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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大隻的魂 -【浮空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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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5:40:56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奇蹟的城池 第一章 摩拳擦掌建新城

  光輝十六世猝死後一年,帝國各大城主擁兵帝都,腥風血雨。佐羅親王先是按兵不動,在爭鬥白熱化之時以雷霆之勢後來居上,趁機吞併了紅方帝國北部的大半疆土。而以帝都為界的東南方領域,則在以林波兒與德裡亞為首的水神殿控制之下——當然,更多的人猜測水神殿的身後就是帝國另一親王之家,舒臘爾。

  從來不問世事的光明神殿此次一反常態地堅定站在了水神殿的對立面。雖然許多證據顯示光明神殿與佐羅家族也並沒能夠完全結盟。

  紅方帝國境內蔓延著一種極度焦躁而壓抑的情緒。雖然目前為止戰爭並沒有大規模爆發,但誰都知道,一旦開戰,定然是風雲變幻生靈塗炭的大戰。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和邊陲之地的東北峽谷毫無關係。

  人們總是健忘的。一年之前,在光輝十六世猝死的陰影下,奇跡之城隕落的消息原本就被最大程度地淡化了。如今,邊陲之地徹底無人問津。

  ——噢,不,還是有些可愛的人在惦念著的。

  「弗雷拉,中央驛站,有你的來信!」

  角婆婆製作的、以重擊為啟動方式的棒槌頭蜥蜴結實得令人驚訝,它被一直沿用到了現在。弗雷拉收到消息後,最後將剛剛書寫好的配方確認了一遍,便起身前往距離此處最近的陸行鳥驛站。

  浮空城離不開這些忠誠的夥伴們。在確立新址時,陸行鳥驛站與巨翅翁驛站共同出現在了第一批動工的名單中。

  在現在的情況下,一切物資都是緊缺的。現在的驛站,無論是規模還是用料都被盡可能地節省,但這些可敬的小生靈們卻工作得比以前更賣力了。

  弗雷拉跳下陸行鳥的脊背,親昵地拍了拍它的巨嘴。剛數了些苞圷放進它胸前的布袋中,就聽到身後有熟悉的聲音在叫喚著她的名字。

  「那死孩子真是見鬼的難纏!」瑪麗白亂糟糟著頭髮跑了過來,衣角還有可疑的燒焦痕跡,「我,我不行了。弗雷拉快去虐它!」

  「一點兒母性都沒有的女人。」亞力克跟在後面,吊著眼角冷冷地嘲諷著。

  瑪麗白瞬間炸毛:「那是一條龍!一條雷龍!它已經有房子那麼大了,隨便滾一滾就能把我整個壓死!」這廂吼完,她轉身將不久前剛從弗雷拉這兒接過去的雷龍專用藥劑包塞還給了弗雷拉:「我還是覺得狩獵隊比較適合我。弗雷拉親愛的你受累了!」

  亞力克沖弗雷拉聳了聳肩,一臉不耐煩地地追著瑪麗白去了。

  ——也就只是臉上不耐煩而已。

  「瞧,這就是青春。」弗雷拉戳了戳剛剛睡醒、從空間裡頭跑出來的壺豚,愉快地說。

  弗雷拉順利地領到了自己的信件,分別是來自帝都的薇莎米亞,雷霆山脈的老多特,以及失去聯繫許久的薩曼莎。信件的內容出奇地相似,都是先對弗雷拉的近況表示關心與問候,隨後傳達了自己的平安,請弗雷拉不必擔心。老多特還隨信寄來了一小盒脆皮小圓餅,雖然因為遞送過程中的天氣等原因,那盒小圓餅明顯受了潮,變得軟趴趴的,並且大多已經碎成了小塊兒,但弗雷拉還是滿足地壺豚一起分食掉了它們。

  走出中央驛站後,弗雷拉望了望手上的藥劑包,腳下轉了個方向,直直朝前走去。

  直到一年前,這隻名叫桑鐸利亞納的火系巨龍出現,浮空城的城民們才知道原來潘多拉學院的院長,偉大的禁咒魔導師瑪爾多卡,還曾經是一位龍騎法師。

  雖說後來因為不知名的緣故,他與他的巨龍解除了靈魂契約,但顯然這對搭檔的關係依舊是十分親密的。他的死亡使得巨龍搭檔無比的震怒與悲傷,巨龍桑鐸利亞納立誓要為陣亡的夥伴復仇。儘管巨龍依舊恪守著龍族避世的規則,但他慷慨地讓出了位於邊陲之地東北部,峽谷之中的他的居所——那在許久之前還有另外一個為眾人所知的名字,龍族埋骨之地。

  在詭異聳起的群山之間,在蜿蜒曲折的峽谷的盡頭,有一片巨大的遺失之地,它曾經是龍族的骨塚。然而自從創始神親自下達旨意,將這些高等生物們按照宗族之分遣去世界各處後,這原本的龍族埋骨之地就此荒廢,它已經有上萬年沒有接納過新的龍骨了。

  後來,這裡成了桑鐸利亞納的其中一個巢穴。

  「不要靠近最北邊的山壁,那是我的領地。」眾人抵達龍族埋骨之地的那天,桑鐸利亞納這樣警告著,「其餘空地隨你們使用。除了外面的珍珠湖,山壁之中還藏有不少的洞穴湖泊,它們連通著地下河,另一端就是外面的大海。」說著,它瞟了一眼明顯感到興奮的塞壬們。

  「至於你,新生的龍族之王。」它底下它碩大的頭顱,看著相比之下實在是太小了的修伊索克斯,「這裡有數以萬計的龍骨,請隨意取用。」

  「我沒有靈魂契約在身,因此必須遵守避世的法則。而除了瑪爾多卡,我也不打算再與任何生物簽訂契約。」桑鐸利亞納直視著小雷龍,「我想我能夠將復仇的希望稍微寄託在你身上,新生的龍族之王。」

  於是,小雷龍修伊索克斯過上了比之前更加不愁吃喝的生活——前提是它從沒有遇見一個叫做弗雷拉的牧馬姑娘。

  「喝下去,修伊寶貝兒啾。」壺豚的眼睛不懷好意地眯了起來,殷殷切切地將一大桶灰白色的濃稠液體哐當一聲放在了與小雷龍的眼睛恰好持平的高臺上。

  已經有小房子大小的修伊抓著從不離身的犀牛玩偶,一臉厭惡地朝後猛地跳了兩步,背上的翅膀也在蠢蠢欲動:「我不要再喝這該死的骨粉糊糊了!我不要!我的牙已經足夠鋒利,我可以自己啃——」

  「弗雷拉啾——修伊寶貝兒不肯喝啾——」壺豚一聽,反而更開心了起來,它開始亮著嗓子呼叫正在一邊將一大管藍綠色藥劑封進針筒的弗雷拉。

  「嗯?」弗雷拉回頭,有些苦惱地看著手中的大針筒:「那可真是難辦。啊啊,沒想到這麼快就要用上這個了……」

  弗雷拉手中的針筒與她嘴角隨和的微笑一樣,在陽光下可怕得讓龍不敢直視。小雷龍明顯地渾身一抖,急急抱過那一桶骨粉糊糊西裡呼嚕地就吞了下去:「可,可以了吧!」

  「嘻嘻嘻好喝麼啾!好喝麼啾!」

  弗雷拉一把扯住搗亂的壺豚的尾巴,走到高臺邊緣,正色地拍了拍雷龍的鼻子:「你的胃還沒能完全發育到能夠自行消化龍骨的程度。況且,那裡面還有你需要的指甲硬化劑、鱗片催生劑以及骨痛緩解劑。」

  新生的龍族之王看著眼前渺小的人類,卻不敢揮舞鋒利的爪牙或者吟唱出已經比較熟練的龍語魔法將她灰飛煙滅,只能委屈地扁了扁嘴巴:「它的味道一點兒都不美好。」

  「對比一下骨痛緩解劑單劑的味道,嗯?」弗雷拉看著對方一點兒王者風範都無的表情,不禁失笑:「前面你欺負瑪麗白了?以後不許這樣。好吧,好吧,從今天開始稠泥浴可以不用做了。唔,讓我想想。」

  弗雷拉故作沉思狀,一邊好笑地用餘光掃著小雷龍努力壓抑著期待的表情:「那麼,再喝一周的糊糊,之後你就可以自己去啃鬆質骨了。」

  小雷龍發出了一聲清越的長鳴,一振翅膀以驚人的速度從穹頂的開口處直沖上天!

  「……爆發力很好,但感覺腿部的力量還是有些不夠?」弗雷拉細細記下準備給小雷龍配置的新藥劑,將空桶等東西整理了一番收進空間:「簡直有一種養了個淘氣孩子的錯覺,雖然種族什麼的完全不對。你說是麼,阿壺?」

  「你能這樣迫不及待,我很高興。」

  弗雷拉回頭,看見黑髮金眸的城主大人不知什麼時候來的,現在正隨意地靠在平臺入口的立柱上,對著她微微勾起嘴角。

  「市面上都開始兜售你們的小故事本兒了你知道麼,你還在這邊矜持個什麼?」瑪麗白曾這樣嘲笑弗雷拉。

  而聽聞有小故事本兒這種存在的弗雷拉第二天將自己改頭換面了一番,溜去集市逛了一圈,果然沒費多大勁兒就淘回了一疊來。她率先挑了個「永久珍藏版之系列一」翻開,沒翻上幾頁,就匆匆把它扔開了。

  太,太,太不像話了!什麼叫做「弗雷拉面色通紅地騎在夏邇身上,被【嗶——】得嬌軟無力,只能不住呻吟著」啊!這簡直就是胡謅!是誹謗!是——

  「又在想糟糕的事情了。」夏邇的聲音帶著一絲蠱惑人心的笑意,他不知何時走到了弗雷拉身邊,彎下腰在她鑲嵌著真理的路引的耳廓上輕扯了兩下:「來看看麼,未來的浮空城的樣子?」

  「啊。」弗雷拉的眼睛亮了起來。

  「啾我也要去看——」

  「=口=!」弗雷拉眼睜睜地看著契約獸消失在了突然出現的空間洞中。

  「啾啾啾弗雷拉我被那個邪惡的生物扔回煉金帳篷了啾!」很快,弗雷拉的腦海中傳來了壺豚的哭訴聲。

  「走吧。」夏邇面色沉靜地牽過了弗雷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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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5:41:11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奇蹟的城池 第二章 精靈族全族逃亡

  在這一年中,弗雷拉漸漸明白了浮空城民們對他們城主無條件崇拜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夏邇曾經以一己之力將整個山頭削下作為浮空城的城基,也不僅僅是因為夏邇以一己之力佈置了整個浮空城的主要系統,更重要的是,夏邇幾乎算是以一己之力建起了整個浮空城。

  是的,整個浮空城。

  從三個階面的構架,到整個橋接系統,再到潘多拉學院等標誌性建築,全部由夏邇獨自設定!

  「哪兒有那麼誇張。」夏邇失笑,「你並不知道,我用了整整五十年的時間,操縱著元素力具現化來進行實驗呢。菲奧與斯普蘭多也在其中幫了不少忙。三個階面的設定若是沒有斯普蘭多的天幕魔法,是絕對不可能成立的。」

  是的,外人看到的只是浮空城在短短數月之內建成,在二十年餘中近乎奇跡一般的崛起,就連浮空城的城民也只是看到了城主大人不可思議的實力,但誰又知道,在奇跡與實力的光環之下是五十年的辛苦醞釀呢!

  不過,即便是這樣,依舊改變不了夢魘是個建築天才的事實。

  弗雷拉被夏邇牽著,來到了他的居所。

  經過這些年的接觸,尤其是近一年的接觸,弗雷拉毫無猶豫地定義夏邇為她見過的最悶騷的人。

  比如眼前的屋子。屋子的門廳朝陽,一整面完全用一種很結實的藤蔓編織。這種藤蔓在經過處理之後,透光性會隨著藤壁的厚薄靈敏地波動。弗雷拉第一次來的時候,這兒只是一面比較有創意的簡單的牆體;第二次來的時候,她發現某些藤壁被進行了細緻的處理,日光透過它們,會在室內的地面上留下一些漂亮的花紋;第三次來的時候,這些花紋被連成了一片壯觀的壁畫,讓她想起了原先潘多拉學院中真理的殿堂;接著,門廳的家具和裝飾漸漸地與這一地愈發深淺有致的光影融合在了一起,變成了現在這番華麗卻又不張揚的漂亮模樣。

  弗雷拉瞟了眼夏邇沉靜的,甚至可以算是端莊的面容,暗地裡盡情地抽了抽嘴角。

  「坐。」夏邇動了動指頭,原先靠在牆角的一張沙發椅平平地掠了過來。弗雷拉坐定,夏邇則斜倚在了一邊的扶手上。他伸出他綴滿了銀鏈與紅寶石的右手,彷彿有實質一般點畫了幾下,便有一個圓形的、大約有花園餐桌那麼大的沙盤突兀地出現在兩人面前。

  不,這不是沙盤。弗雷拉驚歎地感受著其上的元素波動——這具現化的「沙」,是純粹由元素擬態成的!

  夏邇在魔法上的造詣,應該是超越了禁咒大魔導的等級的。

  弗雷拉睜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看著一棟棟標誌性建築在她眼前飛快地構建起來,細緻到了窗框與門把的形狀,然後再旋轉著縮小,安放到了沙盤上。四通八達的主要街道如流水一般鋪開,在一片銀白色的元素微光中出現了許多熒熒閃爍的藍色光點。

  「這是傳送陣的位置。」夏邇恰到好處地解釋,「我們打算強制徵用你的發明,親愛的煉金術師小姐。」

  「榮幸之至。」弗雷拉玩笑地對夏邇行了一個煉金術師禮,便繼續專心致志地看著未來浮空城的構建。

  高低錯落的功能區,簡單卻又充滿美感的貫通回廊,城中最為突出的、兩兩相望的一對極高的尖頂塔狀建築,最外圈的懸浮防護圈,以及加築的、像是一圈皇冠的箭塔。

  可是……

  「只有一個階面?」那是需要多大的面積,才能夠裝下浮空城所有的城民?

  夏邇不答,只是一揮手,已經大致構建完成的城體便徐徐向上升去,成為了一座浮島;而地面上恢復一片平坦的沙盤上,元素們又開始不停地跳躍!

  弗雷拉已經完全著迷了。她看見了第二座、第三座規模略小的浮島升起,還有一批更加小得多的、應當是附島的島嶼,它們只是被粗略地規劃了一番,從下至上呈螺旋狀圍繞在三座主島的周圍。

  「生產區,中心的生活商業區,以及教學區。」夏邇依次點過左中右三座主島,隨著他手指的移動,他所指的島嶼便會微微發亮:「我們決定放棄天幕魔法——斯普蘭多可以騰出更多的力量去做些別的事。」

  夏邇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之前選擇了階面的結構,是為了簡化浮空城的防禦體系。但事實告訴我們,堅硬的外殼或許不如尖銳的爪牙有用。」

  弗雷拉明白,浮空城是在精打細算著那一筆血賬!

  「這是法師塔。」夏邇指著中央最大的主島上其中一個高聳的尖頂建築。

  夏邇打算興建法師塔!弗雷拉覺得身體中的血液在微微沸騰著。法師塔在和平的日子裡,是地位、學識與權威的象徵,而在戰爭時期,則是一把絕對的利器!通過特殊的構造與大量晶石的運用,法師塔能夠相當輕易地集結大量純度十分高的游離元素,再經由高階位的法師操縱,從而形成一種獨有的「場」。帝國中一直流傳著一句諺語:「不要貿然接近一座成熟的法師塔,除非你的身後正追著一隻巨龍」。由此,法師塔的威力可見一斑。

  不等弗雷拉細想,夏邇的聲音再次響起:「另一座,是煉金塔。」

  弗雷拉的手心猛然攢緊!

