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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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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老石頭 -【人生輸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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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 00:07:59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50

  「在想什麼呢?」

  廖佳的聲音把莫悔拉回了現實,她猛地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在試婚紗呢。

  「會太緊了麼?」廖佳一邊替莫悔整理著一邊問道。

  「沒有,挺好的……」

  見到莫悔的漫不經心,廖佳忍不住笑了起來問道:「都要結婚的人了,怎麼好像並沒有很開心似的?」

  「沒有不開心,我們試試下一套吧。」

  接下來試婚紗的過程,莫悔都顯得心不在焉,廖佳也不好多問,時間到了就跟她一起離開婚紗店去吃飯。

  因為近段時間沈雪堂特別忙,再加上廖佳是醫生,所以沈雪堂都拜託她在照顧莫悔。

  廖佳發覺,婚期越近莫悔就顯得越加地不安,時常在晃神,甚至有擔憂的神色,她問她,莫悔卻從來都不說,她只當這是婚前恐懼症……

  車子開了一陣子,有些堵住了,好像是前面有車禍,見到一群人圍在哪裡,有警察也有救護車,像是什麼很嚴重的事故。

  經過的時候莫悔嚇得猛地扭過了臉,廖佳忍不住笑道:「你平時看起來不是膽子這麼小的人。」

  「暈血。」莫悔面色蒼白的說道。

  廖佳這才想起來,好像莫悔的母親當初就是車禍死的。

  她立刻把座椅放平,讓莫悔平躺著,過了好一會兒見她臉色漸漸恢復正常才鬆一口氣,要是莫悔真的在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出了什麼事情,沈雪堂那個不講理的還不殺了她?

  「說起來你怎麼會暈血的?」廖佳一邊開車一邊問道:「暈血是一種恐懼症,不是疾病,說起來應該是心理因素才是……」

  莫悔那邊好久都沒有聲音,廖佳以為她是不是睡著了,回頭瞟了她一眼,卻見到她呆呆地望著車頂,眼神淒楚,像是陷進了回憶裡。

  「莫悔?」

  莫悔聽到她叫,身子一震,才緩緩地看向她。

  「麻煩你幫我把椅子放起來好麼?」

  廖佳點點頭,幫莫悔把椅子搖了上來,她看向窗外像是不願意與自己目光對視,過了一會兒採用嘆息般的聲音苦笑著說道:「誰沒有秘密呢?你也有,不是麼?」

  廖佳想說什麼卻還是沒說出口,她也不知道心裡這忽然而至的大石頭叫什麼名字,為何壓得她這樣沉重。

  是,誰都有秘密。

  這個城市這樣擁擠,每一個面色木然、腳步匆匆的行人,每一扇櫥窗後穿著套裝獨自喝咖啡的白領,每一個屋簷下躲雨的陌生人,每個在街頭遊蕩的夜歸人,他們之中誰沒有一點可堪回首的往事,沒有幾出或流離或滑稽的清楚?

  所以誰都別對誰那麼苛刻。

  廖佳沒有追問,兩人到了定好的餐廳就停車進酒店,可是才到大堂就見到迎面走來一個人,廖佳愣了半響才認出那個人來。

  這不是程奕揚麼,什麼時候瘦成這個樣子了?

  廖佳看了一眼定在原地的莫悔,又看了一眼定在原地的程奕揚,什麼都沒說就自己先進餐廳了。

  廖佳一走程奕揚就走到了莫悔面前,強扯了一個微笑道:「聽說你要結婚了。」

  程奕揚的目光太灼熱,莫悔幾乎不敢看他。

  「嗯,還有一個星期。」

  「是麼,都沒寄喜帖我。」程奕揚艱難地維持著臉上的笑容,苦笑著問:「怎麼嫁得這麼急?你們也才在一起沒多久吧……怎麼,沈雪堂怕有人搶了你去麼?」

  莫悔下意識地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她的睫毛抖了抖,用冷淡的聲音回答道:「我懷孕了……」

  程奕揚的身子震了震,幾乎站不穩,面色慘白得像是個死人。

  兩人都沒有在說話,沉默地面對面站著。

  終於還是莫悔先抬起頭,微笑著看著程奕揚,禮貌而冷淡地說道:「抱歉,望了給你寄喜帖,回去之後我會讓雪堂給你補上的。廖佳還等著我呢,我先進去了。」

  莫悔穿過程奕揚往裡走,她想起許優優給她打的電話……

  「莫悔,我求你,你能放了奕揚麼?」

  「他這個月幾乎沒日沒夜的工作,整個人都瘦得不成樣子了!」

  「我勸不了他,程阿姨也勸不了,但是他肯定聽你的。」

  「你覺得你們之間真的分的乾乾淨淨沒有牽扯了麼?」

  「你為了他坐了四年的牢,他怎麼可能忘記你。」

  莫悔不知道怎樣才算乾乾淨淨,興許只有把當初的事情徹底解決了才算乾淨?可是能解決麼,那四年的無妄之災不是她受,就是程奕揚受,難不成現在翻供,即便她想,馮煙也不想,即便馮煙無可奈何,她也不能讓程奕揚再去坐牢啊。

  那還能怎麼幹乾淨淨?

  莫悔想,她興許只能再殘忍一點吧,她的冷漠算是給程奕揚最後的溫柔了。

  傷心就傷心吧,誰沒有傷心過,?傷心而已死不了人,只有傷身才會死。雪堂說得對,主要保全了肉身,就能挨得住劫毀,前日晚日,即便煎熬,能熬下去就好。

  她也不覺得程奕揚會真的為了她死,只是他的驕傲讓他沒辦法一下子這樣輕鬆的走出這一場失敗的戀情而已。

  總有一天,他會發覺,這些傷心是沒有意義的,只是多餘的情感而已。

  她相信程奕揚不是會被一場失戀或者一段失敗的青春打敗的人。

  所以,她遠遠地走開就好。

  莫悔舒了口氣大步往前走,卻猛地被人拉住了。她回過頭去,疑惑地看著程奕揚問道:「還有什麼事情麼?可以放開我的手說麼?」

  「對不起……」

  程奕揚失魂落魄地鬆開手,卻沒有下文。

  莫悔轉身想走,卻再次被叫住了。

  「莫悔,我有時候會想,要是當初沒有那一刀,我們的結果會不會有所不同……」

  莫悔忽然愣住,程奕揚感覺她驚訝地震了震,然後轉過身神色激動地看著他問道:「你在說一遍。」

  程奕揚一愣,說:「我說,要是沒有當初那一刀,我們的結果會不會不同。」

  「一刀?」

  程奕揚沒想到莫悔的重點在這裡,點點頭道:「是的,一刀。」

  莫悔呆站在原地半響,腦子裡飛快地閃過無數的可能性,可最後只有一個想法在她腦中成形了……

  「程奕揚,你確定你當初只給了程偉強一刀?」

  「是……只有一刀。」程奕揚像是也感到事情的奇怪,疑惑地問道:「你不知道這件事麼?」

  莫悔抬起頭看向程奕揚,冷笑著說道:「程偉強身上挨的不是一刀,而是兩刀。一刀在腹部,一刀在心口。你刺第一刀的時候,我就因為暈血暈倒了,等我醒來的時候,你已經不在家裡了……程奕揚,我一直以為第二刀也是你刺的。」

  「我沒有,當時我跟程偉強在扭打,他氣急敗壞地拿桌上的水果刀要刺我,我是反擊才不小心刺到他的。見到他流了那麼多血我也嚇了一跳,然後我媽媽聽到打鬥聲衝進了屋子,見到程偉強倒在血泊裡,你暈倒了,我嚇得呆住了,跟我說交給她處理,然後立刻安排司機把我送走,說你的事情她會處理,然後……」

  「然後我就坐牢了。」莫悔冷冷地看著程奕揚,逼視著他說道:「由始至終你媽媽告訴我的都是你刺了程偉強兩刀,讓我替你頂罪,我從來不知道你只刺了一刀……」

  「為什麼她不告訴你!」程奕揚也是一臉的震驚。

  莫悔搖搖頭,苦笑著問:「程奕揚,你是不是也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還是你想到了卻不敢承認?」

  「不可能,我媽媽……」

  「你媽媽是司法界的精英,怎麼會知法犯法?你媽媽那樣好的人,怎麼會殺人,是不是?」莫悔冷笑著看著程奕揚道:「那麼多的那一刀,致命的那一刀不是你刺的,也不是你媽媽刺的,那是誰刺的?我麼?」

  「莫悔,我不是這個意思。」程奕揚伸手想抓莫悔的手,卻被她擋開了。

  「那麼還有別的可能性麼?」莫悔後退一步跟他保持了距離,她冷笑著說道:「原先我以為我坐牢的事情,最多也不過是被逼著頂罪而已,現在我知道了,這不是頂罪而已,這是陷害。」

  「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我媽媽……」

  程奕揚抓著莫悔的肩,想解釋,可是卻在看到莫悔那輕蔑的眼神時閉上了嘴。

  「你瞧,你從來不是愛情至上的人。」莫悔看著程奕揚的眼神冷得他刺痛,「所以別在做出一副為了我消沉的樣子了。」

  「莫悔,你沒事吧?」廖佳見莫悔好久沒進來,便出來查看。

  「沒事。」莫悔扯開神一樣抓著自己的手,冷冷地說道:「發現了真相而已。」

  廖佳察覺到這兩個人的不對勁,她走到莫悔身邊,滿眼敵意地看著程奕揚,對著莫悔說:「什麼真相?這個人對你怎麼樣了麼?」

  「發現當年我坐牢的事情完全是一場蓄謀的陷害。」

  廖佳聽到莫悔說出這件事情驚得一愣,忙追問道:「怎麼回事兒?」

  莫悔微笑著牽起她的手,臉上的表情像是已經回復了平靜,她不再看程奕揚一眼,眼裡卻有堅定不移的光。

  「先進去吃飯吧,我們會搞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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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 00:08:09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51

  如果說馮煙在這個世界上對誰的討厭超過莫悔的話,那麼那個人肯定是程偉強。

  程偉強是程楓的私生子,程家的長孫。程楓在與馮煙結婚之前就有了這個孩子,一直到程偉強十二歲,她的母親過世馮煙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那是馮煙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失去了風度,露出猙獰而瘋狂的嘴臉。雖然馮煙在家裡大鬧了一場,可最後在程楓的母親程老夫人的強烈堅持之下,還是讓程偉強回到了程家。

  程奕揚跟程偉強這兩個人簡直是事物相反的兩面,一個是天之驕子,有著所有人們期待的脾性;一個卻像個惡魔,有著所有頑劣與卑鄙的脾性。

  只是也不知道為何,即便程偉強撒謊、偷盜、逃學、目無尊長,卻總是更受程楓母親的偏愛,再加上程偉強聰明,成績也好,馮煙也不能把他怎麼樣。於是在程老太太與馮煙微妙的平衡之下,程偉強依舊自顧自地自在的生活著。不過興許是因為在程偉強那裡馮煙總是窩火,所以她就把多餘的憤懣都撒在了莫悔身上。

  程偉強也討厭莫悔,他討厭莫悔的原因跟簡單,程奕揚喜歡的他都不喜歡,所以時不時的莫悔還要受程偉強的欺負……

  仔細回想那段時光,莫悔還是覺得暗無天日,既要躲著馮煙的暗箭,又要躲著程偉強的明槍,如果不是程奕揚時不時能夠幫她一把,她都不知道該怎麼熬過來。

  其實第一時間知道程偉強死了,莫悔的第一個想法並不是大仇得報的開心,雖然她的確鬆了一口氣,可她依舊有些唏噓,倒不是她有多喜歡程偉強,而是在內心深處,莫悔是羨慕他的……

  她的人生沒有一分一秒活得像他那樣恣意妄為。

  「莫悔,你的魂怎麼又飛了?」廖佳無奈地給莫悔夾了一筷子菜說道:「剛剛你跟程奕揚在外面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慢慢告訴我。」

