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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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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老石頭 -【人生輸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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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 00:10:25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60

  命運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為相愛的兩個人製造重重的磨難,誰能夠想到不過幾個月的時光,莫悔與沈雪堂的位置就掉了個兒。

  莫悔現在四個月,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還是能看出是孕婦。她穿今天穿的是一身黑色的齊膝裙,剪裁合體而貼身,能看到小腹微微隆起,她也並不刻意去遮掩。作為堂會的大嫂,莫悔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端莊一些,畢竟她年紀太輕,穿黑色的裙子能看起來成熟一點,也不會讓人覺得輕浮。

  因為城裡的報紙跟媒體很關注莫悔這位新晉的女首富,出門總少不了被圍追堵截,所以莫悔總是帶著墨鏡,不想被閃了眼睛。於是一身黑衣的她被一群黑西裝的手下簇擁著走在法院的台階上時,還真有幾分大佬的女人的味道。

  陳星護著莫悔往裡走,心裡也覺得欣慰,雖然他懷疑過莫悔對老大的感情,但是這兩個月她的表現都大方而得體,沒有絲毫損壞堂會以及公司尊嚴的地方。在沈雪堂被羈押,廖佳成了植物人,陳蒙亡命天涯的時候,堂會的兄弟心裡最是動盪不安,可莫悔表現出的平靜與沉著,還有那一絲捉摸不透的神秘,卻是能讓兄弟們感到安心的。

  也許,大哥真的選了一個很好的女人。

  陳星大概是在這個時刻,對莫悔有了真真正正的尊敬,而不再是因為對沈雪堂的尊重而敬重他。

  ……

  等待開庭的時候莫悔臉上才出現一絲焦急而期待的神色,陳星默默地看著她,經過這兩個月他倒是有點瞭解其莫悔來,也能察覺她細微的表情,他也漸漸知道,她並不是冷漠,只是善於克制和忍耐,比一般人的感情來得不外露一些。

  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在這兩個月大哥不在她身邊的時光裡,大嫂臉上的表情好像越來越少了,有的時候真的像是個冰山似的。就連跟在陳星旁邊的兄弟也偶爾會跟陳星八卦,說堂會有的不明真相的兄弟覺得大嫂比大哥還可怕,覺得她特別的深不可測、高不可攀。

  每每這個時候陳星都會納悶,這樣無趣的冰美人大哥喜歡她什麼呢?陳星他自己是受不了這種連續幾個小時都能夠一句話不說的女人的……

  「開庭!」

  法槌的聲音讓陳星回過神來,所有人的神經都有些緊繃,大家都許久沒見過自己的大哥了,就連媒體都興奮而緊張地期待著見到沈雪堂。

  鼎鼎大名的沈老闆在被羈押了兩個月之後,會用什麼樣子出現在大家面前呢?

  「傳被告人沈雪堂。」

  門吱呀被打開的那一刻莫悔的心也跳到了嗓子眼,她甚至緊張地有些呼吸急促,她緊緊地捏著兩隻手,手都被自己掐紅了都沒發現。

  只見在兩位法警的護送下,一個穿著橘色馬甲的男人走了出來,他雙手拷著手銬,卻沒有一點犯人的垂頭喪氣,即便是穿著這一身犯人的衣服卻還是身姿挺拔舉止優雅得讓人移不開目光。只是他的頭髮有些長了,微微搭到肩膀上,許久沒有修剪略微有些凌亂,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桀驁不馴與漫不經心。

  當他轉過頭看向旁聽席時,莫悔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跳漏了一拍。

  是她的雪堂,沒有任何的改變,還是世界上最英俊最溫柔也最愛她的那個男人。

  ……

  沈雪堂也一眼看到了莫悔,他揚起嘴角對她笑了笑,這許久不見的微笑讓莫悔有一瞬間的哽咽,就在這時沈雪堂對莫悔做了一串手勢。

  他先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然後一隻手放在耳邊輕輕點點頭,又用食指指向莫悔。

  莫悔立刻抓住坐在自己身邊的陳星,語氣難掩激動地問道:「雪堂是什麼意思!」

  陳星一驚,不是驚訝老大在打手語,而是驚訝莫悔抓著自己的手竟然在顫抖,他想原來大嫂也是會激動的啊,只是只有在老大在的時候才會激動而已。

  就在這個時候沈雪堂又接著做手勢了,他左手手掌在右手的大拇指後輕輕滑了滑,滿眼柔情地看向莫悔再次輕輕指向了她。

  陳星看到這套手勢後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這是手語。」

  「手語?」莫悔怕是雪堂在傳達什麼信息,也怕是不是他遇到了什麼危險在提示她,所以語氣激動地問:「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陳星無奈地搖搖頭,真是想不到老大到這種時刻做的第一件事情竟然還是泡妞。

  「意思很簡單,」陳星看著對著大嫂笑得一臉風騷的老大忍住一身雞皮疙瘩說道:「老大在對你說『我相信你,我愛你』。」

  莫悔鬆開了陳星的手,半天都沒有說話,陳星疑惑於莫悔的沉默,這才把目光從老大身上收回來看向坐在自己旁邊的大嫂。

  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此刻的莫悔竟然已經泣不成聲了。

  這是陳星第一次見到莫悔流淚,他想,原來冰美人也有被融化的時候啊,看著莫悔眼裡湧出的那難得一見的淚水,陳星才隱約有些理解老大喜歡大嫂什麼了。

  被冤枉、被關起來,被起訴,站在審判席上,還有後來被綁架、跳車後滿身傷的被人踩在腳下時莫悔都沒有哭,卻在大哥穿著囚服對她說著我愛你這種最普通不過的表白時哭了。

  她的眼淚竟不是為自己而流,卻是為大哥而流。

  陳星想,興許只有這樣的眼淚才顯得彌足珍貴吧。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個女孩能把所有的憐憫都毫不吝惜地留給他,他興許也會跟老大一樣無可自拔。

  這也是沈雪堂第一次看到莫悔這樣哭,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惹得她這樣流眼淚,身旁的法警已經開始催促沈雪堂站好了,他這才有些不甘心的轉過了身。

  沈雪堂是真的不甘心的,他不甘心莫悔哭的樣子被那麼多人看到,這麼寶貴的畫面應該他一個人獨享才對。

  回答法官問題的時候沈雪堂還在想:該死,早知道就不當眾表白了。

  ……

  審判的過程裡沈雪堂表現得誠懇而滿心悔恨,就連陳星都覺得沈雪堂沒跟他弟弟彥堂一樣去混演藝圈實在是太可惜了,演技真好,要不是他從小被他欺負到大,知道他鬼畜的內心,他一定也會被那純良、和善、真誠的畫皮騙過去的……

  終於到了宣判前的休庭時間。因為早在庭審開始之前,律師團確定了戰略。證據如此充分,警車追擊沈雪堂都沒有停車他想要脫罪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他們只能在沈雪堂不知道陳星做了什麼事情上做文章爭取少判幾年。

  莫悔也知道雪堂恐怕是免不了這一場牢獄之災了,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卻還是希望會不會發生一點奇蹟。

  「一定會被判刑麼?」莫悔問。

  律師點點頭道:「陳星犯的最太嚴重,沈先生幫助他脫逃想要脫罪是不可能的,只能爭取少判幾年。」

  「那是幾年?」

  律師想了想道:「爭取三年以內吧。」

  三年以內……

  莫悔垂著頭一句話都不再說了,過了一會兒才對律師說道:「有件事情我想咨詢一下,不知道有沒有可能。」

  「您問。」

  律師在聽完莫悔的話之後愣了很久,然後才有些為難地說道:「這種事情……雖然也不是沒有先例……但是……你確定真的要這樣麼?」

  莫悔點了點頭。

  「好的,我們會盡量幫你爭取的。」

  ……

  休庭結束後所有人都等待著宣判結果。

  莫悔一動不動地看著審判席上神色平靜的雪堂,並沒有自己原以為的悲傷。看到梁君毅與廖佳的時候她以為愛會讓人軟弱,可是看到雪堂時,她卻覺得愛也能讓人堅強。

  至少此刻,她是充滿力量的。

  「被告人沈雪堂,犯包庇罪,依法判處有期徒刑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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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 00:10:37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61

  「你願意跟我公證結婚麼?」

  沈雪堂聽到這句話時有一兩秒沒回過神來,他真的是好久沒有這麼驚訝過了。他一動不動地看著玻璃另一側的莫悔,而她那堅定的目光告訴他,她並不是在開玩笑,是非常認真的。

  最初的驚訝過後,沈雪堂心裡生出了些疑問來,他觀察著莫悔的表情,卻細心的發現雖然莫悔目光堅定地看著他,可是拿著話筒的手卻在微微顫抖。

  她這是在緊張麼?