  這些年來,弗雷拉閱讀過的煉金筆記壘摞起來,一定比現在的雷龍修伊還要高得多。但「煉金塔」這個詞也只在布爾村流傳下來的典籍中被潦草地提到了一兩次,只有精靈大智者的筆記中,才對它有了一個比較詳細的描述。

  建成一座成熟的煉金塔所需的知識和精力,簡直是……

  「這不可能。」弗雷拉啞著聲音說著,她努力壓抑著眼中的狂熱,「夏邇,你不知道……」

  「沒有什麼不可能。」夏邇將食指壓在了弗雷拉的唇上,「關於這一點,我想我們北方的鄰居能夠給你一些驚喜。」

  弗雷拉還想再問,夏邇卻已經開始了下面的介紹。

  「斯普蘭多提議在生產區放養一些魔獸,我也希望它能兼具火與金裝備供應的功能,因此,它的面積被擴大了好幾倍,單獨作為一個主島存在;而教學區,」夏邇移動著手指,「潘多拉學院依舊是主力,但我認為,是時候放寬所謂『教學』的範圍了。許多生活中實用的技能也可以開放授課,比如——」

  「甜點製作?」

  弗雷拉想要咬掉自己的舌頭。

  夏邇看了眼前有些無措、卻故作鎮定的姑娘好一會兒,直到她再也裝不下去,脖頸和臉頰老老實實地浮了一層紅暈之後,才心滿意足地低下頭,好好地同她接了個吻。

  「雷尼,我想吃果子草醬注心的奶酪蛋糕。」

  「嗯……好。」

  「還有——」

  「砰!」

  外頭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地面甚至還清晰地震了一震。弗雷拉與夏邇一起抬頭,不是很意外地透過懸窗望見了一對圓溜溜的眸子——它的上頭還欲蓋彌彰地遮著一對爪子。

  雷龍寶寶修伊從沒有絲毫遮掩作用的爪子縫兒裡頭望著弗雷拉,大聲地嘟噥著:「你總是威脅我、塞給我苦苦的藥,卻轉頭就和夏邇甜言蜜語著偷情。你這是極度喪失人格的欺軟怕硬。」

  「莫非你覺得她的態度相互對調更加適合些?」夏邇面無表情,聲音中卻充滿了危險的意味。

  雷龍寶寶有些畏懼地調轉開了眼神兒,「反,反正我只是來和你們說一聲,有好多精靈向著峽谷這邊來了。」

  夏邇同弗雷拉對視了一眼,揮手將元素構成的藍圖散去:「只是一時興起,忍不住拉你過來瞧瞧罷了。這些都不是現在能夠詳談的事情。」

  「我相信詳談的那一天並不會遠。」弗雷拉起身,朝夏邇眨了眨眼,「精靈們的速度比我想像的還要快些,那麼,祝你好運。」

  ————————————————————————————————————

  大約一月之前,弗雷拉正與壺豚配合著進行煉金實驗,突然,壺豚呱唧一下吐出了一個正在微微散發著元素波動的華麗掛牌。

  荊棘花與弓箭。這是安卡梅洛斯交給弗雷拉的,精靈族的信物。

  弗雷拉放下手中的膠管,將那掛牌拿了起來。指尖剛剛接觸到冰涼的金屬,那其中就傳來了安卡的聲音:「父親燃燒了自己剩餘的生命,使得我族族人得以逃出人類的禁錮。我尚未能夠得到完整的傳承,無法離開此處。我請求浮空城能夠暫時接納我的族人,日後定當百般回報。」

  黎米尼斯與奧利耶爾與浮空城眾人一起遷徙到龍族埋骨之地後,也就順勢留了下來。一年下來,精靈們平時倒也沒閑著,雖然不能稱得上賣力,但作為非浮空城城民,他們的表現絕對是可圈可點。黎米尼斯甚至與弗雷拉和瑪麗白成為了不錯的朋友。

  但一碼歸一碼。逃出雷霆山脈的精靈們能夠如此堅定地朝龍族埋骨之地前行、安卡梅洛斯能夠如此迅速地獲知消息隨後提出懇求,百分之百是與「潛伏」在此處的兩名精靈有關的。

  這種被小小地間諜了一記的感覺讓弗雷拉不太舒服,並不自覺地警惕起來。

  安卡梅洛斯的請求顯然只是一段留言似的東西,弗雷拉聽過之後便把掛牌扔到了一邊,她並沒有回復的打算,只是抽空和夏邇他們通了個氣——這件事情並不是她能夠決定的。

  而在一月之後的今天,大批的精靈果然抵達了他們的新居。然而這似乎也不關她什麼事,對塞壬禁錮魔法的研究正到了關鍵階段,她需要儘快把它完成,然後去往耶加島履行與翼龍王的約定,這或許能夠為浮空城的復興再添加一份重重的籌碼……

  「弗雷拉弗雷拉啾!棒棒它又開始叫了啾!」壺豚的聲音在她腦中響起。

  噢是的她聽到了,她分配到的那隻棒槌頭蜥蜴的叫聲特別的沙啞難聽。弗雷拉加快步伐走進了煉金帳篷。

  「弗雷拉,來議事廳,最大的那個。我們的精靈客人說想要見見你。」菲奧的聲音。

  ——麻煩事通常就像雷龍寶寶,經常會以詭異的方式大刺刺地出現在你的周圍。

  弗雷拉歎了一口氣,留戀地望了望煉金臺上寂寞的儀器們,藥材們以及一隻壺豚,換下了工作裝,挑揀出一件得體而輕便的衣服——薇莎米亞愛心出品——再次出門去了。

  弗雷拉對於精靈一族的態度一直相當複雜。準確說來,因為她看似豁達實則記仇得要命的個性,她始終不能對精靈這種生物徹底放下芥蒂。

  若她一直是那麼一個弱小的角色,在再次出現迷障時,精靈們是否會再次毫不猶豫地取下她的眼睛?

  答案,顯然是肯定的。

  對於非我族類排異心理,似乎深深地紮根在了每一個種族的靈魂之中。無論是精靈們對弗雷拉一行的全無憐憫,還是帝國高層對異族奴隸肆意踐踏,以及人類對異人的殘暴踐踏,對浮空城的全力鎮壓,無非不是排異心理在作祟。

  如果不是有兄長的一路陪伴,如果不是認識了夏邇一行和布爾村眾人,如果不是與壺豚、瑪麗白和亞力克等人成為了搭檔,如果不是置身於奇跡的浮空城中,弗雷拉不能想像自己會——

  「嘎。」

  弗雷拉回神,眼前有一張放大的、滿是委屈的鳥臉。

  「噢抱歉親愛的。」弗雷拉抱歉地拍了拍陸行鳥的巨嘴,「我走神兒了。謝謝你把我送到這兒。」

  作為補償,她將一整袋苞圷全都倒進了陸行鳥胸前的布兜裡。

  陸行鳥開心得特地回過了身,沖她搖了搖短短的尾巴,然後揚著腦袋一路嘎嘎叫著跑遠了。

  方才心中些微的陰霾隨著這嘎嘎聲完全消失殆盡。

  她與黎米尼斯可以成為關係不錯的友人,對於奧利耶爾不遺餘力的治療她也同樣感激。但對於精靈一族,她的態度是——絕不原諒。

  各為其事而已,這沒有什麼好慚愧的,她想。

  如果精靈一族能夠拿出足夠的誠意來吃點兒小虧,她很樂意接下對方賞來的這個臉面,來共同探討探討利益相關的事兒。

  弗雷拉挺直脊背,略微整了整衣領,走上回廊推開了議事廳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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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奇蹟的城池 第三章 小人物的大作為

  「抱歉來遲了。」

  ……嗯?

  弗雷拉挑眉在議事廳中掃視了一圈,沖幾個大人物點了點頭後,很有眼色地沒再發話,走去站到了浮空城一邊。

  夏邇,菲奧,還有管事先生都在。令人驚訝的是她還看到了變成人形的巨龍,桑鐸利亞納。

  議事廳中的氣氛很詭異。弗雷拉粗粗一掃,對面的精靈不足兩百名。他們基本都沒能保持他們一絲不苟的儀容,甚至不乏明顯沾染著塵土與血跡的。在碩大的議事廳中,這不足兩百名精靈竟然顯得分外的弱小。

  這就是精靈族全部的倖存者了吧?他們的王已經犧牲,他們未來的王還生死未卜。

  精靈一族通常由一名精靈王,一名大智者與兩名大長老共同領導著。現在,精靈大智者直接將手中的古木權杖對準了菲奧的方向,他身後的精靈們也是一臉敵意與戒備。

  「我沒有料到……我沒有料到。否則,我絕不會同意這場毫無理智可言的、荒謬的遷徙!」大智者怒道。

  「遷徙?我以為是抱頭鼠竄。」菲奧聳肩,抬手比了比後頭的大門:「好走不送。」

  「你!」

  弗雷拉在心中默默歎氣。根據她與夏邇慘烈的拌嘴經驗來看,每當她被噎得只能使用第二人稱單字來表達自己的憤怒時,這場口頭的交鋒她就算是輸定了。

  大智者果斷講不出下文,於是他的隊友急忙將他替換下場。

  「我們的確不曾料到浮空城中有假面的存在。」其中一位精靈大長老開口,「大智者也只是一時激動,還請不要太過介懷——貴方應當能夠明顯地感受到我族合作的誠意才是。」

  「不,我哪兒都沒感受到。」菲奧譏笑,「我不認可『合作』這個詞,要我來說的話,『投奔』比較招人喜歡。」

  「菲奧。」

  菲奧配合地閉上了嘴,一邊沖著夏邇挑了挑眉。

  「接引者已經就位,還請勞頓的各位先去休息。」夏邇沖著大門的方向抬了抬手臂,他那引讓的動作簡直優雅得無懈可擊。精靈們相互看了看,在收到長老們的旨意之後,便魚貫而出。

  「奧利耶爾與黎米尼斯恰巧在外出的狩獵隊中,現在他們應當正在趕回的路上,再過一會兒你們就能見到他們。」夏邇動了動手指,一個正圓形的會議桌和數目恰好的椅子便輕巧地飛了過來,並自行擺在了適當的位子:「請坐。」

  大家坐定。精靈族的三位首領相互對視了一番,由其中一位大長老率先開口:「我們這次前來,主要是為了三件事。第一是為了感謝浮空城對我族奧利耶爾與黎米尼斯的收留,他們都是族中十分重要的新星,是我族未來的希望。」說罷,三位精靈一起朝浮空城眾人行了一個端莊的半身禮。

  「太客氣了。」夏邇淡淡地道,「收留一詞浮空城不敢當,我們反倒是要感謝兩位精靈,他們主動留下至今,著實幫了我們不少忙。現在,許多城民已經待他們如同親人好友,百般信任,雙方相處得毫無間隙。如今他們更是成為了精靈一族與我浮空城溝通的橋樑,這讓我們十分高興。」

  厲,厲害極了!這種明明在平鋪直敘地誇獎別人但聽起來卻帶著滿滿 「我在諷刺你喲」暗示感的說話方式真是太兇殘了!

  弗雷拉崇拜地望著夏邇謙遜的眉眼。

  精靈一方的臉色都不太好看,但那大長老也就是頓了一瞬,立刻跟沒事兒一般接了下去:「第二件事,請容許我們代表整個精靈族,向弗雷拉․多特小姐表達我們最深切的歉意。」

  哦喲。

  弗雷拉微微挑了挑眉。

  「當初也的確是迫不得已,後來聽聞小姐的眼睛得以復明,我族全族上下都一片歡欣。」精靈大長老一臉懇切地說著,弄得弗雷拉也不好噴笑出來,憋得十分不適。

  「這是我族的一些小東西,還請多特小姐隨意收下。」說著,大長老揮手將一個鑲滿了各色珍貴晶石、做工十分考究的箱子擺在了桌面上。這箱子相當大且深,精靈長老隨即打開了它,一箱子帶著濃郁文藝質感的珠光寶氣差點兒閃瞎了弗雷拉在全族上下一片歡欣中復明的雙眼。

  精靈大長老還沒有停手的意思。他又一揮,桌上一排直溜溜地擺了十個精緻的小瓶子:「這是尚未被污染的生命之泉的精華,十瓶,曾經帝都皇室十年的用量。」說到這個時,他的臉上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絲高傲:「連續服用,多特小姐將畢生不再衰老。」

  弗雷拉不太忍心地垂下了眼——大長老的臉色讓她覺得如果不馬上換上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糊著一臉淚雙手接過這些饋贈,簡直就是犯下了滔天大罪。

  「還請接受我們的歉意。」大長老對弗雷拉這麼說著,眼神卻是看向夏邇的。

  弗雷拉瞬間就明白了。

  哈,這就是非要傳信讓她也來的緣故吧?

  一定是黎米尼斯奧利耶爾他們將她與夏邇的流言傳去了大長老的耳中。這樣又送禮又道歉地討好她這個小人物,顧忌的不過是夏邇,城主大人的面子罷了。

  弗雷拉眼色微冷,會議桌下的手無意中合著衣角攢緊。

  指甲還沒來得及和布料緊密貼合,就有另一股溫和卻堅定的力量將它們徹底地分開。弗雷拉抬頭,望進夏邇暗金色的眼。

  ……啊啊。

  弗雷拉溫文地勾起嘴角,轉頭誠懇地看向精靈們:「十分感謝精靈們的好意,但作為一名煉金術師,我想它們應該擁有一個比我更加適合的主人。」

  精靈大長老的臉色有瞬間的微訝,大概是沒想到弗雷拉會拒絕。很快,他回復了淡然中帶點兒倨傲的表情,眼神裡卻是有著一絲慍怒和不屑:「抱歉,我對這門沒落許久的技藝並沒有太多的瞭解——多特小姐是不打算接受我們的誠意麼?」

  上位者的元素威壓撲面而來!

  弗雷拉眯眼,三個光點瞬息間亮起,她毫不退縮地正面迎上!

  「怎麼回事!?」

  「你——」

  弗雷拉放鬆地靠在了舒適的椅背上,下巴微抬,沖著精靈們笑了:「如果各位真的有商談的誠意,我們還是直接進入第三個議題吧。」

  菲奧先是給了弗雷拉一個「幹得好」的眼神,隨後滿臉幸災樂禍地對剛剛從地上爬起、依舊頭暈目眩的精靈大長老勾了勾手指:「告訴你們一個不大不小的事兒——光輝十六世,就是這個被你們挖了眼睛的姑娘弄死的,用煉金術弄死的。」

  這下,包括巨龍在內的八道目光齊刷刷地轉向弗雷拉,將她從上到下重新洗禮了一遍。

  「貴方的第三件事是?」夏邇適時出聲,將話題引回了正軌。

  精靈們一臉尷尬地看著會議桌上有些礙著視線的大寶箱,最終,還是那位作為發言代表的精靈大長老將它收了起來,臉色難看得很。

  精靈一方已經完全陷入了一個極為不利的地位!

