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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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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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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 21:54: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五節 神器

河東郡,汾陰縣。

寧成帶著十幾個從汾陰侯家里借來的奴仆,沿著泗水一路向前,遇到山坡,必然仔細查看,看到彎道,一定下水搜尋。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們要找什么。

就連寧成,也不知道他要找什么。

他只知道,他得到的命令是,不惜一切,找到一個河灣之地,河岸邊必須有一個荒廢多年的后土廟。

除此之外,廟的兩側的地形必須是像個鉤子一樣。

寧成找了三天,也沒找到符合條件的地方。

為此,他昨天還特地請人去汾陰縣衙,翻閱了汾陰縣衙所藏的檔案和縣志。

可惜,也還是一無所獲。

“殿下還有幾日就要來汾陰了……”寧成心中焦急萬分:“我必須在殿下來之前就找到那個地方!”

但汾陰太大了!

泗水太長了!

要一個個的排查完,沒有一兩個月,根本不可能!

怎么辦?

寧成忽然想到了一個笨辦法——他找不到,是因為人生地不熟,假如去問問當地的老人,或許能有收獲?

于是,寧成找到了河岸邊的一個小村莊,進了村,逢人就問,此地,誰最年長。

有人告訴他,東邊的村子里有一位自秦末戰亂生存下來的老人。

“長者在上,受學生一拜!”寧成恭恭敬敬的備上禮品,以弟子禮求見,在禮物和恭敬的態度下,那位老人的家人總算勉強同意寧成去拜會。于是,寧成就見到了眼前這位須發皆白,已經有些老態龍鐘的老人。

“貴客,聽說有事相問?”這位長者雖然老朽,但思維和意識都很敏捷,只是身體老了,不便走動了而已,然而,在漢室,這樣的老人最可怕!

漢家以孝治天下,年六十以上的百姓,即可見官不拜,年過八十的,都有天子親賜幾杖,見了皇帝都不用跪拜!

不止如此,這樣的老人在民間,可以上打貪官污吏,下打不肖子孫,碰上一個這樣的老人,一般人倘若挨了打,也只能乖乖受之,甚至還要賠笑。

所以,寧成也不敢放肆,規規矩矩的拜道:“學生自長安而來,據說,汾陰有故魏國后土廟,敢問長者,可知此廟何在?”

“魏國后土廟啊……”這老人想了想,道:“老朽還是孩童時,曾聽長者說起過,在離此三十里之外的河灣,有故魏惠文王所建廟宇,以祀后土,不知道是不是貴客所找的后土廟……”

寧成聞言大喜過望,他知道,十之八九,他找到了那個地方了,于是,他恭敬的再拜道:“多謝長者指教,學生感激不盡……”

告別老人,寧成馬上就迫不及待朝著老人所說的那個地方而去。

一個時辰之后,寧成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山坡下,在山旁,泗水奔流而過,一座破破爛爛的連磚瓦都埋在荒草叢中的低矮廟宇的殘埂斷壁,出現在了寧成的眼前。

寧成仔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河灣對了!

廟宇對了!

再看廟宇左右,果然地如鉤狀!

“殿下要我找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呢?”寧成心中狐疑不定的想著。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寧成向前,走進草叢中,來到廟宇的面前。

因為年代太過久遠了,這廟宇的牌匾與廟中的塑像都已經化為灰飛,勉強只能在殘缺的墻壁和地上散落的磚石上看到一些銘文。

從銘文上看,此地最后一次的官方祭祀活動,應該是在一百多年前了。

寧成撥動一塊磚石的銘文,仔細查看,希望從殘缺的文字上找到些線索。

在一塊磚石上,寧成看到了四個很有意思的銘文:王偃奔我。

王偃是誰?

寧成的歷史還算不錯,他馬上就想起了,在歷史上只有一個人符合這個條件。

周赫王二十九年,齊滅宋,宋王偃奔魏,死于溫邑。

那么為什么宋國的末代的君主的名字會出現在魏王祭祀后土的廟宇中?

寧成馬上開動他的大腦思索了起來。

作為末代國王,宋王偃能給魏王什么好處,以至于魏王要專門在磚石上記以銘文,還要給魏國的守護神后土稟報?

“難道說是那個東西?”寧成猛然想起了一個傳說,他吞了吞唾液,感覺心臟跳動的非常劇烈,整個人莫名的忽然有了恐懼。

假如是那個東西的話……

那么這里豈不就是……

“皇天后土在上,臣寧成叩首再拜,不敢有犯,誠惶誠恐,伏維致敬……”寧成雖然混賬,雖然人品不怎么樣,但是,對于那個傳說中象征著天意,視為天子君權神授,從黃帝開始傳承下來,禹皇再發揚光大的神器還是無比敬畏的。

馬上他就跪拜在草叢中,恭敬的叩首。

他的心中卻為他的猜測掀起了驚天巨浪。

整個人都像打了擺子一樣顫抖不已。

天皇太一作一,壹統宇宙。

黃帝作三,天地人三才,統治四海,使得八方諸侯臣服,九方蠻夷朝貢。

禹皇作九,鎮壓神州,分封天下,真正的受命于天,既壽永昌,與之相比,所謂的和氏璧,還是太嫩了,所謂的祥瑞,太低級了,所謂的河圖洛書,虛無縹緲。

只有那東西,信史所載,代代稱頌,夏商周數千年奉為神器,以祀天祭地,甚至在更久遠的年代,在神話之中,它的影子也若隱若現。

它就是中國的象征,華夏的源頭,是上天所賜,是神器,是權柄,是神話中的神話,傳奇中的傳奇。

最初,它叫黃帝鼎,然后,它叫禹皇鼎。

倘若銘文所載是真。

那么,可能在這里埋著的,是更久遠的神話,那最初的傳說——黃帝采首山銅而造的三鼎之一,至不濟,也是禹皇所造,鎮壓神州的九鼎之一。

因為宋國宗室手里可是拿著商代天子所傳承的九鼎之一啊,這是明史所載的事實。

雖然不清楚到底是天地人三才還是繪有九州形狀,山河鳥獸的禹皇九州鼎。

但不管是哪一個,一旦出現,立刻就是天地變色,龍蛇起陸,整個天下都將為之臣服,所有的諸侯都要恭賀天子,所有的百姓都要再次為它的出現而傾倒。

因為,它是中國的光,是華夏的閃電。

它曾經在愚昧中點燃文明的火炬,在黑暗中照亮先人的前路。

三皇五帝,夏啟商湯周武成康,他們也曾畢恭畢敬的拜服于此物之下,禱告上蒼,祭祀神明,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假如我猜測的東西是真的……”寧成此時的心里卻是無比的恐懼:“那么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此時此刻,寧成想到了許多東西。

高皇帝斬白蛇起義的故事,民間耳熟能詳。

敕封黑帝,立廟渭南,更是人所共見。

“難道真有天命所歸的王者,三百年一出的圣王?”這時候寧成想起了冥冥中的天意和神話中的君王。那些神話中的三皇五帝,豈非就是如同如今殿下一般生而知之?

有些事情,說的多了,總會讓人信。

寧成若是穿越者,那么他肯定會知道,兩千年后有句話叫:謊話說了一千遍,就成了真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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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 21:57: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六節 周陽由的恥辱日

“阿姐,殿下是個什么樣的人呀?”馬車之中義縱滿臉好奇的問著自己的姐姐。

“殿下呀……”義婼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匆匆一暼,那位殿下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老實說,義婼也不知道。

只是心里想來,那位殿下應該是個好人吧?

再想到弟弟等會就要拜見殿下,義婼有些擔心自家的這個弟弟過去一年在強盜窩呆久了,忘記了什么叫禮數。萬一駕前失禮,那馬上就是滅頂之災!

于是義婼道:“殿下英明神武,天縱其才,有穆穆之容,煌煌之志,一會見了殿下,阿弟切記謹慎謹慎,萬萬不可亂說!”

這么說著,義婼的眼睛也迷離了起來,連她自己也接受了自己的這番說辭。

實在是自古以來,中國百姓就有著濃厚的明君圣王情節。

如今正值漢家鼎盛之世,先帝太宗皇帝在民間的聲望又是如日中天。

老百姓們也很容易就會相信,天子是圣君,天子的兒子自然也是明主。

“這樣啊……”義縱點點頭,態度頓時端正了許多。

在如今的天下,即使是盜匪,也是感念漢家天子的恩德的,當初濟北王劉興居謀反,先帝御駕親征,先帝御駕從河東河西過,河東、河西兩郡的綠林好漢們,爭相自帶干糧、盔甲從軍,結果,事后河東、河西兩郡的盜匪竟然因此絕跡三四年之久!