  想到這裡沈雪堂忍不住大笑了出來。

  見到沈雪堂一副聽到什麼好笑事情的模樣莫悔有些不高興,語氣嚴肅地說道:「我在跟你認真說事呢,說的是非常嚴肅的事情,你能不要嬉皮笑臉的麼!」

  沈雪堂還是滿臉的笑意,瞇著眼看向莫悔,心情大好地問她:「莫悔,你不會是在跟我求婚吧?真沒有想到你還有這麼不矜持的一面……」

  「我……」莫悔被沈雪堂打趣得一時語塞,想了想才氣呼呼地說道:「我們不是本來就要結婚的麼,我只想把沒有完成的儀式完成而已。」

  「那等我出獄也是一樣的,反正在監獄裡結婚也做不了什麼。」沈雪堂故意說道:「跟囚犯結婚這種事情很難辦到又無比繁瑣,而且實際的意義不大。我看還是算了吧,你懷孕了何苦折騰。」

  莫悔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嚥了回去,憋了半天才紅著臉氣急敗壞地說道:「不,我就想立刻跟你公證結婚。」

  雖然莫悔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可是沈雪堂還是不想放過她,因為沈雪堂太喜歡莫悔這副受欺負的樣子了。

  他不懷好意地笑著,稍微靠近了一點玻璃窗,一隻手輕輕撐著下巴,慢悠悠地問道:「那你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現在?」

  莫悔知道沈雪堂是在故意逗她,就是愛看她吃癟不好意思的樣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乾脆利落地回答道:「因為我不想等了。我要用妻子的身份來看望你,我想用沈太太而不是莫小姐這個稱呼陪在你身邊。我想正式的嫁給你,一分一秒我都不想等。無論多麼難,就算最後只能早一秒嫁給你,我也要去做這件事情。」

  莫悔說完這番話之後便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沈雪堂,眼裡是寸步不讓的堅持,她的一生都從沒有這麼堅定地去爭取一件事情,也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確定她想要的是什麼。

  她想要嫁給沈雪堂。

  沈雪堂徹底呆住,誰都沒見過他臉上出現這樣不知所措的表情,就連沈雪堂他自己也從沒想過自己竟然也有不知所措的那一天。

  無論多麼難,就算最後只能早一秒嫁給你,我也要去做這件事情。

  他從沒有期待過有一天莫悔會這樣乾脆地同他說這樣的話,又或者他想過,但是卻沒想到會這樣早。

  沈雪堂一開始就知道莫悔裹了多少層防備,知道她雖然努力地生活著,卻對這個世界充滿了不信任,也明白在受過了那麼多傷害之後,對於莫悔來說再去毫無保留的相信,再去不怕傷害的愛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沈雪堂與莫悔之間的關係,從來都是莫悔站在原地不動,一直都是沈雪堂在努力地向她靠近,有的時候她不僅不會走向他,反而會往後退縮。

  其實沈雪堂不在乎誰更主動,誰付出的更多,他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就好了。所以即便偶爾會表現出那心底的不甘心,末了還是一樣又忍不住走近她。

  就像是沈雪堂向莫悔求婚這件事。

  即便到了婚禮的前一天,莫悔也不曾真正地開口答應他的求婚,既沒有高興,也沒有不高興。只是沈雪堂決定去做這件事情,她就順從的去配合而已。

  很多次沈雪堂都在想,莫悔興許只是習慣性地順應生活的走向,她並沒有那麼渴望嫁給他。然後即便莫悔不渴望,但只要她願意做這件事情,願意跟他一起走近婚禮的禮堂,他就足夠高興了。

  他早就做好了準備,準備慢慢等待莫悔真的向他敞開心扉的那一天,要等多久他一點都不在乎,就算花一輩子也在所不惜,因為時光這種東西,若是跟莫悔一起度過,千日萬日他都不怕煎熬。

  可是剛剛,就在前一刻,莫悔竟然第一次主動走向了他……

  當有一天,莫悔真的對他說她一分一秒都不想等待時,沈雪堂才知道,從前的高興都算不得高興,原來人是能高興到此刻這個地步。

  ……

  沈雪堂看著莫悔笑笑,挑挑眉毛嘆了口氣道:「莫悔,你要是表現得再可愛一點,我可能會忍不住砸了這扇玻璃,然後不管不顧地吻你的。」

  莫悔沒想到自己難得鼓起勇氣的告白換來的就是沈雪堂這麼一句沒正經的話,而且還完全沒有正視她提出來的結婚的問題!

  可是她剛想生氣來著卻見到沈雪堂笑了。

  他臉上調笑的神色不見了,眉毛柔和地舒展著,微微揚了揚嘴角神色柔和地看著她笑了。

  又是那種讓莫悔沒轍的笑。

  莫悔沒了氣焰,嘟囔著問道:「沈雪堂,你到底要不要跟我成為合法的夫妻?」

  「要。」沈雪堂看著莫悔,聲音裡沒有一絲一毫地猶豫,「只要是你想做這件事情,無論多難我都會幫你辦到。莫悔,我們結婚。」

  ……

  監獄這個地方莫悔其實並不陌生,畢竟是她生活了四年的地方,她在這裡成年,在這裡度過了殘缺不全的青春。

  這個地方記錄了她人生最大的不幸。

  從前那些回憶像是碎片一般,總會在某個午夜夢迴的夜晚趁著莫悔意志力薄弱的時候入侵她的腦海。

  那些飄落的往事是她好多個握著鋼刀不得安枕的夜晚,是她瑟瑟發抖的時光,是那日復一日、麻木枯燥、毫無生氣的日子。

  她又恨,又怕,又驚恐。

  那樣的日子,她永生都不想再過第二遍。

  十六歲的少女是在這裡被殺死的,曾經莫悔人生所有的希望也都是在這裡被扼殺的。

  她要怎麼頂著少年犯的身份去開始新生活?

  她要怎麼可能擺脫邊緣人的身份擁抱幸福?

  從她入獄的那一刻開始,十六歲的莫悔就想,她興許不會擁有夢寐以求的穩定體面的工作,不會擁有平凡溫馨的家庭,不會有機會擺脫被壓在最低處的生活了。

  她將會一直被這個世界排除在外,將失去改變自己命運的能力,將在灰色的邊緣地帶過著被唾棄又毫無意義的人生。

  莫悔不希望餘下的日子只是在苟延殘喘而已,然而面對那強大的命運與人生,她的努力都彷彿是在垂死掙扎。

  可是這一切都在遇見沈雪堂之後改變了。

  雖然莫悔依舊沒能擁有自曾經期待的平淡溫馨的人生,可她卻第一次擁有了掌握自己命運的能力,不再無法反抗,不再沉默地接受傷害與欺辱,甚至,她終於不再隨波逐流了。

  人生就是這樣奇怪,它不會按照你預料的方式行走,但也總不會像你以為的那般走投無路。

  這個世界一點也不好,卻也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糟糕。

  時鐘轉啊轉,有一天我們還會再次回到自己曾經站立的地方,但這卻不一定如同我們以為的那樣全是壞事。

  莫悔曾經發誓絕不再回來這個地方,一定不會再邁入監獄一步。可是命運弄人,不過一年的時光,她卻又再次踏進了鐵門裡。

  有趣的事情是,這一次她竟然是滿懷著期待與歡喜地走進來的。

  如果是四年前的她,甚至是幾個月以前的她,都一定不會相信會發生這種事情。

  不過那又如何呢?

  馬上她就要成為真正的沈太太了,她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用配偶的身份來看望雪堂了。還有什麼比這件事情更值得高興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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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 00:10:48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62

  結婚的申請已經交上去了,監獄那邊也一直有人在打點這件事情,畢竟是一件好事,大家也樂見其成。不多久,竟然很快就得到了允許,只是保釋外出這件事還是沒有被批准。

  不過也算是法外有情,當然也興許是有錢使得鬼推磨,莫悔還是得到了與雪堂短暫的一小時獨處的機會。雖然沈雪堂對這個只有一張單人床還有看守把守在門口的小破屋子不甚滿意,莫悔卻已經覺得感激不盡了。

  ……

  莫悔現在有六個月的身孕,沈雪堂顧及著孩子,也不好做什麼,明明莫悔就走自己懷裡,卻只能幹抱著,想著就一肚子的不甘心。

  沈雪堂的手放在莫悔的肚子上,目光深深的,莫悔不知道他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還誤以為雪堂是因為不能在懷孕的時候陪著她而覺得自責,再看他一直盯著她的肚子,又想是不是擔心寶寶的健康,便自以為是地安慰他說:「雪堂,你不用擔心孩子,每天不知道多少人圍著我轉,寶寶好好的。」

  聽到莫悔這麼說沈雪堂不禁冷哼了一聲道:「如果不是因為它是從你肚子裡出來的,我根本就懶得管它好不好……」

  莫悔忍俊不禁,還當沈雪堂在開玩笑,笑瞇瞇地說道:「這好歹是你的兒子,你就對他一點愛都沒有麼?」

  聽到是兒子沈雪堂才抬了抬眼,像是對它有了一點興趣似的說道:「醫生確定是男孩兒了麼?」

  莫悔點點頭。「確定了。」

  「嗯……」沈雪堂面無表情地表達了一下肯定,然後語氣冷漠地說道:「是男孩子的話那可能有那麼一丁點的愛吧,畢竟以後能當繼承人所以還有點用。」

  沈雪堂的話這樣冷淡,倒讓莫悔覺得有些傷心了,她不怎麼高興地問:「那要是女孩兒呢,你就不喜歡了麼?」

  沈雪堂想了幾秒,然後非常認真地說道:「女孩兒雖然不能當繼承人,但是像你的話我應該會比愛兒子多那麼一點吧,不過也不會太喜歡。」

  莫悔真是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了,她忍不住用看怪物地眼神看著沈雪堂,發自內心抱怨道:「沈雪堂,你怎麼可以對你的親生孩子這樣冷淡?」

  「因為毫無疑問地他以後會跟我搶你。」沈雪堂依舊是一臉的不屑,看著莫悔的肚子冷哼一聲說道:「這天下的母親絕大多數都是愛孩子比愛老公多的,常常是有了孩子就忽略丈夫了,現在光是想到這一點我就已經非常生氣了。」

  莫悔這一回是徹底被沈雪堂的言論給鎮住了,她目瞪口呆地看著沈雪堂,不可思議地說道:「這世界上哪裡有人會吃還沒出生的孩子的醋啊?」

  「有。」沈雪堂毫不猶豫、恬不知恥地說道:「我就會。」

  莫悔最終還是被沈雪堂那認真的樣子給逗笑了,怎麼有人不知羞恥得如此正兒八經?