  與之相反,此時的夏邇等人卻是氣定神閑,他甚至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正慢慢地飲著。坐在旁邊的弗雷拉從中聞到了一股可疑的果子草味兒。

  「你們也看到了,現在整個精靈一族不足兩百;我們未來的王依舊在試圖尋回傳承,生死不定;而始終庇佑著我們的森林女神已經許久不曾降下過神諭。」半晌,那精靈大長老終於開口,臉上帶著頹然的不甘。

  「生命之泉被污染,在它恢復之前,精靈一族無法繁衍新血,也無法召回族人遊蕩的生魂。而目前的精靈族是再也經不起耗損了的!」精靈大長老臉色通紅,吞吞吐吐了一會兒終於豁出去地道:「我們希望能夠得到浮空城暫時的庇佑!」

  這才有一個求人的樣子嘛。弗雷拉看著終於放下了架子的精靈們,心想。

  「這才有一個求人的樣子嘛。」菲奧卻是不管不顧地說了出來,他彎起指節扣了扣桌面:「可浮空城不是光明教會,我們可沒有行善的義務。」

  「哪怕是踩在了死亡的邊線上,精靈一族也從不會放棄尊嚴!」這句話顯然侮辱到了精靈們的自尊,那位之前就與菲奧劍拔弩張的精靈大智者拍案而起:「你們盡可以提出你們認為有理的要求!只要我族能夠做到,為了種族的延續,我們必將賭咒應承!」

  眼見同伴說出了這種在談判中必然導致一敗千里的話,其餘兩名精靈卻沒有任何試圖阻止或暗自懊惱的表現。相反,他們與他們的同伴一樣,正一臉難堪卻又執拗地望著浮空城眾。

  弗雷拉突然覺得自己這是第一次真正理解了精靈一族的驕傲。

  然而就事論事,該落井下石的還是得落井下石。就像菲奧說的,浮空城自己的城民依舊算是半個流離失所的狀態,現在的浮空城自顧不暇,可沒有什麼餘力來義務行善。

  在綜合考慮了精靈一族所帶來的日常物資消耗,建築面積佔用,人力資源補充以及知識技術革新之後,雙方草擬了一分大致的契約框架——在精靈未來的王者安卡梅洛斯成功獲得傳承之前,浮空城接納精靈全族為暫居城民,幫助抵禦一切針對精靈族的攻擊。而精靈全族上下也必須履行作為浮空城城民的義務,服從人力分配,按照特長不同進行狩獵、製造、授業、經商等勞作。在安卡梅洛斯傳承歸來之後,精靈族還應當繼續履行五年的城民義務,當然在此期間,精靈族依舊能夠享受浮空城民的待遇。而雙方的民間各自往來,則全部不予干涉。

  浮空城沒有索要精靈的任何財物,哪怕他們心知肚明,人類掠奪走的所謂精靈至寶絕對只是九牛一毛,真正的至寶必然還牢牢地攢在精靈們手中呢。但對於火與金這條商業命脈被完好地保存了下來的浮空城而言,真金白銀、武器防具反而是他們現在最不缺少的。

  正當雙方打算就這麼大致敲定的時候,弗雷拉仔細想了想,還是大著膽子出聲叫了停。

  精靈一方的臉色依舊混雜著些驚訝與不豫,巨龍也是一臉興味的神色,除此之外,浮空城眾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反應,這讓弗雷拉的心稍微定了點兒。

  「雖說現在人類正陷入兩方勢力的膠著,百萬大軍都對著對方的領土虎視眈眈。但你們一路行來,遭遇的阻力顯然並不小——傭兵們只對既得利益感興趣,比起參與到莫測的領土之爭,打劫落難的精靈一族對他們而言要有吸引力得多。從目前來看,浮空城接納精靈一族,所需承擔的風險比我們能得到的利益要多得多。」

  「難道浮空城懼怕那些烏合之眾?」大智者冷哼了一聲。

  「是否懼怕,一路走來的精靈族應當更加清楚才對。」弗雷拉不疾不徐,「付出了整整二百六十三個生命的遷徙,戰死率超過一半——我猜這不全是傭兵的傑作,應該有厲害的法師也在其中參了一腳。」

  精靈們這回是完全被鎮住了。

  生命之泉受到迷障污染,精靈全族被迫從聚居地逃離。於是在外戰死的精靈們的生魂無法回到生命之泉進行複生,只能由戰死者的親眷暫時以精靈秘法收歸他們的生魂。

  弗雷拉微微傾身,毫不避讓地直直盯著對面有些戒備的、年齡比她大了好幾百歲甚至上千歲的精靈們:「浮空城安定自身尚且有些困難,我們不想節外生枝,再招惹到什麼厲害法師的敵對——如果是那些失去了皇室掌控、正立場曖昧的禁咒大魔導,就更糟了。」

  「你們身上有著已故精靈王的靈魂庇佑,我們,可沒有。」

  弗雷拉輕鬆攤出的最後一句,又仿若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了精靈們的頭上!

  夏邇微不可查地瞟了弗雷拉一眼,眼神中有著隱隱的笑意。

  一陣帶著些微緊張感的靜默迅速地蔓延開來。連菲奧都停止了翻轉匕首的花樣兒,好整以暇地看著精靈一方。

  面對浮空城中無形中釋放的壓力,精靈們的額頭上都不禁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他們相互對視著,看樣子應當是在以精靈的秘法進行著靈魂溝通。好一會兒,負責發言的那位精靈大長老才重新看向浮空城這方,確切地說,是看向弗雷拉:「說了這麼多,你們無非是想要再從我族得到些什麼。直說吧,擁有天眼的煉金術師。」

  至此,他們對弗雷拉再無一絲小覷之心。

  「書籍。」弗雷拉再次給精靈們投下了一顆重磅爆彈,「我知道,精靈一族最聞名的魔法是自成一體的,非精靈族人根本無從下手深究。但我知道精靈一族的弓弩、弓箭、體術以及魔植培育方法也同樣出色。」

  大長老的臉色隨著弗雷拉的話音愈發難看起來,但他還算平靜,只是沉著聲客氣地回道:「十分抱歉,我族的所有書籍都是以精靈語書寫,恐怕你們並不能夠通讀;我們會配合教授一些——」

  「我的時間還算充裕,並不介意將它們一一翻譯成帝國通用語。」弗雷拉笑著打斷了大長老的話。

  ——用的是流利的精靈語。

  面對精靈們已經是震驚的表情,弗雷拉面上紋絲不動,口氣愈發可親了起來:「當然,如果精靈們願意協助,我也十分樂意。」這句依然是精靈語。

  「……我不知道你從哪裡學來的精靈語,你說得不錯。」大長老沉默了一會兒,乾巴巴地用精靈語說,「但你應該知道,精靈一族的知識從來就是不外傳的……」

  「在第一個生命被創造出來之前,這個位面也是從來都沒有生命存在的。」弗雷拉愉快地說,「沒有什麼東西是一成不變的,而改變帶來的通常是好事。從知識本身來說,它們也需要時不時的交流與對撞。」

  「這——」往左右看了看,弗雷拉再次直直對上精靈大長老的眼睛:「是浮空城的最後一個要求。」

  說罷,她將安卡梅洛斯交給她的,刻著荊棘花與弓箭的精靈族信物擺在了會議桌上。那不知什麼質地的掛牌與桌面相磕,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

  精靈們的眼色又是一變!

  弗雷拉閉上嘴,靜靜等待著精靈們的反應。

  從剛才精靈大長老拿出那箱華而不實的工藝品以及生命之泉精華開始,弗雷拉就知道,對方對於自己的瞭解實在是少之又少,估計就只是單純把自己當成交了好運的普通姑娘了。雖然不知道黎米尼斯、安卡與精靈部族三方的信息交流究竟在哪一步、或因為什麼緣故出了差錯,但弗雷拉明白這是一個很不錯的謀財害命的機會。

  這就足夠了。

  精靈們又開始了新的一番內部協商,並時不時神色複雜地向弗雷拉那兒瞥去一眼。

  「……因為遷徙匆忙,我們帶出的典籍其實並沒有很多。其中的大部分典籍,在沒有得到我神的授意之前,恕我們確實不能外傳。」最後,精靈大長老這麼說。

  弗雷拉並不介意。給出這樣回答的精靈一方其實已經算是妥協了,而其中細節,可以日後慢慢商談,她相信在這個方面,方才在談判中大放異彩的管事先生會做得比她好得多。

  「只是這我族信物……」

  「我原本就打算交還。」弗雷拉無所謂地將掛牌推了出去。

  雖然弗雷拉與精靈們是用著精靈語進行的交談,但周圍那圈兒動輒活了幾百年的怪物們完全可以輕易地從雙方的顏色上看出,這最後一坑算是坑成了。

  夏邇翻手收起茶杯,無可挑剔地行了個禮:「祝合作愉快。」

  精靈們也悉數回禮。

  在各自作散之前,弗雷拉心裡一動,想到在咆哮冰原的所見所聞,還是多嘴問了一句:「森林女神已經近十年不曾降下神諭了吧?祈禱得不到回應的你們為什麼還堅守著信仰?」

  提到這個,精靈們的表情上明顯多了一絲黯然。精靈大智者歎了一口氣,回答道:「精靈一脈完全依仗我神而生,祂使我們從無到有,護佑了我們的弱小,並慷慨地賜予了我們力量。無論如何,我們都將會用最虔誠的信仰來靜待我神的回歸。」

  弗雷拉點點頭,她終究還是無法理解這種以信仰為生的活法,但她尊重他們。

  「哈,還是那麼的愚昧。」菲奧眯著眼,「弟弟。」

  「!」弗雷拉瞪大了眼看著立刻進入劍拔弩張狀態的、面上看去大約四五十歲的精靈大智者,又看了看一臉嫩色的菲奧。

  「走了。」夏邇卻不由分說地、極其自然地搭著弗雷拉的肩膀,將她輕輕地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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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5:42:41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奇蹟的城池 第四章 無法駕馭的夢魘

  浮空城最大的魅力,就是它驚人的包容性。在這裡,似乎只有在擅長的領域方面有略微的種族區分,在其餘大部分時候,種族的界限幾乎可以模糊得忽略不計——好吧,除開自潘多拉學院入學那天起,就深深植根在弗雷拉內心深處的、關於對人類血統繁衍的擔憂。

  在這樣一個融合度極高、甚至產生了不少強大的混血後代的群體中,精靈的加入被平靜而迅速地接受了。在最初幾天的忙碌之後,浮空城的一切又很快地回到了正軌。精靈的增援確實加快了許多方面的重建。

  弗雷拉的生活和浮空城眾一樣,是忙碌而充實的。她每天的作息安排十分規律:叫壺豚起床,煉金,去大廣場授課,煉金,和瑪麗白來一場,煉金,哄騙又鬧脾氣的小雷龍,煉金,哄壺豚睡覺,煉金,叫壺豚起床。

  弗雷拉現在需要的睡眠極少極少。最近,她對於解除塞壬肢體禁錮的研究到了最緊要的關頭,天天幾乎是連軸轉。在這樣的狀況下,她也能支持個三四天才覺得累。

  當又一天紅月升起,龍族埋骨之地恢復了它堅守數千年的靜謐之時,弗雷拉精神奕奕地走出煉金帳篷,極致地舒張了一下筋骨,一路從逐漸密集起來的房頂上掠過,跳去遠離巨龍巢穴的另一邊山壁,靜靜地吹著夜風。

  下方就是峽谷與龍族埋骨之地的銜接處。弗雷拉待了一會兒後,聽到從那兒傳出了些由遠及近的聲響。

  是夜班的狩獵隊回來了。弗雷拉眼尖地從其中發現了瑪麗白與亞力克的身影。亞力克正輕鬆地單手扛著一隻巨大的魔獸軀體,他的刺鏈十分便利地捆綁在了魔獸身上,給了他很好的著力點。於是他能騰出另一隻手來,搶奪瑪麗白手中的秘香樹枝。

  瑪麗白扭過身去閃避著不肯給。亞力克湊到她面前說了一句什麼,惹得瑪麗白急急地跳了起來,大力揮舞著手上的一捆木頭枝子向著亞力克砸去。

  狩獵隊的同伴們都友善地看著兩人的打鬧,還不時地起哄喝彩。

  弗雷拉換了個姿勢,托著腮愉快地看著兩名好友打鬧著走遠了,被帶動得有些飛揚的心情卻突然沉靜了下來。

  她的左手臂正在隱隱作痛。

  弗雷拉握了握埋著一隻振翅骨鳥的那處,發了一會兒呆。隨後她俐落地起身,往龍族埋骨之地的深處走去。

  在浮空城眾確定暫居與龍族埋骨之地後,弗雷拉獨自一人找了個時間將刺鳥的臂環埋下了,還自己一筆一劃地刻了個不太大的碑,用了些煉金藥劑好好地將它戳在了地上。

  「哥哥。」

  看到墓碑前的身影,弗雷拉毫不意外地喚了一聲。門西勒也只是臉色尋常地轉過身,朝她點了點頭。

  弗雷拉駕輕就熟地拿出了一把比她略矮一些的掃帚,輕輕地敲了那把柄幾下。只見那掃帚彷彿伸懶腰一般地向後繃了繃,又左右扭了幾下,便逕自跳上前去打掃起來。

  她則找了塊地方坐下,變戲法一般從壺豚的空間裡頭拿出了許多用特殊方法保存的、依舊鮮豔的各色花枝,輔以順手揪起的長莖草葉,開始以一種特殊的手法編織著花環。

  一會兒,掃帚打掃完畢,跳回弗雷拉面前靜靜地將自己橫陳了下去。弗雷拉手中的花環也將將成型了。

  「諸神的庇佑。」門西勒不知何時站在了弗雷拉的身後,望著她手中的花環:「編得不錯。」

  「啊啊,學了很久的。」弗雷拉坦然接受了這誇獎,手中將最後一根叉出來的花枝準確地別了進去。

  「諸神的庇佑」,是在遠古,諸神依舊頻繁現身在這個位面時流行的一種花環,它的樣式相當複雜,甚至對花朵擺放的位置都有那麼一點兒講究。它通常被製作出來,獻給已故的、在生命中扮演了極致重要角色的人。傳聞,收到「諸神的庇佑」花環的魂靈會在神祗那兒得到優待,能夠帶著更多的恩寵與眷顧進入下一次的輪回,或是永寧的安息。

  弗雷拉將花環擺在了墓碑的面前,開始敘述這些天發生的趣事兒。這顯然並不是她第一次進行這種單方面的交談。

  「你不必這樣。」當弗雷拉的述說告一段落的時候,一直靜靜站在後方的門西勒開口了,「你應該知道,他的靈魂從不曾在此處停留過。」

  是的,弗雷拉知道。剛開始,她還成天讓眼珠子閃閃著三點星光,四處搜尋著或許會歸來的刺鳥,結果顯然是一無所獲。

  但是——「他不在,並不等於他聽不到。」弗雷拉輕鬆而平靜地聳了聳肩,笑道:「哥哥是個不樂意動喉嚨的,他的那些朋友又不知道在哪兒。我再不來和他說話,就沒人來了——萬一他真的在聽呢?」

  萬一。

  弗雷拉這麼勤快地往這裡跑,嘮嘮叨叨說個半天,只不過是為了那個不知道著落在什麼地方的「萬一」。

  「況且,刺鳥說過他極喜歡這隻臂環的。就和修伊到現在都不肯扔掉那隻破破爛爛的犀牛玩偶一樣,說不定哪天,刺鳥會回來找回他的臂環呢。」

  「啊,說到那隻不省心的雷龍寶寶,」弗雷拉又想到了新的話題,重新轉過去對著墓碑愉快地敘述著:「它真是壞極了。它今天竟然偷偷用尾巴去掀瑪麗白的裙子!氣得亞力克差點兒和它真刀真槍地打了起來……」

  門西勒沉默地看了很久,然後,他坐到了弗雷拉的身邊。

  「誒,原來哥哥也懂得諸神的庇佑的編法。」

  「啊不對,不對,這裡得先交叉一下才能盤上去——」

  「別別別這得慢慢拗過來太用力了會……」弗雷拉木木地看著兄長大人手上變成兩截的散亂花環,「斷,斷掉的。」

  「……嘖。」門西勒黑著臉,重新從弗雷拉傾倒出的一大堆花枝中挑選出合適起手的材料,偶爾瞟向那墓碑的眼中帶著些叫做殺氣的東西。

  ……

  「這樣看上去好極了。」弗雷拉滿意地將門西勒千辛萬苦編織出來的花環同自己的擺在了一起。

  「……」門西勒抬手揉了揉弗雷拉的腦袋:「回去休息吧。」

  弗雷拉乖順地點了頭。

  於是門西勒滿意地揮著翅膀飛了,弗雷拉等到他飛得遠了,轉身又跳回了她常駐的山壁上。

  ——————————————————————————————————

  這些年來,隨著對煉金術研究的深入,弗雷拉對煉金術所能造成的殺傷力是越來越滿意。她自認只要資源充足,她在戰場上的群體作戰能力絕不會亞於一個魔導師,單論一次性續航能力的話,她說不定還能更勝一籌。

  但這是在和普通法師一樣、被同伴們重重保護起來的狀況下。

  弗雷拉不能夠接受這種定位。她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一名有能力獨自進行強力作戰的煉金術師。這也是她始終沒有放棄體術訓練的緣故。

  除了平日裡與夥伴們對戰之外,弗雷拉會經常地利用夜晚的時間,在陡峭的山壁上進行著柔體術的鍛煉。這一圈山壁長而且高大,足以讓她每天都有不熟悉的地形可供練習。

  弗雷拉閉上了眼,光光憑藉著身體的反應在近乎垂直的山壁上跳躍著。縱躍,騰空橫向平移,借力空翻,再一個加了腰弓的側旋。弗雷拉還算輕鬆地抵達了一塊能夠站立的、距離地面已經十分遙遠的岩石。

  無論是對待煉金還是體術還是別的什麼,弗雷拉的態度一直就是穩紮穩打的。就算在那段她最冒進的、入學潘多拉學院的時候,她也只是近乎極限地提高了自己的效率,拉長了每天的學習時間而已,該做的基本功課她從不輕易跳過,不到她能力的課業她也不會浪費時間去嘗試。

  弗雷拉抬頭望了望上方幾乎沒有立足點、一眼望不到頭的山壁,決定向下返回。

  她再次閉上了眼,縱身往下一躍。

  ……不對!