說話間,馬車就進入了吳山地界。

“義小姐、義公子。吳山到了,請下車步行上山!”車外,隨行的侍從官囑咐著。

于是。姐弟倆下了馬車,義縱抬頭一看,只見吳山上下,此時已是旌旗招展,連營無數,山巒河流之旁,起碼駐扎了數千的軍隊。叫義縱充分的領略了什么叫做漢家威儀,天家權勢。

義縱見此情景,眼睛都看直了。

以前他以為河東郡守周陽由已經是很威風了。

郡守出巡。郡兵開道,前后護衛數百,車馬數十乘,沿途辟道。

但與漢家皇室一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阿姐。你與殿下訴說了我家的委屈沒有?”義縱拉著自己姐姐的手,小聲的問道。

“說了……”義婼點點頭。

“那殿下有沒有答應為我家翻案?”義縱興奮的連聲音都高了半調。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人!

周陽由!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何況是滅門之仇!

正是為了報此大仇,他才不惜落草為寇。

在此時的民間,為血親復仇,就是正義!

義婼的臉色也抽動了起來,指甲死死的掐進了肉里,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假如不是這里戒備森嚴。左右全是全副武裝的軍人,周陽由身邊也站著幾個保護的軍士,沒有可能接近那個男人,義婼恨不得將周陽由撕碎。

拼了命,義婼才勉強止住心中的沖動。

周陽由跪在吳山的山腳下,他已經跪了差不多一個時辰了,吳山上的那位殿下依舊沒有派人來傳召他。

這讓他感到恐懼了起來。

“殿下這是不會原諒我了嗎?”。周陽由在心里想著。

在他的立場上來看,不該如此啊!

他可是一直都是殿下的支持者啊!

考舉剛開始,他排除了郡內官員特別是申屠的非議,下令凡是考舉第二輪通過的士子,只要是河東籍的即可獲得舉薦資格。

他可是天下第一位跟隨和響應殿下的兩千石郡守啊!

以他看來,有了這個功勞和香火錢在,再怎么樣,那位殿下也該賞他臉啊。

再說,大陽縣的事情,他也沒多少責任,還亡羊補牢,將這大陽上下的官吏和豪強地主統統抓起來了啊。

即使有錯,也該功過相抵。

為什么會這樣?

周陽由百思不得其解。

劉德的態度,讓他琢磨不透。

“殿下如此對我,對他有什么好處?”周陽由思索著,企圖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

作為一個典型的官僚,周陽由最擅長的就是揣摩上位者的心思。

當初,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郎官,微不足道,而且出身有問題,他的表兄是淮南厲王劉長。按道理來說,不可能爬得上去,可他就是會鉆營,準確的把握到了當時的天子太宗皇帝的心思,因此受到重用,十年時間,就完成了從一百石到兩千石的華麗轉身。

可是,現在劉德的態度,卻讓他無從適應。

對周陽由來說,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這時候,周陽由看到了一男一女兩個少年在幾個宦官的引領下,從他身邊走過,周陽由好奇的抬頭一看,與那兩個少年六目相對,周陽由馬上就感覺到了這兩個少年對他有著深深的敵意。

于是,周陽由對左右的隨從吩咐道:“去問問看,這兩人是何來歷?”

不久,手下回來稟報:“明府,我等已經打探清楚了,據說那兩人是吳山上的那位貴人所請的客人,聽說姓義,是河東本地人……其他的,我等就不清楚了!”

“嗯!”周陽由揮揮手:“知道了……”

“姓義?”周陽由努力回憶了一下,好像他不記得有得罪什么姓義的貴族啊。

至于他殺過的地主豪強?

誰閑著沒事去一個一個的記自己隨手踩死的路人甲乙丙丁啊?

就算記,也該是去記下那些花費了不少氣力才扳倒的硬骨頭,至于六木之下隨手捏死的螻蟻,以周陽由的身份地位,怎會去記?

又過了一會,幾騎輕騎徑直從周陽由的面前飛馳而過,直接朝著吳山上狂奔而去。

為首的一個騎士,年紀很輕,看上去也就二十六七,肯定沒到而立,看穿著,也不過是個百石左右的小官,但他卻就是這樣大搖大擺的在周陽由這個兩千石的郡守面前狂奔而過,甚至只是稍稍低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周陽由,然后,就好像看到一只螞蟻一樣,不屑的抬起頭,徑直策馬上山。

這讓周陽由感到了深深的恥辱!

“那是誰?”周陽由怒不可謁的問道。

吳山上的劉德輕視他輕慢他也就罷了,誰叫劉德是當今天子的寶貝兒子,將來的太子呢?

剛剛過去的兩個少年對他莫名敵意也就算了,反正,他周陽由得罪的人排起隊的能從安邑排到吳山。

但區區一個百石小官也敢給他臉色,不給他面子,這就讓周陽由無法忍受了。

“明府,那位好像是叫寧成,殿下在考舉中所取的南陽人,法家弟子,據說,桃候劉舍劉公很欣賞他,意欲嫁女與他做婦……”在周陽由身邊的一位幕僚答道,這位幕僚恰好曾經在長安見識過考舉的眾生百態,也見過幾個最終的勝利者。

“哦……”周陽由聞言,立刻泄氣了。

桃候劉舍的準女婿啊,難怪有些脾氣和性子了。

誰不知道桃候家族就是漢室天子養的狗呢?

天子的狗,放出來,那就是三公九卿級別的重臣啊!

于是,周陽由還是只能忍下這口氣。

“太中大夫什么時候過河,有通知嗎?”。周陽由為了避免尷尬,只好轉移話題問道。

“回稟明府,暫時還沒接到太中大夫過河的通知……”有人回答道。

“嗯,一旦太中大夫過河,馬上告知我……”周陽由吩咐道。

朝廷派來的太中大夫直不疑,周陽由與之曾同舍,因此,有這個香火情在,周陽由覺得,根倉的事情,應該能完美的瞞下去。(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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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 21:59: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七節 歷史尊重我

劉德做了一個美夢。

夢中他站在云端,無數美女,鶯鶯燕燕,全數環繞在他左右。他的腳下跪著看不清模樣,戴著各種王冠的蠻夷國王,全數對他畢恭畢敬,三呼萬歲,更有一個自稱是匈奴單于的家伙,舔著他的腳跟說:“陛下神武天成,蠻夷小國外臣得蒙天幸,請為內臣,常伺陛下左右……”

還有一個似乎戴著羅馬皇帝皇冠的白人匍匐在他跟前,叩首而拜:“小國寡民,不識天顏,冒犯漢天子,死罪死罪,愿割地稱臣,以贖其罪……”

劉德正準備跟他說,把英吉利割朕做朕的行宮就好了。

可惜……

“殿下……殿下……”熟悉的聲音將劉德從美夢中喚醒。

劉德睜開眼睛,看到是王道跪在他跟前呼喚著,心里不由得嘆了一聲:“晚點來就好了,起碼讓我在夢里先插旗英吉利啊!”

但夢就是夢,醒來之后,劉德也只是稍稍惋惜了一下,然后就問道:“何事?”

“殿下,義氏姐弟已在瞇等候您的接見……”王道跪著稟報道:“另外,寧成回來了,說是找到了殿下想要的東西!”

劉德馬上就像一個上了發條的機器一般站了起來。

“把寧成叫上來!”劉德吩咐道:“除寧成之外,其余人全數退下!”

“禹皇九鼎啊……”劉德心中也是激動了起來。

身為穿越者,不知道九鼎之一落在那里。那就太奇怪了!

畢竟,后來劉徹的年號里,有一個叫元鼎。所謂元鼎,寶鼎出汾陰耳!

司馬遷在史記之中也是詳細的記載了九鼎事件的始末。

當然,在后世,此事一直有爭議,許多人認為汾陰的鼎是假的。

但是,無論真假,都絲毫動搖不了劉徹得意洋洋的向世人宣布。九鼎之一重見天日,漢家天子天命所歸,更改元元鼎。以示紀念。

而劉德在前世,也曾經仔細研究過九鼎事件。

劉德覺得,汾陰的鼎真假一半一半吧,因為沒有實物。他也不好下結論。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現在。所有曾經親眼見過真正的九鼎的人全部死光光了……

所以,無論汾陰埋的那個鼎是真也好假也罷。

只要挖出來,然后說它是真的。

誰敢反對?

就算有人傻傻的真跳出來說是假的,他也沒有辦法和證據證明那是假的!

當然,劉德也想親自去看看,那到底是真是假。

身為穿越者,能解開這個千古謎團,劉德還是很有興趣的!

