笑意很深,“我回頭要告訴你阿父去,你也不信他,可見平時你所說的你最歡喜他都是假的。”

  齊奚當下想也不想反駁,“我沒有。”

  謝慧齊沒理會她,心情更愉快地問她,“要是外人道出事的是我,說我在外面……”

  “娘休得胡言亂語。”她還沒有說話,齊奚就板起了臉。

  “你看,信我,不信他。”謝慧齊也是找著機會就美上了,暗忖自己做人還是挺成功的。

  見母親嘴角一直往上翹,眼睛都笑彎了,齊奚被她弄得心中的那點黯然此時蕩然無踪,她湊過頭去咬她的下巴,恨恨地問她,“你是裝得不高興吧?為的就是逗我們?”

  小弟為她跟阿父打架,大哥這幾天在宮里為表哥跑腿忙得腳不沾地還得為此事天天跑回府來看她臉色,她雙胞弟弟這​​幾天此時更是不離家了……

  齊奚看了看外面教謝由弟弟練字的三弟,揚高了聲音衝著外面喊,“你們也聽到了?”

  不一會,響起了齊望的無奈的聲音,“聽到了。”

  他也無可奈何。

  “你也在家住一晚罷。”謝慧齊難得的出言留了女兒一天。

齊國公跟國公夫人為此吵了一大架,更是撕破了臉,誰也不理會誰,國公府的公子小姐為此勸架不已的傳聞也流傳了出去。

  流言傳得更盛了。

  而江南的十万精兵也在京郊駐紮了下來,東北,江南,還有中部過來的一共三十五萬軍隊時刻等待聖令,整裝待發。

  

  要打仗了,齊國公天天呆在宮裡,需跟著皇帝通宵制定作戰計劃,又是連著三天都未回家,傳聞國公夫人日日在府中以淚洗面,每日派人去宮中催齊國公回府齊國公也不回。

  還有人道國公夫人不是一次兩次嫉恨現在的羅夫人了,當年悟王妃所生之女怕也是遭了她的毒手,才會在被趕出京中的路中夭折的。

  一時之間謝慧齊被傳成了怨婦,毒婦,當了半輩子的賢婦的國公夫人還挺樂呵的,她現在心態平,知道最終鹿死誰手就行,得知自己名聲總算有了個變化,不再是一成不變的賢婦,也覺得這才是正常。

  誰能當得了上天一輩子的寵兒。

  這次三地三十五萬軍兵,西北三十萬駐兵,一共六十五萬軍出動,在二月底,聖旨下令,這六十萬軍裡,有三十五萬軍歸鎮國大將軍謝晉慶統領攻打蚊兇,另三十萬軍歸天下大元帥林立淵統領,攻打姬英。

  蚊兇國跟姬英國聯手陷害平哀帝的事也在聖旨中披露了出來,另外,羅通等十餘忻朝官員被指叛國,抄家滅府。

  得知是國公府人的親弟弟帶兵攻打蚊兇後,眾多百姓為蚊兇王嘆息了一聲,卻不再就此事再言說什麼。

  一場鬧得沸沸揚揚的流言在軍國大事上歇止了下來,那不是平民百姓可以觸犯的東西。

  蚊兇王因此在使館自殺,但被人控制了下來,沒有死成……

  四月底,只花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蚊兇姬英被掃平,蚊兇王室全滅,姬英王室作為俘虜,被帶到了忻京。

  五月,恩科畢,齊國公主持的春闈共選出了三百進士,進了由他主持的這一次的翰林院所開的興邦苑,成為了他與六名殿閣大學士,國子監主掌休王,監察院主掌,現今輔佐皇帝掌管天下大職者的學生。

  興邦苑只開三個月的課,九月初,全國官員所缺的官職將在這些人中選出。

  對於京城人而言,此時戰事的大勝並沒有引起他們過多的興奮,反倒是這些祖墳上冒了青煙的進士讓京中人談起來就雙眼發光。

  尤其在知道這些進士結冠者以下之齡的人有近百,且身上未有婚事後,京城裡的媒婆那是每天都要多吃三碗飯,日日奔波在每家每戶皆有女兒的人家,回頭再去翰林院守守,看能不能在門口冒出個走出門來的讓她們逮……

  此時,齊國公府與林府的親事已訂,只待七月林立淵跟謝晉慶歸京,兩人成親。

  兩人的婚事還是在原本訂的日子往後推遲一個月。

  這時齊國公還是不太著家,因著要收拾蚊兇跟姬英的戰場。

  這一次忻朝未有手下留情,蚊兇跟姬英死傷眾多,之前忻朝並不想要蚊兇跟姬英之兩個西北之國,但在這幾年間,忻朝的人口又比之前多了近百萬,而在攻打之時,中央也朝下分發了填地的聖旨,凡移往蚊兇跟姬英兩國的人可得房屋土地銀兩和可供兩年吃食的糧食,所以一朝可以填地,下面數十萬的忻朝百姓紛紛在官後伯帶領下走往蚊兇跟姬英,忻朝北地的同化之程也就此展開。

  大忻版圖也就此正式展開擴張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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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態︰ 離線
292
發表於 2016-8-30 12:32:07 |只看該作者
第291章

  二郎謝晉慶這幾年在江南沒安定之前不能回京,知道大外甥要成親,令人在江南送回來了眾多賀禮。

  齊君昀忙著興邦苑之事不著家,國公府的一切事務都要謝慧齊作主,和寧挺著大肚子帶了身邊的人馬過來幫忙,谷芝堇也是帶了自家利索的管事娘子過來了。

  這幾年余小英順谷芝堇順得厲害,自谷芝堇跟著他搬去他一手建起來的藥莊,家中的庶務他也管了去,谷芝堇反倒沒以前那麼處事井井有條了,余小英這也是在家裡把手頭緊要的事情一安排妥當也是趕緊過來了,接手過了谷芝堇的事。

  謝慧齊發現她這表姐夫一人簡直能當四個大管事用,對京中的買賣鋪子和眾多事都瞭如指掌,簡直就是個萬事通。

  而她表姐要比以前遲鈍多了,許多事不知道眼睛下意識地就去尋他,她那表姐夫一看到就會來她身邊問她什麼事。

  他就跟寵小姑娘一樣地寵著她,他一來,他到哪谷芝堇就跟到哪,他不在,就呆在謝慧齊的身邊慢慢處理事情,也不再像過去那些逼著自己非得處處強人一等。

  在余小英身邊的谷芝堇要比以前柔軟太多了。

  和寧看了都免不了有幾許羨慕,晉平雖也對她百依百順,但他是個冷硬的人,很少有表姐夫對錶姐那樣輕聲細語的時候。

  余小英也是真在京中立足了下來,他出去帶著國公府的管事們跑腿,那辦事的厲害竟不下手國公府的管事。

  有個厲害的表姑爺領頭,國公夫人吩咐下來的事情三四天要辦好的,兩三天就已經歸置妥當了。

  因著小國公爺的婚事在即,齊國公府熱鬧了起來,但門禁也更森嚴的了,以前守著大門有兩個側門的門人不過四人,現在已換成了持長槍而立的八人,三個門皆有兩個守衛,還有兩個守著長街。

  原本無人看守的國公街大門口那裡也是立了鐵衛看守。

  林府那邊也是全府上下皆緊張至極。

  六月中旬,林立淵跟謝晉平都回來了,林府跟國公府這邊也是鬆了口氣。

  林府那邊這段時日也是出了不少事,府中有丫鬟妒恨林玲,竟給林玲下毒,下的是劣等的砒霜,林玲一眼就看出,但也是把林劉氏嚇得魂不守舍,把自己搬進了女兒的閨閣,而林少夫人肚中的胎兒也是有七個月了,正是肚大的時候,也是出了身邊丫鬟引誘姑爺的事了,林少夫人因這事差點滑胎,且又要準備女兒出嫁的眾多事宜,這一連貫的事把林劉氏逼得喘不過氣來,一等林立淵回來,這個也是要強了一生的婦人當晚在丈夫的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好在主心骨一回來,林府的草木皆兵鬆懈了下來,喜氣這才明顯了起來。

  這時候幫著平哀帝處理忻民填蚊兇,姬英的齊璞也是分身乏術自顧不暇,即便是齊望也被休王帶到了身邊處理事情,連齊潤都被平哀帝調去了監管九門提督的巡視之事——謝慧齊不知道平哀帝對這事是怎麼想的,但他把人借去了也沒再過來國公府,她就是想問一聲為何都不能。

  齊潤虛齡不過十一,在這等時候讓他監管九門,豈止是兒戲。

  所以等齊潤出了錯,有著王侯貴公子孫高人一等氣焰的小公子在城中阻礙九門行事,竟放過了一個盜賊之徒溜走回來遭了他阿父的大罰,被吊在樹上當著全府的死士護衛大打了二十鞭,她也是想攔卻力不從心,就把女兒叫回來想讓她跟皇帝說收回旨意。

  但齊奚一回來,謝慧齊的話最終還是沒有出口。

  齊潤在母親身邊哭哭啼啼養了兩天傷,傷未好,就進宮請罪去了,回頭又去了那天當班的九門副將家請罪,第二日就又去行監管之責去了。

  這次謝由也跟著他去了,他見不得母猴子眉頭緊鎖的樣子,就默不吭聲地跟在了小猴子的身後。

  齊潤隨後足足有半個月沒叫他阿父,也不跟他請安,末了又被他阿娘打了一頓,又哭哭啼啼地被逼著去跟他阿父請罪去了。

  小時候自認為自己無所不能的齊小公子把他兩個哥哥的打都挨了,父母那誰也沒討著好。

  這時候六月已過,離七月十七齊璞成親之日只有十來天了。

  京城戒備森嚴。

  許是因著這次收了蚊兇和姬英之故,周邊的幾個小國也隨即派了使臣進京向平哀帝示好,京中這時本就人多,因多了些別國之人,更是魚龍混雜。

  齊國公府下面的眾多沒出事的屬臣和門客,受了他恩惠的人這次就是不能自己親自進京來賀喜,也都是派了家中重要之人來喝喜酒。

  而與此事沒什麼瓜葛,聽聞了消息的很多人也來了京城看熱鬧。

  七月初,京城人滿為患,晚到的一些跟國公府關係不大,但也是進京賀喜的一些人家竟連客棧的房間都找不到一間入住,京城各大府邸也是出借了不少房子給來京的親​​朋戚友。

  國公府府內不進外人,得知進京來賀喜的遠路之人沒有住處,也挪出了幾處房子出來安置他們。

  這些事都是人到了才出現的事,少不得又是一番操持,七月一開頭,層出不窮的事讓謝慧齊忙到半夜睡覺也只敢合衣倚著床頭睡。

  七月初五這天,和寧也是因操勞過多疲憊不堪,肚子猛地有些生疼,謝慧齊當即立斷就把和寧的事接手了過來,把肚子大得離譜的和寧和謝家的長子謝東沐送到了休王府,也讓回來的大弟弟搬了過去。

  和寧已是有八月足身子的人了,謝慧齊是真怕她出什麼事。

  一到臨成親之日事情就越多,謝慧齊忙到連小兒子是死是活都懶得過問了,聽說林府那邊的林夫人也是累到連著幾日連飯都吃不下,每天盡吐膽汁,她心想這場婚事可真是兩家都不輕鬆。

  謝慧齊當年力單家薄,當時的謝府都不認他們姐弟,那時候齊國公府也是式微,來的客人也不是太多,那場婚事下來現今想來竟是輕鬆無比,哪像如今她大兒這場婚事光持帖來的賓客就有六百人,更何況還有不請而​​至的那些地方下面的小屬臣小門客的家族中人還有數百,這且只是算一家的持帖,若是算上這些人所帶的家眷,那人數都是要數以幾倍計的……

  光國公府那天要宴客的客桌就要擺出四百張,加上要散給京城普通百姓入座的二百張流水席,國公府一天要擺出來的宴席要達千席。

  謝慧齊原本從莊子還有各位借調過來的廚師已有六十名,這時候算來竟是不夠用,這時候谷府和謝府,還有休王,幾家屬臣家都把各家的廚房所有的人都派了過來,這算起來才堪堪夠用。