  眼皮還來不及掀開,瞳孔中的一顆光點就已經亮了起來!弗雷拉只是匆匆地掃了一眼,電光火石之間,她原本勉力向另一邊扭曲的身體就又軟趴趴地正了回來。

  她重重地墜落在一個形狀優美的脊背上。同時,她伸出手揪了揪眼前那一對直立起來的黑色耳朵。

  「……黑,真黑。」她嘟噥著。

  純黑色的羽翼在她的腳邊張開,優雅而有力地滑翔著。弗雷拉能感受到身下夢魘微微鼓動著的肌肉,那美麗的皮毛隨著這隱約的起伏,在紅月光下變幻著迷人的色澤。

  弗雷拉調整了下坐姿,一邊順著夢魘脊背上的鬃毛,一邊問著:「你怎麼來了?」

  夢魘沒有回答,卻有些煩躁地擺了下腦袋。

  弗雷拉手下微微一頓。憑著她牧馬多年的經驗和這些年對眼前這隻蔫壞生物揣摩過多而產生的直覺,她知道這傢伙生氣了。

  起碼,心情絕對稱不上愉快。

  「怎麼了,怎麼了阿黑?」弗雷拉熟練地一手輕拍夢魘修長的頸項,一手力道適中地輕撓著對方耳朵後面的那撮毛兒,「糖塊兒吃完了?」

  這下,夢魘乾脆沒有任何回應,只是明顯地加快了飛行的速度。

  糟糕。弗雷拉心想,這次應該是氣得厲害了。

  夢魘直接載著安撫情緒失敗的牧馬姑娘飛進了自己的房間。在建造簡易房的時候,他就特地留了一個通透的穹頂。雷龍寶寶的身軀日益龐大卻又一點兒不柔軟,它已經沒法子順利彎下腰來讓自己的眼睛對上窗戶了。這個穹頂原則上是為它開出來的。

  牧馬姑娘被有些用力地甩到了床上。她正準備怒氣衝衝地從柔軟且帶著青草香的墊子中爬起,指責夢魘對騎士的虐待,卻在抬眼的一瞬間蔫了。

  弗雷拉手忙腳亂地將自己又沉回了床墊子裡頭,並一把拉上了被子。

  可憐的被子被拉扯到一半,又被一隻光裸的、帶著漂亮肌肉線條的手臂堅定地截住。

  「夏邇……你,你怎麼了?」

  弗雷拉無比弱氣地開口。

  不知為何,明明早就知道黑漆漆的夢魘和威武的城主大人實際上是一體的,但她在面對夢魘的時候總是放鬆得多,口中阿黑阿黑地看著,上下其手玩弄耳朵尾巴什麼的更是不在話下。

  可一旦阿黑變成了夏邇的形狀,只要被那眼色一掃,弗雷拉的那些小放肆就自發自覺地灰飛煙滅了。

  更,更別說這個形狀還是並不捎帶任何衣物的形狀。

  弗雷拉眼睜睜地看著夏邇沉著臉將被子輕易地全數甩開,修長的身形就這麼覆了上來。

  「……夏邇!」弗雷拉有些慌了,就在剛才,她的衣襟被毫不留情地撕開,整個肩膀就這麼暴露在了微涼的夜風當中。

  夏邇的眼眸暗沉,裡頭似乎在翻卷著什麼晦澀的東西。

  他抬手,狠狠地掐住了弗雷拉的左臂,那塊皮膚上有著一個並不醜陋的傷疤,是一個振翅骨鳥的形狀。

  「我……嫉妒得要命。」夏邇微微偏過了頭,看著身下有些慌亂的姑娘。

  弗雷拉瞪大了眼睛,疑問被帶著執拗和一點兒戾氣的吻狠狠地堵在了口中,今晚特別具有侵略性的滑膩舌頭帶著明顯的情慾氣息,將她的神智一點一點地研磨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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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5:43:35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奇蹟的城池 第五章 牧馬姑娘的本職

  夜晚的空氣最容易被燥熱的吐息點燃。

  弗雷拉昂著頭,腳尖無力地在床單上磨蹭著。她的呼吸已經開始難堪地急促了起來,但她還是試圖安撫著身上莫名發怒的夢魘。

  「夏邇……停,停……!」弗雷拉驚喘一聲,指尖不由得陷進了對方結實的肌理中,卻又反應很快地鬆了開來。她努力推搡著正在她頸間胸前磨蹭舔弄的情人。

  夏邇終於抬頭,黑髮從側額垂了下來,使他的臉有一種被夜色割裂的蠱惑感。

  「怎麼了?」弗雷拉儘量平靜地問道。

  夏邇微微勾起嘴角,暗金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他的右手依舊禁錮著那處被烙印的皮膚,左手則靈活地從她腰下劃過,撫著她緊致而修長的大腿朝上推去。

  「喂……」

  「在你的身上留下他的印記,這還不夠,」夏邇平靜地開口,卻比盛怒的咆哮更加滲人,「你還用大紅和粉黃色的向陽花為他編織諸神的庇佑?」

  弗雷拉一向很懂得抓重點。雖然此時她的腦子已經被抵在她腿間的熱量攪得壞了一半,但她還是迅速地捕捉到了「用大紅和粉黃色的向陽花」這個核心語段。

  「花,向陽花,有什麼不對麼?……唔嗯,等等夏邇別蹭……!我是,是真的不知道——」

  夏邇仔細打量著身下姑娘的神情,在確認那疑惑是真的不摻假之後,他終於不情不願地鬆開了快將弗雷拉上臂掐出淤青的右手,轉而在她的上身曲線上游走起來。

  「笨蛋。」夏邇毫不留情地開口嘲諷,「顏色用得不對。」

  「誒可是哥哥——」弗雷拉下意識扭動著躲避似乎就這麼貼合在自己皮膚上的,夏邇的右手。他的右手上依舊纏繞著那些銀色的鏈子和大大小小的淚滴狀紅寶石,金屬的微涼與熱燙的體溫相互交錯,讓弗雷拉愈發敏感了起來。

  然而她卻不知道,在夏邇看來,這又是什麼樣的一副景致。

  「龍族的腦袋向來不能匹配他們龐大的身軀。」夏邇的聲音又低了些,聽得弗雷拉不自覺地揚起脖子,好躲避耳邊的酥麻感。

  「鮮紅向陽花為主的『諸神的庇佑』,代表的是對已故之人濃烈的、堅貞不渝的愛情。」夏邇的右手指尖自弗雷拉胸前劃過,不知是有意無意地勾到了那一抹緊繃。在弗雷拉禁不住顫抖、那漂亮的豔色劃出個誘人的旋弧後,他的指尖卻像是毫無所覺一般,依舊那麼不輕不重地往下遊移著。

  「粉黃的小瓣向陽花為輔,則表示『未曾停止的思戀』。」夏邇的聲音愈發低沉,一向清澈的聲線也帶上些沙啞。他的右手已經滑到了她的腰間,輕薄的布料被輕易地割開。

  弗雷拉有些焦躁地扭動著。她所聽到的信息已經無法被大腦正確地接收,她覺得她的靈魂正被夏邇的指尖牽引著。

  暴露在夜間的皮膚還來不及感受到一絲微涼,就被其上另一具結實的身軀染上了高熱。

  肌膚相貼。勃動的那處也與她再無一絲間隔。

  「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弗雷拉嗚咽了一聲,對夏邇在她耳邊的舔弄不知是抗拒是迎合。

  「你怎麼敢……嗯?」

  性,性感極了。弗雷拉無望地閉上了眼睛,感受著在她鎖骨上流連著的濕熱。她已經不敢去揣摩兩人必然情色極了的姿勢,她覺得自己的臉熱得隨時能夠燒起來。

  「沒有,嗯啊……沒有。」弗雷拉倔強地搖著頭,「真不知道你,哈,你怎麼會這麼想……」

  夏邇抬頭。弗雷拉的眼睛裡已經滿是水光,眼角紅得讓人想欺負,卻努力清明地睜著。

  他突然覺得受到了安撫。於是,作為回報,他提起腰,重重地朝前一個磨蹭!

  「……嗚啊!」

  弗雷拉的尾音幾乎是帶上了哽咽的。她先前還緊繃著的腰一下就軟了,被強硬抵著的那處濕滑得讓她難堪極了。

  「別……嗯,嗯,哈啊……」

  夏邇微眯著眼,看著身下姑娘一團糟的反應,放任自己的下身在愈發洶湧的汁液中熱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

  「……」夏邇突然輕歎了一口氣,又像是呻吟。他側躺下來,將弗雷拉的半身壓在了自己身上,從背後抱住了她。

  弗雷拉的身子又是一崩。她的前胸被後面那隻手托了起來,正被挑逗一般地玩弄著,而她的手,卻被扯到了下身一處不屬於她的、火熱得讓她有些畏懼的地方。

  「幫幫它。」夏邇在她耳邊說,「雷尼,幫幫它。」

  弗雷拉的手抖得不能自已,卻彷彿有自我意識一般,有些吃力地在那巨物上試探著磨蹭著。這四周濃郁的情慾氣息讓她有些迷亂,夏邇在她耳邊壓抑的喘息也給了她很大的鼓勵。她微微喘著,向後瞥了夏邇一眼,開始大著膽子嘗試著一些新的花樣。

  手心已經一片滑膩,大多是從她身體中湧出的液體。身後的夏邇並不老實,他配合著弗雷拉手上的動作,微微挺動著腰,將莖身黏膩著按壓在她泥濘不堪的腿間。

  「嗚……!」弗雷拉無法合攏雙腿。她自暴自棄地閉上了眼,無力地靠在夏邇的頸間——這個姿勢讓夏邇順利地與她接了個吻,手上的把玩也愈發放肆了起來,柔軟而富有彈性的白團在他指縫間變幻著形狀,那不堪承受的頂端也被他惡劣地揉搓輕摳著。

  每當弗雷拉的小腹開始痙攣,夏邇就會極其惡質地停下了動作,逼得她自行冷卻。但就算是這樣,當夏邇終於悶哼一聲釋放的時候,弗雷拉的腿間早已被她自己的汁液弄得一片淩亂,她的手臂甚至微微酸痛著。

  「……嘗嘗麼。」夏邇帶著濃濃蠱惑意味的聲音在弗雷拉耳邊響了起來。他的手指撩過她紅腫的乳尖,帶起他剛剛釋放在她身上的白濁液體,繾綣地在她唇上磨蹭著。

  弗雷拉還處在極樂之中的腦子被輕易地說服了。她下意識地伸出了舌頭頗為仔細地舔了舔,還在他形狀完美的指尖處小聲嘬了一口。

  直到那帶著奇異味道的液體入侵了她舌頭上的味蕾,她才恍然醒悟。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都做了些什麼!

  神啊隨便什麼神都可以光明神殿供奉著的那個也沒問題快來救贖她!快來制服這個危險的黑暗生物!!!

  夏邇一直以來的形象總是沉靜甚至端莊的,但縱觀他們之間的數次擦槍走火,城主大人的另一面就明明白白地顯現了出來。

  這張禁欲的皮子就只是擺著好看的。

  弗雷拉憤憤地想,臉頰紅紅地活動著自己辛苦的手腕。

  不過,都到這種程度了他為什麼不——

  不等弗雷拉沒下限地胡思亂想,夏邇修長的身軀就再次壓上了弗雷拉。這一次,沒有了剛才的熱慾與些許急切暴戾,只剩下了滿滿的一片旖旎纏綿。

  弗雷拉的呼吸依舊有些急促,她微微不好意思地對夏邇對視著。

  然後,她閉上了眼,他們極其自然地接了個吻。

  「……你明明是我的。」良久,夏邇放鬆下了一直緊繃的脊背,將唇貼在弗雷拉的頸側上含混不清地嘟噥著。

  「……」弗雷拉沒說話,只是伸出手抱緊了對方的脊背。

  「下一回不准再說『別』。不准拒絕我。」

  唔……吃醋卻又盡最大努力尊重著伴侶的城主大人。

  弗雷拉轉著眼珠子,嘴角偷偷地抿了起來。

  ————————————————————————————————————

  昨晚,倦極的牧馬姑娘在昏昏沉沉間被她豢養的神馬抱去從頭到腳洗了個舒爽,才雙雙睡去。噢,神馬還濫用了高貴的法力清理了床單什麼的。

  弗雷拉在日頭升到正中的時候才徹底清醒過來——被壺豚啾啾著叫醒的。剛掀開眼皮子,入眼的就是壺豚尖尖的鼻子,她倒是被嚇了一大跳。

  「你徹底被那個邪惡的生物玷污了麼啾,親愛的,」壺豚側過臉抬起爪子,傷心地拭了拭淚,小眼睛盈盈地望著弗雷拉:「沒關係的啾,在我心中你永遠如同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一樣純潔無暇,啾。」

  「……」

  弗雷拉從被子裡抬起兩隻修長的手臂,準確地抓住了欲逃的契約夥伴,又快又好地將它打成了一個結實的登山結。

  「讓你失望了,我還沒能得手。」門口傳來夏邇的聲音。

  弗雷拉下意識地回頭看,接著便感覺手上一空。再轉回來的時候,壺豚已經消失不見了,她的腦中又響起了壺豚啾啾哭訴被強迫瞬移的聲音,她耐心地安撫著對方,致以真誠的同情。

  「在壺豚面前,你總是這麼毫無防備麼。」夏邇不鹹不淡地開口,弗雷拉卻能從裡頭聽出危險的不豫。

  「……」弗雷拉極力忍住,沒讓自己撲哧一聲笑出來,「阿壺是我的契約獸,靈魂伴侶的那種。而且依照壺豚的年齡來看,它還是個小孩子呢。」為了加大話語的可信度,她特地拿出了夏邇在布爾村時給她的那本《壺豚的飼養方法》揮了揮。