不多時。寧成就獨自一人,走上了山巔。見到劉德,寧成跪下來叩首道:“回稟殿下,臣幸不辱命,已找到了殿下命臣找的地方——”說著他就小心翼翼的將一塊磚石呈上:“這是臣在后土瞇找到的銘文,請殿下過目……”

劉德笑了笑,接過那磚石,掃了一眼,其上的文字是篡文,書曰:王偃奔我,其他的字跡就有些模糊了,只能勉強認出‘敬’‘明’兩字。

“看來汾陰的鼎跟宋國有關了……”劉德心里想著,王偃,劉德自然知道是宋王偃,號為桀宋的那個二貨,戰國時期的作死小能手。

而明史記載,特別是收藏在石渠閣中的史料明確記載了,宋國宗室持有當年殷商天子所持的九鼎之一。

簡單的梳理一下,劉德能在腦子里腦補出這么一個事情:當年齊國一怒之下,合魏楚兵,滅了宋國,宋國末代君王,有桀宋之稱的宋王戴偃出逃到魏國,為了活命,就把宋國宗室收藏的九鼎之一交了出來。

魏王自然喜出望外,于是,祭祀后土,但因為魏秦是世仇,所以,當時的魏王不敢聲張,于是偷偷的將那個鼎埋在了汾陰的后土卯旁的土地里。

因為,當時的國際環境不允許魏國持有九鼎那樣的重寶!

齊滅宋之后,齊國成了眾矢之的,被秦國合縱,糾結其他六國伐齊,大破之。

魏王只要不傻,就不敢做出那么明目張膽的事情來。

否則,那就是給秦國借口攻打魏國了。

這么一想,倒是挺合情合理的了。

但汾陰鼎還有一個致命的缺陷或者說是之后無數年之所以不斷被人議論,翻出來指認是假鼎的原因是——十年前的新恒平欺君一案中,新恒平的罪證之一就是蒙騙天子,說鼎在汾陰,事后,這事情被人揭發出來,新恒平根本就是在胡言亂語,所以新恒平被族誅。

之后,到了劉徹朝,九鼎之一被人發現,當時就有人拿新恒平一事出來非議。

身處此時,劉德感覺,新恒平肯定是騙子,這是毋庸置疑的!

他玩的那些戲法,在后來被董仲舒也繼承了。

譬如說慫恿皇帝改朔月,改王朝的五行屬性,改服色。

反正就是神神叨叨的那一套……

當然了,新恒平也不是不學無術的家伙,起碼,人家還是讀過書的!

劉德記得,新恒平當初欺騙先帝太宗皇帝說鼎可能在汾陰時的說辭是:周鼎亡在泗水中,今河溢通泗,臣望汾陰直有金寶氣……

這就要提一個背景了,十一年前,黃河決堤,黃河水洶涌而出,將好幾條支流干流都打通了,泗水也是其中一條被殃及的河流。

黃河水卷起遺失在泗水中的鼎,不遠千里,送來汾陰,不能說沒有這個可能,只是可能性太低了!

于是,汾陰的鼎只能是兩個解釋。

第一個,它是真的,魏國人埋在汾陰的后土廟旁邊的土地里,獻給他們的守護神后土,希望后土庇護魏國。但這解釋不了,為什么新恒平一口咬定鼎在汾陰……

第二個,它是假的,十年前新恒平偽造了這個假貨,把它藏在河東汾陰的魏國后土卯旁的土地里,希望借此來邀功。但是,這又解釋不了,魏國后土廟里的銘文。

想了想,劉德覺得,管它真還是假呢!

對我有利,假的也要變成真的!

對我有害,真的也必須是假的!

現在這年月,歷史都要尊重我,宇宙也要尊重我,小小的一個鼎,敢不尊重我嗎?

反正那個鼎后來蒙住了劉徹,也蒙住了劉徹的滿朝文武,想來,就算有假,也假不到哪里去,最起碼,像模像樣,能以假亂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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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 22:01: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八節 腦殘粉

這么想著,劉德拿著寧成呈上的磚石,不動聲色的問道:“除你之外,還有誰看到過此物?”

“除臣、殿下之外,沒有第三人!”寧成畢恭畢敬的答道。

劉德點了點頭,算他聰明!

他要是能一直保持這樣的聰明心性,或許將來能善終也說不定!

“你先下去休息吧……”劉德擺擺手吩咐著。

“諾!”寧成強行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拜了一拜,就下去了。

看著寧成下去,劉德笑了笑,他當然知道寧成心里肯定憋了一肚子的問題。

但是,為什么要告訴他呢?

身為統治者,劉德很清楚,保持神秘感是統治者統治天下,駕馭臣子的關鍵。

否則,讓臣子把他的性格、想法和思路給摸透,這游戲就沒法子愉快玩耍下去了!

劉德緩步走下山巔,下到山腰的天子廟中。

“義氏姐弟在那?”劉德問道:“帶我去見……”

“諾!”王道點點頭,就領著劉德來到了一間偏室之前。

站在門口,劉德聽到房子里義氏姐弟好像在說話,于是他揮揮手阻止了王道和身邊的隨從想要唱名的舉動,就站在門口聽著里面的姐弟倆的議論。

這時候,義婼姐弟卻是全然不知劉德已經站在門口了。

義縱自從進了這房間后,就發現,他好像來到了一個新世界。

房中沒有竹簡,但卻擺放著一本本被裝訂在一起的書,這些書,用著一種義縱前所未見的材料裝訂而成,他嘗試著拿起一本,翻閱了一下,發現,書中字跡工整,清晰可見。

“光是此物,怕是就用了不知道多少珍稀材料……”義縱心里想著,他沒見過紙,自然只能盡量往珍貴方面猜測。

更讓義縱震驚的是,所有的書籍,全部都被分門別類,放置在不同的書架上。

有貼了張紙條寫了‘兵’字的書架,其上,一本本都是兵書。

《司馬驤且》《孫子》《孫臏》一本本,讓義縱目不暇接,眼花繚亂,他很想去翻一翻那些他做夢都想看的兵書,但是,卻沒那個膽子。

漢室對于兵書的管控非常嚴格,尋常人,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這些兵家先賢的著作。

而未經主人準許,就私自翻閱主人的藏書,在此時不僅僅是道德上不能過關,在律法上也要被嚴懲。

什么讀書人偷書不叫偷,在現在,根本沒這個說法。

現在的現實是,大量珍貴的先賢著作,先人的經典,被極少數的一部分私人藏在自己家里。

就連朝廷想要,都得拿出幾百金甚至上千金的錢財來求書,否則,一塊竹片都不會給外人看!

而在另外一個書架上,則貼著一個‘法’字,大量的法家著作,陳列于其上,不止有先秦的先賢們的著作,更有漢室立國以來的知名學者,大臣對于律法的心得。

義縱甚至還看到了一本署名為北平侯張蒼所著的《律令》。

這些書籍,對于任何喜愛讀書的人來說,都是無法抵抗的誘惑!

而這些書架按照種類來盛放書籍,更是讓義縱還沒見面,就已經對那位劉德殿下折服不已了。

“錯非天縱之才,否則,怎能連這種細微之事,都安排的如此妥當與嚴整?”義縱心里想著,對于姐姐所說的劉德殿下‘英明神武、天縱其才、煌煌大志,已是信了十成。

于是他問道:“阿姐,你說,殿下長的怎么樣啊?是不是特別英武?”

在義縱看來,舉凡成大事者,那肯定是舉止雍容,外貌堂堂的……

實在是年少幼稚,有這樣的想法,不奇怪!

義婼聽了,臉上不由得緋紅了起來,耳根子火辣辣的熱著。

殿下是個什么樣子呢?

義婼沉思著。

現在,她只覺得,雖然她才跟殿下只說了寥寥數句,但是,殿下影子卻深深的沁入心扉,轉瞬就已是參天大樹。

“這是自然的拉……”義婼無比肯定的道:“我不是與你說過嗎?殿下有穆穆之容,在阿姐看來,他便是這世上的大英雄大豪杰……”

劉德站在門口,剛好聽到這一句,他忍不住笑出聲。

劉德是怎么也沒料到,前世高不可攀的女神,現在看情況,似乎成了他的腦殘粉?

那個男人能拒絕得了一位嬌滴滴的美人腦殘粉?

無論義氏說這話是否真誠,劉德感覺,自己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男人最大的快樂,不就是征服嗎?

于是,他推開門,走了進去,道:“賢姊弟在議論什么呢?說出來讓我聽聽?”

義婼驟然間見到劉德進來,就像一只受驚的小鹿一般,馬上拉著自己的弟弟跪了下來,叩首道:“民女與阿弟無知,妄自議論殿下,死罪,死罪!”

義縱被自己姐姐拉著跪下來,但他的性子不似他的姐姐,他野性十足,雖然跪著,但卻大著膽子看著走進來的劉德,觀察著和打量著劉德。

他在觀察著劉德,劉德也在觀察著他。

如今的義縱,可謂是稚氣未脫,嘴唇上連胡須都沒長出來,但是,身子卻不似一般少年人,很是壯實。

劉德看了看他所在的地方,來到書架前,拿起一本裝訂好了的法家著作問道:“你喜歡看書?”