  莫悔放下筷子看向玻璃窗外,答非所問地說道:「廖佳,我忽然覺得也許雪堂說得沒錯。」

  「那小子又說什麼混賬話了?」

  「不是……」莫悔搖搖頭道:「他說我之所以選擇跟他在一起,興許只是我為了生存隨波逐流而已……」

  廖佳一驚也放下了筷子,「莫悔,還有一個星期你們就要舉行婚禮了,整個堂會的人都看著呢,你不是要在這個時候反悔吧。」

  莫悔低著頭苦笑。「以雪堂的個性,就算我這個時候反悔,他一定也不會怪我。」

  「他不會怪你,但是堂會的兄弟怎麼看你。」廖佳表情嚴肅地說道:「莫悔,千萬別任性,你不是不顧大局的女孩。」

  「我沒有想反悔,我只是有些茫然……」莫悔攤開手,垂著眼看著自己的掌心,緩緩地說道:「我的命運,彷彿從不曾掌控在我的手心……」

  「不在你手裡的話,我搶來還給你就是了,這還不容易麼?」

  一個聲音忽然在莫悔身後響起,她驚訝地回頭看去,竟然是沈雪堂。

  「我叫他來的,剛剛你跟程奕揚在外面的時候。」廖佳一邊說一邊站起來說道:「剩下的事情你們小夫妻自己折騰吧。」

  沈雪堂坐到莫悔對面,看了看桌上沒怎麼動的菜,皺皺眉便叫服務員換新的來,新菜一上來他就神色柔和卻又一言不發地替莫悔夾菜,然後盯著她直到她無可奈何地吃下去。

  莫悔摸不準沈雪堂的心思,只好一言不發的吃飯,直到實在是吃不下了才求饒。

  「吃飽了?」沈雪堂挑眉問道。

  「吃飽了……」

  沈雪堂這才放下筷子,用濕毛巾替莫悔擦乾淨手,然後坐直了身子凝視著她道:「那現在可以跟我說說,剛剛你在門口跟程奕揚聊了些什麼了麼?廖佳告訴我,當年你坐牢的事情是被陷害的,怎麼回事兒?」

  「她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你發呆的時候她給我發了信息。」沈雪堂慢悠悠地給莫悔倒了杯茶,「不過你好好吃飯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我忍到你吃完了才問而已。」

  莫悔低下頭,握緊了手裡的茶杯,盡量控制自己的語氣不太激動。「程偉強不是程奕揚錯手殺的,他只刺了程偉強一刀,扭打的時候刺在腹部。而程偉強心口致命的那一刀,是另外一個人刺的。」

  「你懷疑是馮煙。」

  「事發之後,她把我跟程奕揚隔離開來,我知道的消息都是從警方那裡得來的。可以肯定的是,程偉強死在家裡,現場除了程奕揚、我就只有她了。可是只怕知道了也沒有用,她在司法界翻雲覆雨,又時隔多年,哪裡還找得到證據。」莫悔的眼裡像是燃燒著熾熱的火焰,手裡的茶杯被她窩得咯吱作響,「即便找得到證據,誰又能把她怎麼樣……」

  沈雪堂沉默地看著莫悔,她坐在他對面垂著頭看著自己手裡的水杯,還是如他初見她是一樣,有蒼白的臉和倔強的眼。莫悔並不知道,她個樣子總是讓他覺得自己失敗。如果有什麼時候連沈雪堂這樣的人都會覺得被挫傷的話,那一定是莫悔向他這樣不經意地訴說著自己的無奈或是憤怒的時候。

  為什麼她從不開口向任何人尋求幫助,為什麼她連他都不想依賴,彷彿她時刻都在為沒有他的世界做著準備一樣。

  莫悔那體貼的、靜默的、不願給任何人添麻煩的性格,沈雪堂最心疼,卻也最討厭。

  「我可以幫你殺了她。」沈雪堂面無表情地說道:「無聲無息地殺一個人,應該是我們最擅長的事情。」

  莫悔像是被這句話驚到了,猛地抬起頭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沈雪堂。

  「那個世界給不了你正義,但是我的世界可以給你正義。」

  莫悔像是呆住了,有一瞬間沈雪堂以為她會答應,因為她眼裡那仇恨的目光他再熟悉不過了,這樣的目光他見過無數次,每一個被命運壓在身下的人,每一個被踐踏、欺凌過的來向他尋求「正義」的人眼裡,都有過這樣的眼神。

  「你說得對,司法界是馮煙的世界,但是這個世界不是她的,每個人都有觸及不到的地方,我的世界就是她觸及不到的地方。」沈雪堂握住莫悔的手,那蠱惑人心的眼神像是個漩渦,「我的世界就是你的世界。」

  莫悔的心裡有幾秒的震盪,甚至一閃而過馮煙滿身鮮血的模樣。

  她發覺她是希望馮煙死的,興許她很久以前就曾經在幻想裡殺死過她……

  復仇是這個世界上最具快感的事情,是漫長的人類社會裡最古老卻最有生命力的母題。因為人就是這樣,自私自利、殘暴血腥、惡多善少,永不懂得懺悔與原諒。

  憎恨比愛持久,惡念多過善念,我們生生世世都在結怨。

  莫悔看了一眼沈雪堂握住她的手,緩緩地搖了搖頭。

  沈雪堂收回手,面色冷了下來。

  「你是因為你的道德感不允許,還是你只是不希望得到我的幫助而已?」

  莫悔一愣,抬起頭見到雪堂的神色無奈地嘆了口氣,低聲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像是在求饒。

  「雪堂……」

  沈雪堂氣悶,卻還是心軟,轉過頭看向窗外,悶悶地說:「隨你去吧。」

  莫悔從不知道自己竟然是這樣的不善表達,她清楚地知道沈雪堂是生氣了,也許還對自己灰了心,可是要怎麼告訴他呢?

  「不是你想的那樣,」莫悔有些笨拙地說道:「你肯定是與別人不同的。」

  「仔細想想,除了第一次見面,你抱著我要我還你一條命,除此之外,你好像從沒有找我要過什麼。我給你就收著,我不給你也不要。」沈雪堂看著窗外漸漸昏暗的天光與城市淡淡地笑著,「所以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歡的是什麼,想要的又是什麼,我應該怎麼討好你,又要怎麼給你安全感。」

  「我並沒有覺得沒有安全感啊。」莫悔著急的辯解。

  「那是因為你的安全感都是自己給的。莫悔,你還真是一點都不依賴我。」沈雪堂苦笑著說道:「如果你不需要我也能活得好好的,我不需要你也能活得好好的,那麼我很想知道,我們為什麼還要繼續在一起?」

  聽到沈雪堂的話莫悔簡直就懵了,她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沈雪堂會對她這樣的話,她感到恐懼像鋪天蓋地而來的海嘯和颶風,她定在原地,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這災難。

  可是沈雪堂卻笑了起來。

  「還好,雖然你不需要我也能活得好好的,但是我卻不能沒有你,可能這是我們還繼續下去的原因吧。」沈雪堂再次握住莫悔的手道:「走吧,回家吧。」

  莫悔腦子濛濛的被沈雪堂牽著走出了餐廳,直到餐廳外的細雨打在她臉上,她才晃過神來。

  問題出在哪裡呢?明明她也想跟雪堂好好在一起的,可是為何無法徹底的貼近呢?

  莫悔知道,不是沈雪堂不想,是她不敢。

  那麼她到底在怕些什麼呢?她明明覺得自己並沒有什麼真正畏懼的。

  「其實還有個辦法。」

  莫悔聽到頭頂傳來一個聲音,她疑惑地抬頭看去,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沈雪堂已經替她打上傘了。

  「什麼還有個辦法?」

  「馮煙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沈雪堂面色嚴峻地說道:「去找梁君毅,以我對他的瞭解,即便是馮煙,他也敢查下去並且一定會不惜代價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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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 00:08:21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52

  接下來的一周即便雪堂盡量讓莫悔休息,不讓瑣事操勞了她,她依舊可以感到婚禮籌備工作是多麼如火如荼的進行著。

  每一天她都像是一個木偶人一樣的被一大群人擺佈著,試婚紗、挑捧花、確定婚禮流程等等。

  她在人群中間,看著屋子裡跑來跑去的工作人員,覺得好像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在忙碌,而且都有種喜氣洋洋的神色。

  人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有莫悔是迷茫的。

  到了婚禮前一天,廖佳提議要給莫悔辦單身派對,莫悔仔細一想卻發覺自己並沒有什麼女性朋友,或者說她幾乎就沒有朋友。

  「那算了,我們還是在家裡呆著吧。」

  這一夜是廖佳陪著莫悔一起睡的,兩個人穿著同款的睡衣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就像是都回到了十六歲的少女時期一般。

  莫悔並不善於和任何人維持親密的關係,也不會女孩子黏黏糊糊的那一套,所以她總是一個人。青春期的時候忙著在夾縫裡生存,去了都是女生的少管所之後又忙著時刻警覺著那些要傷害她的人,哪裡有時間去找什麼好朋友?

  而這一刻,莫悔覺得她從前缺失的一塊,像是被補償了。

  快十一點的時候,廖佳接了一個電話,神神秘秘地下了樓,再次回到房間裡的時候,她露出打趣的笑容來,笑瞇瞇地說道:「有人要見你。」

  「有人,誰?」

  「雪堂。」廖佳指了指房間門道:「在門背後。」

  「那為什麼不進來?」莫悔疑惑地問道。

  「你難道不知道結婚前一天新郎見新娘很不吉利麼?」

  莫悔走到門邊,廖佳便閃身出去了,莫悔想拉開門,可是才打開個門縫就被外面的人拉住不讓她打開。

  「就這樣吧。」沈雪堂說。

  莫悔忍俊不禁打趣道:「沒想到你這麼迷信。」

  沈雪堂看著門板,想著莫悔就站在門對面忍不住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來。「不是迷信,是關於你的事情我每一件都不敢掉以輕心。」

  莫悔一愣,忽然地就揚起嘴角無聲地笑了起來,之前那一點迷惑像是也散去了,站在門外的那個男人就是她要託付終身的人,是沒錯的。

  「莫悔,我很高興。」沈雪堂滿臉柔情,「想到明天你將會嫁給我,我很高興。」

  莫悔伸出手輕輕放在門板上,由衷地說道:「我也是,雖然還是會害怕,還是覺得惶恐,但是我很高興,從不曾這麼高興過。」

  「把你的手給我。」門外的雪堂說道。

  莫悔順從地從門縫伸出手去,立刻就被雪堂握住了。她感到一股濕潤而柔軟的東西輕輕覆在了她的手背上,那是沈雪堂的嘴唇。

  沈雪堂就像是莫悔的騎士,滿懷著情意與仰慕地親吻莫悔的手背。

  「晚安,我的夫人。」

  良久,當門外的人都已經離開了,莫悔才回過神打開了門。

  門外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可莫悔卻能聞到空氣裡殘留的氣息。她忍不住走出門外,站在沈雪堂方才站過的地方,此刻她比任何時刻都想要好好擁抱她……

  ……

  早上十點,在大教堂裡,廖佳替新娘放下面紗,將捧花遞到了她手上。

  落地鏡前,肌膚如雪的新娘被精緻的蕾絲包裹著,最昂貴的的布料才能鍛造出這最奢華的白紗。

  手工編織的蕾絲,每一針每一線都是由大師親自縫製,兩米長的白紗甚至要四個小花童一起牽著才可以。

  站在鏡子前的莫悔露出有些迷茫的神色,她想也許每個女孩子都曾在夢中見過這一天,可是為何她卻不記得她做過這樣的夢呢?

  她只渴望過安穩而安全的人生,可現在她得到的遠遠不止這些而已,她得到了許多女孩子夢幻裡的生活,這讓她有些誠惶誠恐。

  「莫悔,走吧,時間到了。」

  莫悔點點頭,緊握著捧花,心跳如鼓地走了出去。

  教堂外那長長的通道像是人生最初的甬道,我們在黑暗的溫床裡孕育成人型,然後擠過狹窄的甬道推開那扇門。

  門外是那樣的明亮,可是在黑暗裡,我們朝向新生,而在這光明裡,從此我們每一天都更接近死亡。

  吱呀一聲,禮堂的大門被推開了,那熟悉的的迷惘與恐懼又襲來了。

  莫悔知道那一頭等待著她的並不僅僅是幸福與平坦的人生而已,那是什麼呢?

