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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大隻的魂 -【浮空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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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5:47:05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奇蹟的城池 第二十一章 通向皇者的道路

  敬業的弗雷拉順應菲奧的意願攪完了渾水,便顛顛地自行離開了。她對丁克小弟的廚藝還沒能夠完全放心,為了家人們的安危,她必須去稍微監督一二。

  或許是各自都經歷了一段天翻地覆、直接從舒適安寧跳轉到事態炎涼的劇變,嘴上不說,但兄弟姐妹們都萬分珍惜重聚的時光,有事沒事總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聚在一起開個伙。

  門西勒面上常常不知所蹤,薇西深陷研發小組無法自拔,丁克跟著賞金獵人出巡頻繁,弗雷拉的忙碌更不必說。但四人總是能夠默契地,定時地聚在一起。

  期間的氣氛如同以往一樣的和契。填飽肚子又貪婪地享受了一會兒此刻的放鬆與溫馨後,弗雷拉不得不揉了把壺豚的肚子,將它暫時交給薇莎米亞照顧,自己則同過去的幾百個日夜一樣,前往浮空城主島,先是檢查完已經是個龐然大物的小雷龍的身體狀況,再直接踩著小雷龍的尾巴,從窗戶跳進隔壁夏邇的居室中。

  「消消食。」看見弗雷拉,夏邇拋來一顆像是蜷縮著的草葉的藥丸。弗雷拉看著自己微微凸起的胃袋認真自省了一會兒,乖乖地吞下了消食藥片。

  待藥效發揮,弗雷拉站起來活動了一番關節,自覺地溜去牆角櫃子前將負重的晶石環一一戴上,吸氣對夏邇道:「開始吧。」

  今天的特訓內容,是戴著負重環從外到內,一一跳過浮空城主島全部建築的屋頂。來回五遍,不許折回。

  今天也要以燃燒生命的熱愛去征服艱辛的訓練任務!弗雷拉將血淚滿滿的苦逼臉收了起來壓進內心中藏好,眼神裡換上了堅定。

  第二天晨曦微光的時候,弗雷拉在夏邇的大浴室中將一身的疲憊全數洗去,戀戀不捨地收起了她偷偷製作的,帶著翅膀的小黑馬洗澡伴侶,一個撐跳從浴池中起身,細瘦有力的腰肢柔韌性極佳地折起又伸展開來。她原本就算是高挑,加之這些年的全面訓練,那雙修長的大腿也不知道承接過多少份此起彼伏的口哨聲。

  弗雷拉簡單地套了身半袖圓領的寬鬆純色亞麻裙,草草擦了一把頭髮,就這麼光著腳跑去半露天的小閣樓那兒給夏邇和自己烤了一份雙人份的碎蘑菇雞丁餅,當然沒有忘記煮好果子草奶茶——她想了想,往坩堝裡頭加入了兩勺自己大愛的濃縮烤栗子醬。

  當弗雷拉指著漂浮的託盤來到主居室時,方才還在埋案作業的夏邇已經清乾淨了象牙色的雙頭獅桌面。見弗雷拉進來,他動了動手指讓一塊綴著簡單花邊的寶石藍厚桌布自個兒覆蓋在了桌上,他自己則幾步過來將那晃晃悠悠的盤子接住,順勢低頭給了弗雷拉一個吻,很深。

  一會兒,他終於好心地放過了開始微喘的姑娘。不等弗雷拉從角落中找回自己的理智,他又附在她的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讓她臉上的紅又深了一層。

  終於得以平平靜靜地坐下來吃飯了。弗雷拉咬著鬆軟噴香的碎蘑菇雞丁餅,多事地想要讓桌上盛著鹽粒的透明瓶子漂浮起來,卻見那透明瓶子顫顫巍巍地抖了抖,突然發狂一般地沖外頭直直飛了出去。