  夏邇腳步停了停,有些微不可查的不自在:「總之上心點兒。」

  說到上心……換成弗雷拉不自在了。她還什麼都沒穿呢!但自己就這麼啪嘰一下躺下去也顯得矯情了些,於是她只好僵著脊背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她以為像夏邇這種知情達理到了極致的應該會很容易看出自己的尷尬,然後找個藉口轉身出去好讓自己穿上衣服,不想,那傢伙就這麼優雅地靠在床邊的立櫃上,撐著腦袋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腳下那叫一個巍然不動。

  ……喂,城主大人你夠了。

  弗雷拉木著臉看著在光天化日下一臉端莊併上書「你穿吧快穿我看著你穿」的城主大人,仔細想了想,還是決定矯情地啪嘰一下躺下去。

  她聽到了夏邇的輕笑聲。

  厚顏無恥的城主終於決定轉身走了。在他轉身的那會兒,弗雷拉的眼神飄過他的右手,突然就有個疑問衝口而出:「真理的路引它……」

  她沒記錯的話,昨晚那,那什麼的時候,最初它還是纏繞在夏邇的右手間的,可不知什麼時候,真理的路引不見了。

  而且,最後令人臉紅的那段,她似乎隱約有看見夏邇的身上……

  弗雷拉的眼睛裡不自覺地浮上一顆星星——唔,胸膛那兒一片光滑,只有肌膚誘人的紋理,其他的——

  「那個只有在……的時候才會出現。你知道的。」夏邇看著表情不太不自然的弗雷拉,眼裡帶著笑意。

  弗雷拉的臉又沒出息地紅了。

  「真理的路引,是我的角製成的。」夏邇坐到了床頭,輕輕扯了扯弗雷拉的左耳,「獨角獸總喜歡選擇自己的角作為武器。我雖然,唔,黑了,但很多習慣還是一樣的。」

  弗雷拉有些怔愣。她輕輕地抬手捏著與自己左耳廓長到一塊兒去的銀鏈與下方的紅寶石,抬頭與夏邇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她知道,獨角獸的角,是直接長在頭顱正中、獨角獸心臟上的骨。他這是等於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將自己的心骨,分給了她。

  「為什麼?」

  「因為不知道會收不回來。」

  「誒?」弗雷拉愣了愣,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些不愉快。她在夏邇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嘴小聲道:「……反正已經註定是收不回來了的,你就不用惦記了。」

  「是啊,沒辦法呢。」

  夏邇的聲音這次倒是當真平淡得聽不出喜怒。

  弗雷拉覺得被窩裡光裸的身子有點兒冷。她一直極有自知之明,尤其在被挖雙眼之後,在這種事情上她便下意識地表達得更含蓄了——不,壓根沒有表達。要不是夏邇一年前那陣子的步步緊逼,她也不會被惹得反跳起來。

  浮空城的城主大人,世界上唯一的強大的夢魘。

  而她,雖說現在已經不那麼弱小了,但追根究底依舊是個牧馬姑娘。

  弗雷拉緊了緊手心。

  沒關係,現在看著不搭的話,還有以後,還有以後的以後。夏邇看著能活很久的樣子,在煉金術上小有所成的自己也不差,再接著努力下去,總有一天她能——

  「唔……?」

  弗雷拉愣愣地被抬起下巴,還來不及反應,就已經有一個溫存的親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這個吻溫和,卻帶著濃濃的曖昧與繾綣。夏邇一手在弗雷拉的耳廓上,在自己分出去的心骨上流連著,一手溫柔地撫摸著對方的脖頸。

  一吻結束。

  「果然,你已經忘了自己的本職了麼,牧馬姑娘?」夏邇最後俯身摩挲了一下情人的眉心,起身走出房間。

  「穿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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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5:43:47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奇蹟的城池 第六章 弗雷拉的新發明

  當新加入的精靈族與浮空城原住民磨合得完全像是一體之後,浮空城的人們開始了正式的城建。精靈帶來的一些與周圍環境相輔相成的建造理念對浮空城的幫助很大,這極大地催化了浮空城民與精靈之間的感情升溫,至今,弗雷拉已經看到兩對新誕生的情侶。

  一切都呈現出一副蒸蒸日上、和諧歡愉的模樣。

  但總有那麼幾個例外。

  「你真應該把你那老化得可以入土的腦子乾脆地切掉,試試看重新長一個出來。」菲奧拖曳著尾音的聲音遠遠傳來。

  「你——」

  「噢你就不能換一個字麼。從這杯紅茶還熱著的時候開始,你就只有這麼一個字好講了。」

  弗雷拉抱著壺豚拐過街角,在原本寧靜祥和的街邊茶館處看見了正一臉惡劣笑容的菲奧,以及他可憐的、身為精靈大智者的親生弟弟。

  弗雷拉疑惑地揉了揉眼睛。那一瞬間她真的覺得自己看到了大智者周身濃黑色的怨念氣場。

  「喲,下午好,弗雷拉。」菲奧抬手沖她打了個招呼。

  弗雷拉沖他們分別回了個禮,正要藉故路過,就聽菲奧對吧台那兒召喚了一聲:「再來一杯紅茶,打一半奶泡就成。」

  於是弗雷拉在精靈大智者無差別的憤怒眼神攻擊當中坐下了。

  「我可愛的弟弟想要抽調一部分的精靈去帝都,前往咆哮冰原協助他們偉大的少精靈王獲得傳承。」菲奧靠在寬大的木頭支架椅子上,懶洋洋地說,「我已經詞窮了,你得想辦法來救一救這些即將喪命的可憐精靈。」

  原來安卡梅洛斯一直在咆哮平原麼?與光明神的神識在一起?

  弗雷拉略微睜大了眼。她大概能夠理解在失去領袖的狀況下這些年長精靈的焦慮和不安,但在這種狀況下前往帝都,也著實太不理智了。

  不過她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在許久以前和安卡梅洛斯的交談當中,曾聽他這樣提過——精靈族中除了精靈王因為交流事宜需要不時走出雷霆山脈,再除開因為嚮往外界、追尋自由的那一部分「叛逆」的族人,在安定的環境下,所有的精靈幾乎畢生不曾踏入過雷霆山脈的另一端。而兩位大長老和一位大智者更是成日在研習他們的神祗傳下的深奧學說,並守護著兩口精靈泉。

  所以,他們的肚子裡能夠裝下人類八輩子的學識,但他們的腦子卻無法模擬八分之一深度的人心。

  「我們和光明神殿一向交好——」

  「噢,光明神殿可不會在這當口輕易和佐羅家撕破臉,就只為了保護十幾名蠢精靈。你要去咆哮平原,直接穿過北大陸,再越過極限海,最後同那些隱居的龍族打一架,倒是還安全點兒。」菲奧直接搖著手指打斷了大智者的話。

  弗雷拉深以為然。

  大智者原本氣勢洶洶地想要反駁什麼,卻在瞟見弗雷拉臉上的表情後有些蔫了下去。弗雷拉眼尖地看到了這個變化,往菲奧那裡瞧了一眼,果然見他臉上寫著「你看吧看吧反正我勸了就是沒有用都怪他他非要和我抬杠」。

  弗雷拉低頭整理壺豚尾巴上翹起來的一撮毛兒,掩飾好自己臉上「就是你就是你這模樣和我說話我也故意抬杠」的表情,才一臉真誠地轉向精靈大智者道:「我十分理解您的急切,但現在帝都的情況確實不怎麼好。我一介小輩,又是個外人,也給不出多麼有理有據的建議。不如您去將黎米尼斯與奧利耶爾,或是其他在外遊歷過的精靈叫來問一問?」

  這個提議算是很中肯。

  於是大智者在思考了一番之後答應了,也不情不願地和菲奧說了一句原先從狩獵隊基建隊中抽調精靈的計劃暫時取消。

  「乖乖留著跟我們搞城建去吧啊。」

  「你總得告訴我們你們打算建個多長時間,我們——」

  「急什麼啊,你們的少精靈王不是還凍著麼……」

  弗雷拉忍住笑意走開了。

  就在昨晚,夏邇與菲奧、門西勒、斯普蘭多、管事先生以及一眾潘多拉學院的教授們一起,在巨龍桑鐸利亞納的幫助下,削下了三座山峰,一大兩小。

  大的那一個是真心龐大,弗雷拉回憶著夏邇曾經給她看過的模型,知道那大概就是中間的主城了。其餘兩個應該不是兩邊的生產區和教學區,看著大小,應該是那模型中螺旋向上的附島。

  三座待建的城池現在正低低地漂浮在龍族埋骨之地的群山內部。塞壬和其他有飛行能力的城民們正自發地將之前大家搜集來的建材往浮島上面搬運。弗雷拉看到刀背大叔正與一個看著很陌生的、比他高上一點兒的光頭大鬍子勾著肩膀,朝浮島指指點點討論著什麼。那光頭大鬍子長著個尖耳朵,形狀卻並不像精靈那樣纖巧筆直,而是角度劇烈地朝上揚著,配著那大大的耳垂顯得有些滑稽。

  矮人?弗雷拉眼睛一亮。

  地精與矮人雖然絕對扯不上任何的同源同宗關係,但兩族的感情卻是出奇地要好。看樣子,在前些天夏邇所說的「來了許多新朋友」當中,有眼前矮人的一份。

  一切都是一副充滿希望的模樣。弗雷拉與壺豚也加入了幫忙搬運的地面部隊。如此忙了大半天,弗雷拉在休息的時候放鬆著有些酸軟的手臂,望著那些孜孜不倦的塞壬出神。

  如果有那個大型升降梯在就好了……不過那個升降通道中的繁複魔紋當真不是好複製的,也不知道夏邇他們當初在那個升降平臺上是花了多少元素力進去,就算她能成功複刻,也……

  ……不對,這個思路不對。

  大的做不成,她可以去琢磨琢磨小的呀。

  說做就做。弗雷拉跑去和路亞蘇亞姐妹說了一聲,停止了這些天的煉金授課,之後她掏出迪力父子倆留給自己的聯絡器——它無論是在外觀還是觸感上都像極了一隻真正的耳朵。

  在這種大型物的構建煉金上,迪力的造詣比自己深得多。

  ————————————————————————————————————

  幾天之後的某個晚上,弗雷拉一臉憔悴地走出了煉金帳篷,用一柄造型奇怪的小手柄拉著一個大傢伙出來了。

  那是個大約有一張床大小、以廉價的邊材拼成的厚板子,表面上深深刻著許多一模一樣的魔法陣,並且還用什麼特殊的塗料覆了一層,在紅月的照耀下隱隱發光。

  聯絡來了暫時管著建材的斯普蘭多,周圍也漸漸圍了不少城民,弗雷拉才開始了她的示範試驗。

  她戴上了繪有壺豚繞著果子草模樣的口罩,將一大桶淡紫色的細碎粉末全數倒在了木板上。奇怪的是,除開飛揚在空中的極小一部分,剩餘的粉末在落到木板上的一瞬間,便開始自發地按照其上的刻紋,彙聚成了一個個魔法陣的紋樣,不再輕易受到微風干擾。

  弗雷拉一揚手,將裝著壺豚的布兜拋了出去。那小布兜裡除了壺豚還有壺豚睡覺用的小軟墊子若干,因此看起來倒是鼓鼓的。

  只見那小布兜落在模板上後,只接觸了短短一瞬,便輕飄飄地騰空而起!眾人無意識地低喊著仰頭,看見在米色布兜的下方,隱約印著一片淡紫色的、隱隱發光的魔紋印記,其中大概有兩個魔法陣是完整的。它們隨著米色布兜的升空,漸漸地就有些發淡了。

  「嗚啾?」睡眼惺忪的壺豚從布兜中探出了腦袋。很快,它發現了自己現在所處的詭異處境,聯想到弗雷拉這幾天的悶頭大發明,它立馬幾下撕開了布兜,委委屈屈地飄回弗雷拉笑著伸出的手上,洩憤似的輕輕咬著夥伴的鼻子尖兒。

  「就是這樣。」弗雷拉又拿過身邊一名塞壬的包裹——尋常的建材們大多都被打包成了這種樣式——丟向那個木板。

  包裹也飄飄搖搖地垂直升了起來。

  「垂直重力翻轉術與漂浮咒?從沒見過這樣的魔紋,是你自行組合的吧?」斯普蘭多饒有興致地撐著下巴,細細地研究起大木板上整齊雕刻的魔紋。

  「是的。」弗雷拉不得不對斯普蘭多一眼便看出魔紋含義的學識表達欽佩,「除開內涵符號,我用了些煉金陣的規則紋樣。第一次這麼嘗試,中間走了不少彎路呢,所幸這些原材料的價格都還算低廉。」

  她接著對浮空城的同伴們解釋:「大家也看到了,我是通過導魔粉劑混合著元素聚集藥劑,印在包裹布上,讓它們得以垂直漂浮上空的。但這些粉劑會在較短的時間內失去作用。大家這幾日搬運的包裹應該能夠順利抵達我們未來的主島——」

  說著,她滿意地看到方才塞壬的包裹已經漂浮到了主島的平面,被浮島上的城民截了下來。

  「如果再重一點兒的,最好把它們弄成扁平的樣子,或是將重物放在一個扁平的托板上。」

  眾人紛紛感興趣地將手頭上不怎麼要緊的東西往上丟。

  「哎,哎。」弗雷拉連忙出聲阻止,「太小的東西,沒法印上一個完整的法陣的話,是飛不起來的喲。」

  哦哦,還是有限定條件的嘗試!這反而更加激起了人們的冒險心理,一時間,外套啊布袋子啊枕頭啊紛紛被丟了進去。弗雷拉一時阻止不及,一名小塞壬也笑嘻嘻地跳進去打了個滾兒——

  「嚶,嚶,哇——!!!」完全沒有飛起來的小塞壬鬧脾氣地哭了起來。

  「啊啊,各個方位都印上了法陣的話,也是飛不起來的喲。」弗雷拉無奈地將小塞壬抱了出來,掏出幾塊加了提純蜂蜜的果子草糖塊兒,哄著懷中年齡是她三倍以上的小孩子——她意外地發現,塞壬似乎也對這種味道相當感興趣。

  「下面的人夠了啊啊啊啊!」

  正上方突然傳來一聲明顯加持了擴音魔法的大吼,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弗雷拉顧不上安撫懷中又哭起來的小塞壬,急急抬頭望去,只見一個人影正背著紅月,朝地下這邊大力揮舞著拳頭。

  「別再送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上來了!還有,琪琪不許再亂扔老子的桃心內褲!!!」

  一時間,口哨聲與起哄的怪叫此起彼伏,弗雷拉抱著壺豚與眾人一起鬧成了一團。

  ……

  「……她在煉金上的天賦確實不一般。我還記得在布爾村時她那傳送陣給我的驚喜感,這會兒的升降梯,呵,看看試用的情況,再稍微改造一下,也是個能推廣的好東西。」稍遠處的低調角落中,斯普蘭多淡笑著評論。

  同他一起的還有不知什麼時候過來的菲奧,門西勒,再加一個城主大人。

  「她一直比一般人要努力得多。」門西勒開口。

  「喲,你怎麼知道的,你不是當了好長時間的石頭麼好哥哥?」菲奧擠兌地捅了捅門西勒,受到了一份足足的白眼回禮。

  「……她只是比一般人努力得多罷了。」

  菲奧回擊的手停在了半空,轉過頭去詭異地看著夏邇:「怎麼聽著有種『以自己人的角度無傷大雅地貶低一下以達到杜絕覬覦的護食效果』的意味?」

  「你的嘴角還誠實地彰顯了你炫耀的本意。」斯普蘭多也慢條斯理地開口。

  夏邇睨了他們一眼,面不改色地上前去了。

  他得從那堆亂糟糟的、或許打著什麼糟糕主意的人群中領回他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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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5:43:59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奇蹟的城池 第七章 城主也愛珍藏版