  婚禮的音樂響起,莫悔卻依舊覺得她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雲端上。

  教堂兩側的人紛紛站起看向她,莫悔有些緊張,有些膽怯,甚至有些不敢邁開步子,她很沒出息的怯場了。

  見她站在原地不動,廖佳輕輕走到她身側,低聲說道:「不用怕,你只用看著雪堂,一直走下去就夠了。」

  莫悔這才看向紅毯的另一端站在禮台下的沈雪堂,他穿著白色的燕尾禮服,側著身微笑著看著她,這樣柔和的眼神,莫悔已經很久沒有在他臉上見到過了。

  深吸一口氣,莫悔像是有了一點勇氣。

  那一頭的那個男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他給了她不曾奢望過的幸福與保護,他寵愛她,縱容她,支持她。

  莫悔從不曾奢望過有誰會拯救她的人生,可沈雪堂卻毫無預兆的出現了,不急不緩地靠近她,溫柔而靜默地侵略她。

  當青春年少時沸騰的荷爾蒙退散,我們很難再因為衝動愛上什麼人。因為心中早已沒有了激情時,再讓我們相愛實在是太難了。

  可是興許是因為雪堂補償了她心靈缺失的那一片,興許是他的愛填補著她內心的空洞,於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刻開始,這個人的名字已經不知不覺印在了她心裡。

  當見到沈雪堂站在紅毯那一頭,露出好久不見的柔和微笑時,莫悔才恍然知道,她有多喜歡他的微笑。

  心裡的陰霾驅散了,莫悔終於再次邁開了腳步。

  是什麼時候呢,也許是在冬夜的街角他蹲向她伸出手的那一刻;也許是在他牽著她在槍林彈雨裡奔跑的時候;也許是在空蕩蕩的電影院門口她一小時又一小時地等待著他的時候;也許是在漆黑的碼頭,在海潮聲裡,她終於在他面前丟掉了所有羞恥心的時候;又也許是在疾駛的車裡,她打開車門為了他跳出去的那一刻。

  就是在這些時刻,那細水長流的瞬間終於匯聚成了靜默無聲愛,莫悔卻現在才懂得……

  莫悔手握著捧花凝視著沈雪堂,終於發自內心地微笑起來。

  唱詩班的少年們站在禮堂的右側,齊聲唱著那首《聖母頌》。

  Ave maria

  Ave maria gratia plena

  ……

  瑪利亞

  萬福瑪利亞

  ……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人值得莫悔去努力堅強的話,那麼那個人一定是沈雪堂。

  上帝既不喜歡人們的歡笑與幸福,也不喜歡人們為他唱的讚美歌,上帝喜歡的只是人們的眼淚、絕望、痛苦,因為只有一顆飽經磨難的心才懂得懺悔與悲憫。

  這一刻,莫悔終於懂得從前那些顛沛流離,被背叛、被拋棄到底是為了什麼……

  Ave maria

  Ave maria gratia plena

  ……

  瑪利亞

  萬福瑪利亞

  ……

  原來穿越了那麼痛苦,只為有一天可以走向你,與你相愛,為你療愈。

  ……

  沈雪堂看著他的新娘走向自己,終於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他從沒有見過莫悔這樣美麗,所有形容美麗的詞語在此刻的她面前都相形見絀,最好的攝影師,最優秀的畫家,也留不住她此刻的美好。

  沈雪堂只能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把此刻她的笑容、眼神、小動作、細微的表情都深深刻印在心裡。

  他甚至開始眷戀這個世界,只因為這個世界孕育了莫悔。

  原來愛是由己及人的,我愛你,所以我也愛這個世界。從此之後每個陌生的風景都開始變得別具意義,每一次的潮漲潮落、風起風息都變得溫柔,每個陌生人身上都有你的影子。

  沈雪堂從未向這一刻這樣寬容過,觀禮的秦家人、程家人在此刻都徹底成了無關緊要的配角,他們在想些什麼又要做些什麼已經無關緊要。

  他的終身伴侶,他的渴望與全部的愛,此刻已徹底走進他的生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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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發表於 2016-10-3 00:08:33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53

  在禮堂裡完成儀式之後車隊又浩浩蕩蕩地開往酒店,在那裡沈雪堂與莫悔將要完成接下來的婚禮儀式。酒店是沈家的產業在市區最熱鬧的中心地帶,莫悔與雪堂一起在外迎接來參加午宴的賓客。

  客人大多都是沈雪堂的朋友,每一個朋友或是合作夥伴進來,沈雪堂都會微笑著向對方介紹:「這是我的妻子莫悔。」

  一開始莫悔還有些不好意思,可慢慢的也就習慣了。的確從今天開始,他們的關係就不一樣了,她將踏上人生新的階段,她與他不再是兩個人,而是命運的共同體。

  程家人到的時候,莫悔還是愣了一下。

  程楓、馮煙、程奕揚和許優優竟然全部都到了。

  沈雪堂不露聲色地拍了拍莫悔的後背,她回過神很快就又帶上了禮貌有度的微笑。

  程楓與馮煙看著莫悔的表情都不大自然,程楓自然想不到當初家裡的那個小丫頭有一天竟然能考自己的力量爬到這樣的位置上,甚至是可以俯視他的地位。

  而馮煙也想不到,這個她恨極了的人,竟然這樣的頑強,像是殺不死。興許一開始她就太小看她了,小看這個安靜、柔順得逆來順受的小女孩兒。

  「莫悔,瞧你,都嫁人了。」

  程楓臉上堆滿了微笑,想要握住莫悔的手,卻被她冷淡地躲開了。他臉上的表情一僵,有些掛不住,可是沈雪堂也沒有要給他解圍的意思,倒是樂得莫悔給他臉色看。

  還好站在一旁幫忙迎接貴客的陳蒙這時候走上前才解了這尷尬的氣氛。

  「程伯父,我帶你進去吧。」

  程楓與馮煙挽著手進了會場,程奕揚跟在自己父母的身後,身邊站著許優優,他本想跟莫悔說點什麼,可是莫悔卻一眼都沒有看他。

  可是即便如此,程奕揚還是一動不動地看著莫悔,像是被什麼蠱惑了。

  這時莫悔已經換下了那套誇張而奢靡的婚紗,穿了一套輕便的白色小婚紗,手腕上還綁著綠色的腕花,幽幽的香氣竄到程奕揚的鼻子裡像是迷藥。

  其實程奕揚更喜歡她現在的模樣,即便禮堂裡的莫悔美得像是不屬於人間。

  程奕揚幻想中的新娘就是莫悔現在這個模樣的,簡單而素淨,純白而聖潔,有幸福而安寧的笑容,可以撫平他內心的躁動不安……

  可惜的事情是,莫悔並不是他的新娘。

  她是他這一生最大的挫折。

  「程先生,請帶著你的女伴入座吧。」

  沈雪堂擋開程奕揚的視線,面帶微笑卻語氣冰冷地請程奕揚入席。本來沈雪堂不想管的,可是這個程奕揚看莫悔未免也看得太久了一點吧。

  程奕揚這才回神,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向兩人道了一聲恭喜進了會場,在他身後的許優優則像是一個小尾巴一般地跟在程奕揚身後亦步亦趨。

  莫悔看著兩人的背影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沈雪堂問。

  莫悔笑了起來,意味深長地說道:「終於擺脫這種事情了。」

  沈雪堂也看向這兩人,再看向會場裡隨處可見的男男女女們,不禁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來。

  是啊,終於不需要再尋尋覓覓,不需要再四處碰壁了。

  因為最想要的人已經在自己身邊了。

  「走了,我們進去吧,不想對付這些人了,剩下的交給陳蒙跟廖佳就好。」

  莫悔點點頭,跟著雪堂準備一起進門,可就在這個時候陳星卻忽然衝了進來,引得其他還在進門的賓客一陣側目。

  陳星氣喘吁吁的,領帶歪了,襯衣也露了出了,像是剛剛長跑過,饅頭的大汗。

  「老大!」

  莫悔從沒見過陳星這樣的慌亂不安,他一向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什麼時候弄得這般狼狽過?

  沈雪堂也不禁皺眉,聲音低沉地問道:「怎麼回事兒,你不是在交易麼,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出了問題。」

  沈雪堂看了一眼周圍的人,牽著莫悔對陳星說道:「走,去新娘的休息室說。」

  ……

  沈雪堂緊緊捏著拳頭,咯吱直響,恨不得在陳星臉上揍出個窟窿來。「陳星,你怎麼會這麼大意!而且你怎麼敢把貨帶到我的婚禮來?」

  十來個穿著黑西裝的兄弟一人拎著兩個大包跑進了新娘休息室另一邊的門裡,那裡有一個公共的洗手間。他們要趕走警察來之前,將所有的貨都銷毀,不能留下任何的痕跡。

  毒品交易超過50克都是死罪,更別說這樣打量的交易了,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送命,也足以讓警方把堂會查得底朝天。

  陳星一向是小心謹慎的人,可是第一次獨自做任務就被警方發現,還捅了這麼大的簍子,真是讓沈雪堂怒火中,恨不得把陳星給一槍崩了。

  莫悔走上前去握住了沈雪堂的手,他的手這才鬆了鬆,可是目光卻還是凶狠得可以殺人。

  陳星也知道自己做得實在是差勁,東南亞那幫猴子實在是智商低,簡直就是次等人類,走漏了消息害得他們被警察發現。

  陳星也絕對不想毀了老大的好事兒,但是剛剛警車追擊他們的時候,離他們最近的就是這個地方。

  而且因為沈雪堂的婚禮極其熱鬧,加上酒店又在市中心人流量最大的地區,警察不敢貿然開槍,他們才得以逃進來,並且有時間銷毀證據。

  「現在什麼情況?」

  「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跟警察周旋的那批兄弟說已經快到樓下了。」

  聽到陳星這麼說,就連沈雪堂也不禁露出了焦慮的神色,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推門進來,是今天的伴郎之一,紅得發紫的大明星沈唐。

  「哥,你還不出去麼?客人基本上都到齊了。」

  沈雪堂見到沈唐的一瞬間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他瞇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然後對他勾勾手道:「彥堂,我有件事情要你去辦。」

  沈唐雙手插在口袋裡,漫不經心地問道:「我有什麼事情能幫你的?」

  「自然是有的,而且是你最擅長的事情。」沈雪堂微笑著說道:「現在頂著你那張臉給我去樓下,發揮你大明星的魅力,盡可能地製造混亂,我要你保證酒店門口擁堵得任何人都進不來。」

  沈唐愣了愣,像是很奇怪哥哥提的要求,可是他卻沒有追問哥哥原因,聳聳肩得意地笑了出來。

  他語氣輕鬆地說道:「放心吧,有我在,我保證酒店門口一定人山人海、人潮洶湧到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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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發表於 2016-10-3 00:08:45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54

  賓客們還在陸續進場,沈雪堂並不打算因為這件插曲延遲接下來的儀式。

  廖佳與莫悔在新娘休息室等待著,而穿過新娘休息室就是走廊盡頭的廁所,那裡七八個人正穿著透明的塑膠衣往廁所裡倒著價值堪比黃金的毒品。

  廖佳握住莫悔的手,安撫著她說道:「不要太擔心,相信他們會處理好的。只是對不起你,今天是你嫁給雪堂,嫁進堂會的日子,竟然讓你遇到這種事情。」

  莫悔聽到廖佳這麼說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看著休息室的門微笑著說道:「有什麼可對不起的?雪堂說過,他的世界就是我的世界,所以現在他只是在守護我的世界而已。」