“回殿下……”義縱大著膽子稟報道:“小民確實喜歡看書,猶愛兵書與法家論著……”

“我生平最愛的就是愛讀書的人!”劉德將那本書放到義縱的手上,道:“讀書好,讀了書,就懂道理,懂了道理,就知道人倫,所以古代的圣王以德教來管治天下,不設刑堂,而民眾從治,這是因為古代的圣王,讓百姓都懂得了道理,若有一日,我漢家天下,人人都讀書了,這律法的刑罰也就可以廢除了!”

當然,這是在扯淡!

人人都能讀書識字,就連兩千年后的天朝也做不到!

所以,刑罰這玩意,至少在共、產、主、義社會建立之前,還是要一直存在的。

但是此時卻不能不這么說,就連所謂的暴秦,不也要談談這些事情嗎?

“以后,你想看書了,隨時來找我……”劉德笑著道:“好了,都起來吧!”

然后,劉德就轉過頭,對王道吩咐著:“賜座!”

“諾!”王道點點頭,就拿來兩個席位,讓這姊弟跪坐下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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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節 姊弟

劉德的態度,讓義縱姐弟感覺如沐春風。

待姐弟倆坐下來,劉德就問道:“你們的名字,我還不知呢,說來聽聽……”

“民女義婼……”義婼連忙拉著弟弟出來拜道:“這是民女的阿弟,名縱……”

“義婼……”劉德玩味的笑了笑。

劉德記得,前世這位義夫人可是叫義駒的?

看來是后來入宮改的名字。

不然,很難解釋,義婼的家里會給取名曰駒。

駒可不是什么好名字。

一般的士族怎么都不可能給自己家的女兒取名為駒。甚至稍微有點文化都不會給自己的后代用駒為名。

實在是駒在名字里用,有侮辱人的意思。

駒用在名字中是什么意思?

劉德心里清楚的很,詩曰:言秣其駒,又曰:乘我乘駒。

漢人注解這兩句話時就特別指出五尺以上六尺以下叫駒,用在名字里,簡單的說,就是諷刺別人是個矮子。

一般,單名駒的都是奴婢,奴仆、家生子。

而義婼前世確實不高,大概也就155cm左右吧,可能還要矮一些。

至于婼就高大上許多了。

婼的意思是不屈服,寧折不彎,用在女性身上就是寄寓著父母對其的期許非常高。

“好名字!”劉德贊了一聲,然后就將視線轉移到了義縱身上,問道:“義縱。你現在是在讀書呢還是在?”

義婼的臉色瞬間刷的一下就白了下去。

義縱也立刻俯首道:“回稟殿下,小民出于生活所迫,更為復仇。去年與人為剽……”

雖然說了實話,但,他還是不敢直接說出自己是個盜匪。

劉德笑了一聲,道:“剽?這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該做的事情!”

“殿下息怒……”義婼連忙不停的叩首,生怕劉德一怒之下,要治她弟弟的罪。

劉德卻笑著對義縱道:“你應該去讀書,學好本事。做個正經人,盜匪之類,朝廷早晚要禁絕的!”

盜匪什么的。對于統治者來說,永遠都是不安的源頭,歷來漢室對于盜匪都是嚴加打擊的,地方官更是只要抓到盜匪。馬上就會處決。

“諾!”義縱叩首。然后抬頭看著劉德,他鼓起勇氣,道:“只是殿下有所不知,小民與同為剽者,本來皆是良民,多是世代躬耕的漢室臣民,只是奈何郡守無道,濫殺無辜。我等為了復仇,不得不落草為寇……還請殿下明察……”

義婼卻是被嚇壞了。她怎么都想不到,義縱竟然大膽,居然敢給盜匪說話!

這要是碰上一個脾氣不好的人,直接拖出去殺了都不是不可能的!

于是,義婼連忙叩首懇求道:“殿下恕罪,民女阿弟年幼,口不擇言,請殿下饒恕……”

劉德卻只是笑了笑,沒有答話。

劉德心里跟明鏡似的。

義縱的那幫落草兄弟,日后的功成名就確實有幾個。

除義縱外,最有出息的毫無疑問是義縱的把兄弟,后來衛青麾下的將軍,岸頭侯張次公。

漢家制度非有功不得候。

張次公能封為徹侯,就證明了,他是實打實的立下了戰功的。

要知道不是人人都是公孫賀,能有個把兄弟衛青,事事照顧,分潤軍功,羽翼左右,直接保送徹侯。

而一個盜匪窩里面居然出了一個名震天下的大臣,一個戰功赫赫功封徹侯的將軍。

周陽由的本事確實挺大的啊!

不說別的,就這一條,周陽由就是死罪!

“周陽太守的事情,你們管不了……”劉德淡淡的道:“我也管不了,自有圣天子處置!”

這話透露的意思,只要不傻,就都該明白了。

河東郡守周陽由就要垮臺了!

漢室天下,能讓一位皇子上陳天子,某郡郡守不法之事,那個郡守就算有三頭六臂,也難逃一死!

于是,義婼姐弟欣喜若狂的拜道:“諾,民女(小民)拜謝殿下!”

“義縱啊,好好讀書!”劉德笑著擺擺手道:“這樣吧,我身邊尚缺一個整理文案的隨從,你就來我身邊做事吧,只是沒有秩比,也沒有官職,只是一個隨從,你可愿意?”

義縱哪里不愿意?

他只感覺自己真是遇到了傳說中的簡拔恩遇了,連忙叩首道:“小民謹遵殿下命!”

于是,劉德轉頭對身邊的王道吩咐道:“帶他下去,換身衣裳,然后交給寧成,讓寧成教他規矩、禮儀和制度!”

劉德強忍住心里的笑聲,對義縱道:“寧成是我身邊得力的干將,你且先跟在他身邊好好學學,記住,要精誠合作!”

“諾!”義縱哪知道將來之事,恭敬的叩首,然后跟著王道下去高高興興地換衣服去了。

于是,房間里就剩下義婼還在跪著了。

劉德趁機道:“義氏,我身邊缺個伺候的侍女,你可愿意服侍我?”

這話就是裸的提出了要求了,所謂伺候,當然包括暖床。

義婼又不是小孩子了,這一年在外面,早讓她知道了男女之事更懂了許多潛規則,不說別的,就是大戶人家家里的公子哥身邊的貼身侍女,不也是兼著暖床的職責?

再說,義婼自己也早就芳心暗許了。

于是拜道:“民女……不……奴婢敢不從命?”但終究是個未經人事的小女生,臉皮薄,這話一出口,頓時小臉就紅撲撲的,像喝醉了一般。

劉德哈哈一笑:“正好,我肩膀酸,你來給我揉揉……”

“諾!”義婼起身走到劉德身后,伸出小手,輕輕在劉德肩膀上揉了起來。

劉德笑了笑,揮揮手,左右的宦官侍女自然就識趣的躬身退下,于是,偌大的殿堂之中,就剩下了劉德跟義婼兩人。

劉德微微一笑,扭過頭看著低著頭,小臉緋紅,額尖冒汗的義婼,這個他前世垂延許久的女神,輕輕一用力,就將這個軟軟的小美人拉近了自己的懷中,將頭深埋進對方香噴噴的胸脯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贊道:“真香!”

“殿下……”義婼此時就好似一只受驚的小鳥一般,渾身都顫抖著,一雙美眸之中楚楚可憐,她細聲細氣的懇求道:“殿下……現在還是白天……”

劉德抱著她,低頭輕輕含住她那可愛的小鼻子,吻著她那吹彈得破的小臉,在她耳邊吹著氣,道:“你的意思是晚上就可以隨便怎么樣了嗎?”。

義婼羞得頓時只能低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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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節 袁盎來了

曹陽亭渡口。

直不疑矗立在戰船之上,遠眺大河對岸的河東土地。

“直大夫,就不等一等章天使了嗎?”旁邊,一位官吏問道:“章天使前時來報已過弘農了……”。

“不等了……”直不疑搖了搖頭揮手命令道:“開船吧!”

于是,樓船上的士兵們將船錨拔起。

戰船緩緩的在人力和水流的作用下駛離岸邊。

這時候,遠處的山巒上,一輛馬車駛來,一個人從車窗里探出頭來,朝著已經駛離碼頭的戰船上的人喊著:“太中大夫還請稍等片刻!”

直不疑視力很好,回頭一看,就看清楚了那馬車中的人。

于是吩咐道:“停船!”

然后,他走上船頭,朝著馬車中的人拱手致敬道:“絲公有何指教?”

袁盎也拱手道:“直大夫言重了!我只是想來搭個便船的,不知道直大夫可愿意與我這待罪之臣同船?”

“豈敢,豈敢!”直不疑揮手讓戰船靠岸。

袁盎緩步登上戰船,朝著直不疑這個主人拱手道:“一別經年,直大夫別來無恙否?”