  各大管事也是忙到眼前才知鋪開來的場面竟比他們想的還要大太多,這時候也是難免有點慌亂起來,又是從各大莊子裡借調人手過來幫忙。

  平哀帝那廂在七月初十那日也是開了口,令五千的禁衛軍在成親當日過來守護國公府。

  眼看成親的日子在即,齊璞每日從宮中回來也是被家中的人聲鼎沸嚇得不輕,國公府這時候連一生都在莊子裡沒來過國公府一趟的家奴都來了,光下人就有千餘位,偌大空蕩的國公府因這些下人都顯得擁擠了起來。

  國公街外面很長一段時間都被時不時來看熱鬧的百姓駐足觀看,所以齊國公回來都是走的後門。

  府裡的下人一多也鬧了起來,把回來到夫人身邊補眠的國公爺也是煩得不輕,皺著眉的樣子很是冷酷,謝慧齊無法,鶴心院旁邊的青陽院就是以後長子夫婦要住的地方,也是他們要洞房的喜房,這段時日是日日都要佈置清查的,她只好帶著因覺不足,脾氣也格外不好的國公爺回了以前臨湖的老鶴心園住。

  那裡因是國公府當長公子前住的地方,一直打理的好,住過去也只是佈置床舖的事,倒也簡單。

  就是府裡的事都國公夫人打點,國公爺都不露面,京中都傳他已是極不喜國公夫人,就連長子就快要成親了都不願意回府。

  

  七月十七那日清早,平哀帝早早就穿好了龍袍坐於桌前看奏摺,但這時候他看的心不在焉,表妹因長兄的婚事已是有差不多一月未住在宮中,隔個三五天回來一趟也只是看看他的起居冊,呆不了半天就要回去。

  昨晚去看她的葉公公說她嗓子都是啞的。

  平哀帝只想著這日頭起的快一點才好,他想早點去國公府。

  這廂林夫人抿著嘴,坐在凳前看著京中那位長壽長福的王老太君給女兒梳著頭,聽著那一聲聲的一梳梳到尾,二梳我哋姑娘白發齊眉,三梳姑娘兒孫滿地,硬是強忍著沒讓眼淚掉出來……

  等把王老太君了出去,戴著鳳冠的女兒雙眼含淚看她的時候,林夫人再也忍不住伸手抱了她,咬著顫抖的牙嗚咽出聲,“我的心肝誒,我的心肝寶貝女兒……”

  她的心肝,從此就要離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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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
發表於 2016-8-30 12:34:31 |只看該作者
☆、第292章

  林玲在她懷里大聲哭了起來。

  林夫人忍著淚,拍著她的臉,道,“別哭,好好的妝扮要沒了……”

  說著她卻難掩心頭疼痛,“嗚”地一聲,失聲哭了起來。

  “娘……”林玲叫著她,往日倔強勇敢的姑娘這時候怎麼止都止不住眼中的淚。

  沒一會就有林夫人的身邊人進了房內,小聲地提醒著林劉氏,“夫人,送嫁的爺們讓我來問一聲您,咱們家這位子怎麼排……”

  林家族裡有夫人的娘家都來了不少人,先前好不容易把這前去國公府送嫁坐頭位的份給爭了下來,現下又為誰走在前面,誰走在後面爭了起來,且不止此事外面還有一堆大大小小的急事等著夫人定篤。

  林夫人也知自己再捨不得也坐不了什麼時間了,她只能陪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到這步了,她抬頭忍下了淚水,紅著眼對著身邊人就吩咐,“補下粉… …“

  丫鬟們這才急急靠了過來。

  三四個丫鬟圍著她沒一會就把妝容跟衣飾都收拾好,林夫人站了起來,本來再說話,卻怕再掉淚,看了女兒一眼後就狠狠地別過頭,快步出了門。

  那身影又急又快尤如身後被人追趕,林玲看著捂著嘴哭了,她身邊被打發過去陪她的婆子也是難忍眼淚道,“您以後好好的,她心裡就好受了。”

  林玲哭著點頭,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這廂國公府裡反倒要安靜許多。

  國公府的一切都井井有條,其實前兩天還亂著,半夜還有人到鶴心院來跟主母商量事情,卻把國公爺吵醒了,國公爺醒來後一字不發,披了衣裳出來就就冷眼看了坐在主位國公夫人一眼,又冷眼看向來商量事情的大主事娘子。

  主事娘子被他看得當下就趴伏在了地上,連氣都不敢出。

  “半柱香。”把人嚇個半死的國公爺扔了句話就走了,卻讓國公夫人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回想自己家最近確實太亂了,大婚當天若是還是這般亂,這不出事也得出事,遂第二天就下了死令,每件事都攤到了每個人身上,事辦不好立馬走人,不需來請罪,同時負責這個人的管事自行把這事擔了,事後是非好歹再來讓她處置。

  誰敢逾令,還有通敵的,也不需來過問,讓暗堂那邊的人直接處置定生死。

  這嚴令一出,喧鬧多時的國公府沒一天在被暗堂收拾了幾個人後安靜了下來——大好的喜事日子是不會殺人,但關幾天殺也是可行的。

人性注定人對嚴令的服從遠遠勝過於對仁德的信服。

  越大的場面,越需要製約其的規矩。

  這事一定好,十七半夜的國公府燈火通明,卻沒嘈雜聲,謝慧齊聽小紅來說大公子他們都起來了,麥姑她們已經帶了人過去為他更衣了,她也噓了口氣。

  國公爺這時候還在她身邊瞇著眼,人是醒了,但看樣子是不太願意現在就起來。

  謝慧齊可憐他回來得晚,這算下來還沒睡兩個時辰,也不吵他,跟跪坐在床邊回她話的小紅道,“你現在幫我去看看你家夫人。”

  她身邊的麥姑紅姑綠姑她們都被她打發下去處置府中事務了,這兩天以前侍候她的小紅跟阿菊被弟弟打發到了身邊,謝慧齊也沒有什麼用得著她們的地方,但看著她們挺高興的。

  小紅的兒子早娶親了,孫子都有了,阿菊還是孤身一人,但讓她過來陪陪小姐,她也只是過來呆一天,第二天就要回去,謝慧齊身邊人一直太多,也太擠,這些年也很少想起舊情,這時候她們來了,她真是出乎意料的高興。

  “是,我這就去。”小紅拿過水杯碰了碰杯子,放到她嘴邊,“您再喝一口。”

  謝慧齊笑著喝了口水,摸了摸她的臉。

  小紅也笑著看了她一眼,起身去了。

  阿菊這個時候正在門邊捧著熱粥等著,見她出來,把盤子放她鼻子下,“紅姐姐,香不香?”

  “香。”小紅點頭。

  “那我進去了?”

  “小聲點,姑爺還沒醒。”

  “啊?”阿菊不敢抬腳了。

  “進去吧,小姐會哄著他醒的,你先別說話,等他們醒了再說。”

  “那我知道了。”

  阿菊悄步進了門,她以前笨手笨腳的,腳步聲都很大,但這些年來她學了很多,再笨也是學了不少東西在身,所以走得悄悄的還是走得出來的。

  她一進去,就听她小姐輕聲細語地在講話,“客人們也都在門口候著等你了,都等著見你跟你請安開早席呢,你就起罷,我給你穿衣裳,穿鞋子,你看行不行?衣裳鞋子還都是我為你做的呢。”

  “少騙我,繡莊做的。”她家姑爺的聲音不輕不重還含糊,聽要阿菊的耳裡,像是不高興得很。

  阿菊的腳步更輕了,兩手緊緊地捏著盤子,生怕不小心摔了它。

  “哪是,布是我裁的,樣式是我定的,邊也是我收的,算是我做的。”

  “哼。”

  阿菊走得再慢,也快到了,她眼睛往床帳的紗蔓那邊瞅了瞅,不敢再近了。

  “嗯,阿菊?”

  阿菊沒想一近就被發現了,她苦著臉把頭探進去,“小姐,我又吵著姑爺跟您了?”

  “過來,”謝慧齊腹上還有顆不願意睜開眼醒過來的人頭,她拍了拍那個長子成婚都不願意早起一點床的丈夫的臉,笑著對阿菊說,“手上是什麼?”

  “我給姑爺和您熬小米粥了。”阿菊走了過來,心裡還有些擔心自己先講話了,等看到小姐朝她笑,她就又一點都不擔心了。

  “擱桌上,你過來。”

  “誒。”

  阿菊把盤子趕緊在桌上放下,快步過來就跪到了她身邊,“姑娘。”

  她還是跟以前那樣地叫著她。

  “嗯。”謝慧齊笑著應了一聲,吩咐她,“你出去領著小艾她們幾個丫鬟,把國公爺和我的衣裳都擺到浴房去。”

  “誒。”阿菊應了聲,還傻傻地跪在那。

  “去吧。”謝慧齊笑瞇瞇地看著她,又吩咐了她一聲。

  “哦,哦,哦。”阿菊這才反應過來小姐吩咐了她事情去做,扶著床趕緊站了起來就往門邊跑,跑了幾步又回過神,回頭朝他們施禮,“那姑爺,小姐,我去了。”

  “去吧。”謝慧齊笑著朝她點頭。

  等她走了,她輕撫了下懷中那還是沒睜開眼睛的丈夫的臉。

  這時候門邊傳來了有人撞門的聲音,有人短短急促地悶聲叫了一聲。

  謝慧齊臉上的笑淡了。

  齊君昀這時候睜開了眼看向她,問了一句,“她怎麼了?”

  這個老丫鬟聽腳步聲虛浮得很。

  “沒跟我說,”大郎沒說,和寧也沒朝她透口風,小紅也是一臉的若無其事,阿菊更是一句話都不跟她講,打前天見著了她,她說什麼都只會沖她傻笑,然後什麼事都為她做,哪怕跪下地去為她撩裙擺,“但我看應該是哪不行了。”

  謝慧齊淡淡道。

  齊君昀看著她。

  “他們什麼都不跟我說,”謝慧齊垂著眼看著他笑了笑,“想來也是為我好,不想讓我操心罷。”

  而她罷,有了他跟他們的兒女,她也很少去管這些個小時候就跟在她身邊,把命運交付給她安排的人了。

  不那麼重要的,注定是要被辜負的。

  “那留著她罷。”

  “嗯。”謝慧齊笑笑,低頭碰了碰他的嘴,又笑道,“那你總起得來了罷?”

  看她可憐,齊君昀沒再折磨她還是撐著床起了身,兩人在浴池裡小磨了一會,不過齊國公還是在穿衣裳的時候低頭看著神情懶懶,明顯不想出去而是睡一覺的夫人有些不悅地道,“又不是咱們成親。”

  謝慧齊不為所動地繼續給他穿衣裳,當沒聽見他的胡說八道。

  

  寅時一過,開門鼓一擂,京城內就可有聲響了,這城裡的開門鼓一敲,國公府這時候鞭炮擂鼓聲大響,響徹了整個天際。

  “國公爺到……”能置千人的國公府前堂這時候高呼聲一起,國公街在同時拉開門,國公府的三道被染成了朱紅色的銅門同時被下人們快速推開。

  “迎客!賓客到……”

  站在大門邊的禮師們一聲遞一聲,把聲音傳到了國公府的門內,也傳遍了齊國公府的左右四處。

  京里的人便知道國公府長公子的大婚便要開始了。

  “前左副都御史扈大人到!”

  國公府屬臣,扈家扈老太爺第一個到了。

  “通政使司劉通政使到!”