  廖佳看著莫悔年輕而美麗的側臉和她眼裡那從容不迫的神情,忍不住說道:「也許你真的很適合這個世界,適合當雪堂的妻子,做堂會的大嫂。」

  莫悔一愣,驚訝地說:「我這麼普通的人,哪裡談得上適不適合,我只是可以理解雪堂而已……」

  莫悔一直都覺得,自己得到的遠遠超過了她應該得到的,遇到沈雪堂是老天爺給她的僅有一次的好運氣。

  「那是你太瞧不起你自己了。」

  廖佳覺得莫悔身上有一種力量,一種她也沒有的力量,那種治癒自己也治癒別人的力量。

  「莫悔,有時候我會想,要是我早一點認識你就好了,」廖佳微笑著說道:「興許我會變得不一樣……」

  莫悔隱約知道廖佳指的是什麼,她沒有戳破,轉而問道:「你覺得陳蒙怎麼樣?」

  廖佳一愣,忍不住笑了出來。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小孩子。」

  「他是有些衝動,可是二十五歲不小了,雪堂也是這個年紀啊。」莫悔看著廖佳說道:「你不會看不出他喜歡你吧?」

  廖佳只是微笑,不回答。

  「給他個機會吧,喜歡你多少年了,何苦兩個人都繼續蹉跎著。」

  廖佳打量著莫悔,忍不住搖搖頭道:「有時候我真想知道,為什麼你總是那麼輕鬆地放下過去?程奕揚也好,你父親的事情也好,你為什麼都不在乎?簡直……」

  「簡直什麼?」莫悔笑問。

  「簡直是幾乎沒心沒肺地追逐著未來,簡直是薄情。」

  莫悔臉上有淺淡的笑容,明明是很年輕的女孩子,眼角卻有種老人的滄桑。

  「我問你一個問題可以麼?」

  廖佳點點頭,「你問。」

  莫悔黑白分明的眼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廖佳,廖佳明明比她大了十歲,卻依舊忍不住因為她的眼神發怯。

  「廖佳,你一生最大的打擊就是十年前的那件事情吧?除此之外,你並沒有受到別的傷害對麼?你的童年是被寵愛著的,你的青春是明亮的,即便十年前你的生活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你身邊還是有陳蒙、雪堂和許多其他的人幫助你,替你重建生活,對麼?」

  廖佳緩緩點了點頭,同意莫悔的話。

  「但是我沒有,二十年來,在遇到雪堂之前,我的人生都是我一個人走,童年也好,青春也是,從來是我一個人在掙扎,沒有人拯救我。

  「我遇到的打擊是那麼多,一直都在被傷害、背叛、欺凌,所以我沒有時間悲傷,沒有時間不放過自己。我沒有一個堂會讓我窩在裡面傷心十年,沒有一個陳蒙默默地守護著我。」

  莫悔看著廖佳的目光嚴厲而冷酷,她毫不留情的說道:「如果我跟你一樣,受了傷就傷心幾年,真是連傷心都來不及了。所以我只能放下痛苦,往前走,因為我知道還有不幸等著我,我只能過好現在而已。廖佳,如果我像你說的那樣有心有肺,那樣多情,我就不要活了。」

  這是廖佳第一次從莫悔嘴裡聽到這樣嚴苛而不留情面的話,簡直就像是一個重重的巴掌打在她臉上。

  「廖佳,有一件事情你一定不肯承認。」

  「什麼事?」

  莫悔伸出手拉過廖佳的手,脫下她手上的佛珠,緩緩撫摸著她手腕上猙獰的傷疤說道:「你一定沒有發現,你其實很喜歡你的痛苦。」

  「沒有人會喜歡痛苦。」廖佳不甘心地否認這一點。

  「不,你喜歡,大多數人都喜歡。因為你們覺得痛苦是因為愛,眼淚是因為憐憫與善良,好像你們痛苦得越久,你們的愛就越深刻一樣。

  「葬禮上哭得最悲慘的那個就是最孝順的孩子,為失戀悲傷得越久就越是重感情。就跟你一樣,你以為為了十年前的那件事情自閉得越久,你對父親的愛就越偉大,對梁君毅的感情就越深邃。」

  莫悔把廖佳的手腕舉到她面前說道:「你看,你明明可以有辦法讓它變淺,為什麼不呢?」

  廖佳的嘴唇抖了抖,冷笑一聲說道:「我想讓它提醒我。」

  「提醒你十年前那場背叛是麼?」

  「是。」

  「這就是我說你喜歡痛苦的原因。如果是因為愛,你早就前進了。你的痛苦不是因為愛,是自憐,是脆弱,是可悲。」

  莫悔放下廖佳的手說道:「 廖佳,你不知道的事情是,你其實被保護得很好,你擁有很多愛與關懷。我跟你不一樣,我沒有你那麼幸運,所以我不習慣沉溺於痛苦裡,我也不喜歡痛苦。我能做的是跨越它們,治癒它們,然後往前走。」

  廖佳目瞪口呆地看著莫悔,她沉默了足足有十幾秒,然後才忍不住苦笑了出來。

  「莫悔,看來我真的一點都不瞭解你,你比我以為的可怕多了。」

  莫悔也笑了起來,她知道廖佳算是被她說動了。

  莫悔替廖佳帶好了手鏈,拍拍她的手道:「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多瞭解我一點,時間還很長,我們還有一輩子可以繼續做朋友,可以互相瞭解,不是麼?」

  廖佳點點頭微笑道:「所以我說我早點遇見你就好了,說你是適合這個世界的人,你比我們誰都要堅強,什麼都殺不死你。」

  「多謝誇獎。」莫悔笑瞇瞇地握住廖佳的手道:「你呢?你還準備活在十九歲那一年麼?你準備什麼時候走出這件事情,什麼時候才願意長大?」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問廖佳,她到底什麼時候會長大,廖佳已經三十歲了,卻還是忍不住又驚詫又無奈。

  「也許明天?」廖佳聳聳肩,忽然就覺得輕鬆了下來,「也許這場婚禮以後?」

  「那陳蒙得好好感謝我才是。」

  兩個人正笑著,忽然陳星推開了門。

  「警察進大廈了,還有最後一批沒有處理完,老大讓你們離開這裡。」

  「沈唐的粉絲們不是把路都堵住了麼?」

  「調了直升機從頂層下來了!而且刑警大隊的梁君毅跟盧青檬也在會場裡,你們先走,免得出了事兒你們也牽扯進來,只當什麼都不知道的。」

  莫悔與廖佳互看一眼還是決定先聽雪堂的安排,轉身就往新娘休息室另一邊的出口走。

  走了幾步廖佳又迅速轉過身,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個白色的手包,然後才急匆匆地拉著莫悔一起推門出去。

  可是她們沒想到的事情是,剛推開門就見到迎面走來兩個人,正是梁君毅跟盧青檬。

  廖佳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莫悔並不認識盧青檬。可是看到廖佳看她的眼神就猜出了八分。

  這可真算得上是狹路相逢了。

  ……

  廖佳迅速將莫悔推了進去,讓她鎖好門,然後站在外面擋住了梁君毅與盧青檬的去路。

  「兩位不是賓客麼,到新娘的休息室來做什麼?」

  梁君毅看到廖佳穿著一身白色的伴娘小禮服時忍不住有些呆住,一時忘了說話。

  盧青檬見到他這個樣子忍不住上前了一步,拿出自己的警員證說道:「收到指示,我們要進去搜查。」

  「新娘在換衣服,不能進去。」廖佳斬釘截鐵地拒絕。

  「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我就是太配合你們的工作才會弄得家破人亡。」

  盧青檬被廖佳的話噎住,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十年了,廖佳第一次在她面前這樣直接地提起這件事情,在她的記憶裡,廖佳留給她的一直是那個充滿了怨恨的眼神而已。

  其實對於盧青檬來說這件事情也一樣是她人生裡最大的瘡疤,不僅如此她還永遠地失去了戀人的心。

  「廖佳,請讓開,我們要進行搜查。」

  廖佳冷笑著向盧青檬伸出手道:「搜查令呢?沒有搜查令我憑什麼讓你進去?」

  盧青檬氣急,伸手就要去拉廖佳卻被梁君毅攔住了,梁君毅抓住盧青檬的手皺著眉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見到梁君毅這個時候還關心廖佳,盧青檬忍不住笑了起來,她自嘲地說道:「暴力執法,要不然呢?我還沒動手你就要心疼了麼?」

  這些年梁君毅被盧青檬偶爾的竭斯底裡弄得有些精疲力盡,都是結下的孽債,他皺著眉鬆開了廖佳的手道:「沒事,等搜查令來就是了。」

  「可是……」

  「盧青檬同志,這是命令。」

  盧青檬氣悶地收回手,一臉怒意地站在了梁君毅身前。

  她真的恨他,恨他為什麼要對廖佳動了真感情,為什麼會愛上黑社會的女人,他們明明是站在黑白的兩邊不該有重疊的人。

  如果當初她沒有自信滿滿地推薦他參加任務就好了,如果她沒有那麼信任他們之間的感情就好了,那現在就不會是這個結果。

  現在梁君毅已經變了,他原來跟她一樣嫉惡如仇,可是廖佳已經改變他了,他的態度已經跟原來不一樣了……

  盧青檬知道梁君毅其實是後悔的,當初他做決定的時候就在猶豫,如果不是盧青檬搬出梁君毅被黑社會害死的雙親,他根本就不會做那個決定。

  可是盧青檬不怪他,她只怪廖佳,這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改變了他。

  盧青檬恨廖佳,就跟恨所有的黑社會一樣。

  她恨這些邪惡的人,這些披著人皮的禽獸,這些讓社會陷入不安的人,這些摧毀無數家庭生活的惡棍!

  盧青檬的父親當年就是因為在地下賭場輸得傾家蕩產才會被警隊開除,最後被追債的人逼得自殺,所以盧青檬恨所有的黑社會,如果不是這些人,不是那些貪婪的地下賭場,她的父親不會變壞,她的家庭也不會破裂!

  可是她哪裡想到,這麼多年以後,她的人生卻再次被黑社會破壞了。

  梁君毅愛上任何人她都可以原諒或是放手,可是唯獨不可以是廖佳。

  「梁警官!盧警官!」一大批荷槍實彈的警員從不遠處趕來。

  梁君毅與盧青檬都同時回頭看去,誰都沒有對廖佳產生戒心,興許是因為在他們的記憶裡,廖佳一直停留在十年前的那個夏天,依舊是一個敏感、羞澀、內斂而不堪一擊的少女而已。

  只有廖佳自己知道,她早就不一樣了。

  也就是一閃身的功夫,廖佳從手上那白色的小包裡拿出了一把手槍,一把抓住還在回頭看的盧青檬,扣住她的雙手將她擋在自己身前,用那把手槍緊緊抵住了盧青檬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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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 00:08:56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55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預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就連梁君毅都有些慌了神。

  「退後。」廖佳衝著上前來的梁君毅冷冷地說道:「叫他們也都退後,不准靠近,任何人往前走一步我就開槍。」

  梁君毅不敢動作,忙叫身後的警員往後退,不敢激怒廖佳,要是她真的開槍了,她這輩子就完了。「廖佳,你知道你做什麼嗎?持槍劫持人質是要坐牢的!」

  「我可不怕坐牢,」廖佳拉著盧青檬一起擋在門前,表情堅毅:「坐牢難道還能比活在地獄裡更可怕麼?」

  梁君毅再次被廖佳的話刺痛了,看到梁君毅眼裡那痛苦的神色盧青檬忍不住冷笑了起來,她冷冰冰地說道:「廖佳,真沒想到,你身手變得這麼好。」

  「是啊,」廖佳給手槍上了膛,卡嚓的聲音聽得盧青檬不禁臉色蒼白,「我不知道幻想過多少次子彈打穿你大腦的畫面,搞不好今天我的夢想就成真了。」

  廖佳的語氣陰森,雖然她的語調是那樣的平靜,卻透著一股竭斯底裡來,這讓見慣了這種場面的盧青檬也忍不住害怕起來。

  她知道,廖佳是真的恨她,真的想殺了她。

  梁君毅緊張地注視著廖佳,他不禁想起廖佳的父親廖正天最後一天對他說的話。

  「你的內疚感還有廖佳的憎恨會折磨你一生,這是你的果報,你逃不了的。」

  ……

  那是廖正天執行死刑的前一夜,出於人道主義,死刑犯最後的願望他們一般都會滿足,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廖正天的願望竟然是見他一面。

  對於廖正天這個人,梁君毅的感情是非常複雜的。

  這個男人雖然是黑社會,卻有種儒雅的書生氣,甚至身上還有一種與黑社會分子格格不入的正氣。即便不願意承認,但是在梁君毅內心深處,他是非常敬重廖正天的。

  不僅如此,廖正天非常的賞識梁君毅,他一直都希望有個兒子能當自己未來的接班人,可是只有廖佳一個女兒,又不希望把那些壓力與複雜都放在自己的獨生女身上,所以當梁君毅這樣的未來女婿出現在他面前,他是真心相待,並且把他當做親生兒子一般疼愛與幫助的。