直不疑笑了一聲,熱情的走上來,亦拜道:“有勞絲公掛記,余一向還好!”

“絲公要去河東?”直不疑看著袁盎的眼睛,一動不動的問著。

“然!”袁盎點點頭,道:“所以就想著來搭一下直大夫的便船了!”

直不疑笑了一聲,道:“這是不疑的榮幸,絲公,請!”

然后,就吩咐隨從立刻騰出一間雅靜的船艙,置辦酒菜。

袁盎現在雖然身無官職,而且連爵位都被一擼到底了。但滿朝上下,誰敢輕視此人?

不說旁的,人家能隨時出入長樂宮,跟竇太后拉家常,就這一點,滿朝上下幾人能比的上?

就更別說,袁盎還是丞相申屠嘉的座上賓,號稱知己滿天下,朋友遍四海。

直不疑雖然向來自詡孤臣,也喜歡獨來獨往,但袁盎的面子,他也還是要給!

“絲公去河東是公干還是私事?”進了船艙,賓主坐下,直不疑笑著問道。

袁盎笑了笑搖搖頭道:“鄙野嘉人,閑來無事,所以就想到處走走看看……”

直不疑搖搖頭沒有答話。

袁盎的話,連三歲孩子都騙不了!

但袁盎去河東要做什么,跟他直不疑沒關系。

船緩緩的開動,朝著對岸而去。

袁盎推開船艙的窗戶,看著清澈的河水,心里面卻是百感交集:“我可真是個天生勞碌命啊,這才消停了多久,又得為王前驅,為君分憂了!”

此去河東,他當然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實在是不得不走這么一趟!

這些天河東發生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先是根倉失火,然后又鬧出了大陽縣的事情,現在更是弄出了天子委派一位兩千石的太中大夫,一位天子心腹宦官,持節督查河東的動靜。

袁盎雖然不知道河東的事情的具體過程。

但他袁盎是什么人?

當年,他是第一個跳出來倒周的大臣。

他還是第一個看出了先帝要殺淮南王的大臣,更是第一個給先帝找好了臺階下臺的大臣。

毫不夸張的說,朝廷里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這一雙眼睛。

而河東的事情,全部聯系在一起,讓袁盎聞到了暴風雨將至的味道。

此去河東,他是受了丞相申屠嘉的托付。

假如劉德能處理好河東的事情,那他就是去游山玩水,順便看望慰問一些老朋友。

倘若劉德搞砸了,那他也能幫著收拾爛攤子,至不濟也能讓劉德全身而退——袁盎的資歷和政治經驗,足以保證這一點。

大河雖寬,但樓船往來也不過片刻,須臾功夫,樓船就緩緩的靠向了碼頭。

“直大夫,多謝您的款待……”袁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冠帽,拿起案幾上的酒喝了一口,拱手道:“您還有公干,鄙人就不打擾了,先行告辭!”

說完,他就拱手拜別,然后在幾個家奴的伺候下,走下戰船,在碼頭前,早有一輛馬車在哪里等候,袁盎上了車,對車夫吩咐道:“先去大陽……不要張揚……”

“諾!”車夫點點頭,就駕著馬車朝大陽縣而去。

“先看看到底是什么情況再決定吧……”袁盎在心里想著,目前,他還不知道,劉德到底想玩多大。

與此同時,曹陽亭渡口,帶著一大幫隨從與侍衛,威風凜凜的章德乘著馬車,出現在了渡口。

“太中大夫什么時候走的?”章德冷著一張臉看著已經船去人走的碼頭,心情自然是非常不爽。

他在長安受人鄙視,那也罷了。

好不容易出次宮,還要被人輕視,這讓章德感覺很受傷。

但偏偏還發作不了。

太中大夫直不疑,可不是阿貓阿狗,可以隨便被他揉捏的存在。

直不疑可是先帝時就長期擔任兩千石大員的老臣子,向來簡在帝心,深的天子器重。

即使如今換了天子,人家的地位也沒動搖。

毫不夸張的說,就算他章德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未必能撼動直不疑的一根毫毛。

“回稟天使,太中大夫剛走不久……”有人回答他道。

“哼,敢如此蔑視我,等到劉德殿下即位,我定讓你好看!”章德在心中惡狠狠的道。現在他是動不了直不疑,但將來就未必了!

章德覺得,以他對劉德殿下的功勞,將來殿下即位,他再趁機說些直不疑的壞話,那直不疑就死定了!

“走,我們也過河!”章德揮揮手命令道:“過河之后,直接去大陽!”

受了直不疑的刺激后,章德就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貓一樣,他現在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趕緊去大陽,拍好劉德的馬屁,劉德讓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多立功勞,這樣以后等劉德做了天子,他就是功臣,就不用再被人輕視,被人鄙視,被人蔑視。

甚至還可有機會向那些曾經輕視過他,鄙視過他的人報復!

不得不說,宦官的偏執,也是推動歷史前進的動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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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 22:05: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一節 無法拒絕的好處

“芙蓉帳暖度,從此君王不早朝……”赤著身子從軟玉溫香的絲被之中掙脫起來,劉德也是感慨了一聲。

望著慵懶的睡在絲被之中的玉人,劉德忍不住輕輕在她臉上吻了一下,然后,躡手躡腳的爬起來,在兩個侍女的伺候下,穿戴整齊。

出了房門,王道已在門口守候。

“殿下,太中大夫直不疑與天使章公已經到大陽縣了……”王道稟報道。

“這么快啊……”劉德摸了摸額頭,道:“你拿著我的令符去告訴太中大夫,就說我近來身體不適,因此請他代我走一趟河西,慰問平陸候與休候兩位宗親……”

這樣做雖然有些怠慢直不疑。

但沒關系!

滿朝上下,誰不知道直不疑是個君子?而且還是個老實的君子!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老實的君子,更是人人都愛的使喚對象。

“另外再將章德悄悄的請過來……”劉德繼續吩咐道。

“諾!”王道點點頭領命而去。

半個時辰后,章德就在王道的帶領下,悄悄的來到了吳山之上。

“奴婢給殿下問安……”一見面,章德就親熱的道:“許久沒見,不知殿下一向可安?”

“托章公的福,一切還好……”劉德笑了笑,吩咐左右道:“快給章公備坐……”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劉德這個態度,跟直不疑對他的態度一對照,讓章德確信,只有緊跟眼前的殿下,才有未來。

其他任何人上臺。都沒他什么好果子吃。

正所謂倉稟足而知禮儀。

在宮廷里爬到章德這個地位的宦官,錢財和權勢都有了,他們開始追求一些高大上的東西了。

尊嚴和尊重。就是他們的追求目標之一。

“奴婢臨行之前,陛下囑咐奴婢。到了河東,一切都聽殿下的吩咐和命令……”章德叩首道:“奴婢現在人在這里,請殿下吩咐吧,讓奴婢做什么?”

劉德笑了笑,趕緊讓王道扶起章德,道:“章公身負圣命,我豈敢有什么吩咐呢……”

對于章德的話,劉德一點都不會懷疑。

身為家奴。章德身負的使命顯然跟直不疑是不同的。

簡單的來說,就是一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只是現在直不疑被劉德趕去了河西郡,就剩下一個唱白臉的章德,回了長安,劉德知道,他肯定要被便宜老爹罵一頓。

但沒關系。

漢室的太子,不怕做錯事,就怕不做事!

前世劉榮那么容易就被廢掉,最大的原因還是他沒做出什么成績來!

劉德想起了后世民國時期常公的太子建豐同志。

建豐同志在上海打老虎。雖然老虎沒打成,只打掉幾只蒼蠅,看似丟了名聲和面子。但實際上,正因為他是敢打老虎的人,于是馬上就在他的身邊聚集起了許多有志青年和人才,勢力迅速膨脹,確立了不可動搖的接班人地位。

劉德現在的情況也差不多。

雖然說這么干會有被老爹訓斥的風險。

但只要這事情做成了,甚至哪怕只是做了這事情,不論成敗,馬上就天下人面前建立起了他敢于打老虎的形象,立刻就是眾望所歸。加上汾陰鼎的加分,這太子大位立刻就是十拿九穩。

與之相比。挨便宜老爹一頓不疼不癢的訓斥,真是太劃算了!

況且。劉德也沒干別的事情,不過是把一個兩千石的朝臣打發去河西郡了……

“不過,建議還是有一點的……”劉德看著章德笑著提出了他的意見:“根倉失火,河東郡守說燒毀了七十余萬石存糧。那么河東郡的糧食倉儲管理是不是存在問題呢?”

“另外大陽縣發生這種事情,河東郡守到底是個什么說法呢?難道,大陽縣發生的一切,河東郡守衙門之前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

“我的建議是,章公不妨從這兩點著手,查一查河東郡到底在瞞著什么?”劉德看著章德道。

宦官們的膽子,說大,其實很小,一有風吹草動,最先縮卵的可能就是宦官。

所以,劉德怎么可能一開始就告訴章德,他要清洗河東官場?