  她無奈地又靠回了沈雪堂的胸膛,嘆了口氣說道:「算了,能被這樣變態地愛著,我興許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沈雪堂一點也不在乎被莫悔說變態,如果環境允許的話,他覺得自己還能更變態一點。

  ……

  莫悔滿足地靠著雪堂,閉著眼睛的樣子像是一隻溫順乖巧的小貓,看著她這個樣子,沈雪堂忍不住收起了方纔那調笑的神色,一臉認真地看著她,然後緊了緊懷抱說道:「莫悔,我會想辦法早點出獄的,我不讓你等我太久。」

  「我不怕等你。」莫悔而是閉著眼,幾乎沒有思考便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道:「能等你我也覺得是幸福的。」

  沈雪堂心頭一暖,方纔那一閃而過的陰鬱便消失了,他笑著說:「可是我不想讓你等,懷孕的時候我卻不能守在你身邊,這樣的事情,已經足夠我怪罪自己一輩子了。」

  「並不是你的錯,你救了陳蒙的一條命不是麼?」莫悔緩緩睜開眼,目光放在不遠處灰色的牆壁上,忍不住又想起了廖佳,過了一會兒才問道:「陳蒙是永遠回不來了嗎?」

  「沒什麼是永遠的……」沈雪堂沉了聲輕道:「但是只要活著,總有機會再相見的。」

  莫悔無聲地嘆息,她想對於陳蒙那樣的人來說,這樣的日子只怕比死還難受吧。

  只是興許這就是他的懲罰,就跟每個人所受的懲罰一樣。

  盧青檬害得廖佳腦死亡,她的懲罰便是被陳蒙用同一把槍殺死;陳蒙殺了盧青檬,他的懲罰便是從此亡命天涯再不能見自己的親人朋友和愛人。

  做了選擇自然就要承擔後果,凡事都有因果,有時候真不干命運的事情。

  ……

  「雖然那天的事情想起來總覺得難受,但是那些貨沒了也好。」莫悔心有慼慼,「這東西太害人了。」

  「嗯,原本也想這是最後一次的。」沈雪堂的語氣低沉,「原來我不信老天爺,不信報應,現在慢慢卻有點相信了。」

  這話莫悔可沒想過會從沈雪堂嘴裡聽到,她驚訝得不得了。「你這樣的人也會信老天爺?」

  「本來是不信的,遇到你知道才信。」

  莫悔嘟囔道:「我是你的報應麼?」

  「你是我的賞賜。」

  沈雪堂微笑著把坐直了身子瞪著她的莫悔又拉回了懷裡,慢悠悠地解釋道:「從前我並不大知道為何我要為了堂會死而後已,也不大懂得為什麼我要去守護一個灰色的世界,因為我就連光明的那個都不愛。所以我一開始並不想接手堂會。」

  聽到雪堂這麼說,莫悔忍不住想起結婚那一天她獨自回家第一眼看到雪堂公寓時的感受。

  那時她便覺得,這個男人像是並不喜歡親近這個世界似的,什麼都不愛。

  「那後來怎麼又願意了呢?」

  「我的大哥沈桑眠來勸我,他說反正我也沒有什麼喜歡的,沒有什麼渴望的,當了這個堂主又何妨。而且犧牲並不是沒有意義的,有一天上天會償還你。會給你最想要的。」

  「然後你就答應了?」

  「當然沒有。」沈雪堂忍不住冷笑著說道:「我當時覺得我大哥完全是為了回家陪老婆孩子,所以才不知羞恥地想盡辦法把這麼大的擔子扔給我。什麼老天爺,什麼償還,什麼最想要的……這種毫無保證空洞無物的話騙騙小孩子還成。」

  「可你不是還是當了堂主了麼?」

  「嗯,因為我的確無所謂……既然大哥那麼想離開這個地方那麼我接手也沒什麼不可以的,不過都是消磨人生而已,怎樣消磨都可以,其實我沒有那麼在乎。」

  在遇見莫悔之前的那麼多年裡,沈雪堂並不覺得他做的事情有任何的意義。

  不過是一片奢靡、空洞、浮誇的金銀城,都是些紙醉金迷、暴虐冷酷,這裡面的生活的大多數人也全是沒有希望的行屍走肉,他們的人生既沒有什麼用處,也沒有任何的益處。維護這些被拋棄、不被需要的人所生活的世界,哪裡有什麼意義?

  可是遇見莫悔之後,他的想法卻不大一樣了。

  「我擁有的這個世界並不值得歌頌,但是至少它接納了你。」

  當莫悔被所謂的主流社會拋棄的時候,至少能在這個世界裡找一份不體面卻能溫飽的工作,她不至於被逼到走投無路。

  他的國度就彷彿是一大片灰色的緩衝區域,大多是一些法外之地,能讓你喘息、為你療傷。

  「我並不喜歡卻一直守護的這個世界包容了你,所以我才能遇到你,這是能是我從前不懂得的意義跟償還。」

  在愛上莫悔的那一刻,沈雪堂才懂得了人生很重要的一課。

  愛上由己及人的,我愛你,所以我也愛這個世界,這個你所生活的世界。

  莫悔聽完了沈雪堂的這番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愛的這個男人並不完美,他很年輕卻沒有年輕人的活力與好奇心幾乎對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連愛好都沒有;他是掌握著許多人命運與生計的大老闆,可是卻不把別人的命運當一回事,又恣意妄為又毫無憐憫。

  可是莫悔卻覺得,她愛著的這個沈雪堂,興許是個英雄也說不定。

  「謝謝你。」莫悔笑瞇瞇地說道:「雪堂,我很愛你這個不值得歌頌的世界。」

  「那我更要努力。」沈雪堂笑了起來,用篤定地語氣說道:「莫悔,即便我不在你身邊,我也能保護你。」

  「嗯,我信你。」

  即便她從前不曾信任誰,也不大懂得要怎麼去信任一個人,她卻願意為了雪堂試試看,因為他一直守護著她的世界。

  靠在雪堂懷裡,渡過的這短短一小時裡莫悔心裡充滿希望,她從不曾對未來這樣滿懷期待,期待孩子的出生,期待雪堂回家,期待成為沈太太在陽光下挽著她的沈先生。

  莫悔不是什麼偉大的人,也沒有了不起的夢想,從來都沒有渴望過改變這個世界或是影響什麼人,她只想要一個家,現在她有了,即便看起來多麼的殘缺不全,她也會守護它。

  ……

  接下來的幾個月莫悔的生活並沒有太動盪的改變,雖然她成了金銀城名義上的主人,但是除了要法人簽字的文件之前,陳星沒拿任何事情煩她。

  而且即便沈雪堂的入獄很大程度上讓這座城市暗潮洶湧起來,但是沈雪堂沒有讓這些暗湧穿過他建造的壁壘驚擾到他待產的妻子。

  只是有一件事情,還是讓莫悔的生活多了那麼一點的波瀾。

  當陳星領著穿著一身警服的梁君毅出現在莫悔面前的時候,莫悔還是忍不住心有餘悸。

  「不要告訴我又什麼事情麼?」

  梁君毅雖然還是看起來籠罩著一層陰鬱,卻不似前幾個月那般頹喪了,他面無表情地回答道:「有一件陳年的老案子,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沈太太。」

  「陳年的老案子?」

  「四年前的程偉強之死,我們懷疑另有隱情,希望沈太太可以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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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 00:11:02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63

  馮煙今年四十七歲,保養得宜,看起來也不過四十歲的樣子。如今,她是城裡社交圈子裡炙手可熱的名媛貴婦,人們偶爾談起她總是讚美裡略帶一點嫉妒,嫉妒她的完美和順利。

  馮煙有時候也會想,她的一生,不能說是不完美的。

  她出生在法律世家裡,一出生就是天之驕女,她又聰明而討人喜歡,靠著高智商和完美的背景,在法律界發展得也是順風順水。再加上,她的丈夫非常的富有而令人尊敬,她的兒子優秀得足以讓她這樣一個完美的母親驕傲。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馮煙的生活都完美得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紕漏。

  那麼問題是出在哪裡了?