  這些都是梁君毅無數次猶豫的原因。

  他在黑色的世界裡有些分不清楚方向了,到底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他不清楚……

  他接觸到的這些黑社會並不是什麼凶神惡煞、無惡不作的人,更多的,他們有血有肉,也有家庭有愛人,有自己的煩惱與抉擇。

  可是,直到梁君毅穿著一絲不苟的軍裝走進囚室,見到戴著手鐐、腳鐐的廖正天時,他才終於清楚地感受到了那被他忽視的悔恨。

  是的,他後悔了。

  廖正天臉上卻沒有仇恨的神情,聽到鐵門打開廖正天抬起頭來,儒雅地笑了起來,然後對梁君毅溫和地點了點頭說:「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身上有股正氣,果然是穿警服的人,來,坐吧。」

  廖正天舉起被銬住的雙手,指了指桌對面的位置,梁君毅沉默地走過去,坐到了他對面。

  「怎麼,連話都不會說了?」廖正天即便穿著死囚的衣服,依舊有種氣度與威嚴,「連基本的禮貌都不懂了麼?」

  梁君毅取下警官帽放在一邊,叫道:「廖叔……」

  廖正天點點頭道:「嗯,這就對了,什麼時候都不能忘了禮貌與姿態,做大事的人不可以忽略這種細節。」

  梁君毅一愣,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他還會對自己說這種話。「廖叔,你不恨我麼?」

  「恨什麼?」廖正天失笑道:「你我立場不同而已。」

  「可是廖佳恨我。」

  聽到廖佳的名字,廖正天露出溫情脈脈的笑容來,目光柔和地說道:「廖佳被我慣壞了,不懂事。」

  梁君毅看著廖正天的樣子,忍不住有些哽咽。「可是我也恨我自己。」

  廖正天臉上還是和藹的微笑。

  「你的心情很矛盾,我可以理解。不過,小梁,我問你個問題,告訴我,你為什麼要當警察?」

  梁君毅沒想到廖正天會忽然這麼問,他雖然從不向人提及這件事情,可是此刻卻願意對廖正天說。

  「我的父親就是警察,當初參與一項臥底的工作,身份暴露被殺了,我的母親也被尋仇的黑社會逼著跳了樓,那一年我八歲。所以我從小就立志,長大了要當警察,剷除黑惡勢力,不讓同樣的悲劇再發生。」

  廖正天點了點頭道:「你的想法可以理解,也沒有錯,那你為什麼現在又後悔了呢?」

  「因為……」

  廖正天舉起手打斷了梁君毅道:「因為我並不壞,因為你發現黑社會的人也是普通人,竟然也有家有愛,會受傷有眼淚,竟然不是沒有靈魂的走獸,並不都是罪大惡極非死不可的壞人,是麼?」

  梁君毅想了想,果斷地點點頭道:「是。」

  廖正天笑了起來,雙手放在桌上,直視著梁君毅說道:「如果我是當初那批殺了你父母的黑社會,你知道我會怎麼做麼?」

  梁君毅立刻回答道:「就算你不得已殺了我的父親,你也不會再殺我的母親,你並不是壞人,我知道。」

  他親眼見到廖正天幫了很多生活在邊緣世界的人,同樣他也會資助窮學生,會幫被子女拋棄了的孤寡老人,他不是那種喪盡天良的人。

  「你錯了。」廖正天微笑著說道:「如果是我,我不僅會殺了你母親,還會殺了你,即便你只是個八歲的小孩。如果你還有祖父母,我也會殺了你的祖父母,你有外公外婆,我也要殺了你的外公外婆。斬草自然要除根,我不會留下任何被報復的機會。如果是我,你早就死了。」

  梁君毅目瞪口呆地看著廖正天,像是震驚與他口中的話。

  「您……」

  「我不像這麼殘暴的人是不是?」廖正天大笑起來,「我的確不是這麼殘暴的人,但是我有我的立場,有我要守護的世界。就像你有你的立場,你有你要守護的世界一樣。小梁,你明白了麼?這個世界上有時候沒有絕對地對錯,也沒有絕對的善惡,一切都是相對的。關鍵在於,我們選擇了什麼立場。」

  梁君毅彷彿有些明白廖正天的話,喃喃地問道:「那我的立場是對的麼?」

  「你的立場是相對的,有人會恨你,有人會感謝你,你毀了很多人的家,又破壞了很多人的家,但是事實上,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你的行為是無關緊要的。小梁啊,誰都拯救不了這個世界,我們能拯救的少之又少,關鍵不是你站在什麼地方,而是無論你選擇了什麼立場,都一定要寸步不讓地守護它,那麼至少,你拯救了那麼一部分會感謝你的人和你自己。」

  梁君毅看著廖正天,這是這麼多年來,自從他的父母去世之後,他第一次流下眼淚來。

  「所以我不用恨自己是麼?」

  「你不用,你做得很好,你是我的驕傲。」

  梁君毅終於大哭了起來,二十二歲的梁君毅,不苟言笑的梁警官在廖正天面前變成了一個大男孩兒,他知道自己被廖叔的這番話拯救了。

  「好了,別哭了,多大的人了。」廖正天嘆了口氣道:「我只是放心不下廖佳,她還小,我又太保護她,很多事情她都還不懂,該說的話我都已經告訴她了,可是我知道她肯定是放不下的,畢竟我死了,很多事情就變了。」

  「廖佳恨我,我知道。」

  「廖佳肯定恨你,可是無論她恨你,做了些什麼過激的事情,你都要原諒她,不惜一切地救她。就算不可以在明裡,至少在暗裡,這個要求你會答應我麼?」

  「會的,就算廖叔不說我也會的,這是我欠她的。」

  廖正天點點頭,嘆息般地說道:「是啊,你的確欠她的,這件事情,你對不起的只有廖佳。你的內疚感還有廖佳的憎恨會折磨你一生,這是你的果報,你逃不了的。」

  ……

  是,這是他梁君毅的果報,他從來不打算逃避,他願意被自己的內疚感和廖佳的憎恨折磨。

  但是這不該是廖佳的果報,她也不該是那個承受苦果的人,所以看著廖佳拿槍指著盧青檬,梁君毅比誰都要焦急。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已經僵直了十來分鐘了,廖佳感覺在場的警員們都在蠢蠢欲動。

  「把你們的武器都放下來。」廖佳冷聲道。

  「全都後退,把槍放下。」梁君毅毫不猶豫地對身後的警員們發號著命令。

  梁君毅是市局的刑警隊長,正科級別,比在場所有人權利都大,誰都不敢不聽他的指揮,紛紛放下了手上的手槍。

  「你還有什麼要求都可以說,只是不要衝動。」

  廖佳冷笑著問:「擔心我殺了盧青檬是麼?」

  「是,」梁君毅斬釘截鐵地說道:「你殺了她,就連我都救不了你了,我不能看著你送死。」

  梁君毅的話說出口,盧青檬與廖佳都愣住了。

  盧青檬不可置信地看著梁君毅,她想不到到了這種時刻,她在乎的竟然還是廖佳!

  「這麼多人想看我的新娘,就讓你們看一眼好了。」

  只聽見門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是沈雪堂在說話。

  所有人都是一驚,廖佳身後的門被打開了,只見十幾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站在門後,身上纖塵不染,打頭的就是陳星。

  廖佳回頭看向陳星,陳星安慰地衝著她點了點頭,表示一切都解決了,廖佳這才鬆了一口氣。

  眾人讓開,沈雪堂牽著莫悔走了出來,緝毒大隊的也知道,證據肯定都被銷毀了,這麼多天的部署全都白費了!

  陳星他們已經把所有貨都銷毀了,塑膠外套也燒得乾乾淨淨,沒有留下任何證據。

  梁君毅卻忍不住鬆了一口氣,他看向廖佳道:「還不放開她。」

  廖佳知道危機解除,渾身緊繃的神經總算是鬆懈下來,可就是她鬆下來的這一刻忽然被人用肘部痛擊了腹部!

  盧青檬趁著廖佳鬆手的空檔襲擊了她,反手就去奪她手上的槍。

  但是誰都沒有料到的是,那上了膛的槍在這個時候走火了。

  只聽到砰的一聲,有人中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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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 00:09:07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56

  盧青檬握著手槍呆住了,那一槍正打在廖佳的胸口,鮮血佈滿了人們的視線,不過一瞬間的功夫,她的白禮服就被血染成了紅色。

  梁君毅像是瘋了,他拉開盧青檬,一把抱住往後倒的廖佳,伸出手摀住她的心口竭斯底裡地吼道:「救護車呢!叫救護車啊!」

  盧青檬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在場的警官們都被這一幕鎮住了,他們不清楚為什麼一向不苟言笑的刑警大隊隊長,會為了一個持槍的劫匪喪失了理智。

  還是緝毒大隊的隊長第一個反應過來,快步上前來說道:「底下堵死了,救護車也進不來,這裡是頂層上面就停著直升機,我們馬上送她去最近的醫院還來得及。」

  梁君毅抱起廖佳就跑,一旁的陳星此刻也管不了什麼立場不立場的了,跟上去摀住廖佳不斷出血的胸口,跟著他一起往頂樓去。

  沈雪堂一直捂著莫悔的眼睛,他感到自己懷中的人一直在顫抖著。

  「對不起,婚禮只怕不能繼續辦下去了。」

  莫悔緊緊抓著沈雪堂的西裝,用顫抖的聲音說:「我們一起去醫院,現在就去。」

  沈雪堂立刻安排人去會場照看外面的場面,然後就帶著莫悔就一起往醫院趕。

  等陳蒙知道廖佳受傷的消息跑來的時候,看到的只是一地的鮮血和拿著手槍呆坐在地上的盧青檬……

  ……

  廖佳在迅速地失血,直升機上梁君毅緊緊抱著廖佳,替她捂著傷口的手不住地顫抖,彷彿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艱難地抽著氣。

  梁君毅一生都從沒有像此刻這般恐懼過,在異國他鄉神秘詭譎的熱帶雨林裡,深入毒窟面對最兇惡最殘酷的罪犯時,他都沒有怕過。

  槍林彈雨有什麼可怕?窮兇惡極的殺手有什麼可怕?指著自己太陽穴的機槍又有什麼可怕?

  都不及此刻,當廖佳的生命迅速在自己懷中流逝時讓他來得恐懼。

  梁君毅此刻怕得要命。

  他感覺懷裡的廖佳在飛速地喪失著生氣,她就像一朵即刻萎謝的花朵,凋零地那樣令他猝不及防。

  梁君毅這樣錚錚鐵骨的男人,卻幾乎急得要哭。

  「廖佳……我求求你,我求堅持住……」

  梁君毅聲音哽咽,渾身都是廖佳的血。

  她的鮮血這樣的溫熱,紅得他膽顫心驚。

  他不知道為什麼怎麼捂都摀不住她身體裡往外滲出的血,他沒有想過有一天廖佳會比他先死,他無法想像她將不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某個地方。

  如果廖佳不在了,那麼以後的千日萬日,這蒼涼的人世,他獨自一人要怎麼煎熬?