那樣的話,章德肯定會被嚇壞。

以宦官們的膽量,說不定章德會撂挑子也說不定,只能挖個坑,讓章德自己跳進去。

劉德相信大陽縣的事情,跟根倉倉儲的事情,只要深挖下去,挖到一定程度,那就由不得章德怎么想了,到那個時候,章德想要自保,就得把河東官場洗一遍。

而宦官們一旦認真起來,爆發出來的戰斗力,那連劉德都是害怕的。

章德想了想,不疑有他,叩首拜道:“殿下的意見,奴婢知道了,一定按照殿下的吩咐,好好查查河東的倉儲和大陽縣之事!”

劉德笑了笑道:“都說只是我的個人意見……章公該怎么辦,還是怎么辦,參考一二就好了……”

“不過,章公要是覺得可行,不妨查一查……查一查……”劉德笑瞇瞇的道:“根倉失火,燒毀了七十余萬石存糧,但濕倉可沒有失火,章公有空不妨去視察一下……”

根倉有問題,劉德就不信濕倉會干凈到哪里去。

撈草打兔子,只要能在濕倉中查出問題,就能順藤摸瓜,牽出根倉,進而,把河東的蓋子揭開!

為了防止章德被河東官場的人收買甚至是與河東郡的官僚們同流合污,劉德適時的拋出一顆重磅炸彈,道:“未央宮宦者令張公年老體弱,早有退位讓賢之心,只是奈何父皇一直不許,但我聽說,前些時候,張公去了長樂宮,求了太后的恩旨,準許其告老還家,太后已下令,讓母后于宮中諸宦之中,擇一賢人繼之,我看章公就是個合適的人選,等回了長安,我就去請母后的恩準,推薦章公繼為宦者令!”

章德一聽,臉上都樂開花了。

身為宦官,最大的成就和最高的官銜就是宦者令。

所謂宦者令,受命于皇后、太后,代為管治宮中所有的宦官,為宦官地位最高者。

最重要的是,只要做了宦者令,那就等于獲得了重生。

漢制,宦者令是臣而不是家奴,見了皇帝,也不需要再口稱奴婢,可以稱臣如何如何。

這對于所有的宦官來說,都是無法抵擋的誘惑。

章德于是立馬跪下來道:“請殿下放心,奴婢一定用心辦事,不辜負殿下的一番苦心!”

跟宦者令相比,其他一切都可以拋棄,甚至有的宦官愿意用生命來換自己到宦者令的官職上坐一天!

為何?

成了宦者令,就算死了,也可以風光大葬,而不需要像其他宦官一樣偷偷摸摸的悄悄葬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土堆里!

這對于渴望成為正常人的宦官來說,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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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 22:07:1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二節 狗咬狗

大陽縣縣衙之中。

太中大夫直不疑與河東郡守周陽由正談笑風生。

他們兩個淵源甚深。

當初,先帝即位之初,為了將權力從陳平、周勃手中拿回來。

先是任命國舅薄昭為車騎將軍,督撫南北軍,初步的將槍桿子拿了回來。

但朝政依然把持在陳平、周勃等老臣子手里,堂堂天子一度不過是個牽線木偶,這怎么能行?

于是先帝開始重用郎官、舍人、謁者等親隨官,靠著這些一百石到六百石的小官,先帝實現了大翻盤,特別是陳平死后,周勃獨力難支,終于,大政歸于天子,元老勛臣秉政的時代結束了。

直不疑與周陽由在那個時期,俱是郎官,且同舍而住,有上下鋪之誼,同殿大臣之情。

“不疑公當年沒能出來為您作證,由至今慚愧啊……”周陽由滿臉愧疚的拱手道:“還好不疑公德高望重,清者自清,使宵小自受其慚,主動出首為您洗清罪名……”

直不疑笑了笑,沒有答話,但心里卻是受用至極的。

這可是他生平最驕傲的事情。

正因為那事,他從此平步青云,受到朝野稱贊,天子親睞,一路從一個小小的郎官,做到了如今的兩千石朝臣,甚至有機會問鼎三公。

在漢室朝廷,有人靠能力做官,有人靠關系做官,也有人靠道德做官。

直不疑就屬于靠道德做官的那一類人。

于他而言,愛惜羽毛,重于一切。

而現在,他所擔任的太中大夫之職,就是一個清規的官職。

直不疑輕輕的撫摸了一下他的胡須,端起酒樽,道:“往事就不必多說了,如今直某受命于天子,前來河東督查根倉失火之事,周陽兄是河東郡守,此事,還需兄通力合作,不疑先干為敬!”

說完直不疑就舉起酒樽,一飲而盡。

“豈敢,豈敢……”周陽由一聽,立刻大笑起來:“一定,一定……”也是一飲而盡。

周陽由心里一塊大石落了下去。

直不疑的這個態度,讓他放心了不少。

很顯然,直不疑愛惜羽毛,不肯在河東牽扯過深,以免影響了他的名聲。

這樣一來,只要再擺平天子委派來的宦官,那根倉的事情,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至于大陽縣……

周陽由感覺有些頭疼。

若是以往,大陽縣的事情真是簡單,把那些胡鬧的地主豪強抓起來殺了,所有的過錯都由那些人承擔就好了,他周陽太守甚至能在這事情里面撈些政績……

對于一切唯上的官僚來說,泥腿子的死活與他何干?哄好上面的人,刷好政績,才是他們的最終目標。

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

漢皇喜酷吏,民間多冤死。

殺人,特別是殺地主豪強,是如今漢室郡守們升官發財的不二途徑。

但,現在卻是麻煩大了,未來的儲君,就在大陽的吳山上面蹲著,這大陽縣的事情,想要遮掩是不可能了,甚至想要粉飾一下,都成了奢望!

如今的局勢看起來,不給那個殿下一個交代,那位殿下就要給他周陽由一個交代了!

大陽縣的事情,已經不是殺幾個地主,砍幾個貪官就能解決的了!

最起碼,河東郡的上層,要拿一個人出來頂鍋。

否則,這官司要是打到長安,打到未央宮,天子御前,到時候,就算是為了漢室的面子,這河東郡上上下下,一個都跑不了。

誰不知道,漢家天子以農為本,自先帝以來,天子就開籍田,親自下地耕種,以勸耕天下,栥盛宗廟。

而大陽發生的事情,卻是在打天子的臉。

天子被打臉,臣子還不死,那就是要被誅滅全族了。

但拿誰出來頂鍋?

周陽由揉了揉太陽穴,這事情不好辦啊!

頂鍋之人,是必死無疑的!

這河東郡也沒有傻子,會為了他周陽由的前途而奉獻自己的小命。

就更別說,那人還得是一千石以上的郡內大員。

否則,就沒法子交代過去。

真是頭疼啊!

這時候,一個周陽由留在安邑聽政的佐僚急色匆匆的走進來,對周陽由與上首的直不疑一拜,稟報道:“明府,前日大將軍自滎陽傳書,召郡尉申公往滎陽一行,查問河東防務,因而,請明府速回安邑視政!”

周陽由一聽,猛的站了起來,臉上興奮不已。

“真是天助我也!”周陽由高興的都快要手舞足蹈了!

申屠既然去了滎陽,那安邑的郡尉一系的官員們就群龍無首,任他擺布了!他想捏個圓形就捏個圓形,愿意捏個方塊,就捏個方塊了。

先前,申屠坐鎮安邑,他沒法子繞過申屠去料理那些家伙。否則,撕破臉了,他也沒好果子吃!

現在申屠去了滎陽,沒有十天半個月是沒辦法回來的。

而申屠留下的那幫官僚,不客氣的說,沒有一個干凈的家伙,屁股上的虱子,數都數不清,正是最佳的替罪羔羊!

“三個一千石,應該能在天子和殿下面前交代過去了吧……”周陽由心里尋思著。

河東郡長史文信,司馬張安,督郵李軻,全部都是申屠的人,周陽由也早就掌握了這些人的許多罪證和貪污受賄的事實,只是一直以來,他們都在申屠的庇護下,如今申屠不在河東,他們沒了靠山,只要閃電般的拿下這些人,然后立刻定罪,作成既成事實,到時候,就算申屠回來了,也是無力回天,而且……周陽由覺得,在如今的局勢面前,申屠也應該要體諒他的一番‘苦心’。

畢竟,與身家性命相比,死幾個幕僚,丟幾個助手,真是太劃算了!

“就這么決定了!”周陽由得意洋洋的想著。

只要拿出替罪羔羊來平息吳山上那位殿下的怒火,再巴結好天子派來的使者和直不疑,打點好朝廷里的官僚們,這事情,就算過去了!