  如今的龍族埋骨之地早已沒有了和「靜謐」,「幽森」等詞匯扯得上邊的任何一點兒特質。浮空城民們忙著在空中和地面雙向建立著自己愉快的新生活,大小規格不同的升降平臺們起起落落著,甚至就在昨天,浮空城迎來了自舊城隕落後的第一名新生兒——是一名塞壬和鷹族獸人的混血寶貝兒,他的飛行天賦顯然得到了雙倍的加強,自破殼起,他的翅膀就已經能夠自行開合了,那骨架的形狀發育得相當好。

  對此,原本應該被打擾到寧靜的巨龍桑鐸利亞納奇怪地沒有發表任何異議。他似乎就這麼不溫不火地與浮空城民們成為了和諧的鄰居,更有時候還能在大型重物的搬運中看見他搭上一把手的身影。

  「恢復得不錯,修伊。」弗雷拉滿意地抽出針筒,細心地將那條已經比她長上幾倍的大尾巴包紮好,還打上了雷龍寶寶最愛的蝴蝶結。

  處在發育期的孩子總是有個用不完的精力。前些天,修伊索克斯主動去挑釁了正在沉睡的火系巨龍,被對方在惱怒之下一口咬住了尾巴,還狠狠地噴了一口滾燙的龍息。至今,弗雷拉想起雷龍寶寶那副捧著大尾巴眼淚汪汪地在她門前,用力地跺腳喚起她注意力(兩隻爪子捧尾巴去了)的模樣,都覺得又好笑又心疼。

  這種傷口對於自愈力超強的龍族來說原本算不得什麼大事。但修伊正處在被催生的狀況下,身體的迅速發育原本就導致了一些不良後果,都靠弗雷拉用著藥劑壓下來了。這次它被烤焦了半條尾巴,傷口不斷被崩裂得亂七八糟,讓弗雷拉很是緊張了一陣子。而小雷龍又絕對稱不上一個配合的病人,它沒事兒就喜歡磨蹭自己因為傷口癒合而一直癢癢不停的尾巴,把繃帶和藥膏弄得七零八落。

  而扮演醫生角色弗雷拉經常要收拾淘氣寶寶留下的爛攤子。比如——

  「弗雷拉喲,快去看看喲。」一名佝僂的老奶奶嗡動著沒牙的嘴巴急切地拉住了她,「那碩大的繃帶喲,都掛了滿滿一山壁了喲!」

  於是弗雷拉匆匆趕往山壁將散落的繃帶全數取下來,再滿頭大汗地追去小雷龍那兒給它重新包紮。

  「弗雷拉!」瑪麗白氣衝衝地一把撩開帳篷簾子,「那沒腦子的大塊頭又甩尾巴了!然後繃帶又裂了!它現在被整個纏繞著吊在山壁上了!」

  於是弗雷拉匆匆趕往山壁將散落的繃帶和小雷龍全數取下來,再滿頭大汗地把小雷龍壓住重新包紮。

  「……」這次來的是夏邇。他一句話不說,只是伸出手給弗雷拉看。修長的手指上沾著草綠色中帶著深綠顆粒的藥膏——正是弗雷拉配給小雷龍的燒傷藥。

  弗雷拉無力了。她一邊跟著夏邇趕往新的事發地,一邊不由得指責道:「修伊是你的契約獸,聽說它破殼那會兒還是你養大的。既然它幾乎算是你的孩子,你怎麼就不管管它?」

  夏邇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反問:「既然它算是我的孩子,怎麼就不算是你的孩子?」

  「……」弗雷拉咬牙切齒地紅了臉。

  不過,也算是托了雷龍寶寶這折騰勁兒的福,弗雷拉對於龍族的身體特徵瞭解得深入了許多。配合她之前的研究,治療翼龍王翅膀中塞壬詛咒的藥劑幾乎算是完成了。

  當雷龍寶寶的尾巴好得差不多、未來主島上的城建也漸漸步上正軌後,弗雷拉最後同斯普蘭多探討了一番,確認了塞壬的禁錮魔法的確只是禁錮而已,並沒有其餘副作用,於是,她決定儘快出發去履行與翼龍王的那個約定。

  「……我們三日後出發。」聽到弗雷拉的決定,夏邇這麼說。

  「我們?」弗雷拉敏感地捕捉到了不和諧的詞匯。

  「嗯。東南部水神殿的勢力愈發龐大,在耶加島附近海域生活的塞壬們感到了威脅。他們決定集體遷往這裡。」說著,夏邇指了指靠海的那片山壁,「我需要過去走一趟。」

  好吧雖然這聽上去像是斯普蘭多應該承擔的活計……弗雷拉動著小心思,臉上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手指頭卻在背後愉悅地勾了勾。

  剩餘的幾天,弗雷拉先是大致整理了行李,又在壺豚的強力要求下細心給壺豚刷了一遍毛,隨後在通知瑪麗白幾個夥伴後,跑去目前唯一管理信件收發的中央驛站,給薇莎米亞,老多特,以及薩曼莎三處分別去了信件。

  她有些憂心雷霆山脈那兒的狀況。因為上一封寄給老多特的信是在一月之前,她一直沒有收到過回信。若是被截取,她倒是不太在意。一是信上並沒有牽扯到什麼重要的內容,甚至連她在浮空城的事情也都一直沒有提及,大多是生活日常的嘮叨,一時興起了弗雷拉還喜歡把今天吃掉的一桌杯盤狼藉草草畫在信紙上,寄給遠方的父親看。

  但,若是那邊出了什麼事……

  弗雷拉搖搖頭,將這個不詳的念頭甩掉。

  臨出發前一日的早上,弗雷拉應邀去和瑪麗白進行「久別之前的最後一場熱血與青春的決鬥」,結局以弗雷拉一個半空橫掃加一個全身投將瑪麗白壓在地上告終。

  當弗雷拉熱氣騰騰地回到自己的煉金帳篷,從簡易浴室中沖了一個舒服澡,穿著小背心和小短褲,又熱氣騰騰且噴噴香香地出來時,她看見了不請自來的城主大人。

  弗雷拉有些呆愣地望著正優雅品著紅茶的城主大人,下一刻,她就被沉甸甸地壓在了牆上。

  「喂,喂,夏邇……」她難耐地仰起頭。夏邇總喜歡用他漂亮的鼻子在弗雷拉的頸間磨蹭著,那溫熱的吐息和親昵的觸感都讓她有些腿軟。

  夏邇磨蹭舒服了,才終於抬起頭來。不繼續緊迫。也不抽身離開,只是這麼靜靜地看著弗雷拉。

  ——好吧,她明白了。弗雷拉與他對視了一會兒,還是在那雙暗金色的瞳孔中敗下陣來。她微微燥著臉,雙手勾住了眼前好看的脖頸,踮了腳將自己的親吻印在對方有些微薄的唇間。

  夏邇的配合度高極了。幾乎是弗雷拉的唇剛覆上去,他滑膩的舌頭就入侵了進來。

  唔……他又往紅茶裡頭加果子草糖塊兒了。弗雷拉迷迷糊糊地想。

  半晌,唇分。弗雷拉還是有些微喘,夏邇也不動,只是將額頭細細密密地抵著她的,金色的眸子微眯,那模樣特別討人喜歡。

  「我,我還要去集市買點兒東西。」弗雷拉戳了戳對面的胸膛,一溜煙從人家手臂下方跑了。

  「嗯,恰好我也要去買點兒什麼。」夏邇整了整衣領。

  這是兩人第一次結伴逛街,但顯然兩人都沒什麼小鹿亂撞的粉紅色心思。弗雷拉是忙碌地挑揀著一切可能用上的材料——壺豚的空間又變大了一些,現在有將近五個包裹大小了。作為一名煉金術師,她已經養成隨時保持充足物資儲備的習慣。

  而之前表示也有東西要採購的夏邇卻是一派悠閒的樣子,只是走在弗雷拉旁邊,跟著她四處看看,還不時地提供一些挑選的意見。

  終於,弗雷拉感覺買得差不多了。事實上,她的確花光了這一陣子她賺到的全部金幣。

  「啊啊,真抱歉。」弗雷拉看著夏邇,攤攤手示意自己買得差不多了,「我們去挑挑你要的東西?」

  ——不過剛才逛了這麼久,這傢伙當真就沒看見想買的麼?弗雷拉疑惑地嘀咕。

  「嗯。」夏邇應了,牽著弗雷拉到了家裝潢得不錯的店鋪。

  弗雷拉稍微張望了下,發現這間店鋪大多是賣教材和技能詳解書的。她看著夏邇徑直朝裡走的背影愈發疑惑了,難道當真像小道消息裡傳的那樣,這種尋常的鋪子裡有售賣不世的技能麼?人人都能上手,上手都能成神什麼的……

  「店家。」

  弗雷拉注意到,夏邇壓低了自己的聲音。

  「哎唷老顧客你總算來了。一段時間沒見了!來來來,貨都給你備著呢。」

  噢噢果然這種好貨都是要提升了掌櫃的友好值才能拿到的!普通櫃檯上不販售!弗雷拉的眼睛亮了,她興致勃勃地跟著走進了後倉。

  今天,為了方便買賣,弗雷拉穿著厚質但透風的米色斗篷,夏邇則是千篇一律的黑色。這家店老闆也穿著件深色斗篷,三人魚貫走在有些陰暗的小通道裡,讓弗雷拉覺得有些想笑。

  「來,都在這兒了。」掌櫃掏出鑰匙開啟了後倉,熟稔地從一個挺顯眼的櫃檯上搬下了一遝子書。那書大概比巴掌稍微大一點兒,上下還細心地撲了一層不透光的防塵紙,用看起來很結實的牛皮繩子牢牢綁了起來。

  「多謝。」夏邇直接付了錢,沒有驗貨的意思,看得出來他和這家書鋪是真的有挺頻繁的生意往來的。

  走出了書店,弗雷拉壓抑的好奇心終於爆棚:「誒,給我看看,你買的都是哪方面的教學書?」

  說著,擔心蔫壞的城主大人礙著面子不肯給,她先行一把將那一遝子書搶過,還使上了一點兒體術小技巧。

  夏邇不鹹不淡地瞧了她一眼。

  此時,弗雷拉已經嘩啦一下撕開了最上方的防塵紙。

  「專屬女騎士——永久珍藏版……新料大放送……新添十二個場景與若干新姿勢……」

  弗雷拉:「……」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如同觸到了什麼燙手的東西一般,想要將手上的糟糕珍藏版全部丟還給夏邇,但在丟了一半的時候她猛然醒悟過來,又飛快地將它截住了,反手扔回自己的空間裡先,並叮囑壺豚不可以偷看,決定今晚就回去用高純度煉金火灰飛煙滅之。

  夏邇起先抬了手似乎想要阻攔,但很快又放下了:「這套就給你吧。」

  說罷,他極其流暢地轉身回了書鋪。

  這,這是要去另外買一套的意思嗎!

  弗雷拉思維紊亂地站在那兒。

  或許她應該現在進去制止他?一把拉掉他的兜帽其實是個好主意,但是會不會——

  弗雷拉浪費生命的這麼一會兒,城主大人已經提著新的戰利品出來了。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還特地提著那一遝子書在她面前小晃了一圈兒,便反手將它們收進了空間裡。

  「……」弗雷拉紅著脖子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還是沒組織好語言。

  原,原來這傢伙是這種……讀物的忠實讀者麼!所以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沒下限技巧也是從這上面——噢。

  「你在想什麼,」夏邇微微挑眉看著她,輕易地看穿了那張紅得不能看、五官扭成一團的臉上的表情。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獨角獸也是有傳承饋贈的種族。」

  弗雷拉撇開目光,用力抬了抬脖子做出一副淡定的模樣,小心眼兒地撞了一下對方的肩膀,腳下急急地往前走。

  「不過參考一些新式的……嗯,也不錯。你也可以學一學。」夏邇的聲音從後方閒適地傳來。

  「……!」弗雷拉一個踉蹌,有些狼狽地清了清差點兒被嗆到的嗓子,怒視著一臉端莊模樣的城主先生:「你,你夠了!」

  「嗯。」夏邇隨意地應了一聲,拉著弗雷拉往回走。

  於是一整天都熱氣騰騰的牧馬姑娘彆扭地被送回了家。

  剛潦草地吃完晚飯、正在最後確認行李的弗雷拉聽到了棒槌頭蜥蜴的叫聲。

  「角婆婆讓我去一趟。」弗雷拉聽完蜥蜴的傳話,點了點壺豚的小鼻子:「這些東西都可以收進去了,隨便你擺放。唔……角落那堆書不准看。」

  壺豚賊賊地彎了眼睛:「啾啾啾。」

  弗雷拉已經習慣了在臨行之前得到導師的傳喚與教誨。她甚至有些好笑地想著角婆婆是不是會再給她一瓶什麼藥水,然後她能借此機會再次起死回生,眼睛裡也順帶著多幾顆光點什麼的。而當她來到角婆婆的居所,角婆婆只是淡淡地遞給了她一封信,讓她順帶轉交給翼龍王,此事便被帶過。倒是導師反覆強調了好幾遍「不要被那個無良的墮落生物騙了」「單獨相處的時候一定要隨時準備好防身武器」「多帶幾個爆彈你那兒存貨若是不多我這裡還有」等等。

  「我一手帶出來的學生,哼,能就這麼被白白拐走麼!」角婆婆啞著嗓子,惡狠狠地下了定論,「來,這裡是前陣子玩出來的高能爆彈,全拿去吧。」

  於是弗雷拉顫巍巍地接過了一整箱有小孩腦袋大的爆彈,最詭異的是它們還被做成了南瓜的形狀。

  「認准了,就朝他的孽根砸,桀桀。」角婆婆陰森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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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5:44:14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奇蹟的城池 第八章 不詳的深海巨物

  次日一早,獲得了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牧馬姑娘抱著契約獸,牽著差不多養熟了的神馬往東南海域的耶加島出發了。

  他們特地從外海繞了過去,沒有經過陸地。雖然這樣一來辛苦了些,但對於一隻強大的夢魘而言,這還不算什麼。

  是的。一路上,都是夏邇化成了夢魘的形態,載著弗雷拉往目的地疾飛。

  「休息一會兒,嗯?」弗雷拉拍拍身下魔獸漂亮的脖子,附在它耳邊溫聲提議著。她順手遞去了一隻調了牛奶味的果子草糖塊兒,濕漉漉的舌頭毫不猶豫地接納了這份小小的賄賂。

  從上一次起飛到現在,他們已經不停地趕了兩天的路。弗雷拉細心地感覺到了身下魔獸肌肉的微緊。

  於是在經過謹慎的探查,確認了周圍沒有威脅之後,夢魘優雅地扇著翅膀慢慢地靠近了海平面。

  弗雷拉和壺豚一起,取出了一支恰好夠兩人使用的小木船。這也是她近期為了耶加島之行準備的新玩意兒,除了船身材料特別得到了加固以外,其上還繪滿了各種躲避風浪的小煉金陣,雖說強度不大,但實用性應該還是不錯的。出發前,她特地在船底糊上了一層微溶性塗料,它浸泡在海水中時會緩慢地釋放出海洋肉食動物都不太喜歡的一種氣味。

  一人一獸跳到了小船上。弗雷拉接著拿出了一塊很結實的布料,展開之後同壺豚一起,將上面縫製好的楔子一一釘入後半段船舷處的凹槽。這樣一來,一個既可稍微遮風避雨又能賞星望月的簡易小木船就算是搭好了。

  夏邇已經化成了人形並穿戴整齊。他也跟著落在了船上。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夏邇變戲法一般地掏出了好幾串兒烤小魚,一邊升起了火。弗雷拉將鞋子脫了,光著兩條腿坐在船舷上,啪嗒啪嗒地踩著在水中鑽來鑽去的壺豚。

  已經入了味的烤小魚很快就飄出了香氣。弗雷拉不時回頭,看著夏邇被火光和天邊殘陽相互映著的側臉出一會兒神,又飛快地轉了回去。

  「你再憋不住看我一次,魚就差不多烤好了,不急。」夏邇慢條斯理地開口。

  弗雷拉剛剛下去的一腳免不住踩得重了許多,差點兒一個不穩摔進海裡去。

  ——不,那是……

  夏邇敏銳地察覺到了弗雷拉氣場的變化:「怎麼?」

  「那邊有什麼東西。」弗雷拉一個輕盈的後翻站在船中央,已經處在隨時備戰的狀態。

  她眨了一下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她看到了在不知多深的海水中有一團飄揚的靈魂。

  那個靈魂顯然很焦躁。其上忽明忽暗的光說明其主人的情緒正在劇烈地波動著。弗雷拉仔細看了一會兒那靈魂行進的軌跡,覺得那個靈魂似乎在被什麼東西追著,正慌忙逃竄著。

  原本弗雷拉有所感知,不過是因為那靈魂一下子躥得猛了,突然間拉進了雙方的距離罷了。但那生物一副倉皇的樣子,那行進軌跡完全給人一種慌不擇路的感覺,於是距離又不自覺間拉遠了。

  弗雷拉眯眼。她並沒有看見那或許存在的追逐者——應該說,她沒有看見那追逐者的靈魂!