  ……

  直升機到了醫院,樓頂有等好的醫護人員,梁君毅抱著廖佳下了飛機,迅速把她放上迎上來的擔架上。

  所有人都在爭分奪秒,大家都知道,爭取一秒就是爭取到廖佳活命的機會。

  梁君毅寸步不離地跟著廖佳,完全不在乎同僚們懷疑、探究與不解的目光。

  直到這一刻他才清楚的明白,什麼都是虛假的,都是次要的的,這個世界上只有廖佳,他的生命裡只有廖佳是唯一重要的,不可替代的。

  只要他能活下來,他願意做任何事情,就算是脫掉這身軍裝,從此用餘生跪在廖叔的墳前懺悔他都心甘情願。

  梁君毅從不求神拜佛,從不相信上帝,可是這一刻,他的內心充滿了虔誠,他願意用永生永世的煎熬換廖佳的一條命。

  廖佳被放上推車,醫護人員推著她飛快地往手術室跑,就在這時,梁君毅看到廖佳忽然睜開了眼。

  「醫生,她睜眼了!」

  廖佳目光渙散,終於將目光聚焦在了梁君毅臉上,她微微張了張嘴像是要說話。

  「廖佳,你是要說話麼,你要說什麼?」

  梁君毅激動地撲上前去,把耳朵湊到了廖佳嘴邊。

  他聽見廖佳艱難地呼吸著,像是要很用力才能吸一口空氣。

  「君毅……」

  再次聽到廖佳叫他的名字時,梁君毅百感交集,正想說話卻聽到廖佳氣若游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一字一頓地說:「我……永……遠……都……不……原……諒……你……」

  ……

  急救室的門被關上,紅燈亮起,所有經過的人都忍不住用一種同情而憐憫的目光看著那個站在手術室外渾身血紅的男人。

  梁君毅渾身都是愛人的鮮血,他獨自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目光失去了焦距,就像是失了魂魄的行屍走肉。

  是啊,廖佳永遠都不會原諒他,就算全世界都原諒他,廖佳也永遠都不會原諒他,到死都不會。

  所以他也不可以,不可以有一秒不怨恨自己,他也永遠都不可以放過他自己。就算是有一天他死了,他躺在墳墓裡,他也要在黑暗與腐朽裡懺悔他犯下的罪過……

  沈雪堂和莫悔感到的時候梁君毅還是那樣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莫悔只看了梁君毅一眼,就因為那滿身的鮮血不敢再看了。

  可是那一眼就夠了,她從沒見過那樣的眼神,只一眼就不會忘記。

  莫悔想,梁君毅也許真的是活在地獄裡的人吧。

  可是想到那倒在血泊裡的廖佳,莫悔還是忍不住恨他,人都是私心的動物,無法不偏心偏信……

  陳星他們緊接在莫悔他們後面趕到了,他一看到梁君毅站在手術室外就一拳揍了上去,梁君毅也不閃躲,硬生生地受了他那一拳。

  「你滾,這裡沒有人想見到你。」他抓著梁君毅的衣領對他吼道:「你害得她還不夠麼?一定要讓她死把她挫骨揚灰你才滿意麼?」

  梁君毅冷哼一聲,笑了起來。

  「你他媽還笑!」陳星又是一拳打過去。

  沈雪堂終於看不過去,示意一旁的手下將陳星拉開,然後冷冷地看了一眼被揍倒在地上的梁君毅,面無表情地說道:「梁警官,你還是走吧,就算廖佳醒過來也不會想看到你。搶救結束之後,我會告訴你她的情況的。」

  聽到廖佳的名字梁君毅才微微有些回過神來,他乘著身子站起來,失魂落魄地往走廊外走去。

  莫悔忍不住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她覺得梁君毅像是已經死了。

  梁君毅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只是這樣行屍走肉一般地往前走,一直到走出醫院,午後灼灼的陽光刺痛了他的雙眼,他才恍然回到了人間。

  梁君毅走後,沈雪堂立刻對陳星說:「估計搶救還有一陣子,你去把手洗了,再把身上的衣服換了。」

  陳星這才想起莫悔的暈血症,又看到自己手上身上都是血立刻就轉身準備去清理一下,可才走一步卻又被莫悔叫住了。

  「陳星,等一下!」莫悔躲在沈雪堂身後,不去看他,「你哥哥陳蒙呢?你告訴他廖佳出事了麼?」

  「我告訴他了,廖佳一上直升機我就跟他說了,照說應該快到了,我再給他打電話。」

  「行了,快去換衣服吧。」沈雪堂催促道。

  陳星走了,莫悔才敢往外看,她覺得自己興許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治一治她的暈血症了,她不想總是這樣,在自己愛的人承受著苦難的時候,既不能夠幫忙,也不能夠看他們一眼……

  手術室外大家都在安靜地等待著,誰都沒有想到,這樣夢幻的一天會用這血腥的方式結束,手術拖得越久大家就越不安。

  陳星一直在門口踱步,抱怨著他哥哥陳蒙。「打了幾個電話過來問我廖佳的情況,就是不出現!平時那麼積極,怎麼關鍵時刻人不見了!」

  「會不會是堵在路上了?」莫悔有些不安地問道。

  「堵路上也不會堵兩個小時吧!」

  陳星正說著,手術室的燈就熄滅了,廖佳戴著呼吸機被推了出來,他們想上去查看卻都被醫生攔住了。

  廖佳被直接推進了重症監護室,主治的醫生走了出來沈雪堂立刻上前詢問。

  「脫離危險了麼?」

  「你們是病人的家屬麼?」

  「她的親人都不在了,有什麼情況可以都告訴我,我們是她的朋友。」

  醫生拿下口罩,面色凝重地搖搖頭道:「病人失血太多,推進手術室的時候已經休克,雖然經過搶救恢復了心跳,也治療了心肺的損傷,但是還是沒有呼吸,血壓也非常不穩定,都要靠機器才能維持生命體征……」

  莫悔聽到醫生這麼說心已經涼了一大半,她語氣顫抖地追問道:「醫生,你能說得明白一點麼?」

  「病人是腦死亡,拔掉機器不要幾秒就會死,所以希望你們能夠做好心理準備,雖然具體情況還有待確認,但是基本上是沒有什麼希望了。」

  聽到醫生這麼說莫悔差點就站不穩,還好沈雪堂從身後將她扶住了。

  「你懷著孩子,不要太激動。」沈雪堂扶住莫悔,問醫生:「這麼肯定麼?一點希望都沒有了麼?」

  「具體的我們還要做幾項測試,如果十二個小時候還是深昏迷的狀態,對所有應激測試都沒有反應,就可以確定是腦死亡了。到時候是選擇繼續插著呼吸機還是去申請死亡證明,你們可以好好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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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發表於 2016-10-3 00:09:45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57

  十二個小時過去了,廖佳還是深度昏迷,醫生已經確診腦死亡,醒來的機會幾乎是沒有的。

  在醫生的意義上,廖佳已經死了。

  莫悔站在廖佳的病床前,幾乎不敢相信,十幾個小時之前她還是活生生的人,還坐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陪她一起笑的人,轉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你呢?你還準備活在十九歲那一年麼?你準備什麼時候走出這件事情,什麼時候才願意長大?」

  「也許明天?也許這場婚禮以後?」

  「那陳蒙得好好感謝我才是。」

  中午的對話又出現在莫悔的腦海裡,廖佳聳著肩輕鬆微笑的樣子,深深的刻印在莫悔的腦海裡。

  可是婚禮中斷了,廖佳也並沒有熬到明天。

  沈雪堂從身後抱住莫悔,莫悔轉過身把腦袋埋在雪堂的胸口無聲地掉下淚來。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為任何人這樣掉過眼淚了。

  誰的心都不是死的,經歷再多的波折磨難又如何,你以為你的心靈已經失去了彈性,可人生總還有更徹骨的悲傷等待著你,去刺激你那麻木的靈魂,讓你再去懂得什麼是疼痛,什麼是眼淚,什麼是蒼涼。

  「老大……」陳星剛剛也蹲在角落哭了一場,此刻聲音還有些沙啞,他低聲說道:「還沒有找到我哥的人。」

  聽到陳星說陳蒙還是沒有消息,莫悔那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了,從知道廖佳腦死亡的消息開始,陳蒙一直沒有消息,之前大家忙著處理廖佳和醫院的事情,還忙著對付來詢問的警察,所以都沒管他,可是現在都已經過去十二個小時了,到了深夜竟然還是沒有聯繫到他。

  「我有點擔心……」

  莫悔看向雪堂,兩人目光對視,她便看出雪堂也跟他有一樣的憂慮。

  「梁君毅跟盧青檬都聯繫到了麼?」沈雪堂問。

  「梁君毅聯繫到了,也告訴他廖佳的消息了,他知道之後什麼都沒說就直接掛了電話……盧青檬還沒有找到,不過……有手下說看到盧青檬跟著我哥一起出的大廈……」陳星一臉的焦慮,問道:「老大,你說我哥會不會又衝動地做傻事兒啊?」

  沈雪堂目光一沉,立刻說道:「讓所有人都去找陳蒙,讓他千萬不要衝動,無論他在做什麼,都給我敲暈了帶過來。」

  「是,這就去辦。」

  陳星轉身就走,可是他才走幾步就猛地停下了腳步,望著走廊另一頭定住了。

  沈雪堂與莫悔也順著陳星的目光看去,只見到走廊的那一頭走來一個男人,他手裡拿著一把手槍,正是廖佳今天拿的那一把。

  「哥!」

  陳星立刻迎過去,可是陳蒙卻像是沒看到他一樣,直接穿過了他,也像是沒有看到沈雪堂與莫悔一樣,看了一眼玻璃窗裡的廖佳,就猛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莫悔本來有很多話要說,可是在見到陳蒙痛哭的時候全都說不出口了。

  這個時候語言又有什麼意義呢?

  這個女人他愛了那麼多年,從懵懵懂懂的歲月開始他就一直仰慕著她,看著她笑,看著她哭,看著她遍體鱗傷。

  他從一個少年長成了一個男人,守在她身邊那樣久,只想等到有一天她能夠為他展開笑容,能允許他走進她的生命裡,眼看著就要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廖佳卻出了這樣的事情。

  陳星見到哥哥哭,也忍不住轉過頭去擦了一把眼淚。

  上天賦予這兩個人的折磨都太多了,只有陳星最瞭解他的哥哥,明白他那看起來粗糙的外表下,為廖佳藏著多麼溫柔而洶湧的愛意。

  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像陳蒙一樣,從小到大都只愛著一個人,即便那個人從不給予他回應,他還是不計較回報的付出著?

  陳星看著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廖佳,想著,難道這就是老天爺給他們的回報麼?他們犯了什麼錯,一定要這樣對待他們?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所有人裡只有沈雪堂並沒有傷春悲秋,他上下打量著陳蒙,然後迅速走過去奪走了他手中的槍。莫悔也跟過去,見到雪堂取下了彈夾,她探頭一看,裡面的子彈都沒了……

  莫悔的心裡咯登一下,覺得她之前的預感興許就要成真了。

  「陳星,把這東西銷毀掉,別留下痕跡。」

  沈雪堂將手槍交給了陳星,陳星也想到這件事的可怕,拿著槍立刻就走了。

  沈雪堂看著跪在地上的陳蒙,強忍著怒意問道:「陳蒙,這十二個小時你到底去做什麼了?」

  陳蒙垂著腦袋,止了眼淚,冷笑著說道「你們知道麼,根本不是槍走火了。」

  ……

  陳蒙一開始只聽說新娘的休息室出了槍擊案,他知道廖佳在那裡陪著莫悔,所以第一件事情就去趕去休息室,可是卻只看到滿地的鮮血和呆坐在地上的盧青檬。

  盧青檬手裡拿著一把槍,那把槍陳蒙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他送給廖佳的!