然后,河東郡歌照唱,舞照跳,依舊歌舞升平。

這時候,一個宦官走進縣衙之內,對周陽由與直不疑一拜,道:“直大夫,我奉殿下之命,前來有事相商,請大夫借一步說話……”

直不疑連忙起身道:“唯!請與我來!”

就帶著那宦官進了后院,一刻鐘之后,直不疑冷著一張臉走了出來。

“怎么了,不疑兄,殿下有何事找您?”周陽由不免好奇的問道。

“殿下命我去一趟河西,代為看望慰問平陸候與休候……”直不疑臉色有些不安的道,然后拱手道:“殿下有命,身為臣子,必須服從,請恕我失陪了!”

對直不疑來說,這個命令確實有些傷他的面子了。

但面子算什么?

對直不疑來說,能夠合情合理合法的從河東這個泥潭里抽身而出,奉命去一趟河西,那是好事!

這樣不管河東有什么事情,發生了什么,一概都與他直不疑無關了!

直不疑又不傻,連袁盎都來了河東郡,河東郡的事情要是不大,那才叫見鬼了!

周陽由卻是馬上心生不安,直不疑一走,他就失去了人情這張王牌了。

于是他也道:“下官也要趕回安邑處理政務,就不送不疑兄了!”

如今對周陽由來說,趕快把大陽縣的事情給一個交代出來,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至于直不疑,都要去河西郡了,也就沒有利用價值了!

大多數的官僚都是有用的時候,你就是他們的祖宗、兄弟、朋友。

沒用的時候,你就是一雙草鞋,可以棄之若敝。

顯然,直不疑現在就是那雙草鞋了。

所以,周陽由甚至連客套和禮節性的送行都懶得去做了,他的心已經飛回了安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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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節 鹽鐵官營

安邑,南望巫咸山,北眺王屋山。

自古以來就是名城大都。

夏天子十六代皆建都于此,春秋戰國交際之時,鼎盛時期的魏國也建都于此。

安邑之所以被夏天子和魏國早期的明主選擇作為都城,自有它的可取之處。

安邑周邊雖無天險可守,也無山川之固。

但是其境內河流繁多,交通便利,且資源豐富。

安邑境內,時至如今,依然有聞名天下的鹽池,單是那個鹽池,每年就可產鹽數以百萬斤,不僅僅可完全滿足河東郡的需要,還可供給關中。

除此之外,安邑縣里還有著許多最近幾十年被發現的大型鐵礦。

劉德的車馬一路上從馳道上駛過,僅僅只是走馬觀花,就看到了無數的山巒之中隱隱若現的鐵礦建筑,以及散落在道路兩旁的許多鐵礦石。

漢室天子奉行無為而治。

表面上雖然輕視商人群體,一直以來更在政治層面上對商人進行打壓。

但實際上,商人這個群體,不去管它,就是對它最好的培養方式。

劉氏立國五十三年,就是中國工商業興旺發達的五十三年。

在關中商人們可能還會收斂一些,不會太過放肆,但一旦出了函谷關,劉德沿路所見的,縣縣在開礦,鄉鄉有商人。而在安邑,商人們甚至連掩飾一下的表面功夫都不做了,直接明目張膽的開山鑿礦,營建作坊。

“情況很嚴重啊……”掀開馬車的車簾。看著遠處山巒之中隱隱出現的礦山輪廓,劉德感慨了一聲。

劉氏天子五十三年無為而治。不止讓社會的生產與秩序得到了恢復,人口也恢復到了秦末戰亂之前的巔峰水平。工商業更如同一匹脫韁的野馬一般,迅猛的發展起來。

要是按照劉德在兩千多年后的那個時代所看過的一些中的情況來看,這是好事情,劉德應該高興。

但現在,劉德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反而憂心忡忡的看著這一切。在這繁華之下,劉德看到了鮮血和尸骨,看到了哭號的百姓與破產的農民,看到了一個個流離失所的貧民和妻離子散的家庭。

在這個西元前的時代。工商業不受控制的膨脹,無論于國于民,都沒有好處,只有壞處!

英國工業革命,于是羊吃人,農民被逼的破產、自殺、賣兒賣女。

直到二戰之前,整個資本主義世界就是一個人吃人的世界。

資本家們無惡不作,橫行霸道,干盡了所有他們能做的壞事。

而在這個時代。商人們的行為,也不比后世歐美的同行們高尚多少。

明史記載,劉德也親耳聽過,竇太后的親弟弟竇廣國就差點死于黑煤窯里。

而這是資本膨脹和發展之下必然會發生的事情。

假如讓工商業繼續這么不受控制和限制的膨脹下去。這樣的事情肯定會越來越多,因為資本一定會跟農業搶奪人口、土地和資源,羊吃人是資本發展必然的結果。

不止底層的百姓要為工商業的興盛和強大付出代價。

頂層的貴族和皇室。也同樣會為資本主義的繼續發展付出代價。

英國光榮革命,國王上了斷頭臺。法國大革命,摧毀了法國的波旁王朝。

資本發展到一定程度。必然會輻射到政治,無論他們愿意或者不愿意,他們都會必然跟封建貴族、皇帝搶權力!

這也就罷了!

商人沒有祖國,只有利益。

只要開價高,別說賣國了,親爹親媽也不是不能賣!

翻開史書,為了賺錢,商人們賣國的例子還少嗎?

身為統治者,同時還是穿越者,劉德知道,是時候給商人們頭上澆盆涼水,讓他們冷靜冷靜了。

在這個西元前的時代,資本主義就是一個滅世主。

它一旦強大起來,就會毀滅一切,包括他們自己跟劉德代表的皇室。

“最起碼,在沒有無線電和殖民印度之前,資本主義必須被關進籠子里!”劉德心中下定了決心:“要不惜一切扼殺它!控制它!”

只有殖民印度,并能將印度的財富和資源運回國內之后,資本主義身上的枷鎖才能適當的放松。

而在那之前,盲目的發展工商,讓資本不受限制的膨脹,只能是激化國內的矛盾,讓無數農民破產,讓秩序混亂,使盜匪叢生,然后,星星之火,必然燎原,活不下去的農民,會把劉氏王朝跟資本家一起送到地獄。

要知道,這里是中國。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中國。

老百姓可沒有英國跟歐洲的農奴那么好的脾氣!

夏桀無道,于是成湯革命,商紂暴虐,周武伐商,厲王失道,于是共和執政,秦廷殘暴,陳勝吳廣揭竿而起。

兩千年后,天朝太祖也說:革命無罪,造反有理!

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民,自古以來,誰讓他們過不下去,他們就肯定讓對方也別想活!

而殖民了印度之后,就好歹有個緩沖了,可以將大部分矛盾和壓力轉嫁給勤勞善良,逆來受順,而且性格非常好的三哥。

劉德覺得三哥人民在種姓制度下都能非常愉快的玩耍,多一個資本主義的壓迫和剝削,也應該能受得住。

“殿下,礦山中的民眾還不是最慘的……”義縱在一旁道:“鹽池中勞作的百姓才是最為可憐的!”

作為河東郡的本地人,還曾經做過盜匪,義縱顯然對民間的情況非常了解,他介紹道:“臣親眼所見,鹽池勞作的民眾,十人中有九人不出三年,必然落下殘疾,不是雙手為鹵水浸泡而廢,便是不小心跌入鹽池,渾身糜爛,而商賈卻無動于衷,殘疾者打發幾個銅錢,就趕出鹽池,受傷者直接丟進山林之中,任由野獸撕咬……”

劉德笑了笑,這很正常。

就是兩千年后的資本家們,都能視法律于無物,不顧工人健康和生死,就更別說是這個西元前的時代了,指望資本家講良心,開什么玩笑啊?

“到了安邑,你就去與寧成一起下鄉,協助調查和清查安邑的商賈,跟著寧成,好好學學……”劉德吩咐道:“等汲黯回來,你們幾個就好好想想,拿出一個鹽鐵官營專賣的方案來!”

鹽鐵官營,劉德覺得,這是目前對付資本勢力無限制膨脹的最佳解決方案。(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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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節 蠢貨

安邑城,章德耀武揚威的乘著戰車,在數百騎的簇擁下緩緩的靠近城門。

“下官河東郡守周陽由,率全軍文武大臣,恭迎天使!”河東郡守周陽由一看到章德的儀仗出現,立刻帶著數十名官吏與郡中的富商地主望族上前迎接,躬身行禮,態度極為恭敬。

章德見了此情此景,他的心中非常爽。

能讓一郡郡守向他低頭,恭維他,巴結他,這在長安,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天使一路旅途勞頓,下官已經備好酒宴,為天使接風洗塵,還請天使移步河東郡守衙門……”周陽由勉強忍住心中的惡心和反胃,強迫自己的臉上堆笑,巴結著道。

要知道,在文人士大夫和貴族勛臣的思想中,宦官,屬于最下賤最低等最不可接觸的一個群體。

當此之時,宮刑是次于腰斬、凌遲的刑罰,甚至高于死刑。

周陽由當年在長安為郎官時,某次與一個宦官打交道,進行了肢體上的接觸,他就當著那個宦官的面,把手放進渠水里,洗了半個時辰,那個宦官被他羞得,回去以后就自殺了。

錯非是周陽由現在心里有鬼,否則,章德別說是持節而來,就算皇帝在面前,周陽由也敢給章德小鞋穿。

文人士大夫官員貴族,鄙視宦官,那是政治正確!