  此刻,馮煙坐在酒桌邊,看著眼前錦衣華服的朋友們,喝著幾萬塊一瓶的紅酒,心裡卻似有一個巨大的空洞,正在由內到外把她吞噬。

  她的生命裡,市場有這麼些時刻,這麼些飢渴的時刻,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填補,價值不菲的美酒佳餚和奢侈的衣裙,這些都不能。

  觥籌交錯間,馮煙有些醉了,司機送她回家。

  回家。想到這兩個字馮煙的嘴角才露出一點笑意來。如今這平靜甚至無聊的家庭生活,一直是她從小最渴望的,也是她用盡全力才拚命維持住的。

  她最大的驕傲,不是她的富有,不是她的身世,而是這樣一個完美無缺的家。

  車子停下,司機扶馮煙下了車,可今天家裡卻有些奇怪。

  別墅裡燈火通明,她走進屋子裡保姆阿姨並沒有來迎接她,她疑惑地叫著洪媽的名字走進了客廳裡,見到有兩名警察坐在沙發上,正在與她的丈夫交談。

  「出了什麼事情嗎?」馮煙面色有些不悅,疑惑地問道。

  「馮女士,有一件五年前的命案,現在需要你協助調查。」

  程奕揚實名舉報了他的母親有關五年前殺人並且哄騙莫悔頂罪、操縱案件調查的事情。

  他掙扎了許久,還是做了他的心底覺得正義的決定。

  可是那又如何呢?這個世界一直都比他以為的要複雜,很快案件就石沉大海,梁君毅也被以在盧青檬和廖佳的案件中處理不當被暫時停職了。

  之後,梁君毅就乾脆從警隊裡辭職了,每天什麼都不做,就去醫院裡陪著廖佳。

  程奕揚,又去奔走了很久,嘗試著把材料往上面遞,可他就像是拼盡全力朝著大海裡扔了一塊巨大的石頭似的,沒掀起多大浪花變石沉大海了。

  直到這個時候,程奕揚才忽然發現,他竟然從來都不曾真正瞭解過他的母親,也不曾瞭解過這個世界。

  他忽然非常思念莫悔,雖然他從不曾停止過思念她,但是這一刻,他有其思念。他想起莫悔那有些驀然又洞察的眼神,從青春期一直延續到現在。說到底,他一直以為自己是莫悔的保護著,可莫悔竟比他堅強。

  程奕揚等在金銀城的辦公室門口,想要見一見莫悔,陳星攔著不讓,他覺著這傢伙是嫂子的舊情人,別是想趁著老大在牢裡,撬老大的牆角!

  莫悔本不想再見他,可是就算沒了愛情,還有恩情,還有一點往日的情分和慈悲。她從梁君毅那裡知道案子再次石沉大海,她也並不驚訝,也並不在乎。雖說人心底都渴望正義,但在這個沒有絕對是非黑白的地方,誰不受些委屈呢?

  往事她早已放下,她也希望程奕揚可以放下,所以她答應給程奕揚半個小時。

  「從前打死我也想不到,有一天我想要見你一面,還得掐著表算時間。」程奕揚瘦了很多,苦笑著,語氣裡帶著一絲自嘲。

  「我也想不到。」莫會說。

  又是沉默,明明是程奕揚要見莫悔,可是他卻只是坐在那裡不說話,就這樣過去了十五分鐘。

  莫悔平靜地看著程奕揚,忽然覺得有些悲哀。程奕揚不像從前那樣,總是炙熱地盯著莫悔看,這一次他垂著頭看著眼前的茶几,眼神空洞,像是一隻喪家之犬。

  「你現在好像一條狗。」莫悔說。

  程奕揚有些驚訝地抬起頭,看到莫悔正皺著眉頭看著他,眉頭緊鎖,鼻子不甘心地皺著,就像是一個小孩子看到什麼不喜歡的東西。

  看到這樣子的莫悔,程奕揚忍不住笑了起來。

  「現在變成瘋狗了。」莫悔嫌棄地說。

  程奕揚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他的眼眶有些紅,雙手緊緊交握住,輕鬆道:「這樣真好,像是回到了從前。」

  從前莫悔就會這樣,偶爾一兩句話噎地他不知如何是好,又因為明知道她說這話全由真心不是故意譏諷,而又尷尬又無奈,也不能跟她生氣。

  「你只剩十五分鐘了,準備就這樣坐著嗎?」

  「你聽說我媽媽的事情了嗎?」

  「嗯。」莫悔摸著肚子,輕聲說:「我不在乎了,因為我現在過得很好,不想計較從前。我得緊緊盯著眼前的幸福,不讓它溜走,所以,我真的不在乎真相是什麼。至於程偉強的死……奕揚,生活告訴我,有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得比較幸福。」

  「你是讓我算了嗎?」程奕揚苦笑起來,「受害者讓主持正義的人放棄,看來我是多管閒事了。」

  「奕揚,你不是英雄。」

  雖然莫悔並不想說出傷害程奕揚的話,可是有些話現在不說,就沒有機會了。

  「。如果,你是為了心中的正義,是為了你堅持的原則,是為了夢想中的那個世界,你一定要與你的母親死磕到底,我支持你,我祝福你。可你不是,你為的是你的不甘心,你的憤怒,是因為你覺得被母親背叛了,你想要復仇。而這樣的原因,無論結果如何,你都不會快樂的。

  「我真的很感激你在我的青春裡,給予了我難得的溫暖,用盡全力保護我,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最溫暖的回憶之一,無論我之後愛上誰,無論我的人生走向何方,我都不會忘記那個擋在我身前的白衣少年。可是程奕揚,你從來不是我的英雄,你也無法拯救我的人生。所以停止吧,不要再被我折磨,不要被從前折磨,也不要被你背德的母親折磨。因為我只是你青春裡未完的一個英雄夢,每一個少年都有過英雄夢,可你已經不是少年了,你長大了,我走了,所以,你不要再停在原地了。」

  「我不是你的英雄……」程奕揚盯著莫悔,冷笑著問:「那誰是你的英雄?沈雪堂?是他嗎?」

  「不是他。」莫悔不在乎程奕揚諷刺的目光,她平靜地與他對視著,篤定地說:「很久很久之前,我就知道,這個世界上能救我的從來都只有我自己。這一點,即便在認識雪堂之後,我的想法也從沒有改變過。他不是拯救我的英雄,雪堂他是我的夢,我拚命從深淵裡爬上來,是為了能變成配得上他的人。救我的人,是我自己。」

  程奕揚沒有說話,他沉默地坐了一會軟,然後站起身來轉身離去。

  莫悔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想通,她能做的畢竟有限,可程奕揚的背影,看起來如同一個等待著最後一站的孤膽英雄,這讓她感到害怕。

  「程奕揚。」莫悔叫住他,「何苦跟自己的親生母親作對呢?無論輸贏,你都是遍體鱗傷啊。」

  「有什麼關係呢?」程奕揚背對著莫悔說:「反正我人生唯一幸福的可能已經沒有了,還是被我的母親摧毀的。」

  「你的人生還有那麼長,你一定會幸福的。我從前……」

  「你從前也覺得不會幸福,可是還是讓你遇到了沈雪堂,是嗎?」程奕揚冷笑著問。

  莫悔無言以對。

  「莫悔,你知道嗎?你在我心底鑿了一個洞,你永遠也無法想像,年少時的我是怎樣深愛著你的,你也永遠不會知道,未來的我,又要用怎樣悲傷的心情繼續愛著你。」

  程奕揚走了,莫悔呆坐在屋子裡,過了很久,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陳星敲門進來,問莫悔要不要吃晚餐。莫悔的預產期快到了,這段時間,陳星連保姆的活兒都一起做了,幾乎無微不至地關懷著莫悔的生活,莫悔不用想也知道,這樣一個心高氣傲的人,跑來管一個不相干的女人的衣食住行,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被沈雪堂逼的。

  「吃一點吧。」沒有胃口莫悔也是要吃的,她不想給陳星惹麻煩。

  陳星與莫悔一起吃了些精緻小菜,吃到一半他接了個電話,回來之後,他驚喜地告訴莫悔說:「嫂子,廖佳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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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發表於 2016-10-3 00:11:12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64

  到底這算是奇蹟,還算是愛的力量呢。看到站在病房外默默地流眼淚的梁君毅,莫悔一時間也說不清了。

  陳星一到就把梁君毅給趕了出去,被推出去的時候,梁君毅的眼神都沒有離開過床上的廖佳,他一直一動不動地看著她,那個刑警隊長哭得像是一個小孩子。

  醫生也說這是奇蹟,一群人圍著廖佳開始做各種檢查。

  莫悔因為大著肚子,便出來等著。

  她看著梁君毅,有些惻然。興許是因為心底向著陳蒙,所以莫悔始終對梁君毅這個人沒有多少好感。她更希望廖佳能夠和陳蒙在一起,倒不是因為那些血腥悲慘的前塵糾葛,而是因為陳蒙的愛簡單溫暖,是治癒性的。而梁君毅與廖佳之間的愛,激烈而洶湧,似兩隻餓了許久的野獸忽然墜入情網,這份愛裡,帶著一股猙獰和竭斯底裡,太具有破壞性了。

  可是那又如何呢?