  擂鼓聲中,寅時未到就在國公街外守著的國公府屬臣們按著官位的高低一一進府。

  這廂齊奚從青陽院到了鶴心院,啞著難聽的啞子跟她阿郎道,“昨晚他們那些公子哥胡鬧了一晚,我剛去了敬德院看了一次,下人們收拾了一來個時辰都沒收拾乾淨……”

  這敬德院都要被他們鬧得名不符實了,現在酒氣沖天。

  “嗯,回頭娘叫你嫂嫂收拾他。”

  “噗。”齊奚嗓子難受還是笑了出來。

  “走罷,還有一日,”謝慧齊餵了她口水喝,拉著她施施然地往外走,“過了這日我們就不管你大哥了。”

  “可不能再管了。”為長兄婚事勞心勞心,差點累垮的齊奚搖著頭,一臉的這種事,我可不想再來一次。

  婚事直到拜堂之時都未出差池,出的差池也被早已準備多日的暗堂中人解決了,吉時一畢拜堂一過,新娘送入洞房,謝慧齊一坐高堂上下去都未回後院,而是直接去了旁邊早準備的小院,處理國公府里內剛發生的事情。

  小半個時辰後她才去了珠玉院待客。

  林夫人那廂也是從自家的人那邊得知了有幾個隨長輩進來在國公府內胡鬧的小輩的事,聽後她嘴角冷冷一扯,對身邊站著的管事輕聲道,“以後這些人家上門來,不必以禮待之,直接給我打出去。”

  事後肯定有來說情講情面的,但是這等日子都要犯渾,那隻能是他們做了幾分那就得擔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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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4
發表於 2016-8-30 12:35:22 |只看該作者
☆、第293章

  大喜的日子說不死人,其實也是死了人的。

  只是私底下的骯髒哪是拿得出來說道的。

  這等事,不明就裡,天天真真的人會說光天化日之下有什麼不能說道的,但真要說道,真要細究起來,死的人豈止是那一兩個人,千絲萬縷的人都得被牽扯進來,天大的好事轉眼間就能變成天大的壞事。

  天天真真的人也會無聲無息死在了這些事當中還渾然不覺。

  在國公府的喜宴上鬧事的那幾個小輩是當場就被拖下去在活活打死了,他們長輩收不了屍,回頭還得等著被清算。

  而國公府今日如若被人鬧了事去,被傳為笑柄,在江南事發之後被人輕視,被人挑戰餘威那也是國公府處事處置不當。

  遂,謝慧齊這次一點情面也未留——就是立過功的國公府屬臣來了也難逃一死,何況是那些靠祖宗餘蔭庇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

  謝慧齊在女客堂坐了一會就走了,讓谷表姐跟還在的林夫人,還有幾個屬臣夫人替她招待場面,她則去了事務堂處理下面的事。

  今日吃喜宴的大小事,和回去的回禮,都需她打點。

  這些事都是時刻變化的,就是她親自打點也未必處置的好,但有了她出手,總能省不下事來。

  再好的管事有個十來八個,也未必及得上一個處事得當,心裡皆有數的主母。

  等到入黑,夜很深了外面的流水席才散。

  外面的管事來報,說來吃流水席的百姓都把桌上未吃完的東西都拿回去了,有不少人還有行見之明地帶了自己家的碗來。

  齊國公府的管事沒有阻攔,謝慧齊也點了頭,讓他們等明日還有剩的,就再擺幾桌讓那些人再過來吃完就是。

  這種餘宴,京里其實也是盛行的,誰家辦了喜事今日沒吃完的,改天還是會邀親朋戚友來吃完。

  只是富貴人家很少興這一套。

  

  謝慧齊在送走林氏夫婦後,忙到夜半才歇,那廂國公爺是早回了,他喝的迷迷糊糊躺在榻上睡,還記得別弄髒他們的床。

  齊大看她回,也有些酒氣的齊大在她身邊輕聲道,“爺還沒喝太大,就是累的。”

  謝慧齊點頭,“你早點回去。”

  齊大躬身應了是,退了。

  謝慧齊也沒力氣,扶了他去床上睡,等二日被麥姑叫醒,床裡一片的酒氣,薰得本困頓的她睡意全無,當下二話不說就把人拉了起來往浴室走。

  夫婦倆一穿戴好,大公子和大少夫人已經在門口等著了,忙得連覺都沒好好睡一覺的謝慧齊揮手就把來報公事的齊大揮走了,跟齊君昀嘀咕道,“我怎麼就沒覺得我老得可當婆婆了呢?”

  媳婦是娶了,卻還是沒覺得自己要當婆婆了。

她也算是活很長時日了,頭一次面對這種為人婆母的境況,謝慧齊心中琢磨著要怎麼放權才是好。

  她實乃不是個太親善的人,對兒子們是打是罵,事後他們怎麼想她她都認,但媳婦是別人家養大的寶貝,她可不敢如此,好是會歸好,但那種好就純粹只是好,不能壞一分,要知在不是自己的兒女身上的壞,壞一分也是十分的壞。

  遠著點,大家都舒服。

  一身賢良淑德的齊國公夫人跟著面無表情的齊國公坐上了鶴心院的大廳,喝了長子跟長媳敬的茶,把他們打發完,就看他們跟兒女們套近乎去了,她也是松了一口氣。

  齊君昀那廂一把茶杯擱下,不等開早膳就在清粥,兩碗清粥下去才覺胃裡舒服些。

  這種場合,當媳婦的心裡忐忑不安,當大人的,也不會比她好到哪兒去。

  這時候廳裡一片喧鬧,谷家的表弟表妹們都來了,謝晉平的親子,還有他收的幾個徒弟也在,還有齊國公看好的幾個學生昨晚也被留在了齊國公府,現下跟長公子夫妻見禮見得不亦樂乎。

  齊國公胃一舒服,就往媳婦耳邊湊,道,“我看你媳婦是個厲害的,你大可把府裡的事交給她。”

  謝慧齊早打了這主意,但一聽你媳婦那三字,還是似笑非笑地憋了眼丈夫。

  齊國公也笑了笑。

  他是寧可夫人不管事的,如此一來,夫人放在他身上的心思便多了。

  

  齊璞幾日都不需要上朝,家裡這客人委實也多,謝慧齊也是想得出也做得到的,一點也不含糊,家裡有什麼事都讓麥姑領著人去跟少夫人細聲說,讓少夫人拿主意。

  林玲也不是個怕事的,沒兩日就擔當了起來。

  這等事府裡的人是沒一個敢跟謝慧齊說什麼的,谷家也好,謝家也罷,都知她性情,也不覺這是多大的事,林府那邊倒是在林玲回門之時告誡了林玲幾句,而屬臣家的夫人,在婚宴當天有在謝慧齊面前說得上兩句話的,這國公夫人的好臉色沒看幾眼,就來國公府隱約地說起林玲也太急了點——各大屬臣家的回禮都是林玲打點過去的,也是林玲派的人。

  這些人以後都是要看林玲臉色的,謝慧齊笑笑打發了那說不是的走,也沒說道什麼。

  天下無不漏風的牆,她沒說什麼,林玲那邊遲早也是要知道的。

  齊璞上一朝,謝慧齊就開始把事務堂的事交給林玲,而齊奚這幾兄弟的,她早安排了各自的管事和管事婆子替他們打點,那些人歸不不到林玲下面去,也不歸她管。

  林玲也是個好媳婦,事情做得不錯,謝慧齊就省了他們的早請晚安,讓他們得空來一趟就好,齊璞倒是沒空就不來了,但林玲一天還是要來一趟的。

  林玲天天來,時常跟在謝慧齊身邊的謝由也還是不太親近林玲,在全家裡頭,謝由最為親近的還是要算齊國公跟齊國公的三個兒子了,即便是齊奚那樣讓人如沐春風,美若天仙的小姑娘他也不太喜歡,這麼長的時日連姐也都未曾喊過她一聲,別的名兒更是未曾叫過。

  不過,他是連謝慧齊也不太親近的,就是跟在她身邊也不與她說話,不過是坐在她身邊或是盤於她腿下坐著做自己的事,她不呼他,他連眼皮不朝她抬一下。

  林玲見的次數多了,便也習慣了。

  她也不是個隨意說道別人的人,在齊璞面前都未曾說道過謝由的半分不是,反對他關懷有加,齊璞也是跟她笑道,“不用想著怎麼討好他,你要是能跟他打一架,把他打服了,他反會心服口服些。”

  林玲一想,抿著嘴笑了。

  有日練武場上她恰好抓了個時機,還真是把謝由打敗了,回頭等她去鶴心院,謝由還真是正眼看她了,有時還會給她端杯茶送杯水,過不了幾天又在惜敗後叫了她聲嫂子,她跟他說話,也會迴聲了,顯得還要比婆母還要親近些。

  林玲畢竟年少,對此不是不無驕傲的,只是齊璞回頭知情,跟她搖了頭,輕聲道,“不要覺得小由這是跟你親近了,回頭就是我在阿娘母親犯了渾,就是我阿父在母親面前犯了渾,小由手中的刀也是能往我們脖子上割的,小由是母親帶出來的。”

  她才是他活在這個世俗間的根基。

  說他為了她能把命都拼了也不為過。

  他深喜林玲,當然不願她犯錯。

  林玲這才驚覺,再去鶴心院也不再為謝由對她的和善喜上眉梢,分明得讓人一眼就能看穿了。

  謝慧齊對兒媳的這一連串變化是看在眼裡,但沒怎麼放在心上。

  說她寡情也不為過,她是不願意為難誰,實則也是很多事都不覺得值得她去計較。

  不在乎的事,便也在意不起來。

  她現在的心思都不放在國公爺身上,何況是在她眼裡已經算是非常好,非常配得起齊璞,讓省心的兒​​媳了。

  阿菊已經不行了。

  阿菊的眼睛已經瞎了,她看不清東西了,左讓過來看了後說,就最近的事了。

  跟著阿菊一起瞞了姐姐許久的謝晉平過來說,“去年就不太看得清東西了,說是腦子裡有個東西,再苦的藥都吃了。”

  只是不管用。

  “我說要給她好日子過的,她說好日子就是讓她到你身邊呆幾天,她是你撿回來的,也想在你身邊走。”謝晉平說的時候低了頭。

  “嗯。”謝慧齊看他的眼淚掉到腿上,濕了衣袍,也抬頭往大門邊看去……

  老丫頭知道他們有話要說,退到門邊去了,謝慧齊叫人搬了張椅子讓她坐著聽風吹的聲音,也不知道她坐下了沒有。

  “叫二郎趕回來一趟吧。”謝慧齊淡淡道。

  阿菊疼二郎,小時候饞嘴饞得要死的丫頭也還是會把得手的一顆糖留到二郎手裡,哪怕會為此饞得要舔好幾天的手指頭。

  他該送這個護著他,疼著他的姐姐一程的。

  “嗯。”謝晉平低著頭淡淡道,過了一會,強忍了心頭的疼,又淡道,“還有些事沒跟你說,之前家里人沒把小約看好,她替小約擋了一劫,手臂那被倒下的大斧砸了一下,一到陰雨天就疼得要命。”

  謝慧齊怔了一下。

  “她在家為我們做了許多,就是不讓我們跟你說,說你事多心煩,不要擾著你了。”謝晉平低頭流著淚道,“這些她都不讓說,但都記得你當年是怎麼帶她回的家,我們是怎麼對她好的。”

  “嗯。”謝慧齊手扶著椅臂,慢慢地支起了身子,看著外頭悵然道,“這一個個親的人,都是要走的,是罷……”

  活這麼長,這些苦痛,都是要經歷的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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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
發表於 2016-8-30 12:36:31 |只看該作者
☆、第294章

  阿菊到後頭就不太能動了,她頭疼得厲害,總是低著聲音哼哼,謝慧齊讓藥堂給她開鎮痛的藥,也想過是不是給她腦子開個刀。

  只是行不通。

  她跟國公爺說讓他這段時日自個兒自覺地回府,好好照顧自己,她就不多掛心他了,等二郎欲要差不多回來,她帶了阿菊出門去,回了以前他們在書院山腳下的家。

  那個家現在即便是周圍紅豆他們都不住了。

  阿菊頭痛欲裂,卻清晰地記著家里以前的每一個模樣,說她在牆腳下打掃過樹葉,在坪中跟姑娘繡過長畫,在廚房的石磨板上殺過魚,搓過衣服。

  “那時候我跟著姑娘什麼都乾。”阿菊嘆息道。

  她手腳笨,但很會做活的,姑娘吩咐的她都做。

  後來不需要做那般的多了,成天閒著也行,就是姑娘已經不再她身邊了。

  沒有姑娘叫她阿菊,也不會在她做錯事的時候拉著她的手帶她回屋去。

  姑娘從不會責怪她的,頂多就說你歇歇罷,歇歇回頭再做好是一樣的。

  阿菊一直都記得她家姑娘溫軟的手,和總是不急不徐的聲音。

  阿菊說起的很多事,謝慧齊都忘了,等阿菊說她還記得她小時候被她牽回家,餵她飯吃的那一天,她都愣了。

  “姑娘你餵飯吃呢,還拿香香的手絹兒給我擦嘴,香得我好幾天都聞得著。”阿菊傻呼呼地笑。

  她記得都很清楚呢。

  “你小時候瘦,”謝慧齊抬頭眨了眨眼,再低下頭來,聲音帶著些許笑,“在家裡吃了兩年就好多了,紅豆問你會不會跑回去,你也不知道回嘴,就知道扭過屁股去撞柴房的門,我當時就想這丫頭確實是太笨了,生氣了都只會罰自己。”