  「這需要使風系元素形成一個環形中空的構架,」夏邇只是勾了勾手指,那瓶子便一下子止住了去勢,乖乖地飛回到了他的手上,「以你的魔脈,能夠由底向上像剛才那樣托起盤子,已經不錯了。」

  弗雷拉扁了扁嘴,大喝了一口奶茶以發洩自己的頹喪。

  不過她一向善於將負面情緒迅速同食物一起在胃中反應翻滾最後灰飛煙滅。於是她的興致很快轉向了另一個話題:「聽說你們昨天去見了肖恩․鉑金?還有那個佐羅家的說客?」

  夏邇點頭:「見了。」

  「怎麼樣?」

  「你把他氣得不輕。」夏邇默默無聞地將自己那份的奶茶喝了個乾淨,又默默無聞天經地義地拿起弗雷拉眼前的那份,絲毫不客氣地對上了嘴,「他們開出的條件從你的眼睛,變成你這個人。」

  弗雷拉表示驚訝,隨即,她深刻反省了自己這些年的無所作為:「我不知道我們之間的裙帶關係在外人眼裡居然是那麼的不牢靠,這簡直就是在否定我的人生價值。」

  夏邇看向窗外:「我無能為力。我並沒有足夠的信心說服他們,讓他們相信修伊或者壺豚是你為我生的孩子。」

  弗雷拉:「……」

  又一次完敗。

  ————————————————————————————————

  「……所以我就這麼拒了他了。」菲奧眉飛色舞,「浮空城不需要一個又廢又壞心的盟友,而且用一個——」他沒節操地挺了挺他的確長得很性感的胯部,譏笑地說,「沒有這兒的草包來打親友牌,那位蛞蝓親王的腦子一定是和他的兒子一樣徹底壞掉了。」

  坐在會議室的圓桌旁邊,弗雷拉托著腮幫子看著菲奧滑稽地重現著肖恩從勉強維持到暴跳如雷再到陰狠離去的模樣。

  「誒?所以他們現在還住在這兒?」弗雷拉對最後的結局表示驚訝。

  「沒錯兒。」菲奧撩了撩頭髮,「一點兒沒有打算走的樣子。」

  眾人都沉默了。

  先無論佐羅家的目的和後手,單單就現在愈發飄忽不定的局面來說,浮空城必須進一步加快他們的建設步伐了。現在的浮空城規模已成,但比起原先的運行自如處事高效,還是差了不少。

  「阿裡教授對於斥候蜂鳥的馴養進行到什麼階段了?」夏邇開口問。

  「成功大半。」管事先生回答,「他與他幾個得力學生此次集中馴養的斥候蜂鳥一共有四百六十三隻,其中有九隻健康狀態不是很好,八隻從未服從過他們的任何命令。除此之外,其他的斥候蜂鳥再過一個星期就可以確保馴養成熟。」

  「一個星期。」夏邇斂下眸子想了一會兒,「明天,明天就將它們全數投放到峽谷周圍。」

  「賞金獵人隊自今晚開始不必再出谷,潘多拉學院授課停止,火與金的走商運輸不要斷。所有人,全部加入浮空城的城建。」

  城主令很快通過各個直接而有序的渠道傳播到了浮空城各處。正當大家都急匆匆地投入到新一輪大城建時,弗雷拉這個新式傳送陣的發明者卻被迫從大傳送陣的建設一線退了下來,趕往她熟悉的城主府。

  不,確切的說,應當是城主府的隔壁。

  獸皇雷龍,一直在飛速成長著的修伊索克斯,終於邁了一隻腳在成年的坎上。

  它開始蛻鱗了。

  對於許多長有鱗片的生物而言,蛻鱗換鱗這個過程實在是稀疏平常的。愛蹦愛鬧的豎鱗雨蛙天天都會不慎蹭掉幾塊鱗片,再在第二天將它們重新長回來。

  但任何事情放到獸皇這個身份上,似乎都理所應當地被放大數百倍,數千倍——和這個身份所意味著的力量成正比。

  雷龍寶寶換鱗,光光從畫面上來看,就足以配得上「血光之災」這個詞了。

  弗雷拉看著痛得忍不住劇烈顫抖的雷龍寶寶,覺得心疼極了。

  修伊的身形自從兩年前那最後一輪猛增之後,就沒有再變過。弗雷拉知道,這表示著雷龍的成長已經到了一個關鍵階段,它的身體正在積蓄著力量進行成年之前最後一次蛻變,然後,它將接受傳承,站在整個大陸的頂端,成為一個真正強大的存在。