  「那是塞壬。」夏邇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弗雷拉的身邊,弗雷拉這才想起,身邊有一隻天賦能夠看見靈魂的夢魘。

  「塞壬?」弗雷拉還沒研究透徹如何從靈魂辨別種族,但她相信夏邇的判斷,「那就是要救的了。」

  見夏邇沒反對,弗雷拉從空間中掏出一個小號形狀的金屬玩意兒,沖著上面凸起的幾個齒輪分別扭了幾下,將它放進了海水中。

  自然,弗雷拉沒能聽到任何聲音傳出。這是她拜託幾個同窗的塞壬錄製的、同族之間用來召喚的音頻。對於這種音頻,人類的耳朵並不能很好地接收。

  果然,那靈魂先是短暫地一愣,隨即便迅速地朝弗雷拉的方向遊來。

  「後面有東西。」夏邇沉聲提醒。

  傳說塞壬在水中的速度與他們在空中的速度一樣值得驕傲。果然,他們只是靜候了一會兒,就看見一抹深淺漂亮的藍色破水而出!

  弗雷拉在夏邇第一抹電光閃去那隨後出水的巨大彎鐮上時,就已經默契地將塞壬擋到了身後,暗自提醒著壺豚稍微照料照料那塞壬,但也別放鬆警惕。隨即,她果斷地跳去那猙獰的巨鐮之上,雙手高舉匕首沖著覆蓋有薄膜的關節直直刺入!

  嘖,果然。就算是這種脆弱的地方,也比她想像的更硬一些!

  她以手中的匕首為重心,一個漂亮的前翻將將躲過從斜下方刺來的巨大刺鬚,順勢以全身的力量將匕首轉了半圈兒。緊接著,她將一管藥劑狠狠地拍入了匕首剛剛破壞出的傷口中,整個銜接毫無可挑剔之處!

  這就夠了。弗雷拉眼尖地看到夏邇不知用什麼方法將那怪物的節肢狀觸鬚硬生生地擰了好些下來,那怪物的氣勢明顯變弱,已經有下潛逃竄之意。弗雷拉也並不戀戰,她順勢機敏地躲過幾根刺鬚來勢洶洶的鞭笞,回到了小船上。

  那怪物果然怪異地嗚咽一聲便沉入海底了。夏邇也就此收手,並沒有再追擊的意思。

  夏邇同弗雷拉對視了一眼,都在雙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凝重。

  「嘿,倒是聰明。」弗雷拉聽到壺豚啾啾的提示,摸出一個小飛爪,牢牢地勾住了正徐徐下沉的怪物巨鐮。那應該是怪物自己斷去的。

  為了不受她注入的強腐蝕附帶神經干擾毒素的影響麼。不過,那怪物還是低估了這毒素的蔓延速度呢。

  夏邇乾脆地將那個巨鐮收進了自己的空間裡。

  「那,那個……」被拯救的小塞壬終於出了聲。

  ……啊啊,真是個臉皮薄的孩子,弗雷拉悶笑。她只是好奇地掃了他一眼,那整張臉就已經是紅撲撲的了。塞壬看起來一副青春期小少年的模樣,眼睛大大的,眼角略微向下垂著,鼻頭有些翹。怎麼看都可愛極了。

  此時,他正怯生生又滿是崇拜地看著弗雷拉,也眼睛亮亮地掃了眼壺豚:「姐姐真棒。」話畢,他的臉上耳朵又飛速地更紅了一層。

  弗雷拉此刻心裡很複雜。以自己英勇折服(?)了一個比她弟弟丁克還要可愛的小男孩兒,感覺很不錯;但轉念一想這位「弟弟」實際上是個年齡過百的傢伙,她就有種不知如何妥善安放五官的淩亂感。

  「劈啪!」

  弗雷拉嚇了一跳,轉身回去看著似乎被忽略了一會兒的夏邇,見到他手上正不斷有電光劈啪作響。

  不等弗雷拉反應,一團黝黑的火焰已經挑釁地落在了小塞壬的腳邊。弗雷拉正要撲過去守衛自己的小船板兒,順帶安撫安撫怯生生的塞壬,就聽夏邇冷冷的聲音響起:「變回去,迦埃薩。不要我說第二遍。」

  「怎,怎麼了?」小塞壬顯然被嚇到了,他緊緊揪著自己的衣角,惶恐不安地望向弗雷拉,似乎已經完全不明白自己要怎麼做了。

  弗雷拉神色怪異地看了小塞壬一眼,猶豫了一番,還是站住了腳步。

  夏邇的雷電在塞壬的頭頂上方炸響!

  只見原本發著抖的小塞壬突然伸手奇敏地就地一滾,那閃電隔空擊在了一個突然出現的元素護盾上。

  夏邇與小塞壬都望向收起無用卷軸的弗雷拉。

  弗雷拉:「我只是想保護我無辜的作品。」她指了指剛被燒出一個凹坑的船板子。

  「……好吧,好吧。」小塞壬站起來,語調突然就變了。原先那種澄澈而天真的聲音突然就蘊含了滿滿的慵懶,每句話的尾音都被托得極長,卻不讓人討厭,甚至給人一種矜持的誘惑感。他扭了扭脖子,表演了一場迅速生長的戲碼。

  「……」弗雷拉不忍地扭過了臉。

  她,她沒有辦法接受一個兔子眼小男孩兒長成妖孽路線深邃臉的結局。

  果,果然吧,時間是把殺豬刀千金難買是從前什麼的。

  「……喂,黑馬。」塞壬不滿地控訴,「你的小母馬那是一臉什麼表情。」

  夏邇掀開眼皮子瞟了他一眼,沒說話。

  「……你這又是什麼見鬼的表情!」塞壬上前一步,整個小船危險地晃了晃。

  夏邇旁若無人地坐了下來,拿出半熟的烤小魚點起了火,接著加工。弗雷拉左右看了看,坐到了夏邇對面,也自力更生地拿起了一串上了架。

  「喂你們——」

  塞壬接著發了一通牢騷,見兩個人型生物完全沒有理會他的意思,連壺豚都只啾啾地圍著小船遊著,總算無趣地敗下陣來。

  「喂,也,也給我來一串。」

  弗雷拉與夏邇同時瞟了他一眼,兩隻手同步率極高地一指:「自己動手。」

  「一串五個金幣。」弗雷拉補充道。

  ————————————————————————————————————

  「那到底是什麼鬼玩意兒?」吃飽喝足的塞壬迦埃薩毫不優雅地抹了一把嘴,挑著他那雙不檢點意味十足的桃花眼睛懶懶地問道,「這塊海域中越來越多了,形狀還越來越奇怪,就像把一堆亂七八糟的難看生物拼起來似的。而且,」他的聲音沉了下來,「還變強了。」

  「除了在浮空城陪著你們胡鬧的小六,和為了繼承王位正辛苦學著無趣權術的老大,我們幾個兄弟全被派出來清掃這些怪物了。」迦埃薩捏了捏鼻子,「聽說你要去耶加島了,前些天我還在估計著呢,我負責的這片海域像是你的必經之路,哈,果然不錯。」

  小六?這指的估計是斯普蘭多了,弗雷拉想。

  「塞壬的領地中有出現迷障麼?」夏邇問。

  迦埃薩反應很快地皺起眉頭:「你知道?你之前見過?」

  弗雷拉心裡一沉。按照夏邇的意思,浮空城和精靈一族覆滅的起因,迷障,都是由這種怪物產生的麼!

  「嗯,我們見過它。」看夏邇沒有開口的意思,弗雷拉自然地將話頭接了過去,「在大約五年前,在一個內陸湖中,應該離這片海域並不遠。我們見到的那個,腹部有密密麻麻待產的卵。」想起那個可怖的形象,弗雷拉還是不由得後頸上一陣不舒服,「那應該是它的母體……之一。」

  「……它沒有靈魂。」弗雷拉補充道。

  「精靈與浮空城水中的迷障,都源自這個生物。」夏邇抬眼,火光令他的金眸顯得凜然了起來:「我幾乎能夠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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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5:44:27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奇蹟的城池 第九章 重回藍天的翼龍

  迦埃薩顯然急著要將這個大消息回報給他的族人們。

  「海妖一族在大布列羅城靜候二位的光臨。」他難得地行了個還算正式的禮,不等弗雷拉萌生出「不管怎樣,再不靠譜的王族也是有王族的氣場啊」的想法,他剛剛挺直的肩膀又塌了下去,整個人又回到了那種似乎永遠站不直的模樣。

  迦埃薩對弗雷拉別有用心地眨了下眼睛,附贈了個魅惑的飛吻:「等著你喲,美麗的女騎士。」

  說罷,他在夏邇的電光閃下之前,就大笑著躥入了海平面。

  夏邇收回了一手劈劈啪啪,面色如常地轉身坐下烤著小魚。弗雷拉看了半天,也沒從他那一本正經的臉上看出什麼來,倒是一口小魚咬下去,她就被鹹得咧了嘴。

  「味道不對?」夏邇拿過弗雷拉手中的小串兒,就著那半月形的缺口咬了咬,眉頭都不皺地就將它連著手上的好幾串一起扔去了海裡,「我們烤新的。」

  「這……」弗雷拉卡了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乾巴巴地來一句,「萬一鹹到了千千萬萬的水族兄弟們……」

  「有因有果。」夏邇淡淡道。

  「脾氣差,啾。」壺豚裝作對浪花很感興趣的樣子,不動聲色地在弗雷拉腦子裡評論著。

  ————————————————————————————————

  接下來的行程就簡單多了,再沒有其他變大變小的塞壬前來騷擾。弗雷拉一行順利地抵達了變相拘禁著年邁翼龍王的溶洞,時隔數年,再一次站在了這位蜷縮者的面前。

  「……大致就是這樣。」弗雷拉開門見山地將所有治療用具擺在了翼龍王的面前,並作了一個大致的介紹,「我恐怕得冒昧請求您進入龍族的假死閉息狀態,否則不等我養出的小傢伙們成功蠶食掉那些禁錮,您體內強橫的防禦能力必然將它們先行分解乾淨了。」

  弗雷拉這麼一說只是出於對強者和長者的禮貌罷了,她壓根不擔心翼龍王會拒絕這個要求。進入閉息狀態的龍族的壽命將被無限延長,肌膚也呈半石化狀態,極大地提升了防禦。但進入閉息狀態的龍族完全不能對外界進行任何反應,且需要同族的特殊靈魂衝擊才能甦醒,若是在期間遭受攻擊,等待這隻龍的絕不會有什麼太好的下場。因此,對於龍族來說,閉息狀態是最後的保命手段,必須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使用。

  但翼龍王別無選擇。它顯然已經極度嫌惡厭倦了這樣狼狽等死的活法,它對自由,對健康和天空的渴望已經到了極致。它若是拒絕了弗雷拉的要求,就算是它違約在先,那麼他們之間的契定自然就不算數了。弗雷拉可以一身輕鬆地拍拍衣服走人,但翼龍王卻要在這裡等待著下一個誤入這座即將沉沒之島的、有足夠力量拯救它的客人——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兒。

  「……你要如何將我從閉息狀態喚醒,膽大的人類煉金術師?」

  弗雷拉沒有回答,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直接拿自己的靈魂朝對方的不輕不重地撞了過去。

  翼龍王猛地豎起了瞳孔!他甚至下意識地想要昂起脖子,但很快被溶洞上方掉下的碎石塊砸回了理智。

  「你最好有足夠的把握讓我康復,否則……」

  意料之中,翼龍王意味深長地看了弗雷拉很久,最後用鼻孔噴了噴氣,倒也沒說別的什麼,就甕聲甕氣地答應了。

  看著眼前慢慢覆上了一層淺灰色的翼龍身軀,弗雷拉深吸了一口氣。

  藥劑已然準備好,分量必定是足夠的。在經過了大量試驗之後,效果同預期相比應該也不會有太大誤差。現在擺在弗雷拉面前最大的難題,反而是這個狹小的空間。

  弗雷拉的藥劑,實際上是一管進行了定向培養的微型海底生物。最開始她從斯普蘭多那兒瞭解到這種叫做「藻種」的小東西時,它還是一種有著劇烈神經毒素、生存能力極強的寄生生物。最重要的一點,是它能夠完全吞噬塞壬的魔力,直到將塞壬的天賦魔脈完全啃噬殆盡為止。若不是它的繁殖能力確實不怎麼樣,數千年來只喜歡定居在幾個海底溶洞的大王葵體內,塞壬估計早就組團去施行種族滅絕了。

  藻種在剛到弗雷拉手上的時候,是完全不能被這麼使用的。除開劇烈的神經毒素之外,藻種十分懼怕溫度。當它接觸到稍高一點兒的溫度時,就會自動釋放出一種黏滑的液體來保護自身,量不大,但足以讓人痛得死去活來。哪怕是在弗雷拉改良成功的現在,一小管藻種也能讓人感覺到碎肉斷骨一般的劇痛——弗雷拉親自貢獻出了一截指頭來體驗它——這也是她堅持要求翼龍進入閉息狀態的原因。

  弗雷拉改良後的新型藻種對溫度的耐受力也有不小的提升,但在熱血活物的體內依然堅持不了多久。因此,弗雷拉需要一一向翼龍翅膀上的每一個關節注射藻種——若是那關節稍大一點兒,她還得注射不止一次。

  這樣一來,擠擠挨挨還有些搖搖欲墜的空間就成了一個大麻煩。

  翼龍的翅膀可憐兮兮地被收在了一個極小的範圍,與溶洞岩壁的擠壓處也並不少。雖說弗雷拉老早預料到了這個狀況,在最近幾年沒少到處翻看翼龍的翅膀構造,但資料歸資料,當一個活生生的、巨大的實體擺在她面前時,她仍然不由自主地萌生出了一點兒不確定感。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弗雷拉很快將這點動搖排擠出自己的思緒。現在糾結這些有的沒的壓根沒有意義,能做到什麼地步,中途又會出現什麼始料不及的狀況,不動手,又怎麼知道呢!