  阿菊笑,“紅豆姐姐那時候老愛逗我。”

  她確實是笨,太笨了,摔過家中的碗打壞過家中的鍋,出了事就擔心姑娘會趕她出去,姑娘老說不會省她的那口飯她也擔心。

  但現在不擔心了。

  阿菊握著她家姑娘一如以前那樣溫軟的手,滿足地哼哼著。

  謝慧齊笑得眼睛裡都有了淚光。

  她一時的好,卻成了這丫頭一生的記憶。

  得到的太少了,以至於把那點子好就記成了她的一生一世。

  這個丑丫頭終究是要一個人孤伶伶地來,一個人孤伶伶的走。

  她那麼好,卻在這世間得到的這般少。

  謝晉慶回來的那天,已是九月了。

  入秋的天涼了,阿菊在他回來後非要撐著板凳去廚房給他烙餅子吃,二郎背了她去,路上阿菊說,“二郎啊,你要乖啊,要聽姑娘的話啊,阿菊下輩子,下輩子……”

  下輩子如何誰也聽不到了,阿菊死在了她從小照顧長大的小二郎的背上。

  二郎抬起頭閉著眼睛無聲地流著淚。

  他說了要給她好日子過的,要讓她有夫郎有兒女,可是一件都沒有做到,他的這個姐姐啊,一生未言過任何一聲苦,只會守著本心過日子,天地再怎麼變她都未曾變過一分,她說要找個會跟她一起幹活,一起燈下說話的人,沒有找到,那她就還是跟著他們一起活——可是她跟他們活的時日太短,太短了。

  

  阿菊走了,謝家兄妹把她埋在了父母的墳邊。

  謝慧齊被來送了阿菊一程的國公爺帶了回去,二​​郎準備在阿菊身邊守七天。

  這時候和寧剛生完孩子不久,月子還有幾天沒坐完,也還是拖著身子來送了阿菊一程。

  二郎能在京中再呆一個來月,將在十月帶著一批選出來官員下江南。

  此時正值興邦苑選拔審核之即,京里一片的歡欣熱鬧,世家子弟與寒門子弟皆有望任官,而不是像以前那樣就是中了進士,幾年十年的也等不來重位… …

  朝廷還在任,年過五旬的老官員左右一看,像他們這樣的老傢伙即是不多了,滿朝的文武,泰半竟都是青年才俊,也不禁噓唏不已——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又是一代新人換舊人。

  好在,這些新人有多數是出自他們之後,且有青出於藍勝於藍之勢,這些已為人祖父,為人父者的官員倒是在其中未作什麼梗,反倒是怕拖累後輩,更精於手中事務。

  朝廷上下一致,竟有一片欣欣向榮之勢。

  謝慧齊回國公府沒呆幾天,宮裡的葉公公就來了。

  葉公公一來就跪她面前,滿面的愧疚,“不是奴婢想煩擾您,只是這時候皇上實乃離不開二小姐,沒二小姐在,皇上是一口苦藥都咽不下。”

  現下二小姐也病了,雖說有宮中的太醫在不是什麼大礙,但二小姐已是咳了四天了,聲聲都咳在皇上的心上,皇上也是連著幾日不得安寢了。

  謝慧齊沒說話,只是彎下身來扶他。

  葉公公還是跪著不起,竟是哭道,“國公夫人,老奴求您了。”

  謝慧齊還是未語。

  “國公夫人,老奴給您磕頭了。”老公公也知道這等時候是二小姐回府休養的好,可這時候正是聖上繁忙之際,他那身子本就不堪重憂,二小姐一回來,他心思一加重,那這麼多時日的將養就要白費了,“您就去宮裡住幾日罷。”

  謝慧齊現在最見不得人哭,尤其是老人哭,這時候也是輕嘆了口氣,點了下頭,“依你罷。”

  “國公夫人,老奴給您……呃?”葉公公還要哭求,反應​​過來發現是國公夫人答應了,一張老臉愣在了半空,眼淚也是含了一半欲掉不掉。

“起來坐罷,”謝慧齊搖搖頭,“擦擦臉,跟我用點點心,等我身邊姑子婆子把東西一收拾好,我就隨你進宮去。”

  葉公公剎那眉開眼笑,“聽您的,聽您的。”

  說著又是忍不住歡喜地道,“那奴婢現在就朝宮里報個信,讓二小姐給您收拾宮殿住,您放心,老奴先前來的時候想過了,就是讓您住在宮裡也不耽誤國公爺跟您,這段時日國公爺也在宮中日日忙於政務,皇上定會找人收拾個宮殿出來讓國公爺跟您安歇的。”

  說著他眼睛裡的眼淚也是掉了出來,但這時候一點悲意都無,只見他滿眼的歡喜。

  這事本不成體統,但人活著哪能時刻都只去講死規矩,而不是視活著的人最為重要。

  葉老公公實在是歡喜,進宮後一路連蹦帶跳地跟在謝慧齊的轎子邊上,雀躍得麥姑姑都忍不住多看了這個公公幾眼,還怕他一個蹦得不好,摔著了老骨頭。

  齊奚這廂匆匆忙忙地在勤和殿裡一通忙碌,她咳得厲害,身邊的碧鳥跟阿西見她還要四處都過問,憂慮不已,齊奚朝她們揮揮手,還是把勤和殿大體看過佈置了一番,這才坐下讓宮人們忙,她歇息著等人。

  勤和殿離宮門不遠,是皇宮最外圍的一處宮殿了,位置有些偏,離內宮有些遠,但離上朝的金鑾殿是最近的一處宮殿了。

  表哥一把這處宮殿賜給她阿父阿娘住,齊奚也是不想多想就過來了,一閒下來坐下才想,這事她也是沒有什麼辦法。

  她也是累壞了。

  從江南到皇宮,再到母親失事到等她回,又是長兄的婚事再到母親身邊人阿菊嬸的過逝,齊奚每一步都參與其中,早累著了……

  她需要歇息,也需要人陪伴。

  她也渴望在她軟弱的時候,能在母親的懷裡躺一會。

  等這口氣喘過來了,好了,她才有力氣繼續在宮裡陪他繼續好好地活下去。

  謝慧齊還沒進勤和殿的大門,就听到了裡面傳來的咳嗽聲,等見真見到女兒,見她臉色異於常人的緋紅,一摸她的頭,就道,“你發燒了。 ”

  齊奚笑咳了幾聲,點頭道,“我就看你一聲,這就回去歇著。”

  “先在這歇會罷,等會你阿父要過來。”謝慧齊帶來了言令,讓綠姑去叫人,她就帶了女兒往寢房走。

  葉公公在一旁一臉的愧疚不安,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們。

  言令來把過脈,跟宮裡的太醫所說的一樣,就是秋幹肺燥,二小姐又過於勞累,還是得好生養一段時日才能好。

  “跟你阿父一樣,一咳起來就要好長一段的日子才好的起來。”

  齊奚從小到大沒怎麼病過,連風寒都很少著,頭一次犯咳竟是如此嚴重,一想還真是隨了她阿父,不由在母親的懷裡笑道,“那還是我最像我阿父。”

  這也要比。

  謝慧齊捏了她緋紅的臉一下,見她還笑,嘴邊淡淡地扯了一下,沒跟著她一聲笑。

  女兒擔當得太多,也笑得太多了。

  一個小女孩,把自己當大人一樣地於這世道周旋,豈能不累,不垮?

  她也沒什麼能做的,只能在她還有餘力,在女兒需要的時候,到她身邊來抱她一會,讓她靠一靠。

  等到葉公公都退下去給她拿藥了,齊奚在母親的懷裡都快睡著了時抬起頭來,有點疲憊地跟她說,“阿娘,我好像沒有我想的那麼能幹。”

  她以為她都能靠自己的。

  “嗯,不能幹的時候也很好,你靠在我的懷裡,你就是我的寶貝。”謝慧齊低下頭,把吻輕柔地落在了她的額間,輕聲道,“我不需要你那麼能幹,你阿父更不需要,他只想把你護在他的懷裡保護你,你喜歡的嘟嘟哥哥也是的,我的小金珠,累了的時候把頭低下來,靠在愛你的人的肩上就好,知道嗎?你有我們呢。”

  她有他們呢,他們會保護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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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6
發表於 2016-8-30 12:37:40 |只看該作者
☆、第295章

  傍晚齊國公來了勤和殿,平哀帝也來了,還有幾個官員呆在殿外等著他們。

  他們剛從興邦苑回來,等會還要回太和殿商量事情。

  勤和殿已經準備好晚膳了,謝慧齊沒準備平哀帝的膳食,但臨時多添一張碗也不是什麼事,但外頭還有大人等著,人家也是商量好事情要回家用飯的,也不能讓他們浪費時間,只好讓兩人喝了碗粥,用了點小菜就走。

  齊君昀臨走前看了看女兒燒紅的臉,摸著她的小臉輕嘆了口氣。

  齊奚沖他笑個不停,也不說話。

  平哀帝站一邊眼睛只管瞅她,也是不言不語,黑黑的眼眸暗沉又泛著微弱的光。

  爺倆又走了,出門的時候步子還不急不緩,一下了殿階,往殿門走的步伐又快又急,謝慧齊站在大殿上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一直到他們消失。

  站她身邊的齊奚抬頭看著她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也不知母親在想什麼。

  

  國公夫人住進宮裡,也是選了最恰當的時機,蚊兇,姬英兩塊屬地的歸置安排,外放的眾百官員已經讓朝廷眾人忙得腳不沾地了。

  平哀帝也是個逆他者亡的,誰在他面前提后宮的事,誰就死路一條,強威之下無人開口,誰也不想在這等時候為皇帝的后宮斷送自己一生的前程,牽累家族。

  國公夫人進宮朝中有風聲,但無雨點,即便連趙派也不再皇帝面前找不自在了,趙益樓這時候的權力也被壓制了下來,他這個右相相當於被皇帝架成了空架子,內閣有事商討,平哀帝往往都不會叫他,久而久之,右相成了忙碌的朝廷官員間最閒的人,即便是他得力的家臣領的令也要比他的多。

  趙派人得重任,遂這個領頭的這時候沒什麼用處,也就可有可無了。

  等京中所有書生都對平哀帝歌功頌德時,趙益樓的幾個兒子也被京中的世族子弟隔絕於外,求娶他趙家女的家族也不再吱聲,嫁出去的女兒的夫家也敢娶小妾了,一片喧鬧之中趙府被孤立於世,趙相也就徹底領教了齊國公的殺人於無形。

  勤和殿一片安寧,齊奚也就夜晚回她的長信殿去,白日都呆在母親那。

  謝由這段時日跟在謝二郎身邊,七日過後,謝二郎帶他進了宮來見她,與她道,“小子太聰明了。”

  謝慧齊點頭,可不就是如此,聰明得驚人,學什麼便是什麼。

  他過目不忘,學什麼都能飛快領悟精髓,完全不是一般人能比。

  “我想帶他去江南住一段時日。”謝二郎摸了摸坐在他身邊的謝由的頭。

  謝由對他顯得要比對謝慧齊親近得多,謝二郎摸他,他抬頭看他,還會挨他挨得更近一點,把頭靠在他的小腿上,他的雙腿在地上舒展開來,臉上還是那副面無表情,野性難馴的樣子,卻難得的顯得無憂無慮。

  謝慧齊沒說什麼,只是低頭看他,問他,“你去了,會不會念我?”

  謝由冷冰冰地看著她,不說話。

  “不過離你去的時候還有段時日,你這段時間多來看看我,行不行?”謝慧齊再問他。

  謝由還是不回她的話,只管拿著冷冰冰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謝慧齊也不等他的話,抬身對弟弟道,“你帶他多來看看我。”

  “最近就住宮裡了?”

  “嗯。”

  二郎點點頭,“我最近要呆兵部,還有要去西北跑一趟,盡量。”

  “也要帶著他?”

  “帶著,”二郎彈了彈野小子的頭,與家姐道,“跟著我能學不少在家裡學不到的,他與我也合得來,真的就跟是我兒子一樣,阿姐,你是看我可憐,幫我撿了個兒子回來?”