  我們明知道清水煮白菜最健康,卻總是被垃圾食品吸引。我們明知道生命在於運動,可還是耽溺在煙酒、毒品和賭博裡。總是不那麼健康的東西更好吃,總是讓人上癮的遊戲更得我們鍾愛。

  怎麼辦呢?越快樂越墮落,越墮落越沉溺,越沉溺越無法自拔。

  理智告訴我們應該去愛什麼,可靈魂告訴我們,我們到底愛誰。

  在廖佳睜眼的那一刻,她就決定她愛得是誰了。莫悔他們趕來的時候,廖佳笑瞇瞇地抓著梁君毅的手,叫他哥哥。

  「滾。」陳星對梁君毅說。

  他是不是也怕,替他的哥哥恐懼,恐懼哥哥那一份遙不可及的溫暖,始終無法抵抗這漩渦。

  「別打了。」莫悔無奈地對陳星說:「這不是我們的事情,是他們三個的事情,是他們兩個的事情。」

  陳星憤怒地看了一眼莫悔,甩開梁君毅自己進了病房。

  「謝謝。」梁君毅說。

  莫悔沒有理他,轉身也進了診療室。

  醫生說,廖佳大腦受到了無可挽回的創傷,雖然發生奇蹟已經醒來,但是如今的智商只相當於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子。已經喪失了民事能力,需要由監護人24小時看護。

  莫悔還是好意地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等在外面的梁君毅。

  「我來照顧她。」梁君毅說。

  「不可以。」莫悔無奈地笑了笑道:「因為這也不是你能夠決定的事情。」

  我們可以決定愛誰,可多數時候我們不能決定自己到底能和誰在一起,這就是人生的無奈啊。

  之後陳星每天都會派人守著廖佳的病房,根本就不讓梁君毅靠近,可是梁君毅還是每一天都來,有時候在病房門口,有時候在樓下,若是廖佳被護工推出去曬太陽,他就遠遠的跟著,也不靠近。

  莫悔每天都會抽時間來看廖佳,見到梁君毅這個樣子,她也並不同情。有什麼可同情的呢,現在的日子,總是比他從前的日子好得多的。

  又過了一段時間,莫悔的肚子更大了,廖佳就要出院,她並不方便照顧,就決定先接去陳星那裡,有他先照顧著。去辦出院手續的時候,梁君毅自然也來了。

  因為陳星不讓,所以廖佳一直都見不到梁君毅,可是她知道梁君毅就在外面,便每天都巴巴地看著門,可憐兮兮地看著莫悔,希望莫悔能發好心讓她見梁君毅。

  莫悔倒是偶爾會心軟,可是總是有陳星這個黑面神在這裡,她也不好說什麼。

  「你放我出去好不好?」廖佳問。

  廖佳的眼神純淨地如同一個孩子,此刻,她心裡沒有仇恨,沒有那一團永不熄滅的憤怒,她只是單出你的想見自己喜歡的人而已。

  莫悔無奈,想,還是做個孩子好,沒那麼多恩怨情仇,沒有理智、沒有不得已,喜歡就是喜歡,想要就是想要,愛也那麼純粹,沒有任何東西來扭曲、來磨折。

  其實那些有算得了什麼呢?國仇家恨能讓你不愛嗎?理智能讓你不痛嗎?既然都不能,還不如不要虛偽,去愛算了。

  「我想要哥哥。」廖佳又說。

  廖佳口裡的哥哥,是梁君毅。

  莫悔看著廖佳可憐,雖然不願意這樣做,卻還是讓梁君毅進來了,趁著陳星去辦出院手續的時候,讓他們見一見。以後廖佳去了陳星那裡,兩人更是見不到了。

  一看到梁君毅走進了廖佳立刻就高興起來,她微笑地看著梁君毅,看著他走到自己身邊,然後伸出手緊緊地抱著他,像是回了家。

  梁君毅也笑瞇瞇地揉著廖佳的腦袋,憔悴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光芒,佈滿血絲的眼有柔光湧動,那神情動人得讓莫悔有些想哭,似劫後餘生,心有餘悸卻滿懷感激。

  陳星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他氣得把梁君毅拉開,一腳踹在他肚子上,把他踹出了病房。陳星雖然總是一副好脾氣先生的樣子,可是發起火來,比他哥哥陳蒙要可怕得多。

  梁君毅並沒有躲,他只是走到陳星面前,說要他照顧廖佳,一輩子。

  陳星又是一拳揍了過去,似乎陳蒙離開之後,陳星似乎就接管了各個的暴脾氣。

  廖佳想衝上去,卻被莫悔攔住了。

  雖然現在的廖佳只有七歲兒童的智力,骨子裡卻還是那個進退有度的廖佳,見莫悔攔著她,便不再上前,只是咬著嘴唇眼淚汪汪地看著梁君毅繼續被揍。

  陳星冷冷地看著梁君毅道「「你有什麼資格照顧廖佳?你連看她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梁君毅的嘴角被打出了血,他擦了擦嘴角,站起身來,眼神堅毅地看著陳星道:「你想打就打,我不會還手,你應該打我。可是我一定要帶廖佳走,如果你真的是她的朋友,如果你真的為了廖佳好,請讓我照顧她。廖佳她要的是我。」

  陳星看了一眼想要走過去找梁君毅的廖佳,氣得又是一拳打在了梁君毅臉上,這一回,梁君毅的牙齒都被打掉了。

  地上都是血,有醫護人員想要過來,卻被梁君毅攔住了。

  「沒關係。」

  陳星拽著梁君毅的領子,拚命地揍他的肚子。

  莫悔站在一邊,平靜地看著這一幕,此刻她若是開口,陳星肯定會停手,但是她沒有。因為她知道,陳星也好,梁君毅也好,都需要這一頓揍。她瞭解陳星,她知道他不似陳蒙那樣熱血衝到,他心底肯定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只是他必須做點什麼才能讓自己接受。

  這幾個人的故事快要到尾聲了,有什麼理由不讓他們好好宣洩一下感情呢?

  終於,陳星也打累了,停了手,他把被打得奄奄一息地梁君毅甩到地上,轉身就出了病房。莫悔並不擔心梁君毅的傷勢,她知道陳星有數,知道怎麼打人卻不打出性命之憂來。

  廖佳這才衝過去拉著梁君毅的手哭,梁君毅咧著一張鮮血淋漓的臉,溫柔地對廖佳說:「一會兒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廖佳點點頭,緊緊地抱著梁君毅。

  莫悔不想阻止,她讓人收拾好東西,送兩人走。

  走的時候,梁君毅臉上的傷已經處理過了,卻還是看起來有些慘,可他臉上卻是鬆了一口氣的笑容,就像是一個在海上漂了一輩子的人終於靠了岸。

  廖佳像個黏人的孩子似的,緊緊地摟著梁君毅的胳膊,抬起頭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眼裡全是愛慕與崇拜。

  莫悔從沒有想過會是這個結局,可又覺得似乎只有這個結局能稍微圓滿一些。激烈都歸於平靜,還有一輩子的平凡的生活和細微的瑣屑等著這兩個人去蹉跎。

  莫悔目送他們離開,病房裡空蕩蕩的,莫悔忽然很想獨自在這裡再呆一會兒,她摸著還帶著廖佳餘溫的床墊,想,她應該怎麼告訴陳蒙這一切呢?

  興許,陳蒙也並不會覺得意外吧。

  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看到了結局。

  莫悔很想念雪堂,明明他沒有幾個月就可以回來了,可她卻想他想得不得了。

  雪堂何嘗不是她漂了一輩子才找到的那個岸呢?