但現在,為了身家性命,周陽由不得不滿臉堆笑。低三下四的巴結一個宦官,這種反差,讓周陽由自己心里也很不舒服!

但他的巴結。卻似乎是白費心思了。

他只聽到,站立于戰車之上,手持著天子節的那個宦官,朝他干笑了兩聲,就說:“我奉天子命,前來河東督查根倉失火與大陽縣枉法一案,為了公道起見。周陽太守的美意,我也只能心領了!”

章德雖然對周陽由的態度很滿意,但現在他全部的心思和注意力都放在爭取宦者令的空缺上面。

誰愿意一輩子自稱奴婢。低三下四,甚至連死后,都只能裹在草席之中,連墓碑都沒有一塊呢?

反正。章德自己就非常不愿意!

“成了宦者令。我便能光明正大的列籍宗族,還能開宗立戶,傳承香火,就是死了,甚至還有被朝廷授謚的可能……”這時的章德,滿腹心思都在幻想著他成了宦者令后的美好未來。

若能在死后混一個謚號,他章德,這輩子就算沒白活了。

而這是所有宦官的畢生追求。

與之相比。其他一切,都如浮云一般無足輕重了。

于是。章德甚至連看到沒看在周陽由等人身后擺著的一個個裝滿了各種財帛的箱子,他板著一張臉,問道:“河東郡長史,督郵何在?”

漢制,長史為郡守佐官首領,負責整理郡內公文,管理大小幕僚,協助郡守、郡尉處理郡內軍政雜事,秩比一千石,是為郡內僅次于太守郡尉的重臣。

督郵負責監察郡內轄下各縣縣令、縣尉的工作,巡查各縣的治安和倉儲文書往來。

他一到安邑,就傳召這兩人,擺開的架勢就是要公事公辦,不留一點私情和回轉的余地。

馬上就讓周陽由老臉刷的一下就黑了下去。

章德卻是視若無睹的從懷里拿出一張帛書,那是從丞相府的文檔中抄錄的河東郡大小官員名錄,章德看了看,清了清嗓子,再次開口問道:“長史文信,督郵李珂何在?”

全場寂靜無聲。

章德頓時就感覺自己被人打臉了,臉上火辣辣的疼。

他暴怒一聲,喝道:“長史文信,督郵李珂,這兩人在哪里?死了嗎?”

“難道非要請天子節嗎?”說著就作勢欲要恭請天子節。

這一次,周陽由終于出聲答道:“天使目光如炬,下官佩服,回稟天使,長史文信,督郵李珂,司馬張安,此三人,屢犯國法,收受賄賂,曲法亂政,徇私舞弊,已于前日畏罪自殺……下官御下不嚴,有失管教,還請天使降罪責罰……”

章德望著周陽由此刻平靜的如同湖面的臉龐。

就算是他,也終于知道,河東郡的問題,非常嚴重了。

長史、司馬、督郵,都是一郡之巨頭,在某些郡縣,倘若郡守稍微弱勢一下,甚至要被這三個巨頭架空。

然而,在河東郡,這三位僅次于郡守、郡尉的千石大員,卻‘畏罪自殺’了。

這說出去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章德是不信的!

不僅不信,反而深深的疑慮了起來。

能逼的一郡之內的三個巨頭‘自殺’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都只能說明一件事情——河東的局面,遠比想象中更復雜,一旦把蓋子解開,說不定就要燙傷那個揭蓋子的人了!

周陽由看著前一刻還威風八面不可一世,此時卻沉默猶豫的章德,他的心里冷笑一聲:“你可有膽子繼續查一下去?”

回到安邑之后,周陽由就一面布置對付文信等人,一面開始尋思解決之道,終于讓他想到了這個法子,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朝廷要查根倉的事情跟窮追大陽縣的事情的背后,那就查好了!

只是如今關東諸侯蠢蠢欲動,朝廷甚至派駐了大將軍在滎陽,督管齊趙兵,在這個時節,朝廷有那個膽量冒著河東糜爛的風險繼續深挖下去嗎?

更重要的是,周陽由現在已經沒了后顧之憂了。

他的表兄,淮南王劉安前日傳書于他,請他一起共商大事。

什么大事?

當然是為父報仇,推翻長安天子!

長安天子和劉德要是再咄咄逼人。就休怪他翻臉無情,鼓噪河東了!

在周陽由看來,假如朝廷的人再挖河東的陰暗面這么挖下去。到時候,河東官場上上下下兔死狐悲,必然會團結到他這個郡守的旗幟下。

到時候全郡上下萬眾一心,官員士紳團結如一人,再引淮南隊為外援,也不是做不成事情!

即使退一萬步,大事不成。他也能潛逃淮南,再由淮南逃到吳楚或者匈奴去。

章德此時真是糾結萬分。

看著周陽由,他冷哼了一聲:“周陽太守。你膽子也太大了!”

三個一千石啊!說死就死了!

一個自殺的名義,騙的了誰?

但看著滿朝噤若寒蟬的官員和安邑城頭上的士兵,章德的膽氣一下子就泄了。

他終究不過是個宦官而已,這也是他第一次出使地方。那里的氣魄和膽量來處理這種事情?

“下官不敢……”周陽由淡淡的道。

原本他還有些猶豫。有些害怕,畢竟,漢室天子積威日久,民心歸附,貿然的跟著表兄淮南王劉安造反,可能還沒來得及舉旗,就被他郡守衙門的官吏給繳械了。

但現在,當他看到章德臉上的驚恐和疑懼。他心中原本對于皇權的畏懼和恐懼瞬間蕩然無存了。

“不過如此而已……”周陽由心里仿佛有個魔鬼在感慨著:“奴才如此,主子又能強到那里去?!”

此時的周陽由。已不是之前的那個周陽由了。

郡尉申屠去了滎陽,留下來的心腹和親信也被他一掃而光,余者全部都是小貓小狗,不足為患,郡內大權,盡操于他一人之手,真正的大權獨攬。

也就是說,他已經具備了狗急跳墻的資本。

而人有了儀仗,再破除了心中的恐懼之后,野心就迅速膨脹了起來。

當年,項羽見秦始皇出行,直接道:“我可取而代之!”

當時的項羽,無兵無權,不過是一個楚國的舊貴族而已,他為什么敢有那么大逆不道的念頭,還敢宣之于眾?

無它,心里沒有畏懼之心而已。

平陽縣,平陽侯宅邸之中,袁盎正過著醉生夢死的逍遙日子,幾個嬌滴滴的美人為他錘著背,悠揚的樂聲,聽在耳中,這日子,不要太舒服了。

這時候,他的一個親隨悄悄的來到身邊,耳語幾句,袁盎臉色立刻嚴肅了起來,揮揮手讓侍女與樂師都退了下去,問道:“真的嗎?”

“諾!”那親隨答道:“確認無疑了!”

“蠢貨啊!”袁盎立刻站起身來,嘴里罵了一句:“劉氏豈是會受威脅的人?”

“高皇帝連太上皇帝的肉都能與項羽分食啊……”袁盎嘴里嘀咕了一句:“這豈非是逼著劉氏殺你?”

當年,楚漢爭霸,高皇帝劉邦的生父劉太公為項羽所獲,項羽自以為拿到了王牌,以太公的性命相逼,企圖逼迫高皇帝就范,哪里知道,流氓有了文化,誰也擋不住,項羽說要烹太公,劉邦反手一句‘請分一碗給我……’,項羽立刻就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自那以后任何想威脅劉氏的人,都要好好想想,劉氏天子為了江山社稷,連老爹的性命都可以不要,妻子也可以隨便拋棄,豈是隨便能被威脅的?

但事情無疑是鬧大了,他必須馬上趕去,幫著收拾爛攤子了!

于是他對左右伺候的平陽侯家下人道:“請代我向貴家家令致敬,承蒙招待,感激不盡,但余此刻有要務要去處理,就不再打擾了……”

左右皆道:“絲公請慢行,我家少主與家令都吩咐過了,絲公來我平陽,可以像自己家一樣隨意……”

袁盎哈哈笑了一聲,這確實是他生平最驕傲的事情。

不管到哪里,就算是荊楚蠻夷之地,戎狄化外之國,他也能有落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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