  他一直知道廖佳平時有收集武器的愛好,所以特意請人給她打造的一隻小手槍在她生日的時候送給她。

  這把槍全世界只有一這一把,絕無第二隻。

  陳蒙幾乎是衝到盧青檬面前,他奪過那把槍對著盧青檬吼道:「為什麼這把槍會在你手上?地上的血是怎麼回事!」

  盧青檬臉上有癲狂的神色,她看著陳蒙手上的槍直冷笑。

  「棒!」盧青檬詭笑著做了一個開槍的手勢,「你們的廖佳沒了。」

  ……

  沈雪堂很少這麼生氣過,今天陳家這兩兄弟簡直都跟中邪了似的,盡做一些沒有腦子的事情。

  「槍沒有走火,是盧青檬故意的是麼?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麼?」沈雪堂氣急敗壞地說道:「為什麼槍裡沒有子彈了,你把盧青檬怎麼了?」

  「殺了。」陳蒙抬起頭直視著沈雪堂,眼裡瘋狂的神色,簡直就是已經入了魔障的人,「一共六槍,她的四肢、胸口還有腦袋……我保證她死得很痛苦!」

  沈雪堂抬起腿,毫不留情地一腳踹過去,踹得陳蒙重重地摔到地板上。

  踹完了沈雪堂像是還不解氣,拎著陳蒙的領子拖著他走了好幾米,才用力把他再次仍在了地上。

  「小時候就是這樣,每次你闖禍廖佳都護著你,心疼你,幫著你。所以我今天不在她面前打你!」

  沈雪堂掄起拳頭就揍在陳蒙臉上,陳蒙剛站起來就又被一拳打得一個踉蹌再次摔倒在了地上。

  「什麼時候你才懂得顧全大局,才懂得辦事前動動腦子,就算你要報仇一定要現在麼?一定要那麼衝動地殺了她麼?怎麼,你想給盧青檬陪葬麼?」

  沈雪堂恨鐵不成鋼地抓著陳蒙的衣領,可是他卻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廖佳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聽到陳蒙這麼說,沈雪堂又是一拳打過去,打得陳蒙吐出一口血來,還帶出了一顆牙齒。

  「誰說廖佳死了?不過是一個醫生的診斷而已,你怎麼知道就沒有希望了?你對廖佳的愛就這麼脆弱麼?」

  陳蒙的眼光這才有些神,他猛地抓住沈雪堂激動地問道:「廖佳還有可能醒過來麼?」

  「幾乎不可能,只有微乎其微幾近渺茫的可能性,」沈雪堂不耐煩地扯開陳蒙的手,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說道:「但是如果病床上躺著的人是莫悔,不到她化成白骨我是不會放棄希望的。」

  陳蒙震了震,在地上呆坐了幾秒才擦了擦嘴角的血踉踉蹌蹌的爬了起來。

  沈雪堂失望地看著他說道:「你先到外面避一段日子,我會安排你出國,現在就走。」

  「我不走!」

  「你不走那真是再無跟廖佳相見的日子了。」沈雪堂雖然生陳蒙的氣,但是也不可能不管他,「廖佳還沒斷氣,你就不準死,既然不能死,就給我想辦法好好活著。陳蒙,到了這個份上了,請你表現得像個男人。」

  陳蒙呆站在門口,像是被沈雪堂罵醒了。

  沈雪堂見他這個樣子冷哼了一聲道:「再進去看看廖佳吧,你不剩多少時間了。」

  見陳蒙再次走進去,莫悔立刻上前拉過雪堂的手查看,剛剛看他揍陳蒙揍得那麼用力,她真怕他打傷了手。

  沈雪堂垂著眼看著莫悔,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你瞧,跟著我的日子,只怕沒有一分鐘是安寧的,都是群不省心的東西。」

  莫悔微笑著搖搖頭道:「我不覺得不安寧,反而是覺得我這才有些懂得你了。」

  「懂我什麼?」

  莫悔還是搖頭,轉而問道:「你現在準備把陳蒙怎麼辦?」

  「給他兩分鐘看看廖佳,然後馬上帶他走,他不能再在這裡呆了。」

  莫悔點點頭,也擔心起來,低聲說道:「也不知道陳蒙這麼莽撞是怎麼處理盧青檬的屍體的,只怕警察很快就會找過來……」

  沈雪堂聽到莫悔這麼說,也不禁覺得陳蒙只怕根本就沒有處理屍體,知道不能再拖了,陳蒙呆在這裡簡直就是定時炸彈!

  他立刻打電話給他安排了船,想讓陳蒙連夜就離開這裡。

  「走吧。」沈雪堂強忍著踹一腳的衝動催促著陳蒙。

  陳蒙還是癡癡地握著廖佳的手不肯離去。

  「現在做出這個樣子還有什麼意義,你自己做出了不負責的選擇,就要承擔這個苦果。」沈雪堂冷漠地說道:「現在就跟我去碼頭,要不我就拔了廖佳的呼吸器。」

  陳蒙也不再耽誤立刻站了起來,經過莫悔的時候他略微停了一下腳步道:「嫂子,對不起了。」

  「沒關係,去吧,我會守著廖佳的。」

  陳蒙點點頭然後頭也不回地出了病房。

  沈雪堂領著陳蒙去了碼頭,然後讓保護莫悔的那一批兄弟們送莫悔先回家休息。

  莫悔還想再陪陪廖佳,可是做了一陣子,就覺得實在有些支持不住了。興許是懷孕了,不像從前那樣強壯了。

  「廖佳,我信你。老天爺沒讓你真的死,只是讓你躺在這裡,一定是有原因的。」莫悔握住她的手道:「你就當是休息一陣子,等你再次醒來,那些瘡疤一定就可以癒合了。」

  莫悔站起身準備離開醫院,可她剛剛走到走廊上,就見到一老一少兩個警察走了過來,頭一件事情就是向她詢問陳蒙的去向。

  「我們現在懷疑陳蒙跟一樁殺人案有關,莫小姐你知道他人在哪裡麼?」

  莫悔臉上有淡淡的倦意,她漫不經心地打了個哈欠道:「我哪裡知道,我一直在醫院裡。」

  「有人看到陳蒙進了醫院,不需要我們調出監控錄影來提醒你吧?」

  莫悔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我懷孕了,孕婦的記性都不大好。」

  帶頭的年輕警員看到莫悔就有氣,這種黑社會的女人哪個不是心如蛇蠍的?

  「那就請莫小姐跟我們走一趟,我們有些問題要問你。」

  「我為什麼要跟你走?」莫悔毫不猶豫地嗆回去,「你有拘捕我的權利麼?我犯了什麼法麼?還是我是犯罪嫌疑人?」

  年輕警員被噎得一肚子的火,今天他們的任務接二連三的失敗,前輩還被黑社會仇殺,誰不是受夠了氣?

  「配合警方工作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

  「應盡的義務我肯定會盡,可是我沒聽說過半夜為警方盡義務的。」莫悔微笑著說道:「你們可以明天早上,等我睡醒了再來我家找我,到時候我很願意配合你們的工作。」

  「你!」

  年輕警員激動地上前一步卻迅速被莫悔身後的保鏢攔住了。

  莫悔身後跟著四個身材高大的堂會兄弟,都是沈雪堂親信的人,自然是不會讓自己大嫂受委屈的。

  站在一旁的老警員見到後背跟這群人僵持起來立刻將年輕警員拉到了身後。

  「那就請莫小姐明天早上來警局回答我們幾個問題了。」

  莫悔微笑著點點頭,說道:「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莫悔在保鏢的護送下離開了醫院,一進車子她就給雪堂打電話,卻怎麼打都沒有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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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發表於 2016-10-3 00:09:58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58

  夜色裡城市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宮,道路與道路糾結在一起,街道互相纏繞,到處都是身陷在這座陷阱裡的男男女女。

  「老大,你別管我了,停車吧!」

  離碼頭不遠了,可是身後的那輛警車還在窮追不捨。

  「停車好讓你被槍斃麼?」

  車子猛地轉彎繞進一個勉強容一車駛過的小巷子裡,警車來不及轉彎略停了一下,便被甩了下去。

  沈雪堂繼續專注地開車,雖然嫻熟的車技再加上高性能的跑車讓他成功甩掉了跟在身後的警車,陳蒙卻還是心緒不寧。警車肯定看到沈雪堂的車牌了,所以他無論能不能走脫,大哥都要陷入麻煩裡。

  車子猛剎在碼頭邊,快艇已經停好了,陳蒙來不及跟沈雪堂說一句話就被他猛地推下了碼頭重重地摔到了甲板上。

  駕駛快艇的男人迅速發動了船,陳蒙坐起來看向碼頭,沈雪堂還站在那裡,一身白色的燕尾服。

  不遠處有警車駛來,此起彼伏的警鈴漸行漸近,沈雪堂卻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碼頭上。快艇急速離去,陳蒙站起來看向遠處的碼頭,那白色的身影漸漸只剩下一個小白點……

  在這個瞬間,陳蒙原本清晰的腦子忽然混沌起來,他彷彿聽到了夜幕下城市的悲嚎。

  這座城市金玉其表、敗絮其中,萬般罪孽都被隱藏在黑暗裡。有人被殺,有人殺了人,有人忍受著飢餓,有人獨自絕望,有人靜默地等待,有人躺在病床上正在緩慢的死去,有人正在亡命天涯。

  這個他生活了一生的城市,富裕繁華、奢靡空洞,可這裡卻有他的青春,有他的兄弟與朋友,有他一生所愛。

  可是瞬間之後,這些就都不再存在了。

  說一聲再見,就是死去一點。

  ……

  車子往沈雪堂在新區的房子開去,今天是沈雪堂與莫悔結婚的日子,按照之前的約定,莫悔是要搬去雪堂這邊的公寓住的。

  雖然他們還沒有完成所有的儀式,也沒有正式公證結婚並不是受到法律承認的夫妻,但是在禮堂上,莫悔下定決心走向沈雪堂的時候,她就已經把她的生命與他的生命連結在一起了。

  車子停在高達三十層的豪華公寓樓下,莫悔抬頭看的時候,覺得自己面對的像是一個現代化的巨型大怪物,冷漠、麻木、毫無生氣。

  只是沈雪堂不喜歡獨門獨棟的別墅,他只喜歡這類電梯大廈,原因很簡單,因為電梯大廈更具私密性,不會被窺視,走到頂層的私家花園時也不會有隔壁的鄰居來跟你打招呼。天空與水泥鋼筋都是壁壘,把這個空間與外面的世界隔絕開來,絕對*、安全。

  莫悔忽然想,興許她愛的這個男人心裡有一塊連她都不曾見過的地方,那個地方不是白色的,也不是黑色的,只是沒有光空蕩蕩的,裡面藏著什麼她卻不知道。

  沈雪堂的豪宅在最頂層,可以俯瞰這座城市,遠遠地脫離地面與人群,看起來這座房子的主人像是不需要跟這個世界太親近,也不怎麼愛這個世界似的。

  頂層只有這戶,樓頂是私家花園。出了電梯就是單獨修建的玄關,因為莫悔要搬來,所以從今天開始都有保鏢二十四小時在這裡執勤,再往裡走有一扇指紋識別的門,只有沈雪堂與莫悔的指紋才能打開。

  莫悔忍不住覺得自己回的不是家,而是一個巨型的保險箱。

  走進去莫悔更加覺得這套房子大得離奇,沈雪堂不是什麼有興趣愛好的男人,不喜歡藝術也不喜歡音樂,家裡沒有畫也沒有雕塑幾乎沒什麼裝飾品,只有幾株巨大的綠色盆栽。

  裝修是冷色調的,屋子裡顯得沒有什麼人氣,只有一片死靜,明明是盛夏,莫悔竟然覺得有些發冷。

  沈雪堂的電話還是打不通,莫悔有些擔心,可是這也並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又沒見到陳星來報告,便也不讓自己胡思亂想,只拿了一個毛毯靠在沙發上開著電視機等他回來。

  看著綜藝節目裡搞笑藝人賣力而浮誇的表演,莫悔忽然想,雖然現在的情景算不得多美好幸福,甚至還有些冷清孤絕,但是她好歹是有家了,有真正的屬於自己的小家,雖然這個房子這樣大這樣空蕩蕩,但是她卻不用擔心這裡沒有她的立足之地,這裡有可以讓她等他回家的人,這裡也是她可以回去的地方。

  這種感覺她真的好久沒有體會過了,上一次還是在她很小的時候,遠得她幾乎記不起是什麼感覺。

  家,她有家了。

  莫悔不知不覺在沙發上睡著了,等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天亮了。

  雪堂還是沒有消息。

  她的一顆心再次懸在了嗓子眼,正想給陳星打電話的時候,陳星就打了過來。

  「大嫂,我在門外,有事情找您處理。」

  莫悔打開門,見到陳星手上拿了一個文件夾,神色嚴峻。她疑惑地請他進來,剛坐穩陳星就立刻把文件夾推倒莫悔面前說道:「嫂子,這裡的幾份文件麻煩你簽一下。」

  「文件,為什麼要我簽,雪堂人呢?」

  陳星面有難色,想了想還是乾脆地答道:「這是幾份贈送協議,老大要將他名下的財產全都贈送給你,包括他在公司的所有股份和在本市全部的房產。」

  莫悔的面色冷了下來,她逼視著陳星的眼睛質問道:「雪堂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大哥昨天晚上被拘捕了。」