  她要去看他,現在就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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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發表於 2016-10-3 00:11:24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65

  馮煙被帶走之後,程奕揚與父親程楓長談許久,大多數時候是程奕揚在說,程楓沉默地聽著,滿臉的疲憊。

  程楓雖然是地產商人,卻沒有一般商人的貪婪與陰險,雖說是無商不奸,但是離開波譎雲詭的商場,這個男人確是個有正義感、道德底線的男人。

  他一生只犯過一個錯誤,那就是用有婦之夫的身份愛上了另外一個女人。

  程楓曾經很多次的回想自己的人生,大多數時候,他的人生似乎都是黑白的,只有那一段與莫悔母親的歲月才有些光芒。

  其實程奕揚的性格多繼承與他的父親程楓,程楓年輕的時候與程奕揚一樣,是一個內心有著熱烈感情的人,他有大男孩一樣的純真,卻因為年紀輕輕繼承了家業而逼著自己變得成熟穩重。

  二十三歲就跟馮煙結婚,談不上有多麼激烈的感情,只是兩人很合適,也算有好感,門當戶對,又對兩家人有利可圖。

  這段婚姻算不得多麼美滿,可十多年來卻一直都還平靜而安穩。

  可是遇到藍梓伶的程楓才發現自己內心那個蠢蠢欲動的大男孩並沒有死去,他只是被埋葬了而已。熱烈的愛意洶湧而出,他甚至愛美人不愛江山,願意放棄全部財產淨身出戶與藍梓伶在一起。只是藍梓伶意外去世,一切不了了之。莫悔母親的死帶走了他生命全部的激情,最終為了程奕揚和莫悔,程楓重新回歸家庭。

  對於這一段往事,他並不引以為豪,當然,他也絕對不會說這是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程楓從來不覺得那段感情是錯誤。可是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行為傷害了陪伴自己多年的妻子,他並不以此為榮,對於馮煙,他是慚愧的,極盡補償的。

  可是事到如今,他卻發現,有時候一個決定並不只是一個決定而已,就像是多米諾,就像是蝴蝶效應,一切都從一張骨牌倒地的那一刻開始改變了,連鎖的反應遠比他以為的深遠。他的激情,害了兩個他愛的女人,也害了他最愛的人的女兒,害了自己的兒子。

  傷害莫悔的人是馮煙,可是程楓覺得自己並不無辜。

  如今藍梓伶已死,莫悔已經結婚,馬上就要生子,最灰暗的日子她一個人熬過去了,如今她嫁給了沈雪堂,成為全市最有錢的女人,他早已不能補償這對母女什麼了。

  馮煙回家的事情,正碰上相坐無言的父子倆。

  其實程楓和程奕揚都不吃驚馮煙可以躲過這一劫,尤其是程楓,他不是天真的少年,知道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則。

  幾天的牢獄之災讓馮煙憔悴了許多,可這並沒有影響她高貴的姿態。她走進屋子裡,平靜地坐在程奕揚對面,冷笑著看著這個把自己送進監獄的兒子,看著自己深愛著卻為了她情敵的女兒跟她反目成仇的兒子。

  「你們程家的男人,都是這樣的嗎?」馮湮沒有問程奕揚,她問的是她的丈夫程楓。

  程楓嘆了一口氣,無奈地看著這個跟自己同床共枕幾十年的女人道:「這件事情是你錯了,小陽沒有錯,他的決定是正確的,我支持他。」

  馮煙怒極反笑。

  「一心一意把自己的母親關進監獄裡是正確的?還是說為了一個懷著別人孩子的女人傷害養育自己的人是正確的?」馮煙紅著眼看著程楓,冷笑著說:「你們父子倒真相似,沒想到是十多年過去,歷史竟然重演了,你兒子真是隨你呢!」

  程楓知道馮煙諷刺的是他當年癡戀藍梓伶的事情。

  可世界就是這樣奇妙,生活總是在輪迴,如今自己的兒子也愛上了別人的妻子,怎麼能說不是報應呢?

  程奕揚站了起來,看都不看母親一眼就往樓上走。

  「站住!」馮煙叫住程奕揚,「程奕揚,你這個樣子,是想不要我這個媽媽了嗎?」

  程奕揚停下腳步,微微側過身,卻並不面對馮煙,他語氣冰冷地說:「在你願意誠實的面對自己的過錯,坦然地接受你應得的懲罰之前,我是不會認你的。」

  馮煙冷笑起來。

  「你就那麼希望你的媽媽坐牢?」

  「是,我希望你坐牢。」程奕揚回過頭看著自己的母親,痛苦而悲傷地說:「如果你坐牢,至少我還能找一個理由原諒你,可現在,我簡直不敢認你,你太可怕了。」

  程奕揚轉身上了樓。

  馮煙脫力一般地重重地坐在了沙發上,程楓看著有些歇斯底里的妻子,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我今天睡書房。」程楓說。

  程楓也轉身上樓了,他不無辜,馮煙一樣不無辜,所以他也無法輕而易舉地原諒她。

  馮煙獨坐在屋子裡,看著自己的家,這個豪華的、奢侈的、冰冷的家,終於承認了自己的失敗。她的人生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失敗,她用盡心機維繫的家,只剩下這華麗的殼子,而裡面早就被掏空了。她這輩子最愛的兩個人,都被搶走了,被流著相同血液的兩個女人搶走了。

  十年前是這樣,十年後又是這樣。一次不夠,還要兩次。摧毀她辛辛苦苦簡歷的人生,搶走她深愛的老公和兒子。

  不,她還沒有輸,一切都還來得及。

  十年前,她能搶回老公,能重組這個家,十年後她一樣可以!

  不怕,一切都還來得及。

  馮煙站起身來,回到了房間裡。

  首先她要換下這身髒衣服,好好洗個澡,然後她會好好地睡一覺,等到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她會想辦法得到兒子的原諒,讓這個家在凝聚在一起,雖然現在她還不知道怎麼辦,但是她一定會想到辦法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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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 00:11:42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66

  雪堂聽懂廖佳的事情並沒有很意外,可莫悔看得出,他並不是很高興。

  「我是不是不應該把廖佳交給梁君毅?」

  雪堂搖搖頭。

  「是她自己的選擇。」雪堂安慰莫悔道:「你沒有做錯什麼,我只是想到陳蒙,在想應該怎麼告訴他這件事情。」

  莫悔無奈地說:「他大概也不會覺得意外吧,傷心是肯定的。」

  「我們都不意外。」

  是啊,也許有人憤怒,也許有人為傷心,也許有人憤憤不平,可是沒有人會覺得意外。廖佳和梁君毅之間的感情像是地底的熔岩,平靜的地表上看不出它的跡象,可它永遠都會在地底流動,生生不息,總有一天會衝破表面,摧毀表面那粉飾太平的生機盎然。

  「其實,他們兩個人想要繼續這樣一直走下去,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莫悔有些憂心忡忡地說。

  「管他的呢,沒有人的生活是容易的,我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夠了。」雪堂神色溫柔地看著莫悔的肚子,問:「快了吧?」

  莫悔微笑著點點頭說:「預產期還有二十多天。」

  雪堂有些愧疚,她剛想說話就被莫悔搶先了。

  「不要睡對不起,我都聽厭了。」

  「嗯。」雪堂忍不住笑了起來,自嘲道:「這麼快就開始嫌棄我囉嗦了麼?」

  「我想聽點別的。」莫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撒嬌著說。

  「我愛你,等我。」

  「好。」

  從未向此刻這樣篤定的相信,幸福已經牢牢地被握在手心裡。

  探視時間很快就到了,莫悔緩緩地往外走,今天的陽光很好,一切彷彿都已經塵埃落定,雖然她的人生裡一向充滿各種各樣的驚心動魄,最近這一年發生的事情也算不得多離奇,可畢竟,她此生最好的事情,就在這一年發生了啊。

  她遇見了雪堂,愛上他,也被他愛上,以後前路漫漫,她並不恐懼和迷茫。

  「我們可以聊一聊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莫悔驚訝地回過頭,見到馮煙一身黑衣站在陰影裡。

  莫悔看著馮煙黑洞洞的袖口裡那一把銀白色的袖珍槍,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這裡是監獄,她的人都在外面等候,誰都救不了她。

  馮煙走到莫悔身後,挽住她的胳膊,槍口就對準她的肚子。

  「我不知道,來這裡還可以帶著槍。」莫悔道。

  馮煙笑起來說:「你不可以,但是我可以。」

  莫悔覺得馮煙已經失去理智了,帶槍進監獄,還挾持人質,就算她有通天的本事,也是不可能逃避法律的制裁的。

  「微笑,就像是我們在說笑一般。」馮煙說。

  莫悔笑了起來,雖然她的背後正在冒著冷汗,雖然她很擔心那指著自己肚子的槍會毫無預兆地在她的肚子上開一個洞,打死她的寶貝,可她還是笑了起來,就像是挽著她的人不是曾經毀掉她人生的人,而是一位交好的女性長輩。

  「演技很好嘛。」馮煙微笑著說:「難怪你可以活得這麼好。」

  「你需要我怎麼做?」莫悔現在只能先配合馮煙,「如果你只是想跟我聊聊,不需要它,我們也能聊。」

  馮煙輕輕挪動了一下手裡的槍,道:「可現在,只有它能給我安全感了。往外走。」

  莫悔與馮煙手挽手走出了監獄,等候在外的陳星看到這一幕萬分驚訝,他是很清楚嫂子和馮檢察官的淵源的,這兩個人怎麼可能會手挽著手有說有笑地走出來呢?