  謝慧齊哭笑不得搖頭,唏噓道,“真是為了你們操碎了心。”

  二郎臉皮厚,笑著點頭。

  謝慧齊不太管國事,後來也不太管兩個弟弟的私事了,但她也是知道大郎二郎這些年沒少做事。

  他們在東北,西北都建了很大的農莊牧場,讓在戰場下退下來的殘兵傷將們帶著家人生根發芽,建立他們自己的家,也讓這些老兵們在軍營擔當教頭之職教導新兵。

  但這些人畢竟不是他,傷兵殘將只要沒有太大的功勞都是要領晌回原籍的,而在謝家兩位將軍的斡旋下,他們有了教頭之稱,但無教頭之實,朝廷沒有給他們下達確切的文書。

  這次蚊兇,姬英的事大弟弟是第一功臣,謝慧齊知道他已經在朝廷中解決了這個問題,想來二弟前去西北,想來也是要做眾多安排。

  兩個弟弟做的事,豈止是簡簡單單的好事,於社稷於民,還是於他們自己也好,都是惠及後世許多人的好事。

  帶著謝由去,確實是好。

  她家二郎是個真正有擔當,有血性的男兒,他忤在那裡就已是頂天立地。

  謝慧齊也不太擔心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是山野間長大的,餐風飲露也不是什麼問題,他來了京城也見了這世間最大的富貴,也未見他有什麼動搖沉迷,他現在穿的衣裳好了,知道的事情也多了,但他還是以前那個在山洞裡即便是接近她也還是會防備著她的孩子。

  謝慧齊也不願意他失了這個秉性,她想他只信他自己這才是最好的。

  相信自己才是最大的強大。

  二郎是上午來的,離午膳還有點時辰,謝慧齊就讓他去找他姐夫,她則留了謝由下來。

  她為謝由做了兩身舒適的武夫裝,還做了一雙靴子,兩件披風,裡頭的衣裳也是裁了兩身。

  謝由試靴子時,謝慧齊提醒他,“有水的時候要夜夜洗腳,不能偷懶。”

  謝由把靴子脫了,扳過腳放鼻子前一嗅,立馬被自己的腳臭得鼻子都皺起來了。

  他跟謝晉慶呆了幾日,就什麼都不管不顧了,下人給他洗澡他也攆走,自己找個桶淋兩桶水就當是洗了澡,腳是未曾搓過的。

  謝慧齊笑了起來,“也要照顧你爹,你爹只有一隻手,不太方便。”

  謝由這次理會她了,“哦”了一聲問她,“那給他搓腳不?”

  “搓吧,太臭了讓他自己搓。”

  謝由點頭。

  謝慧齊笑著抱了他一下。

  謝由推開她,數了數包袱,道,“靴子少了一個。”

  “是一雙。”

  “少了一雙。”

  “等你跟你爹從西北迴來給你,我還沒做好。”

  謝由瞅著他的包袱看了好一會,才抿嘴頷了下首,算是答應了。

  齊奚早間過來在母親這吃了藥睡下,這時候正好醒來,過來找母親看到謝由不由笑了,“弟弟來了?”

  “你二舅帶過來的,等會用完午膳就要走了,他們爺們最近忙得很。”

  母親笑,齊奚也是笑著回,“那我等會再跟二舅舅賠罪請好,也還好知道你念著他們,記得來看你。”

  “可不是。”

  謝由看著咳個不停的齊奚,頭也沒轉。

  “二姐病了。”齊奚給母親福了一禮,坐到了弟弟的身邊,微笑著朝他道。

  “醜。”謝由在看了半晌後冷冷地道。

  齊奚摸了摸臉,笑著回,“那過幾天等阿姐好了,再好看起來。”

  謝由這次點了點頭。

回頭謝二郎跟著齊國公還和平哀帝回來了,父子倆用了午膳,沒過一會就走了。

  過了幾天,謝由在要去西北的前一天又跟謝晉慶來了趟宮裡,給了齊奚幾個野果子,放她手裡跟她道,“煎水喝。”

  “往山里跑了兩天才找出了這麼幾個……”謝晉慶摸著兒子的頭問謝慧齊,“是治咳嗽的?”

  “治的,他後來也是給我找了幾個煎著喝。”謝慧齊想起了以前在山洞的日子,先前小孩兒是不管她死活的,後來熟了,才會找點他覺得好的東西給她吃。

  其實也沒什麼大用處,但吃了心裡確實會踏實許多。

  “弟弟找的,你回頭煎了吃了就好了。”謝慧齊跟齊奚道。

  齊奚笑著點頭,也要去抱抱謝由,謝由對她們母女愛抱人的習慣很不太喜歡,但也還是皺著眉頭讓她抱了。

  

  謝晉平在京中沒呆半個月就又快馬去了西北。

  許是謝由找的那幾個果子熬出來的苦藥管用,齊奚的咳嗽好多了。

  但林玲在齊國公府出了些事,許是謝慧齊放權放得太快,她又不在府中,下面有那麼兩三個老管事沒那麼聽這個少夫人的話,尤其是齊奚姐弟那邊兩個被她委以重用的老管事。

  姐弟三人的東西已經分開,已不歸少夫人管。

  齊奚雖未嫁,但身份了不得已是朝廷跟眾多世家心中皆明了的事,齊望跟齊潤更是國公爺夫婦的手中寶,他們的下人仗著身份和老資格給長公子夫人添堵,也是有些人骨子裡骨頭究竟是太輕。

  以前在她眼皮子底下表現的好好的,換了個人,就不知道自己是做什麼的了。

  謝慧齊沒回去,但讓人把那幾個敢跟少夫人唱對台戲的老管事給綁了送到了林玲面前,同時讓齊璞回去跟他媳婦說,讓他們按家規處置。

  齊璞在母親那領了命,回去跟林玲道,“娘的意思是不必顧忌她,你是長媳,也是長嫂,你做好了你的,這個家該尊你敬你的也一分都不能少。”

  林玲點頭,輕噓了口氣。

  “娘說,這次我來處置……”齊璞抱著她的頭安撫地拍著她的背,低頭看著懷中的妻子,“但下次得你來了。”

  林玲又點頭,啞著嗓子回道,“我知道了。”

  這個家太大了,比她以為的還要大,還要錯綜複雜,她以為她能行的,真動手了卻發現舉步唯艱,步步都要被各種擔憂情理約束桎梏,不是說母親放了權,權就能到她手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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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7
發表於 2016-8-30 12:38:32 |只看該作者
☆、第296章

  朝廷諸事繁多,這批被考核的學子一放出去,來年又是常規的春闈,今年朝廷用了這麼多人,還是有空缺。

  為官途也好,為志向也罷,全國的有誌之士,有學之士都往京城奔。

  他們的路費也出朝廷,只要能有望進京趕考的,各州縣的地方官也是不遺餘力把他們用到京中來,如此一來這些學子以後有個一官半職,也承了他們的恩。

  朝廷有意,地方盡心,京中因許多人的到來終日沸沸揚揚,即使來京的各大販夫走卒也是前所未有的多。

  王寶丫夫妻原本替家族在東南一個偏遠的縣城守著他們家的貨源,但京中這時候各大商舖的生意太好,西北會館又請動了他們的父輩,把這兩夫妻請了回來坐鎮。

  謝慧齊在宮中也收到了寶丫給她的信,寶丫知道她想听的是什麼,在信中說的皆多是她一路過來的見聞。

  大忻現在趨勢良好,各地往來的路通了,商販多了,各地百姓吃的多了,花樣也多了,買起起交換得起物甚的人就多起來了。

  即便是江南,也在一度的整改之下迅速地立起來了,不過短短一年的時日,當地官員暗加的苛捐雜稅一減輕,平地湧起來的眾多小商人加快了江南的繁華。

  江南官變實則也充盈了國庫,眾官員的私物跟私糧一半被拉進了京城,一半用到了前去填蚊兇,姬英的百姓身上。

  如此可見江南其富裕非同一般。

  她住進了勤和殿照顧女兒,皇帝也跟著國公爺回勤和殿用晚膳,商討事情,謝慧齊雖也避嫌,但也有避不了的時候,聽到這次江南所得的財物也是暗暗心驚——不過四州之地,卻能抵其它二十幾州的全部產出。

  難怪江南官變,連國公爺都敢叛。

  也因著江南官變,這一次江南官員的唯任都是四年一換,每一個五品以上的官員的任命必須過三殿六閣老的手,再經皇帝任命。

  爺倆也會吵架,往往都是平時在殿堂上笑得看似如沐春風,實則讓朝臣如芒在背的平哀帝聲音大起來。

  國公爺處置朝事素來愛棉裡藏針,不愛外露,喜歡不動聲色置人於生死,可平哀帝看著再溫文爾雅不過,卻是個喜歡刀起刀落的,這日晚膳畢剛跟國公爺聊沒幾句,他怒極了齊國公剛提出來的舉措,甩了手中的折子吼,“朕不會下這等聖令,這此不是又讓他們爬到朕的頭上來? ”

  江南官員任命的閣老審閱之策平哀帝認同,卻不喜齊國公所說的五品以上的官員有罪必須三司審查完畢才結案的提議。

  “那還是不問緣由都殺了?臣怕各地學院上來的書生不夠殺的。”齊國公淡淡道。

  都殺了,哪來的人用?

  用著的也會寒心。

  “都察院過問即好!”就審一道,平哀帝堅持己見。

  “三道。”

  “兩道,加大理寺。”平哀帝又拍桌子,大吼,“朕只許兩道,不能讓刑部也跟進來摻和,到時候你讓朕聽他們在朝廷上跟朕瞎嚷嚷嗎? ”

  他一嚷,謝慧齊本來帶著女兒在旁邊,她看書女兒做繡活,見爺們又要吵起來,朝女兒頷頷首,帶著她往門邊走。

  齊奚走的時候,要笑不笑地看了眼怒氣沖天,中氣十足的表哥一眼。

  平哀帝來不及收好臉上的怒容,只好慌張地朝她擠出個笑容來應對,引得齊奚趕緊撇頭,生怕當場笑出來。

  出了門,她聽她娘感慨道,“身子可好了呢。”

  “是吧,還對著阿父吼呢,”齊奚挽著她的手,湊過頭去看她的臉,笑道,“不高興了罷?”

  謝慧齊想了想丈夫剛才那種好整以暇的臉,搖搖頭,“你嘟嘟哥哥怪可憐的。”

  晚上齊奚跟著平哀帝回宮,也是挺可憐地問他,“又要聽阿父的了?”

  平哀帝卻有些得意地看了她一眼,“怎會?聽我的。”

  說罷,還舒暢地吐了口氣。

  齊奚看他痛快,便也鬆了口氣。

  她跟她娘一樣,朝事是不想插手的,尤其一邊是她阿父,一邊是她的心上人,幫哪都不妥,但因著知道父親的厲害,所以還是想父親要是能讓著他一些的好。

  她不太願意讓她這個表哥不高興,知道還是依了他,齊奚心中也是輕鬆。

  那廂謝慧齊也問了齊君昀差不多同樣的話,齊君昀回了她,“經都察院跟大理寺。”

  看他老神在在,謝慧齊琢磨了一下,瞥他一眼,“你原本想的也是都察院跟大理寺罷?”