  成年體的雷龍可以自行控制身形的大小,他們的完全體態足足有一座山頭那麼大。

  這也是雷龍在成年之前必須經過一次慘烈的蛻鱗的原因——這些堅實的鱗片阻礙了身體的完全成長,雷龍必須用自己的肉體撐破它們,然後逐漸長出新的一批鱗片。

  雷龍必須自行將鱗片一片一片地,從自己的身體中,連血帶肉地排異而出。在這個階段,龍骨的療效對它而言,完全沒有用。

  要獲得多強的力量,就必須付出多強的代價。就算是創世神最為鍾愛的種族,也不能完全規避這樣的法則。

  弗雷拉向奮戰在城建第一線的壺豚抱歉地傳達了小雷龍並不是太好的訊息,順帶讓契約夥伴不必太過擔心,她一定盡自己的全力。隨即,她也不出聲吵醒修伊,逕自踏上半空中的平臺,擺出各色藥劑,開始逐一調配。

  「……弗雷拉?」雷龍的感覺是敏銳的,哪怕它正處於從未體驗過的劇烈疼痛中。

  「是我,修伊親愛的。」弗雷拉看到了隨著修伊的睜眼而從它眼臉上流淌下來的鮮血,和推擠在一起的殘破皮肉,努力使自己顯得平靜點兒:「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我很好。」雷龍寶寶回答得很快。

  但眼尖的弗雷拉卻注意到了在它出聲的時候,因為胸腔的細微震動,讓它全身肌肉都微微緊了緊。

  已經,痛到這種地步了麼。

  這才是第一天!根據資料的記載,通常情況下,雷龍的虛弱期有整整一年!

  弗雷拉看著雷龍寶寶使勁兒睜著的,努力向她展現著活力的巨大雙眼,覺得自己的心臟被揪成了一團。

  「咳。」她有些手忙腳亂地搓了搓發酸的鼻子,開始飛快地配置著雷龍寶寶或許會需要的藥劑:「你休息會兒,先別說話。一會兒試藥的時候或許會有些疼,但今晚你應該就會覺得好受點兒。」

  「唔。」雷龍寶寶虛弱卻強打精神地應了一句,嘴裡嘟喃著弗雷拉真好,又懨懨地趴了下去。

  這其實也算是一味用龍骨催長的惡性後果之一。和雷龍寶寶之前頻繁出現的指甲脫落和骨痛類似,都是因為過多強大的力量湧進而身體發育跟不上節奏而引起的。雷龍寶寶幾乎以龍骨為食,興許在兩三年前它的體內已經積蓄了足夠蛻變的力量,但肉體卻沒能成熟到那個臨界點。這番爆發應該也是力量終於決堤的後果,因此顯得特別猛烈,相應地,雷龍寶寶也要承受更多的痛苦。

  但與此同時,如果弗雷拉的推論是正確的,在撐過此次磨練之後,成年的修伊索克斯除了能夠獲得血脈的傳承,身體的徹底強化,還能相應地獲得更強大更精純的力量。

  目前,一切都還只是推論。畢竟,奢侈到用龍骨餵養長大的巨龍,世界上也僅此一隻。

  與往常不同,治療的全過程中雷龍寶寶都表示了高度的配合。最後,在弗雷拉為它上好藥,注入了大管營養藥劑準備離開時,還勉力舔了舔弗雷拉的臉。

  從修伊還是一顆有著漂亮閃電型紋樣的龍蛋時,弗雷拉就親密地摸過它,還為它解開了外層的封印。自她來到浮空城,修伊破殼而出後,她更是在角婆婆的授意下成了修伊的專屬治療師,一路陪著它打打鬧鬧磕磕碰碰上來的。眼下,弗雷拉幾乎想要將所有行李全都搬過來,陪著修伊康復,但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晚安寶貝兒,我們明天見。」弗雷拉在雷龍寶寶的鼻頭落下一個吻,毅然走出了這個專門為修伊搭造的大房子。