  莫悔的臉色一下就白了,過了幾秒才從震驚中回神。

  「告訴我具體情況。」

  「大哥送我哥去碼頭的時候被警察追捕,老大沒聽警告,還是護著我哥上了快艇,所以就被拘留了……應該會以窩藏罪和包庇罪起訴他。」

  「昨晚發生的事情為什麼到現在才告訴我?」

  「老大的吩咐,說是怕你昨天知道了晚上會睡不好……」陳星嘆息一聲道:「嫂子,大哥的事情我們都會盡力的,您還是先把這個簽了吧……」

  莫悔拿著筆,看著文件上沈雪堂的簽名一陣心酸。

  「他為什麼要把財產都贈送給我?」

  「大哥在接受調查,警方肯定藉著這個機會徹查我們的底。」

  「送給我了,就是我的了,警察就沒法查了對麼?」莫悔抬起頭看向陳星問道:「雪堂這麼做我可以理解,為什麼你也同意,不擔心我麼?」

  將公司的股份、所以的財產都給了她,堂會的兄弟們會怎麼看雪堂呢?應該有比她更合適的人選才是。

  「大哥信你,我就信你,堂會的兄弟也就都信你,我們的道義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陳星的眼神堅定,語氣堅決地說道:「嫂子,簽了吧,簽了這個協議之後,你就是這座金銀城的新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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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 00:10:11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59

  誰能想到世事無常到這個地步?昨天之前莫悔還什麼都不是,今天她就變成這座城市最富有的女人了。

  可是命運很公平,昨天她還與愛人攜手站在禮堂上接受大家的祝福,而今天他們就隔著冰冷的水泥牆與鐵窗連見一面都做不到。

  「怎麼回事,不是說你們今天會擔保他出來麼?」莫悔坐在沈雪堂的辦公室裡有些焦急地詢問著陳星,「是不是又出什麼變故了?」

  「不讓擔保,」陳星忿忿地說道:「好不容易抓住了一個黑社會老大,怎麼可能那麼容易放出去,我聽說他們已經申請延長一個月的拘留期,肯定是想藉著這個機會查個底朝天。」

  自從遇到沈雪堂以來,這是莫悔頭一次遇到他不在自己身邊的情況,一時間也慌了手腳,她自己也被關進去過,所以她知道那個地方一點也不好,尤其是警方一直對雪堂虎視眈眈,怎麼會善待他?

  「嫂子,你別慌,我們是黑社會,哪有不進局子的,您別太擔心了。」

  陳星接到的命令就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安撫莫悔的情緒,不能讓她動氣或是傷了身體,所以明知道情況並不好,卻只得假裝一切安好。

  莫悔被陳星的這句安慰的話弄得哭笑不得卻也無可奈何。她的手緩緩放到肚子上,明知道陳星是在糊弄自己,卻只得強迫自己去相信他,因為除了自我安慰,她發現她也沒有任何的辦法。

  莫悔相信誓言,也遵守誓言,所以當她在禮堂許下相互扶持、不離不棄的諾言時,就下定決心這樣去做,無論她跟沈雪堂之間有沒有法律的牽連。

  可是莫悔頹喪的發現,她竟然做不到與沈雪堂相互扶持,當他有難的時候,她根本沒有任何力量幫助她。莫悔從來都是得過且過,只希望過安穩平靜的人生而已,可到了這一刻,她忽然厭棄從前隨波逐流、被動麻木的自己。

  她渴望自己能夠變得強大起來,變得真正的強大,而不是站在弱者的位置上,一直等待著被沈雪堂拯救。

  莫悔臉上那隱隱的彷徨的神色漸漸退去,再次抬起頭看向陳蒙的時候,她的神色已經很平靜了。

  「我明白了……」莫悔站了起來說道:「我先回去休息一會兒,下午還要產檢。」

  「好的,有什麼文件需要簽署的,我會晚上送去公寓的。」

  「嗯,你別送了。」

  莫悔在幾個保鏢的護送下出了辦公室,陳星看著她的背影,思考著她這幾天的表現。

  好像對於一個丈夫被關在牢裡的女人來說,她的反應看起來太冷漠了一些,甚至沒有掉一滴眼淚,既沒有不知所措,也不曾關心則亂,而是安靜、溫和、波瀾不驚。

  這樣會不會太麻木了一點?

  再想想沈雪堂無條件的信任與關懷,陳星甚至懷疑莫悔這位大嫂是不是真的愛他們的大哥……

  莫悔其實並不是冷淡,她只是克制。這是她多年積累出的生活方式,克制、忍耐,尤其是在逆境裡,在承受傷害的時候,她發覺這兩種品質是最能夠幫助她的。

  竭斯底裡也好,失去冷靜也好,都是要有資本的,她從來沒有這個資本去做這種事情,她的人生向來是一步都不能踏錯的,可即便百般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卻還是活得如此狼狽,她哪裡還敢放縱自己的情緒?

  嘆著氣走到樓下的時候莫悔見到門口的保安正攔著一個人不讓他進會館,她覺得那人的身影有些熟悉,仔細一看發現竟然是梁君毅。

  他怎麼會來這裡,而且還穿著便服?

  莫悔對身邊的保鏢祝福了一句,保鏢便走上前跟保安說了句什麼,然後就領著梁君毅過來了。莫悔怕梁君毅不記得自己是誰,畢竟這是他們第一次單獨見面,便自我介紹道:「我是莫悔,沈雪堂的妻子,梁警官還記得我麼?」

  「記得,」梁君毅說道:「我就是來見你的。」

  莫悔一愣,疑惑而防備地問道:「你來找我?」

  「是,受人所托。」

  不過幾日不見梁君毅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他才三十多歲,年紀輕輕就當是了刑警大隊的隊長,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可是此刻卻像老了十歲似的,臉上儘是疲憊的神態,滿眼的血絲,看起來很多天都沒有睡覺似的。

  莫悔對梁君毅有些恨不起來,甚至多少有些同情,可是他的身份尷尬,她的立場也很絕對,所以她也不想跟他多說廢話浪費時間,便直接問道:「你說受人所托,是受誰所托。」

  「沈雪堂。」

  莫悔愣住,卻不敢完全相信他,他不是當過臥底麼,自然演技不差,雪堂又處在那麼敏感的時期,她自然不會因為梁君毅眼裡那點血絲就信任這個男人。

  「我並不知道你跟雪堂還是朋友,也不知道你們的關係鐵到能讓你違背刑警的原則幫一個被調查中的嫌犯帶話。」

  梁君毅並不在乎莫悔話裡的冷箭,他早就心如死灰,哪裡還會為這些話難受?

  甚至他內心深處希望被羞辱和憎惡,興許只有他多受一點折磨,才能讓他的自責、內疚與悔恨少那麼微不足道的一點。

  「我們並不是朋友,只是我欠廖佳的,而暫時沈雪堂只能見到我,所以才會託付我來幫他來見你一面。」

  「他是讓你帶什麼話給我麼?」

  「不是,他怕你擔心,讓我跟你詳細地說一下他現在的情況。」

  聽到梁君毅這麼說,莫悔才有些相信他,沈雪堂那樣的個性,的確是不會讓梁君毅給他傳話的。

  「他的狀況還好麼?」

  「你是指什麼方面的狀況?」梁君毅面無表情地說:「是身體還是案情?」

  莫悔想到看守所裡的環境,再想想雪堂那樣恣意慣了的人,就覺得難受,他的委屈讓她覺得更加委屈。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低聲問道:「身體……還有精神狀態……」

  「至少在我看來是很好的,」梁君毅想了想道:「還能對偵訊他的警官冷嘲熱諷的話,我想他的精神狀態應該不算很差。」

  聽到梁君毅面無表情地說出這種話,莫悔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冷嘲熱諷偵訊警員這種事情的確是沈雪堂會做的事。

  「那案情呢?」

  「包庇罪與窩藏罪是證據充足的,至於其他的我們還在繼續偵訊,盯了他好幾年了,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徹查,我們是不會放棄的。」

  莫悔很佩服梁君毅是怎麼辦到在她面前這樣毫無感情地說出這番話的。

  她冷冷地看著他,繼續問道:「那你們的偵訊要多長時間?」

  「已經申請一個月的拘留時間,如果沒有找到什麼進一步的證據的話……」

  「會放了他麼?」莫悔忙問。

  「不會,會再次向上級申請一個月。」

  「那不是沒完沒了了!」

  「不是,最多只能申請兩次,所以兩個月後要是還是什麼都查不到,法院就只能用包庇罪或者窩藏罪起訴沈雪堂了。」

  兩個月……

  莫悔把手放在肚子上,輕嘆一聲道:「兩個月之後,我肚子裡的孩子就四個月了……」

  聽到莫悔這樣說,梁君毅臉上才有片刻動容的神情。

  「你懷孕了?」

  「嗯……」莫悔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最後問道:「那我能見雪堂麼?」

  「不能,偵訊期間都不行。」

  雖然預料到了,可是莫悔還是心裡一沉,半響才禮貌地微笑道:「謝謝梁警官今天能特地告訴我這些,我懷著孩子,就不起來送你了。」

  既然下了逐客令,莫悔本以為梁君毅會直接離開,可是他卻做著沙發上沒有動。

  莫悔疑惑地抬起頭看向他問道:「怎麼,梁警官還有什麼事情要問我的麼?」

  梁君毅沉默了幾秒,沉吟了片刻低聲說道:「我去醫院看過廖佳,可是她已經不在那裡了。」

  即便是此刻從梁君毅嘴裡聽到廖佳的名字,還是讓莫悔覺得有些難受。

  「我們把她轉到私人療養院了,在那裡有非常專業的護士照顧她,環境也比普通的公立醫院好。你放心,我們是廖佳的自己人,所以我們不會放棄希望,也絕對不會傷害她。」

  聽到莫悔最後一句話,梁君毅臉上有一閃而過的刺痛神色,他雙手抓著膝蓋,像是在克制著什麼,過了一會兒才艱難地開口問:「我可以見見她麼?」

  梁君毅臉上有請求的神色,這是莫悔第一次在這個剛毅而硬氣的男人臉上看到這樣軟弱的表情。

  原來愛是真的會讓人變得不堪一擊的。

  莫悔直視著梁君毅的眼睛,也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心理,開口直白地問道:「梁君毅,你愛廖佳麼?」

  梁君毅沒料到莫悔問得這麼直接,雖然有些驚訝卻沒有猶豫。

  雖然他並不是喜歡在別人面前討論自己的感情,雖然即便是對自己最親密的戰友他也不曾透露過自己的私人情感。但是此刻聽到莫悔這樣問他,他卻很想告訴她。

  「我愛廖佳,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愛她。」

  莫悔輕笑一聲,可是這笑既不像是嘲諷也不像是欣慰。

  見莫悔笑梁君毅自嘲地說道,「我知道很多人都不信,廖佳也不會信。」

  「我信不信不重要,那是你的事情,不需要我的諒解。」莫悔看了看時間道:「我下午還約了醫生,安排好了,我會告訴你。」

  梁君毅一愣,驚訝地問:「你肯讓我見她?」

  「見一面而已,指不定你能氣得廖佳醒過來呢?」莫悔略帶嘲諷地看著梁君毅道:「梁警官,我不送你了。」

  梁君毅起身道了聲謝,然後轉身步伐穩健的離開了。

  看著梁君毅的背影,莫悔想,這就是他的愛麼?

  那麼她的愛一定不要跟他的愛一樣這樣悲哀。

  如果早一點梁君毅可以直面廖佳,無論結果是弄得兩敗俱傷、精疲力盡還是狼狽難堪,都比這姍姍來遲的懺悔好。

  興許他們如果不是彼此逃避了這十年,也不會落得今天的結局,指不定早就能前嫌盡棄或是各自重新開始了。

  可現在,他們先是蹉跎了,再是隕滅了,多麼可怖?他愛廖佳,卻連廖佳都不相信,多可

  悲?而更加可憐的事情是,廖佳也愛他,他不知道,廖佳自己不敢知道。

  莫悔不會讓自己犯這樣的錯誤,她下定決心,無論刮多大的風,下多大的雨,她都會走向雪堂,隔著鐵牢也好,被禁止也好,她都要見到他。

  只是她沒有想到,再次見到雪堂卻是兩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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