  “嗯。”齊國公淡淡地應了一聲,看夫人一臉調侃看著他,他便又淡道,“只提大理寺,他會咬死了只要一個都察院經審即可。”

  謝慧齊忍不住笑了起來,湊過頭去親他的臉頰,罵了一句,“老狐狸。”

  老狐狸不以為然,但還是勾起了嘴角,眼睛帶笑望向她。

  

  齊奚病一好,就是丈夫可能忙得還是三頭兩天的不著家,謝慧齊還是回國公府了。

  她這一回去,國公府也是風平浪靜,謝慧齊見沒有不怕死的當著她的面告她媳婦的狀,也覺得自己這麼當年的家沒白當。

  任何年頭都有腦子不明白的人,但還是明白人多的。

  謝慧齊也開始帶著林玲見管事處置事情,但一般都是坐在林玲身邊教她,下命令的時候都是經的林玲的口。

  林玲之前也是當婆婆是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她溫婉清雅,光看樣子,誰能想得到她斷人後路時的雲淡風輕。

  林玲覺得她學不來這套。

  她也沒法跟她婆婆一樣把很多東西看得很輕,就如她母親不太相信她婆婆真的放權,把偌大個國公府就給她管一樣,她也沒那個心胸氣度視那些妒恨她的人如無物。

  林玲嫁進國公府來,面對的豈止是國公府大小大事瑣事,外面眾多妒恨她的人也不乏中傷,甚至有人說道她不得家婆歡喜,連得手的權利也是家公逼著家婆出讓的。

  京中不乏對她的閒言碎語,林玲沒法不當一回事,還是會讓人打聽來說給她聽。

  但林玲與母親對家婆的眾多猜度不一樣,林玲是相信她家婆的,但她的婆婆的相信也不是來自她的眼睛,而是她信齊璞與她說的。

  齊璞所說的,林玲深信不疑。

  只是,她撐的辛苦,畢竟年歲還是太小,當家幾個月就已是顯得憂心忡忡,齊璞又忙,他現已為戶部侍郎,蚊兇跟姬英的事說來已是他一手負責,在家時日不多,謝慧齊見兒媳小小年紀就憂慮不已,到底還是不忍心,本想著讓小輩操持鍛煉的心還是沒那麼狠,就還是想把麥姑她們調了兩個到她身邊去。

  哪料麥姑,紅姑,綠姑她們哪個都不願過去。

  “奴婢也是老了,也只願意在您身邊侍候著您到老,哪也不去,”麥姑這日帶了紅姑和綠姑跪她身邊淡道,“我們在您身邊呆慣了,去了少夫人那處,也難免會倚老賣老,犯些我們不自覺的錯。”

  她們在夫人身邊都是抬著頭說話的,到了少夫人那,少夫人未必看得慣。

  謝慧齊想想,未語。

  “叢兒想去,夫人您看如何?”麥姑又問。

  叢兒是她的女兒,是被放出去了跟管事成親了的孩子,也是打小就能幹的一個小姑娘,謝慧齊訝異,“咦?”

  “夫人,奴婢是這般想的,叢兒有點小本事,能幫到少夫人也是她的福氣,等乾個七八年的,兒女們都大了需要她的教導了,到時候她再出府也不遲。”麥姑說罷又輕嘆了口氣,看著她家夫人輕聲道了一句,“奴婢的兒女們終歸是要靠著國公府的,齊原跟我靠著您,他們是要靠著小國公爺跟少夫人的。”

  再則,叢兒也成親了,在府中時也跟長公子這幾位公子尊卑有分,少夫人也放心用她。

  “夫人,等了了十一月成了親,我也是想跟讓她跟著少夫人。”綠姑那邊也出了聲。

  紅姑則道,“夫人,奴婢家的小晴還小,再等兩年等她過了十歲再機靈到,少夫人若是選得中她,奴婢也想把她送到少夫人跟前去。 ”

  謝慧齊看向她們,挑眉道,“都想妥了?”

  都是跟了她二十來年的老奴了,當下就異口同聲道,“奴婢想妥了。”

  “你,我容你再看看,”謝慧齊朝紅姑道,又朝麥姑道,“你就不行了,既然來跟我說了,想來你跟叢兒也是商量好了的……”

  “是。”

  “那這兩天就收拾妥當回府來住罷。”

  “奴婢遵令。”

  “你的話,再想一會,等十一月成了親再說,啊?”

  綠姑笑著點頭,還是道,“還是請您跟少夫人提一嘴罷,了了還是想跟著少夫人的。”

  別人未必能有這個機會。

  謝慧齊也知她們肯定是把事定了才來找她說的,便也不再多說就點了頭。

  她也知她身邊的這幾個人不太好放到媳婦身邊去,她給了她們太多的自主權,媳婦那邊未必受得了這幾個老姑姑的作派,她也不好委屈了為她賣命了一生的幾個老身邊人。

  謝慧齊這廂有了空閒,也是手把手帶著媳婦持家,也為她的身邊人操心著,誰料這日林玲接了家中嫂子之約去京中香火甚旺的長壽觀上香,她未回,卻有身邊人朝國公府來報了惡耗,少夫人在觀中被人撞地,血流了一地。

  隨後未多久,林玲被國公府的人護送回了家,她懷中胎兒在馬車中就已落了,到了府中已是來不及了,林玲一在門口見到謝慧齊就失聲痛哭,等知道肚中她還不知道的孩子就這麼沒了,當下一口氣沒上來就昏了過去。

  那廂林夫人得訊也是急急來了國公府,知道林玲是揮退了國公府的下人跟嫂子和幾個女眷在觀後的後園喝茶出的事,身邊只留了她從林府帶出來的兩個丫鬟,當場就急火攻心也是昏了過去。

謝慧齊只能吐口氣處理後續,令人照顧好她們。

  國公府跟著少夫人的下人在少夫人出事後,粗使丫鬟已經把當場的人都約束住了,她這廂下了令讓順天府的人出馬去把人帶到順天府去,另一頭叫了管事的出去,把那幾個人的底細查個清楚回來。

  事情吩咐完,她想了​​想,還是讓人去叫了國公爺回來。

  她本來只是叫了長子回來的。

  只是出了這等事,齊璞還是需要他父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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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
發表於 2016-8-30 12:39:13 |只看該作者
☆、第297章

  順天府的府尹也是很快就到了,來跟謝慧齊見了個面,領了她的話。

  謝慧齊以前見過順天府的府尹,現在順天府府尹不是國公府的人當任,是皇帝的親信,這廂來了就恭敬地躬身道,“但憑夫人吩咐。”

  “客氣點關著,誰來都不要把人放走,接下來有什麼事我會差人跟你說的,俞大人,麻煩了。”謝慧齊朝他頷首。

  俞府尹肅容揖禮,“夫人放心。”

  兩人沒說兩句,俞大人就走了。

  人走後,謝慧齊也是坐在後堂好一會都沒起身,等到麥姑過來輕叫了一聲她“夫人”,她才從怔忡中回過神來。

  也就這麼一會,謝慧齊就打好了主意。

  大兒媳那,若說沒有錯處那是不可能的,她是國公府的少夫人,出門的護衛跟婆子媳婦丫鬟是有規格的,這次大兒媳出門,身邊的護衛沒少帶,但國公府的八個服侍的人,她只帶了五個,且這個五個在她與人談話之時被摒棄在外,但凡是留一個專門服侍的武使丫鬟在身邊,恐怕也不是這個結局。

  要是她能讓自己沒出事便罷,現下她出了這天大的事,她錯了,沒護好她的一群人也得跟著受罰,誰也逃脫不了乾系。

  但因著她是主子,她是長子的妻子,又加上她年紀小,謝慧齊想著這事還是她擔下來罷——現在最重要的是小兒媳的身子。

  齊璞很快就回了府,回府後就回了他們的青陽院。

  沒多久,​​齊璞就來了鶴心院,他一大步進了就朝謝慧齊走來,一到她跟前就跪下,把頭埋在了她的膝蓋處。

  婆子媳婦子們迅速地退了下去。

  謝慧齊摸著他的頭沒說話,過了好一會,等他情緒平靜了些才輕聲道,“有好好說話罷?”

  “嗯。”齊璞在她的膝蓋中輕嗯了一聲。

  “她還小,要學的多著呢,人吶,都是一步步經了事才長大的,她也好,你也好,都得如此,不要去怪罪,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知道吧?”謝慧齊輕柔地道。

  齊璞沒出聲,頭也還是沒抬起。

  “她是作母親的,失去一個孩子,心比誰都痛……”謝慧齊無聲無息地在嘴間嘆了口氣,“我當初生你們的時候,也是不太平的。”

  齊璞這次抬起了頭,眼睛是紅的,“但我們一個個都是好的。”

  謝慧齊搖搖頭,摸了摸他的眼角,“不一樣的,娘從小在西北長大,一來京城就跟羊入了狼群似的,哪怕有你太祖奶奶和祖母們,你阿父護著我,我也是一步恨不得掰作十步走,哪一步都踏得小心……”

  “孩儿知道了。”齊璞又低下了頭。

  謝慧齊知道他想的遠遠不止於此,只是他不願多說,她卻還是得把她的話說透了,“誰人無過?即便是你阿父與我也是做錯過事的,你自己又何嘗沒有未犯過錯?”

  可那是個孩子,還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

  齊璞心裡難受,但還是忍住了沒把話說出口。

  “對她好些,她才會把你更放在心上。”謝慧齊把他的頭抬起,眼睛定定地看著他,“你要做個有擔當的男子漢,行嗎?”

  齊璞勉強勾了勾嘴角,點頭道,“孩儿知道了,您放心。”

  他知道依她的性子,她肯定是不會怪罪她的。

  只是齊璞還是想不明白,為何他把心跟國公府都送到她面前,她卻為何把國公府的人支得遠遠的……

  “有什麼話,不懂的,不解的,直接去問她。”謝慧齊見他臉色暗沉,想了想,還是又多管了閒事,與兒子道。

  她也是不太懂兒媳為何要把國公府的人支開,明明國公府現在才是她的家。

  兒媳不是那般不懂事不知情理的人。

  她也想要個答案,跟國公爺交待。

  這事就是有她頂著,也得有個交待才成。

  母子倆沒說一會話,下人就報國公爺回來了。

  謝慧齊讓齊璞坐在廳裡,她去門外迎。

  果不其然,齊國公的臉色相當的難看。

  “好了,別板著臉。”謝慧齊一搭上他的手就道。

  “胡鬧!”從不跟她生氣的國公爺這下臉色相當難看地斥責了她一句。

  “嗯,”謝慧齊攔在了他面前,沒讓他進,抬起頭看著他直接道,“事情已經發生了,斥責無濟於事,還是把事情弄清楚才好。”

  世家還是重子嗣,她丈夫萬般的好,這點卻是放不下的——他想得開,但太國公爺跟太老夫人對他的影響是烙在他骨子裡頭的。

  齊璞成親後,他有意無意之間會跟她商量長孫和長孫女的名字……

  但這時候,他這個當祖父的心情不是最重要的,現在他是父親。

  “她支開了身邊人,她有當自己是齊家人?”齊君昀一聽,眼冷臉也冷。

  “哥哥!”謝慧齊低聲喊了他一聲。

  “好了,”見她臉色也不好了起來,齊君昀深吸了口氣,道,“我知道了。”

  “國公爺,夫人,林元帥來了。”有管事的急步過來報導。

  齊君昀冷漠地回過頭去,看得那管事的馬上就低下了頭。

  “請元帥入堂入座,說我們馬上就來。”謝慧齊朝管事的吩咐了一句,拉著他的手低聲再囑咐了一句,“不要責怪璞兒他們,你是他們的依靠,亂不得。 ”

  說著牽他進門,但一跨過門檻,看到就站在門邊看著他們的長子,見他看到他阿父後就是眼睛一暗,頭往下低,謝慧齊從沒見從小就意氣風發的長子如此暗淡過,心底也是猛地被人揪了一把似的生生地疼。

  她不禁抬起眼,哀求地看了神色冷淡的丈夫一眼。

  齊君昀不悅,對他來說,長媳所犯的錯就是長子的錯,他忍不住對長子失望。

  他在長子這個年紀,已經一頭擔起整個家族,把國公府一頭往地上栽的頹勢硬生生的扳直了往上,而花費他無數心思的長子,被他母親放諸了眾多心血的長子卻連自己的媳婦都管不好。

  而這個媳婦,是他自己要的。

  他頭一次對長子如此失望。

  齊璞低著頭,忤在那不語。

  這時候齊望跟齊潤也是趕了回來,他們一到鶴心院,見到的就是父親冷對長兄的情景。

  齊潤先於三哥跑了過去就抱了他大哥,回頭看著他阿父,嘴裡卻卻著長兄“大兄”,那廂齊望也是快步過來站於兄弟倆面前,眼睛哀求地看向父親。

  看著與妻子一樣的眼睛,齊君昀本冷凝的眼輕動了一下,隨後他走向前,把兄弟三個都攬到了懷裡。

  “這個家,是我跟你們娘給你們的,你們要好好護著。”齊君昀拍了拍齊望跟齊潤的肩,鬆開他們,站在齊璞面前,“看著我。”

  齊璞抬起了頭。

  “我還在,我還帶你走一段,莫要等到我跟你阿娘都走了,你都護不住你這個家,護不住你的弟弟妹妹們。”

  齊君昀說完,齊璞面無表情的臉上流下了兩行淚。

  “好了,”齊君昀這一次伸出了手抱住了兒子在懷裡拍了拍,閉著眼無奈地道了聲,“孩子還會有的。”

  齊璞把頭擱在了他的肩上,壓抑地重重喘息了起來。

  齊君昀最終只能嘆口氣,回過頭再踏出鶴心院,他的臉便又不冷不淡,讓人看不出喜怒哀樂來,只是路中被夫人纏著手五指交纏的時候,他低下了頭,看向了她那無奈的眼,他便低頭在她的發間輕碰了碰。

  “知道了,這事讓你處置。”家是她的,他不會插手。

  

  林立淵是在堂廳的廊下等的他們,一見到他們夫婦遙遙走來,他就一揖到底,直到夫婦倆站於他面前,齊國公開口讓他起,他才站了起來。

  “是老夫教女不當,行事魯莽,還請國公爺夫婦……”已經也是知情了的林立淵別過臉,一身的慚愧。

  他也是查明了一些情況的人來的,國公府尚還不清楚推女兒的人是誰,他這邊是一得信,連原因都查明白了些許,一查明些,他就騎馬急急過來了。

  這事他不出馬立刻出來大刀斬亂麻,怕是不會善了,齊林兩家也怕是好好的姻親當不成,得成仇家了。

  “林元帥裡面坐罷。”謝慧齊先開了口,口氣溫和。

  “謝國公夫人。”

  “聽您的口氣,想來……”謝慧齊一坐下就問。

  一出事,比齊璞更肝抖心顫的林立淵苦笑著道,“不敢欺瞞國公爺和國公夫人,這一次,是我長媳犯的錯。”

  “哦?”