  她不敢回頭。她不敢看雷龍寶寶被她留在空曠的房間內,孤零零的,虛弱的,渾身血淋淋的模樣。

  「你真的沒問題麼?」與弗雷拉一同修建著傳送陣的麗姬擔憂地瞧了瞧自己的同窗,「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已經不眠不休了整整十天了。」

  「我原本就並不太需要睡眠。」弗雷拉笑了笑,麻利地完成了最後的橋接,在看到藍光一閃時迅速收起眼前的工具包裹,招呼上壺豚、麗姬等一眾同伴:「走吧,下一個。」

  佐羅家,水神殿。

  浮空城隨時可能遭遇其中一方的攻擊——或是同時遭遇兩方的攻擊。

  她能夠為雷龍寶寶做的,除了盡力卻收效甚微地減緩它的疼痛,還有,盡力使它的家園固若金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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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5:47:20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奇蹟的城池 第二十二章 接二連三的來信

  這一天,弗雷拉與幾名魔導教授關於魔炮的討論剛剛有了突破性的進展。她借著一位風系魔導師的力量從防禦圈上飄著回到了主島,心情還不錯地決定去身處藥劑流水製作間的壺豚那兒探探班——順道先拐去驛站領取新信件。

  她原本以為是貢戈裡與薩曼莎那對祖孫的來信,可展開一看,她卻愣住了。

  這熟悉的,每一筆向下筆劃都要往上挑個小勾子的筆跡——

  弗雷拉不顧自己身在人來人往的驛站口,趕忙迅速地掃向信紙的右下角。

  ——沒有,沒有。沒有落款。

  可這分明是父親的筆跡!

  弗雷拉又重新將目光挪回了頭行,急切地讀著。

  「……佐羅家的母系祖輩曾出現過數位在空間系上極具天分的魔法師?空間系魔法道具?警惕佐羅家的陰謀?」

  她很快聯想到了被搜了好幾遍身,卻仍然不陰不陽居住在浮空城不肯走的肖恩․鉑金一行。

  他們身上攜帶著的空間戒指等物,一定早就被搜走了,一點兒都沒給他們剩下。

  但魔法本來就是玄乎的東西,再扯上空間,就更加神秘且幾乎無跡可尋。

  弗雷拉心下一沉。無論如何,她必須第一時間將這個事情告訴夏邇他們。

  「弗雷拉小姐——誒小姐?等等,請等一等,弗雷拉小姐!」

  弗雷拉聽到後方驛站中傳來的呼喊聲,雖然心中焦急,卻還是禮貌地停了下來。

  追上來的是一名身穿浮空城驛站制服,長著雙漂亮眼睛的雀斑少年。他有些喘,不太好意思地朝弗雷拉笑了笑,遞上一封看起來很厚的、用上等火印封好的信封:「巧了,這是剛到的信件,也是給您的。」

  弗雷拉謝過了這位少年,接過信封先收了起來,急急往城主府趕去。

  「夏邇,我們或許需要一個短時間的會議。」一邊走著,她一邊在腦中聯繫著城主大人,「我收到了一封了不得的匿名信件——我父親的筆跡,上面說,滯留在浮空城的佐羅家一行或許有大陰謀。」