  他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帶著人想要走過去,卻看到莫悔對他搖了搖頭。

  莫悔的眼神微微往自己的左下方瞟了瞟,陳星看過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看到了一把槍。

  「退後。」莫悔說。

  陳星不敢在這個時候貿然行動,只得示意所有人都退後。

  「車鑰匙。」莫悔又說。

  陳星把車鑰匙扔了過去,莫悔緩緩地蹲下身撿起鑰匙,然後又在馮煙的挾持下坐進了車子裡。

  車子往市區開去,莫悔開著車,馮煙的槍依舊抵著她的肚子。

  「去星光大廈。」

  因為馮煙的威脅,陳星等人不敢直接追過去,只能等著車子走遠了才上車跟上去。

  「星哥,怎麼辦?」下屬問陳星。

  「去市區只有一條路,先跟上。」

  「需要我找人通知老大嗎?」

  要是被沈雪堂知道這件事情,陳星覺得他覺得他可能會被老大打死,可如果不說,事後被老大知道了,一樣小命都沒有了,他只得點點頭,然後加快速度追上去,希望將功補過。

  今天是工作日,又是正午時分,星光大廈的遊客並不多。

  莫悔與馮煙來到頂層,又通過安全通道,來到了天台。

  太陽很大,緊張的情緒,加上一路不曾休息地從郊外開到市區,莫悔的體力已經有些跟不上了,她支著牆,腦袋上冒著虛汗,冷笑著問馮煙:「如果你不是馬上要殺了我,我可以先找個地方坐下嗎?」

  馮煙看了一眼莫悔的肚子,扶著她找到一處蔭蔽的地方坐了下來。

  「是兒子還是女兒?」馮煙問。

  莫悔搖搖頭說:「還不知道,我們想有個驚喜。」

  「生了孩子,你的好日子就到頭了。」馮煙看著莫悔的肚子,臉上有一絲溫柔,似乎在回憶,「生下奕揚之後,我幾乎有兩年都沒有睡過好覺。」

  莫悔並不想跟馮煙閒話家常,可也不願意激怒她,便笑了笑,沒有說話。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馮煙說:「他還不是為了你,要把我關進監獄裡。」

  「他不是為了我,我也不希望他這樣做,真的。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讓他這樣做,相反,我還阻止了他……」

  莫悔無奈地看著馮煙,她以為馮煙之所以挾持她來這裡,是因為她把程奕揚檢舉她的事情算在了自己頭上。

  「我知道。」馮煙打斷莫悔,平靜地說:「我瞭解我的兒子,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內心正直。可是我不能怪我的親生兒子不是嗎?而我必須得怪罪一個人,只能怪罪你了。」

  莫悔點點頭,無奈地笑了。

  「你笑什麼?」

  莫悔冷靜下來,問馮煙:「你不覺得很可悲嗎?一定要怪罪誰,一定要遷怒誰,才能跟自己的痛苦相處。面對自己這麼難嗎?」

  馮煙苦笑了起來說:「是啊,就是這麼的艱難啊。」

  很多時候,我們都知道我們的痛苦不是任何人的過錯,這就是生活啊,每個人都有各種各樣的不幸。可是當巨大的痛苦來臨時,我們總是選擇去怪罪別人,憎恨別人,把悲痛變成憤怒,施加對那些間接或者直接造成我們痛苦的人身上。

  因為如果不這麼做,夜深人靜的時候,當我們想起自己痛失的所愛的時候,我們無法停止痛苦。

  可遷怒也並不能讓我平靜,只能讓我們逃避真實的感受,痛苦總是在那裡,這個世界上,能勇敢地直面痛苦的人總是少之又少,更談何戰勝它呢?

  「所以你還是要遷怒與我是嗎?」

  「是。」

  「你要殺了我嗎?」莫悔問。

  馮湮沒有回答,只是神色如常地看著莫悔。

  莫悔害怕起來,雖然她曾很多次的面對生死攸關的時刻,可這一次,她特別害怕。

  「你的臉都白了。」馮煙微笑著看著莫悔,說:「我還以為你不怕死呢。」

  「從前我真的不怕,可是現在我怕。因為我有了自己的小家,有了愛人,有了孩子,我太幸福了,無論如何我都想活下去。」莫悔用祈求地眼神看著馮煙道:「你也有家,有兒子,有放心不下的人,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呢?如果你開槍,你也什麼都沒有了。」

  「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我一向是不做的,只是,我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馮煙平靜地看著莫悔,無悲無喜,「我已經被撤職了,明天關於我的處分應該就會下來。是啊,我逃避得了法律的制裁,卻逃不了命運。我的父母都已經退下來了,他們的,我的敵人,早就虎視眈眈,怎麼會放過這個大好的做文章的機會呢?很快,我的小瑕疵就會變成大問題,不禁我的事業結束了,就連我父母的名譽都會被損毀。其實這些也沒有那麼重要,我已經四十多歲了,女人活到這個年紀,許多事情都應該看明白了。可是呢?我的丈夫不原諒我,我的兒子根本就不願意認我,你說,我現在還有什麼可留戀的呢?」

  「殺了我,你的問題也不會解決。」

  「我知道。不僅如此,我的丈夫,我的兒子,都會恨我。」馮煙笑了起來,淡淡地說:「所以我不會殺你。」

  莫悔終於鬆了一口氣,她虛脫一般地靠在牆上,無奈地問:「那你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

  「有兩個原因。」

  「什麼原因?」

  「第一個原因,是我有一件秘密要告訴你。關於你母親的死。」

  莫悔猛地看向馮煙,忽然有了一種預感。

  「我母親的死,不是意外,是嗎?」

  「當然不是。那時候程楓已經瘋魔了,他一定要離開我,說是要去追求他的愛情。我去找了你的母親,她答應我了,不會和程楓在一起,我們成了朋友,她還主動勸說程楓回歸家庭,可是即便如此,程楓也還是要和我離婚,就算一輩子守在你母親身邊都可以。你知道,這對我是多大的侮辱嗎?周圍的人會怎麼看我?我會變成社交圈子裡的一個笑話,我的父母也會因為我婚姻的失敗而蒙羞,所以我沒有別的辦法。唯一能夠挽救我婚姻的方法就是藍梓伶去死。」

  莫悔的眼淚掉下來,她的母親,竟然是被馮煙殺死的。

  她溫柔如水、美麗溫順的母親,全世界最愛她的母親,是被這個女人殺死的。

  「你恨我嗎?」馮煙問。

  莫悔沒有回答,只是雙眼猩紅地看著她。

  「我先殺了你的母親,又陷害你坐牢,可以說你的人生,是被我徹徹底底毀掉的。」

  是啊,如果不是馮煙,她就不會失去母親,她會被愛著長大,就算生活貧窮,卻一定會是幸福的。因為她的母親是全世界最美好的人,無論生活給予她怎樣的考驗和折磨,她總是能甘之如飴,用她纖弱的背脊承擔著莫悔的生活。她從不怨恨這個世界,總是溫柔又倔強,用最溫柔的眼光看待生活,相信愛,相信美好,相信幸福。

  可這樣的母親,卻被馮煙害死了。

  「你想想,怎麼會那麼巧,撞死你母親的那輛車子剛好是一輛失竊的車,車主剛好全家出國旅行,所以車子失竊一周都沒有人報案,怎麼會是意外呢?」馮煙伸出手,把手裡的槍遞給了莫悔。「恨我,就殺了我啊。」

  那把銀色的小手槍,就在莫悔面前,拿起它,殺了她,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莫悔伸出手,接過了搶,對準了馮煙。

  馮煙微笑了起來,慘白的臉上隱藏著一股臨死前的竭斯底裡。

  「這就是你挾持我來的目的。對嗎?」莫悔流著淚,咬著牙,憤怒地問:「讓我手刃你這個殺母仇人,是嗎?」

  「是啊。」

  莫悔把槍上了膛,馮煙緩緩閉上了眼。

  可就在這個時候,天台的門被人撞開了。

  程奕揚父子,還有陳星和他的手下,全都趕來了。

  「莫悔,你在做什麼?」程奕揚叫道:「把槍放下。」

  馮煙緩緩往後退,退到天台的邊緣,小聲對莫悔說:「過一會兒,警察也會來的,現在不開槍就沒有機會了。他們都是愛你的人,會幫你隱瞞的,你有很大的可能性,可以殺了我,卻不用負擔任何責任,為什麼不呢?」

  莫悔舉起槍,再次對準了馮煙。

  馮煙的臉上是猙獰的笑。

  「殺了我啊,給你的母親報仇,難道你要做一個不孝女,讓她枉死嗎?」

  程奕揚父子,和陳星都緊張地看著莫悔,生怕她扣動扳機。

  莫悔感覺周圍有好多人在說話,好多聲音傳來,程奕揚的,程楓的,陳星的,可這些聲音她都聽不清,只像是一些嘈雜的背景音。

  馮煙猙獰的笑臉近在咫尺,可莫悔卻覺得她很遙遠,反而是母親的臉如夢似幻又無比真實地出現在她面前。

  「你看到世界是什麼模樣,世界就是什麼模樣。所以你選擇看到滿目瘡痍的人生,那人生就是滿目瘡痍的。」莫悔說。

  馮煙愣住了,疑惑地看著她。

  「這是我母親告訴我的。」莫悔又說,「我媽媽的一生很坎坷,卻不一定是不幸福的一生。但是我確定,你的人生是不幸福的。」

  「所以呢?」馮煙冷笑著問。

  「所以我不會殺你,我不會讓自己餘生的每一天都活在這一天的陰影裡,活在我殺了人的陰影裡,就像你現在一樣。我不會讓自己變成你,我是我母親的女兒,我不會變成你。」

  莫悔伸出手,用力地將那搶扔到了遠處。

  陳星見狀立刻把搶撿了起來,防止有誰搶走不利於莫悔。

  莫悔轉身就朝著陳星走去,可就在這時候,馮煙又叫住了她。

  「我還有第二件事情要告訴你。」馮煙說:「當初,我買兇殺人,找的就是沈雪堂的堂會。」

  莫悔回過頭去,不可置信地看著馮煙。

  「你撒謊,你只是想破壞我和雪堂的關係,想讓我痛苦。」

  「你可以去問她啊。」

  就在莫悔還想追問的時候,馮煙卻忽然爬上天台旁的水泥護台。

  「媽媽!」

  馮煙悲傷地看著程奕揚,輕輕向後倒去。

  程奕揚見到自己的母親站在那麼危險的地方,著急地衝了過來,可是他還沒有來得及靠近,馮煙就已經縱身一躍,跳下了這萬丈高樓。

  眨眼之間,悲劇已經發生,這世間的一切瞬息萬變得讓我們這些凡人無法揣度。

  上一秒,莫悔還是一個等待丈夫回家,等待孩子出生的幸福的女人,這一秒,她就變成了身負血海深仇的女人。

  這一切對於程奕揚來說,同樣難以接受,母親在他面前跳樓自殺,從這一刻開始,他的人生也徹底不一樣了。

  陳星衝到身邊扶住她,莫悔忽然緊緊抓住陳星的手,幾乎要把陳星的手抓斷。

  「大嫂!」

  莫悔低下頭,看到自己的下身流出水來,是她的羊水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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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 00:11:53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67