  “我那媳婦前段時日結交了玉婷公主,她是小家出身,不懂……”林立淵說到這頓了下來。

  那廂剛醒來的林劉氏得了家里人來的報,聽說害女兒小產的人是她媳婦身邊的媳婦子,那媳婦子本是家裡的世僕,一家三代都住在府裡,其夫也是家中的護院,她也是元帥手下一個老武夫的女兒,是最可信任不過的人,一直都未出什麼差池,因著她也會些武藝,力氣大就把她放在了少夫人的身邊,可就是這個被他們家器重的人竟推了女兒一把,把女兒的肚子生生撞沒了。

  不多時,就在齊君昀夫婦與林立淵說話之時,國公府在長壽觀的下人又急沖沖地回來報,說茶桌上的茶裡竟查出了絕育藥來。

  “未曾喝罷?”謝慧齊一听就心驚膽顫,話說出來聲音都變了。

  她急忙問話的時候,萬夫當前都面不改色的林立淵把手邊的茶杯都打翻了,眼珠子鼓得都要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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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9
發表於 2016-8-30 12:40:17 |只看該作者
☆、第298章

  失聲的國公夫人下意識就看向國公爺。

  齊國公這時候面無表情,眼如冰山。

  齊國公府沒有換長媳的規矩。

  這已不是有人單單跟林家過不去,也是有人跟他也過不去了。

  “小麥……”

  國公夫人叫的時候,她身邊沉默寡言的老僕這時候已經是退到了門邊,夫人一出聲她就彎腰,“奴婢這就去問。”

  說罷,她一福禮就快退倒退了下去,一出門就急如飛,往後院走去。

林立淵已是站了起來,那凶悍的臉上青筋直鼓,眼睛盯著面無表情的國公爺不放。

  “國公,”林立淵拱手,“此事林某定會給您一個交待!”

  他話一出,氣氛冷凝,見林立淵如此鄭重其事,謝慧齊慢慢出聲,慢條斯理,語氣平和地道,“元帥請坐,這事等確切了咱們再說,您先喝口茶。”

  說罷,轉頭對身邊的婆子淡道,“你去給元帥上杯清茶。”

  武使老婆子輕福了一禮,無聲無息地下去了。

  她們習慣了常年蟄伏主子身後,要是不特地註意她們,就是她們站在人的身後,也很難讓人察覺到她們的存在。

  林立淵看著老婆子出了門,再回首時,眼睛看向了國公夫人。

  “元帥,請坐。”國公夫人又再客氣頷首。

  看她平平靜靜,不動如山,目光溫和,林立淵緩緩地坐了下來。

  “爺,您也喝一口。”國公夫人端起了自己的那杯茶,輕喝了一口嚐了嘗,放到了國公爺的手上。

  國公爺沒看她接過了茶,但這時候林立淵再望向他,只見回視他的國公爺嘴角微勾,面容冷峻的臉上有說不出的譏俏。

  林立淵當即就低下了頭。

  面對這個先帝器重的表哥,即便是先帝爺在世時對他無可奈何的時候也多,他就是再得先帝器重,那也是不可能與國公爺相提並論的。

  他之前是孤臣,與誰都不來往,面對國公爺也是不卑不亢,但難免對這個把大忻一手拉起來的國公爺是心存敬畏的。

  這個人為這個國家做得太多,林立淵打心底里敬他的,因敬而生畏,這種敬畏不是他骨頭硬就抵擋得了的。

  他願意女兒嫁進國公府,何嘗不是因仰慕此人。

  只是,高山仰止,國公府的門楣果真不是尋常人能踏的,他們家還是輕視了這事的凶險。

  “爺……”國公夫人再叫了一聲,齊國公才轉頭看向她。

  “可是溫了?”國公夫人沒話找話,她再不出言,林元帥這種硬漢肯定都得淚灑當場了。

  國公爺不聲不響,氣場全開的時候連她都受不了,他年輕的時候定始帝也都常常被他的不聲不響氣得連飯都吃不下。

  她丈夫是真有那種不吭一聲就能把人憋死的本事。

  即便是她小兒那種小混世魔王也最怕他不出聲,他一不出聲小混蛋準得蔫,連機靈都不敢抖。

  齊國公冷瞥了她一眼,沒出聲,但總算就著杯沿喝茶了。

  “您嚐嚐看,涼了我給您再換一杯。”國公夫人此時再體貼不過。

  她沒話找話之時,外面又急了細切的急步聲,沒眨眼間,就見齊恫快步走了進來單腿跪下禀道,“國公爺,夫人,二小姐回來了。”

  “嗯。”謝慧齊也知道這事肯定是瞞不過宮裡的耳目的。

  “葉老公公也來了。”齊恫又道。

  “好,就說我有事,讓二小姐先回她的院子歇息,等會我再見她。”謝慧齊暫且打發了女兒去歇著。

  事關長兄,按女兒那種小母雞的心性,是肯定要回來的。

  她背後還有個皇帝。

  這事一出,還真不是簡簡單單就能平息下去的。

  “老奴這就去。”齊恫頭一低,也飛快退了下去。

  林立淵再看起來時,臉已青黑了,他再開口,本來氣息十足的聲音也虛弱了幾分,“國公,國公夫人,此事是有人想要我家的命啊。”

  女兒要是絕了育,她也就完了。

  就是國公府氣度再不凡,就是容下了一個不會生育的長媳,但從此之後這長媳也就只會當是擺著的了。

  他的軍權本來遲早是要被皇帝收回去的,皇帝之前就把他的軍權分了一半給謝家,女兒嫁進齊國公府後,看皇帝的意思,是有意把另一半軍權交給他的兒子林杳。

  皇帝偏心齊家不是一日兩日,他什麼都給齊家,只差沒把江山拱手於齊家了,林立淵也知道只要跟緊齊國公府,他退下後林家頂多就是被分權,而不是一無所有。

  而現在的錯處都是他們林府的,女兒若是折了,林家也只得跟著折進去了——這事一想,一開始就是個大陰謀,而他們之前卻毫無所覺。

  林府開門後,他夫人與兒媳與京中權貴之婦來往頗多,他見她們對此興致頗為高昂,行事有度,因他也有著彌補她們之前閉門不出之心,時日一久,也少了警惕之心。

  連他都如此,何況是那被人簇擁著讚譽,拍馬屁的婦人。

  林立淵這時一細想,後背一陣陣地發涼。

  這官場,果然不是他這等憑一舉之力爬上來的武夫所能窺其全貌的。

  齊君昀這時也朝彷如被人冷不丁狠狠揍了一頓的林立淵看去,面色淡淡,還是未語。

  林家本不在他的計劃中。

  林家是孤臣,結局也只是孤臣的結局。

  但長子選了林家,林家的路也就不同了。

  他之前跟林立淵談過,讓林立淵做好當國公府親家的準備。

  但林家的所謂準備現在擺在了他的面前,他對長子失望,何嘗不對林家失望——他們跟不上國公府,這就是國公府的拖累。

  齊君昀對拖累的解決之法,一如對著跟著國公府數代的衛家,二如江南官員。

  衛家現在靠賣祖宅的銀錢度日,而江南官員其宗族跟著受害,數代內不得進入仕途。

  但現在這事被他妻子納入了家事當中,她伸了手,齊君昀也只能暫且捺著性子忍了下來。

  “林大人,先看看再說。”齊君昀終出口說話,沒違他妻子的意。

  謝慧齊在他身邊也是鬆了口氣。

  林立淵那邊也是硬穩住了心神,他這時候亂不得,跟著點了下頭。

  麥姑的速度很快,她那廂飛快去了青陽院,一進青陽院的內臥,只朝坐於桌前的小國公爺一福禮,就跪到了少夫人的床邊,在她耳邊速速耳語了幾句。

  林玲一听就猛地搖頭,眼淚也出來了,她因駭怕過度,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誰也沒聽到她們說什麼,坐在床邊的林夫人見女兒那驚駭得讓她膽顫心驚的臉色,以為又出了什麼事,也是怕得全身都抖了起來。

  “果真,一滴也未沾?”麥姑在少夫人耳邊再語。

  林玲喘著氣,手急急地摸向床邊,一摸到麥姑的手,哆哆嗦嗦從嘴裡擠出了話,“您,您信我。”

  “言大夫。”麥姑回頭時,被人從家中背過來的言令邁著老腿就跑了過來。

  “原娘子。”言令朝她拱手。

  麥姑還了他一禮,在他耳邊輕語了幾句,言令在點頭之後就走向床邊跪下,“不敬之罪,還請少夫人諒解。”

  說罷,他手就伸了出來。

  林玲閉著眼睛流著淚,把手飛快地擺在了床邊。

  “開箱。”言令讓徒弟把藥箱找來,他的診斷是要送到國公爺跟國公夫人面前的,光是把脈是不夠的。

  這時候麥姑才走到坐於桌前,面色沉滯的小國公爺面前請安。

  她一來,齊璞身邊的下人退到了一邊。

  麥姑跪在他耳邊把事情說了,齊璞聽後,眼睛重重一閉,面色猙獰如鬼魅。

  

  言令的診斷很快送入了中院的客堂,一聽林玲滴水未沾,身子只是小產折損不大,補養月餘就能養回來,林立淵當著齊國公夫婦的面拍撫了胸口半晌,這才把氣息平穩下來。

  “見您兩位見笑了。”林立淵氣一順過來,再朝齊國公夫婦開口說話,臉上是止不住的苦笑。

  林立淵確實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之前與齊國公府結為親家也沒折了他的風骨,卻沒想一天之內卻一而再,再而三地道歉,謝慧齊見他謙卑不已,心中也是苦笑不斷。

  國公府這門親事確實​​不好結。

  或者說,任何富貴門都不好攀,尤其像他們這樣的人家,自己謹慎都免不了各種陷阱等著你,更何況是自己不謹慎。

  但她表面還是溫和平緩,淡道,“沒事就好。”

  說罷回頭跟丈夫商量,“這事就讓順天府自己辦罷?”

  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就當是湖面上偶起的漣漪,就不要再砸大石頭進去把事情越鬧越大了。

  這事是不能往上遞的,遞到了皇帝面前,那就不是自家私事,而是國家大事了。

  這對林家也是最有益的,要不,林家這次不毀悉數也得毀一半的前途。

  但爛攤子確實是得齊國公府出手收拾無遺了。

  齊君昀先沒理會他,而是看向林立淵,“林大人,你說玉婷公主收買了你家的人,那你知道玉婷公主背後幾何?”