  顯然,浮空城的核心團體對於這個消息的重視度超出了弗雷拉的想像。當她抵達會議室的時候,驚訝地看見菲奧,管事先生和丁奇先生都已經在桌前坐好了。她入座沒一會兒,門西勒與斯普蘭多也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多餘的話不必說,弗雷拉直接拿出了那封信件,在桌面上攤開。

  「嘖,殺了算了。」菲奧不耐煩地將自己重重摔進了靠背中。

  「不可行。」管事先生出言反對,「佐羅親王世代一向做事不留餘地,陰狠至極,在占了下風的時候尤其喜歡兩敗俱傷的結果。若他們因此急怒,先將兵力調轉過來一味攻陷浮空城,就算我們能夠贏得這一場,也必然被緊追而來的水神殿大軍攻陷。」

  「知道,知道。」菲奧不安地活動著自己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問道,「不能殺,不能動,那現在準備怎麼辦?」

  弗雷拉見他們漸漸將討論的重點挪移去了高深的魔法領域,便對夏邇示意了一下,自己先行離開。她對魔法一脈沒有任何研究,充其量也就識得一些魔法陣的符號,在這裡她發揮不了任何作用,不如去急需她的城建前線好。

  走出會議廳,弗雷拉一邊聯絡著壺豚,仔細問清了它的所在地,一邊掏出布兜中那封著實很厚實的信封,咬開了火印開始閱讀。

  「……什麼?」弗雷拉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手忙腳亂地將最後一頁信紙翻了出來,慌亂間甚至弄掉了其中一張。在看到信件的署名之後,她臉上的驚駭之色更加明顯。

  「阿壺,阿壺。恐怕我一時半會兒還沒法過去。」

  弗雷拉撿起掉落的信紙,迅速回身,快步跑著一路上了旋轉梯。她顧不得敲門的禮節,砰地一聲直接將會議廳的大門撞開。

  在眾人微訝的目光中,弗雷拉站在門口,平復了下自己的呼吸,有些顫抖地揮了揮手中的一摞信紙:「你們或許可以在這上面找到全部答案。全部,你們想要的,關於佐羅家陰謀的,答案。」

  「杜蘭․鉑金?」管事先生常年波瀾不驚的臉上有了些許驚訝,「是那名原先叫做杜蘭․阿布力特的學生?我記得我曾給他頒發過優秀畢業生的勳章。」

  是的,這封信,來自於杜蘭。

  夏邇逕自伸手將信紙拿了過來,他左手持信,右手則呈放鬆狀手背朝上微微平攤著。半晌,他伸出修長的食指和中指,在虛空中一行一行地塗抹了開來。

  隨著他的動作和真理的路引傳來的細碎撞擊聲,弗雷拉看到信紙上的內容被以一種規範的、易於閱讀的筆跡放大了數倍,隨著夏邇的塗抹而一排排地出現。

  如此數行之後,夏邇停了下來,翻轉手心做了一個漂亮的側擊動作。

  霎時,原本只是懸浮著數行文字的虛空中迅速卷起了一個小角,一份以元素構成的牛皮卷舒展地飛了起來,承載著那些散發著柔和微光的文字,直立在了眾人面前。

  大家都湊到了這一面來,仔細地閱讀起經夏邇複刻之後的信件。

  ——————————————————————————————————————

  杜蘭在開頭疏離而禮貌地表達了自己的問候,還平平淡淡地提到了壺豚,瑪麗白與亞力克的名字。緊接著,他便拋出了這條讓弗雷拉一路跑著回來的信息爆彈:「很抱歉由我來告知你這個糟糕的消息——佐羅家通過特殊的方法,讓肖恩攜帶了一個極其危險的空間魔器進駐浮空城。我對此極不贊同,並嘗試了許多方法去勸服肖恩,但我終究無能為力。父親被佐羅一家變相軟禁一事成了肖恩反駁我的藉口,但我卻能明顯看出他並沒有太多真實的悲傷與焦急感——他變得厲害,我也漸漸摸不透他。」