  莫悔幾乎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圈,等她回復過來能看孩子已經是三天以後了。

  整整過了三天,她才能夠把她的小寶貝抱在懷裡,那一刻,莫悔喜極而泣。

  因為害怕影響莫悔回復身體,一個星期以後陳星才允許大家來看看望她。真的關心莫悔的朋友很少,偏又四散天涯,病的病,逃的逃,大多還是一些有求於她的人,莫悔也並不想多件,所以坐月子期間,基本上陳星照看著。

  只是,這些日子,莫悔一直覺得陳星有些欲言又止。

  「你幫我問了沒有?」莫悔坐在病床邊,看著坐立不安地陳星問:「今天是探視日,你應該去看了雪堂了吧?」

  陳星飛快地皺了皺眉,嗯了一聲,然後說:「我忘記問了。」

  「撒謊,你明明就沒有去。」莫悔捏著懷裡寶寶的小手說道:「小寶貝,你的陳星叔叔是不是在撒謊啊?為什麼她要騙媽媽呢?不幫媽媽去找爸爸,害得你現在都沒有名字。」

  陳星看著莫悔,不知道她現在的表現是真的不在乎,還是只是在假裝。

  「嫂子,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終於肯說實話了啊。」莫悔也不看陳星,一面逗著女兒一面說:「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陳星沉吟片刻,說:「我聽到馮煙死之前說的話了。」

  莫悔一愣,抬起頭看了一眼陳星,然後又面色如常地逗弄著女兒。

  「嫂子,你相信馮煙說的話嗎?」

  莫悔抬起頭看向陳星,平靜地說:「我信,我覺得她那天說的話是真的。」

  陳星的臉色變了,又問:「你準備怎麼辦?」

  莫悔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把女兒遞給陳星道:「來,讓你叔叔抱一會兒你,叔叔太緊張了,需要放鬆一下。」

  陳星有些迷茫,卻還是結過了這小嬰兒。

  寶貝一看到陳星就笑了,陳星臉上的表情也忍不住柔和起來。

  「你看,好簡單的事情,為什麼要弄得這麼苦大仇深的。」

  陳星看向神色平靜溫馨的莫悔,不解地問:「嫂子,你不怪大哥?」

  莫悔搖搖頭。

  「為什麼?」

  「我相信,他並不清楚這件事情,即便清楚,也並不知道底細。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誤會,很多冤假錯案,很多陰差陽錯。那麼久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追究細節了。」

  她的母親已經死了,被馮煙殺死的,馮煙用了什麼手段,找的什麼人,都不重要,一切無法挽回,罪魁禍首也已經自殺,何苦要刨根究底呢?

  難得糊塗,這世界上有許多灰色地帶,許多無法用對錯、黑白或者道德、規則來判斷的事情。既然如此,又何苦一定要知道真相呢?我們愛一個人其實愛的是他的一個大概,我們過著自己的生活,也不過是過了一個大概。尋找生活的真理,那是哲學家的任務,對於莫悔來說,她只要跟丈夫和女兒,平靜安穩、無驚無險地活下去就好了。

  莫悔看著陳星懷裡的小嬰兒,溫柔地笑了,說:「陳星,我並不是一個有出息的女人,我只想要一點平淡溫馨的幸福,所以我大概永遠不能變成一個快意恩仇的人。我只想在這個世界上苟且偷生,跟我的丈夫,我的孩子一起。如果你願意成全我,這件事情,我不希望再有第三個人知道,包括雪堂。」

  陳星一愣,疑惑而不安地問:「你是要我瞞著大哥?」

  「對啊!」莫悔衝著陳星眨了眨眼道:「夫妻之間要有一點小秘密才過得比較幸福。」

  陳星面有難色,莫悔接過小寶貝道:「如果你告訴雪堂這件事,我就跟他說是你保護不力才害得我被挾持、早產的。」

  「我什麼都不會說的!」陳星斬釘截鐵地說。

  「很好!」莫悔笑瞇瞇地問陳星:「這下你可以去見雪堂,問孩子的名字了吧?」

  「可以!」

  陳星喜滋滋地站起來往病房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忍不住回過頭來,對莫悔說:「嫂子,你並不是一個沒有出息的女人。你是我這輩子最敬佩的女人。」

  說完這句話,陳星也不待莫悔回答,就匆匆地走了。

  莫悔愣了愣,然後才又對著女兒笑了起來。

  「你陳星叔叔啊,真是不習慣做好人。」

  ……

  半年後,沈雪堂出獄了。

  錯過了女兒的百日,雪堂懊悔不已,所以女兒一歲的時候,他大擺筵席,奢侈至極。莫悔怪他浪費,他卻還覺得不夠好,巴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給女兒。

  對於莫悔早產的事情,沈雪堂對陳星頗有微詞,怪他保護不力,一出來就降了他的職,於是趁著這難得的清閒,陳星出國去探望哥哥陳蒙,把廖佳也帶去了,只是非常不和諧的事情是,梁君毅竟然也跟著一起去了。

  想想也知道,三個人這一路氣氛有多麼可怕。

  只是,衝動的陳蒙這一次竟然沒有跟梁君毅打架,兩人單獨聊了許久,梁君毅便回國了。

  陳星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廖佳在國外呆了一個多月,就吵著要走,陳蒙便讓陳星把她帶了回來。

  陳蒙在國外改名換姓,做起了生意,又過了四五年,他就和當地的一個華裔結婚了,只是那時候莫悔生懷著第二胎,沒能去參加婚禮。

  日子平靜如水,再沒有什麼波瀾,一切都如莫悔所願。

  女兒三歲那一年,有一天莫悔回家,見到女兒穿著公主裙坐在她的小圓桌前,擺弄著她的小茶具。而雪堂笑瞇瞇地坐在女兒對面,高大的身子擠在與它的身材完全不成比例的粉紅色的凳子上,手裡還拿著一個小茶杯。

  「爸爸,喝茶!」女兒不耐煩地催促道:「喝嘛!」

  於是乎,在外面雷霆萬鈞的沈雪堂就拿著那小小的玩具茶杯,送到自己嘴邊,笑瞇瞇地假裝喝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莫悔差一點笑出眼淚來。

  誰能想到有一天沈雪堂也會跟小女孩兒一起辦家家酒?

  莫悔默默地退了出來,沒有打擾丈夫和女兒這美好的小聚會,她走到餐桌前翻著桌上的快遞和郵件,忽然發現了一張喜帖。

  是程奕揚寄來的。

  三年前的那一天之後,莫悔沒有再跟程奕揚聯絡過,程奕揚也再也沒有找過她。

  莫悔有時候也會想,程奕揚那時候一定很煎熬,很痛苦。他興許也會恨她,竟然就這樣不聞不問,連一個問候的電話都不曾打給他。

  其實莫悔並不是冷漠,她是經歷過許許多多痛苦的人,所以她明白,程奕揚的痛苦是她無法解除的,既然如此,不如做一個互不關心的陌生人,這才是他們兩個人故事的最好結局。

  莫悔打開喜帖,上面印著程奕揚和許優優的照片。

  莫悔不知道程奕揚是不是真的愛著許優優,但也不會自作多情地認為程奕揚一定還沒有忘記她。因為她最清楚不過了,時間很可怕的,而人又何其堅強?我們想要活下去,需要的一項生存的本能就是遺忘。遺忘那些痛,也遺忘那些愛。

  人生,總還是要往前走的。

  莫悔收起請帖,這時候,雪堂已經抱著女兒下樓來了。

  沈雪堂看著莫悔,臉上是柔和安寧的微笑,他輕聲與莫悔說著一些尋常的話,女兒在他的懷裡,看到媽媽興奮地伸出手撲向媽媽的懷裡。

  莫悔接過女兒,親了親女兒的額頭,然後抬起頭吻了吻她的丈夫。

  是啊,人生總是要往前走的,因為時光的盡頭,一定有一個人等著來愛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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