  林立淵沉聲道,“老夫回去定會查個清楚。”

  “那我等著,”齊君昀看著他沒動,“元帥,不是本公危言聳聽,你兒本欲明年二月被皇上派出駐守西北軍,你知其中厲害?”

  那可是三品的武官,握在手裡實實五萬的兵權,人都是他自己的。

  世家子弟裡,林杳是被封得最高,實權也最高的那一拔。

  見齊國公嘴角勾起,那張臉有著說不出的冷酷與震怒,林立淵也知齊國公的震怒,長子的寬途大道是皇帝跟齊國公一手鋪就等著他去踩的,這就是他們林家跟齊國公府結親得來的好處,他們扶持著林家,卻因林家自己家出的家醜斷送了自己的前程,且這事齊國公府也會被牽累,也是後患無窮,齊國公豈能不怒。

  “林某定會近日就給國公一個交待!”林立淵只能再三保證。

  齊國公對他的話沒有笑意地輕扯了下嘴角。

  齊國公府的事暫且明朗,林立淵不再久座就告辭匆匆而去,他那還有眾多急事欲要去辦,那廂林劉氏知道丈夫來了國公府,卻連女兒都不過來看一眼,以為丈夫責怪於她,心下難受,抱著女兒的手又是哭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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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30 12:41:27 |只看該作者
☆、第299章

  林立淵走後,謝慧齊跟齊君昀回了鶴心院。

  鶴心院裡,齊奚正和著兩個弟弟在說話,看到他們回來,三人齊齊起身,眼巴巴地看著父母。

  只是父母臉色皆淡然,也看不出什麼來。

  這時天色已黃昏,謝慧齊抬頭看了看天,對身邊人道,“擺膳罷。”

  齊奚過來朝父親福了一禮,走到母親身邊扶了她,輕聲問,“我想等會去看一下大嫂。”

  “去罷。”謝慧齊拍了拍她的手。

  齊望帶著弟弟走在母親身邊,這時也開口道,“我剛與小潤去看過了。”

“你明日還是要去國子監,”謝慧齊轉頭,對兩兄弟道,“潤兒也還是去做自己的事。”

  齊潤撓撓頭,沒說什麼。

  齊望也頷首,“孩儿知道了。”

  “等會你們跟我進書房。”齊君昀這時候淡言了一句,兩個小兒乖得跟小雞似的皆低聲應了一聲。

  膳罷,青陽院那邊來了人報,說林夫人來了。

  謝慧齊去門邊迎了她,林夫人眼睛是紅的,來說想暫住一夜,謝慧齊也知她們母女情深,也點了頭,沒說推拒之詞。

  她這時候拒了,林夫人怕是要多想。

  只是在林夫人走後,齊奚要去看望大嫂之時,謝慧齊朝女兒微抬了下首。

  齊奚朝她左腳半退了半步,前膝微躬,福了一禮前去。

  林夫人今日是不能住在國公府的,林府出了那麼大的事,林夫人一個當家夫人不回去處置,卻要留在國公府裡,這於林夫人自己也好,於林府也好,都是有害的。

  齊奚剛走不久,谷家姐弟還有謝大郎也都踏著夜色來了。

  谷展翼跟謝晉平見過禮後,謝慧齊讓下人帶了他們往書房走,她則領著谷表姐還有谷表弟媳婦,自家的弟媳婦去了她和國公府常呆的琴棋房。

  這晚月色朦朧,深秋初冬的風也是涼了,謝慧齊讓下人把琴棋房的燈都點亮了,讓他們送上一壺果酒上來溫著慢慢喝。

  “今日是累著了?”在她說完話,下人們都退到門邊牆下守著後,谷芝堇扶了她在主位坐下。

  謝慧齊笑著搖了搖頭。

  “都坐,自家人別多禮。”謝慧齊看身邊的和寧坐下後,把她背後的軟墊扶了扶,讓她靠的更舒服一點,問她,“孩子誰看著?”

  “我父王到府裡來了,大郎請他幫我們看半夜。”和寧輕聲回道。

  “嗯,你父王看著,大郎才放心。”謝慧齊點點頭。

  說著她看向表姐她們。

  “你姐夫管著,別擔心。”谷芝堇點了頭。

  谷表弟媳婦這些年間生了一子一女,兒子年紀已大,現在放在國子監搓揉,女兒卻還小,這時候她溫聲回道,“紅英家裡的老人守著呢,是孝伯,您還記得他罷?”

  謝慧齊知道這個人。

  問過孩子,謝慧齊靜默了一會。

  此時油燈裡的火苗撲撲地跳動著……

  “姐姐。”這時候茶和酒,點心都上來了,和寧起身把媳婦子手上的茶端了過來,放到了家姐面前。

  謝慧齊朝她笑了笑。

  眼看著下人們茶酒點心都上齊了,坐她左首的谷芝堇開了口,淡道,“要小英過來一趟嗎?”

  謝慧齊朝她看去,輕搖了下頭,“沒什麼大礙,養養就好了。”

  “不是說她武藝不錯,身手連璞兒都及不上?”

  謝慧齊笑笑不語。

  身手肯定是有的,但及不上就未必了,她那孩兒怎麼說也會讓著姑娘家一些。

  許是太自負了,谷芝堇說完,臉色盡量和緩了一些對錶妹道,“她是個出色的,什麼都好,但再好,也躲不過這暗地裡的刀刀槍槍,以後還是管著她些罷。”

  謝慧齊輕點了下頭。

  和寧這時候開了口,“姐姐是擔擾什麼嗎?”

  謝慧齊轉頭拍了拍她的手,輕嘆了口氣,“都是要經事才能真的長大的,我之前還是……”

  還是太寬鬆了。

  她這頭松得太快了,在他們這樣的人家裡,當個惡婆婆可能要比好婆婆要有用些,至少媳婦會忌諱著她,不敢輕舉妄動,不敢視府裡的規章如無物。

  寵愛讓人看不清真相。

  “嗯,”谷芝堇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淡道,“就當是為璞兒,你也得把她帶出來,讓他們自己慢慢磨是不成的,由著他們自己來,這次沒了孩子,下次會怎樣?”

  她也是嚇了一跳,沒想到那個看著再適合齊璞不過的林家小姐一犯錯就是這般大的錯,掉以輕心得不像是元帥府出來的小姐。

  也就更不像一個齊國府的長公子夫人了。

  謝慧齊點了點頭。

  “你啊,”谷芝堇冷豔的臉上這時候突然起了噓唏,“其實這麼多年都沒變,跟小時候一樣什麼事都不想管,只管躲到人背後看他人你爭我奪,可後來你不也得為自己,為大郎他們爭,為他們奪,你現在到瞭如今這地位,卻又不想管事了,可是慧慧啊,人來這世間走這一遭,有了父母,有了兄弟姐妹,有了丈夫兒女,有誰能真跟這世道一清二白算得清清楚楚的?誰能躲得過,真跟這世俗紅塵無瓜葛干係?”

  謝慧齊苦笑,“我也不是真要算得清清楚楚,只是……”

  說到這,她搖了搖頭,沒再說了。

  她只是沒想到,兒媳婦一大意就是出了這種錯。

  “不管如何,”謝慧齊說到這口氣溫柔了許多,“我確實還是要多帶帶她。”

  不為別的,就為了兒子,她也得把他這個難關撐過去,也得讓他的以後好過些。

  幾個人在屋子裡輕聲細語了好一陣,等到夜寒風起,亥時也快至了,謝晉平和谷展翼也過來了,謝慧齊跟著丈夫送了他們去馬厩。

  谷家的馬車上,谷芝堇抱著弟媳婦半垂著眼睛,馬車裡淺黃的燈光照在她如刀刻般分明的五官上,更是讓她美得讓人驚心動魄……

  谷展翼看著家姐這一刻的側臉,竟覺得他家姐跟慧表姐竟長得有些像。

  “姐姐,”谷芝堇懷裡那個在國公府一直都不怎麼說話的清秀婦人此時輕聲開了口,“慧表姐她似是很傷心。”

  “嗯,她是傷心,”谷芝堇拍了拍她的身子,抬起了眼皮靠著椅背淡道,“但傷心是最沒用的東西,別人可以傷心,還能有力氣閒暇傷心,她卻是不能的。”

  她低下頭,看著弟媳婦道,“有些人是倒不得的,她倒了,家就完了,等我以後走了,你也當那個倒不得的,知道不?”

  清秀婦人抬頭看看她,又轉頭看了看丈夫,下一刻他就在她的眼睛裡伸過手來握著牢牢地握著了她的手,她下意識一笑,回過頭對谷芝堇點了頭,“我知道的。”

  

  林府那邊那個媳婦子的事,當日就被林立淵查清楚了,第二日仔細的話送到了國公府這邊,齊奚跟著母親聽了也是愣住了半晌。

  那個牽累了一家三代的媳婦子在外頭養了個相公,有人給她許銀一萬兩做事,她把這銀兩給了那相公,讓他帶著他那重病的老娘遠走高飛。

  孰料,那相公是被人安排與她假意虛情的,他那與他相依為命,需要銀財救命的重病老娘自也是假的。

  林玲事一出,林立淵立場就回了府把那家人拿住了,他一出手過問,府裡有知情這媳婦子情況的人看事情鬧這般的大,一駭怕就主動出來把這相公招了出來,而這相公被林府的人抓到時,正臥於某寡婦榻上。

  也是這相公抓的及時抓的好,那媳婦子一被林立淵從順天府帶回林府,一得知這相公是騙了她,當場就抓破了那相公的臉,隨後把收買她的人招了出來。

  林府也是一團的混亂,那媳婦子的老父親活活被他這個閨女給氣死了,緊接著她娘無顏見人,也是帶著兩個三個外孫喝了藥,一起走了。

  林府來說事的婆子也是滿臉的臊紅,說完後頭就趴在了地上,不敢抬起,她也實在是羞於見人,如若不是元帥大人說必須得一五一十都告知國公夫人,她也是羞於啟齒。

  謝慧齊聽完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聽來,這媳婦子在外頭養人的事,府裡也不是沒人不知情,但這等事元帥的主子竟沒一個知道的?

  這元帥府也實在是……

  “我知道了,勞煩元帥大人勞人走這一趟了。”

  謝慧齊出了聲,下人把這老婆子扶了下去。

  這時候暗堂的武使丫鬟從側門出來,朝母女倆福了一禮,輕聲道,“還有一事,林府的人沒有告知夫人,小姐。”

  “嗯?”齊奚看向她。

  “林少夫人昨晚被順天府的人送回去後就吃藥上吊,但好在被救了下來……”丫鬟低頭禀道。

  齊奚又是半會都沒出聲,謝慧齊也更是無話可說。

  林府自己想死不要緊,但林府這時候要是出喪事,那真是坐實了所犯之錯,事情不大也得大了。

  謀害國公府少夫人肚子的罪名,可不是林玲是林家女出身,林家就能擔得起的。

  齊奚也是啞口無聲了許久,哂笑了一聲後轉過頭看著母親,“怎麼就一團亂?”

  堂堂一元帥府,怎麼什麼人都有?

  “閉門造車太久,也是個害處。”

  孤臣啊孤臣,孤臣當得太久了,孤身的雄獅入了狼群,反被狼群咬得支離破碎,處處都見傷口了。

  “林杳大哥倒是很像林元帥,嘟嘟哥哥還是挺中意他的,要不,他也不會讓林杳大哥去西北掌軍,”齊奚想了想道,“就是家裡不太平,也確是個害處。”

  這一家子亂的,會拖林家大哥的後腿,當然現下看來,連他們國公府都被那一團亂拉進去了。

  “嗯。”

  “阿娘,你意欲如何?”齊奚問。

  謝慧齊笑了一聲,淡道,“林府的事,不是你阿娘的事……”

  說著她站了起來,拉起女兒的小手,“跟阿娘去看看你大嫂罷。”

  她的媳婦,才是她的事。

  這是她娘昨天到今天,第一次去看她大嫂,齊奚聽了趕緊站了起來,朝她臉上看去。

  見母親不悲不喜,臉色平靜得很,她有些小心地問,“您要去看大嫂了?”

  她實則也有些弄不清之前母親不去看嫂子的想法,是罰還是怒?之前沒弄明白,現在也就更弄不清母親心中在想什麼了。

  “嗯。”

  “那,之前怎麼不去呢?”齊奚在未出門之前,還是小心地問出了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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