  「紅方帝國開國之初,最多的時候存在著六位親王。與舒臘爾家一向明哲保身的收斂姿態不同,佐羅家之所以能夠在如此張揚的個性下存活至今,完全是因為一個人——奧拉丁․佐羅,一名驚采絕豔的空間系禁咒大魔導,傳說中他後來獲得了神格,成為了真正的神祗。奧拉丁成為神祗的傳言應該並不可信,否則佐羅一家想必早就推翻光輝皇室自行上位了。但不可否認的是,奧拉丁留下的珍貴手劄和資料使得佐羅家的實力一躍而上,連光輝皇室都不敢輕易撼動。而且,令人豔羨的是,這個家族,總是能夠出產天賦相當卓群的空間系法師。」

  「相應地,他們留下了各種神秘莫測的空間法魔器。隨著時間的流逝,魔器的成品被不斷消耗,雖然其製作方法少有失傳,但因為原材料短缺的問題,許多令人驚歎的空間系魔器都沒能夠再次出現在世界上。近百年來後繼無人的佐羅家,據我所知,也只剩下了兩個威力強大的空間系魔器。它能夠在相當巨大的範圍之內通過一定頻率的空間震盪,引起整個範圍的微妙空間位移——你知道,那幾乎意味著這整個範圍內的事物和生物再也不能夠回到這個位面——那就是不可逆轉的毀滅。」

  ——「噢是的,我知道親愛的蛞蝓親王藏著這麼個有意思的東西。」菲奧插話道。

  眾人繼續讀著杜蘭的信。

  「其中一個魔器已經在前不久,於一場激烈的對陣中用掉了,它帶走了水神殿近乎一個城的兵力;而另一個,正在肖恩的身上。我猜佐羅親王一定會想出一個無法輕易被你們發現的方法來藏匿它。佐羅親王似乎給了肖恩極大的自由使用權,我隱約有聽說,肖恩可以自由決定將這個魔器用在浮空城或是水神殿的任意一方。」

  「現在,佐羅家的大軍正被水神殿壓制著,一路往北邊行來。很快,我們將迫近邊陲之地,抵達浮空城之下。佐羅家此次願意付出的代價很誘人,但據我所知,他們所開出的條件也相應地不可撼動。弗雷拉,若你決定牢牢守住自己的眼睛,請千萬警惕肖恩手中的魔器——我並不知道它究竟是什麼,是通過什麼原理發動,又是如何操縱的,我想,盲目取走肖恩的性命並不是理智的決定。」

  看到這兒,弗雷拉的嘴角扯起了一個冰冷且嘲諷的弧度。

  「佐羅家絕不肯獨食失敗之果。肖恩動手的時機,很可能就在佐羅家被逼臨浮空城的那刻。其中真假,你隨意判斷。」

  「希望這封信能夠有助於你們做出一個好的選擇。如果我們的共同願望得以實現,還望你能看在這封信的份兒上留下肖恩的性命,你明白他的實力,這麼做對浮空城並沒有太大的威脅。」

  弗雷拉抱緊了雙臂,冷哼一聲。負面情緒在她心中陰鬱地翻湧著。

  「這件事情就是這樣。接下來,我覺得你或許會有興趣聽另一段故事。這是我無意中從一位有意思的老人口中聽說的,關於你的眼睛,關於你的導師,那位叫做角婆婆的煉金術師。」

  弗雷拉愣了一下,抬頭正要說些什麼,就見在場的大多數人都自覺地走了出去。黏黏膩膩不肯走的菲奧也被門西勒的怪力拋——拋——拋得很遠的樣子。

  夏邇坐在她身後的靠背椅上,挑了挑眉:「介意麼?」

  「不。」弗雷拉搖頭。

  夏邇不再說話,他將弗雷拉的手輕輕拉到了背後,以自己的手掌包裹著,靜靜地陪伴著。

  弗雷拉緊了緊掌心,繼續閱讀了下去。

  ……

  原來是這樣。

  弗雷拉仔細看完了這個關於她的導師,有個甜蜜原名安妮的角婆婆,以及她的姐姐路易莎的故事。

  這個發生在一百年前的故事。

  與自小驚才絕豔魔武雙修且長得明豔動人的安妮不同,安妮的孿生姐姐路易莎,是個特別容易害羞的、內向而溫柔的姑娘。她有些瘦小,不具有魔脈,甚至連長相都只能稱得上清秀。在安妮豔名遠播,引得眾多才俊爭相追求的時候,路易莎卻始終安安靜靜,默默無聞。