  弗雷拉從空間中拖出兩個沉甸甸的大桶,又從桶中搬出了好幾袋沉甸甸的麻袋子。這樣一來,壺豚的空間立刻就騰出了一半不止。

  「這些就拜託你了。」

  「嗯。」夏邇看著眼前的姑娘挺直著脊背,腳步俐落地朝前走去,嘴角若有似無地向上勾起。

  ————————————————————————————————————

  「……差不多了。」弗雷拉在腦中同壺豚聯絡著,「你的右上方還有兩個指頭,那些關節都還沒處理,別忘了。」

  「曉得啾。」

  弗雷拉正費力地支起一個大腳支架,撐住翼龍擠壓過來的肌肉。因為翅膀被最大幅度壓縮的關係,許多關節被埋藏在了堆疊的骨肉之下,讓她費了不少力。又因為當初翼龍王提出的條件是讓它能夠重返藍天,因此在注射藻種的過程中,弗雷拉還要費神去觀察哪些肌肉萎縮得特別厲害,並暗暗記憶下來,以便稍後的復健。

  她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她的肩膀在長時間的勞作中已經微微感到了僵硬,這還是在與壺豚配合的前提下——壺豚沒有看到禁錮魔法的能力,於是她便讓壺豚專門去負責那些只需要一針藻種的小關節。這大大地為她提高了效率。

  終於——

  「夏邇。」弗雷拉換上了最後一個承重力相當不錯的支架,召喚一直靜靜守候在溶洞邊緣的夢魘。

  霎時,裝滿龍骨粉特製恢復劑的晶石大桶出現在了弗雷拉的腳邊。

  唔,夢魘,居家旅行翻天覆地必備利器。弗雷拉愉快地拿出了流動膠質的接入管。

  雷龍寶寶靠著龍骨催生的例子給了弗雷拉很大的啟發。在收拾淘氣雷龍寶寶給自己折騰的爛攤子時,弗雷拉也發現,所有的組織再生型創傷修復藥劑一旦適當地調和了龍骨粉末,其效用就會翻倍地增加。在詢問了火系巨龍桑鐸利亞納之後,弗雷拉確定了這項規則對所有龍族均有效,只不過大多成年的龍族有一股討人嫌的傲氣,像奶娃娃一樣依賴前輩的骨骼會被蓋上「無能」和「軟弱」的標簽。

  從這一點上來說,弗雷拉並不是一名優秀的治療師,因為她毫不在意病人的想法。她簡直高興極了——龍族埋骨之地,最多的就是龍骨!當然,拿取龍骨的時候少不得要防著護食意識已經無比成熟的雷龍寶寶。

  感謝英明的創世神!

  弗雷拉謹慎地先行抽出翼龍王的部分血液,同她的骨粉製劑調和之後發現並無不良反應,才將這份含著翼龍血的骨粉藥劑導進了翅膀與背部肌膚黏連處。

  她欣喜地看到那塊骨血正在迸發出劇烈騷動著的生命力!

  隨著弗雷拉的動作,翼龍王翅膀上的肌肉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彈跳甚至稍顯劇烈地顫動著。溶洞頂端又開始不時地掉下一些小石塊。

  耶加島的壽命,確實已經所剩無幾了。

  給匕首抹上一層均勻且薄的強腐蝕油膏,順著紋理劃開龍皮,引流。弗雷拉再次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

  一切,就緒。

  弗雷拉側坐在夢魘的背上,在上方看著今天之後就不復存在的耶加島。

  「陛下,」弗雷拉用自己的靈魂接觸著翼龍王的,慢慢調整到能夠使雙方能夠交流的、龍族特有的頻率,「請清醒過來吧,您的翅膀已經完全康復,藍天正在期待著您的回歸。」

  平靜的海面開始微微的翻騰,似乎在醞釀著一場謀劃許久的暴動。

  弗雷拉沒有得到翼龍王靈魂上的回應,但她知道對方已經甦醒了——她聽到了屬於翼龍的、尖銳而悠長的嘶鳴!

  硝煙,巨浪,巨龍!

  夢魘反應迅速地猛然提升了高度。弗雷拉望著腳下在黃與藍的廢墟中沖天而起的翼龍王,它強大,矯健,帶著一種上位者的傲然與隱隱的攻擊性,正以各種刁鑽的角度在空中飛行。

  與之前蜷縮在溶洞中的頹喪模樣相比,翻天覆地。

  弗雷拉知道,翼龍這種生物飛行能力極強,但在保持原形的狀態下。卻不能很好地在地面上行走。它們只有一雙前後都長著倒鉤的、指節彎曲變形的腳爪,爬爬樹還是很好用的,在平地上就只能淪為笑柄。

  這種生物,註定只能屬於天空。

  當岌岌可危的耶加島徹底沉入海底,在海面上再也翻不出一個泡沫時,得以重新擁抱藍天的翼龍王也算是暫時盡了興。它扇動著翅膀停在與弗雷拉相同的高度,第一次在人類面前低下了頭——雖說角度很輕微:「感謝你,人類的煉金術師。這是一門厲害的學科,人類終將會意識到失去煉金的傳承是一件多麼遺憾的事情。」

  「您也曾經給了我很大的幫助。」弗雷拉簡單地行了個半身禮,「不必客氣。」

  翼龍王沖她點了點頭,就要向下俯衝進耶加島沉沒的那片海域。

  弗雷拉急忙叫住了它。

  「偉大的帕爾卿科陛下,您的寶物我都已經替您收好了。」

  翼龍王的呼吸一窒。

  它緩慢地轉過頭來,眯起眼睛,緊緊地盯著眼前這名一臉閒適、眼神清明,卻怎麼看怎麼一副狡猾模樣的人類姑娘。

  「我想我們可以認真談一談。」弗雷拉彬彬有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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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5:44:38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奇蹟的城池 第十章 所謂異人的來歷

  弗雷拉一向是個能言會道,特別擅長討長輩喜歡的角色——現在看來,這個「長輩」的範圍顯然不僅僅限於人類。

  她幾乎是輕輕鬆鬆地搜刮走了翼龍王全部的藏書(那些原本就不是翼龍王心愛的藏品)和瑪麗白曾經渴望的那把大精靈王的連弩「自然的禮贊」(它是由生命樹的樹心製成,線條漂亮卻沒有寶石點綴,也不受翼龍王的喜歡)。然後,她將屬於對方的寶藏悉數歸還。

  當然,弗雷拉的目的遠不止這些。她最希望的,其實是翼龍王的加盟。

  翼龍這種生物,一旦被種群拋棄,就再也沒有回到種群的可能。被拋棄者的自尊心不容許它再次回到那個曾經惡待它的群體,它原先族人們的自尊心也不容許它們重新接納一個被它們驅逐過的對象。

  所以翼龍王從那個狹小的、暗無天日的洞穴中解脫了,但是它的孤單還要繼續。弗雷拉認為,在這種時候伸出招攬之手,會得到不錯的效果。尤其,她用來誘惑翼龍王的是一個叫做「未來萬龍之王的導師」的、充滿吸引力的頭銜。

  但出乎她的意料,翼龍王拒絕了,還拒絕得很乾脆。

  「你不必再勸。」它斬釘截鐵地道,「也不用再叫我什麼陛下,我早就不是了。」

  弗雷拉一時間有些挫敗。她聽得出來,翼龍這麼說,那就是連商量的餘地都沒有了。

  無論為公為私,她都不甘心就這麼放棄。於是她拿出了角婆婆在臨行之前交給她的信箋,遞到了翼龍帕爾卿科的面前:「這是角婆婆指定要帶給您的信——角婆婆是我的導師,她總是讓我這麼稱呼她,她或許有別的名字是您所熟知的。」看出翼龍的不解,弗雷拉又補充了一句。

  翼龍的爪子相對信箋來說巨大而扭曲,因此它彆扭地拆著信封的樣子讓弗雷拉覺得有些好笑。很快,閱讀中的翼龍明顯粗重了呼吸,它帶著尖刺的尾巴正在不安地甩動著。

  弗雷拉也跟著提起了心。

  「路易莎死了?」翼龍瞳孔收縮,細得和一條線似的,「安妮被佐羅家拘禁了百年?……很好,很好。」

  弗雷拉在腦中迅速地將這兩個名字和自己熟知的信息串聯了起來。安妮應該就是角婆婆原本的名字了,路易莎則是角婆婆曾經提到過的,她那有著天眼的雙胞胎姐姐?

  所以,翼龍在數年前提及的那對「已經拿走所有煉金書籍的雙胞胎姐妹」,就是角婆婆!

  「安妮是你的導師?也難怪。她在煉金上的天分,曾經讓我都覺得驚豔——噢,對了,她的魔法天分也令人歎而觀止。」翼龍看樣子已經平靜了情緒,它揮了一下爪子將信箋收起,「安妮……現在還好麼?」

  「除了我之外,角婆婆近幾年還收了幾個挺有天分的學生,她每天就在實驗和教學中度過,還算平靜。但她的身體……並不是太好。」弗雷拉實話實說,「那一百年的牢獄生涯極大地摧殘了她的身體。我和角婆婆就是在佐羅家的地牢中相遇的,沒有光,沒有同伴,每天只有少量的、變質的食物,那滋味確實不好受。她似乎曾經遭遇極刑,她佝僂的樣子絕不是正常衰老的模樣,脊柱應當是受過重傷的。況且,我從沒在角婆婆身上發現過魔脈。」

  「……很好。」翼龍重複著這兩個字,那聲音危險極了。

  弗雷拉直直看著它的豎瞳:「角婆婆現在就在浮空城。您若是願意,為什麼不——」

  「這是兩碼事。」翼龍帕爾卿科打斷了她的話,「一百多年前,安妮與路易莎在避難的途中誤入我的溶洞。她們都成功地通過了幻象的考驗,於是我遵守諾言沒有吃掉她們的靈魂。當我給她們指明離去的道路時,她們卻告訴我她們正在被追殺,希望在我這兒躲避上一陣子。」

  「她們留了足足兩個月。」翼龍回憶著,「路易莎同你一樣有著天眼,但卻是個性情溫和、甚至有些沒主見的小姑娘。安妮則實在讓人驚訝——她是妹妹,卻總是充當著保護者的角色,那性格跳脫極了,時常讓我想到成天蹦躂個不停的劍背魚,但她的才華卻比她的性格更加奪目得多。她一身正義感,對我被族人拋棄的事實感到無比憤怒,甚至用之前哪個族人遺留下來的鱗片做了個詛咒模子給我,讓我沒事兒對著那模子泄洩憤,說是痛感能夠傳遞到那倒黴的族人身上。結果——」翼龍顯然興致不錯,它甚至拿出了一個三角形的、軟沙袋模樣的東西,那東西明顯已經很陳舊了,中間還有一個大洞,「我第一天就把它給戳壞了。」

  弗雷拉和壺豚都靜靜聽著,她身下的夢魘也收起了翅膀,平靜地懸浮在空中。

  但翼龍只是靜默了一會兒,便主動掐斷了話題。

  「總之,除了最開始誤會頻繁吵鬧不斷的幾天,那兩個月算是我幾百年來比較愉快的時光。不過,就算避過了兩個月,她們也還是被佐羅家抓住了啊。」翼龍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

  「您可以到龍族埋骨之地來,親自見見角婆婆。」弗雷拉遊說道。

  「不用再說了,小姑娘。」翼龍仍舊拒絕了,「龍族有自己的避世法則。那兩個月,我教授了她們知識,提供給她們庇護之所,她們則幫我驅散兩個月的孤寂。這個交易已經完成,她們於我而言,並沒有任何遺留的羈絆構成我參與大陸鬥爭的理由。」

  弗雷拉不解極了。按照她的觀察,雖說角婆婆與眼前的翼龍只有兩個月的相處時間,但他們之間的感情還是很深厚的,既然是這樣,又為什麼——

  「這是龍族的規則。比如桑鐸利亞納那個傢伙,那傢伙曾經的搭檔被殺了吧?那天他的憤怒幾乎響徹了所有龍族的靈魂。但他依舊無法去親自復仇,這就是規則。」翼龍看起來去意已決。

  「看在你是安妮學生的份兒上,這個給你。」翼龍向弗雷拉拋出一個破舊的牛皮卷,「你會喜歡上面的東西的。」

  弗雷拉道著謝接過。

  「……說到幻象盒子,」翼龍王又補充了一句,「你是我見過的,最快從幻象中掙脫出來的智慧生物。」

  「意志才是強者的標識。我言盡於此。」

  ——————————————————————————————————————

  翼龍帕爾卿科很快消失在天邊,不見了蹤影。弗雷拉一行也加速離開了耶加島沉沒的地方——耶加島沉沒的動靜並不小,難免會有人關注著這裡。

  夢魘徑直朝著外海的大不列羅城飛去。是夜,壺豚迷迷糊糊地睡了。它最近總是特別嗜睡,弗雷拉推測它恐怕又要進化了,不知道會不會長出更多漂亮的翎毛來。

  「我一點兒也不明白翼龍的想法。」弗雷拉伏在夢魘的背上,輕聲抱怨著,「它可以對浮空城袖手旁觀,這沒錯,但它好歹飛去龍族埋骨之地一趟,看看角婆婆也好。角婆婆的身體這些年越來越差,拿著稍微重一點兒的燒瓶,她的手就開始禁不住地抖。翼龍難道一點兒也不關心麼?」

  夢魘抖著尖尖的耳朵,用耳朵背蹭了蹭女騎士的手。

  被安撫到了的弗雷拉又想了一會兒,實在弄不懂龍族的腦子回路,也就不再想。

  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調理身體的東西……唔,或許可以試試看龍骨這種神物對人類的效果?這樣想著,弗雷拉很快將這個結拋到了腦後。

  「你說,瑪麗白看到那把自然的禮贊,會不會大吃一驚?」弗雷拉開始興致勃勃地想像著好友收到禮物時的表情,「還有啊……」

  夜深了,弗雷拉秘制小木船又飄在了海面上。

  暫時沒有睡意的弗雷拉點起了煉金火,掏出翼龍最後贈予她的那卷牛皮卷,展開了細讀。

  「在創世之初,神祗們的身影時常出現。祂們盡職盡責地引導著諸多嶄新的生命。祂們賜下了火種,傳授著知識,與所造物的關係親密如同父子。」

  「對於永恆的神祗而言,大陸上的所有生命都是短暫的。數百年過去,已然足夠開化的各個智慧種族,在神祗的眼中依舊只是新生的稚兒。祂們的身影依舊在大陸上活躍,而其中,又因為人類的外形最似於神祗本身,並具有複雜的情緒表現,而格外受到神祗們的關注,甚至寵愛。」

  「許多神祗迷戀上了與人類這種複雜生物交流的樂趣,更有不少神祗與人類產生了愛情。於是,含有神祗血脈的新生兒紛紛誕生。」

  「這些新生兒具備了比普通人類強大太多的力量,他們很快成為了人類當中的強者。於是,在雙方的共同促進之下,含有神族血脈的人類新生兒大量降生。他們不具備最關鍵的神格,卻往往能在訓練之後擁有精靈的博學、矮人的巧技、塞壬的魔法、獸人的身手,甚至媲美低等龍族的體格。」

  「人族曾經盛行一時。」

  「很快,神祗們意識到了不平衡的發生。同時,愛侶們短暫的生命也讓祂們開始重新審視雙方的差距。祂們在思索中發現這個世界其實已經相當地完善了,並不再需要祂們的指引,於是,神祗們或留下神識,或孑然一身,接連離開了這個成熟的位面。」

  「臨走之前,留下了混血後代的神祗們為了保護平衡,幾乎完全封印了後代的能力。但出於對自身血脈的優待,祂們或多或少地保留了子孫們的部分異能,有的在視力上,有的在精神上,有的在魔脈上。」

  「經過數代的傳承,在最初那段蒙昧的時光中神祗所留下的血脈已經越來越淡,直至完全湮沒。現在,只有極少部分的人類能夠有幸擁有一絲活躍的神祗之血。他們體內的神血通過各式各樣的異能展現,因此,他們也被稱為——」

  「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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