  可兩姐妹的關係卻一直好得蜜裡調油。

  性格直率的妹妹安妮一直以路易莎的保護者自居,路易莎也是安妮最大的精神支柱,姐妹倆始終相互扶持。

  雙胞胎生於風暴城的一家富戶。在一場仲夏的露天晚宴上,路易莎見到了英俊的城主大人,佐羅親王,並毫無意外地愛上了他。

  沒有多久,兩家便開始歡歡喜喜地籌備著婚禮了。

  可緊接著——

  新婚之夜發生了什麼,無人知曉。只是在那個詭秘莫測的晚上,路易莎的天眼覺醒了,人們最後看到那對雙胞胎,是在風暴城的城門口。似乎是失去了一隻眼睛的、滿臉是血的路易莎被她的雙子妹妹安妮護著,跌跌撞撞地將將避過了風暴城的追兵,從城牆上一躍而下,淹沒在了夜色之中。

  佐羅家對此下達了全方位的追捕令,而很長一段時間內,這對雙胞胎姐妹再也不曾出現過,她們神奇地逃脫了佐羅家拉網式的追捕,似乎是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而他們的親人卻沒能逃過厄運,全數成為了佐羅政權之下的幽魂。

  數月之後,有晚歸的人見到妹妹安妮全身是血地被押送回了風暴城,看那方向,似乎是直接被送入了噩夢般的重罪地牢。

  「……親手殺了自己的姐姐……」

  「……吃掉了那眼珠子,嘖嘖……」

  「她一定是瘋了……」

  透過風聲,士兵們隱約的議論傳了過來。沒有人知道真相,於是這些斷斷續續的話便成了引人無數遐想的好談資。

  「佐羅家最為傑出的空間系大魔導,奧拉丁․佐羅,留下了一份筆跡混亂的配方。」杜蘭在信中寫到,「這份配方的產物,是神格。」

  弗雷拉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已經大致想到了關於角婆婆,關於她的,厄運之源。

  果不其然——「星辰之光,是其中重要的材料。」

  「這就是我所聽說的整個故事。若非佐羅家近幾十年來並無驚才絕豔之輩,並被不斷地削弱著兵權,就算是精靈一族與光輝皇室同時出面,八年前,他們也絕不會甘心將你交出去。」

  弗雷拉用了好一會兒時間,才重新理清自己有些浮躁的思緒。

  她對那個無稽的神格配方一點兒興趣都沒有。這原本就是荒謬的事情,若是連神格都可以被製造,那神祗也就不再是眾人所追求的、高高在上的存在了。

  她現在只想將這幾頁信紙銷毀。為了她的導師。

  「夏邇,如果可以——」弗雷拉的話還沒有說完,她就看見夏邇手中騰起的黑色火焰正以飛快的速度吞噬著那幾頁信紙。

  「……謝謝。」弗雷拉輕聲說著,同時,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紅著臉彎下身,沖著夏邇的臉頰親了一口。

  她應該立刻直起身來,但她不能。

  眼前是一片漂亮而魅惑的暗金色。它正在述說著自己的不滿。

  每次,每次都是這樣。夏邇的眼睛總是能將她迷得七葷八素。

  這不是她的錯,弗雷拉這樣說服著自己,誰都不能抗拒將那雙暗金色眼瞳填滿的美妙感覺,那種獨佔美好的——

  她屈服了。

  於是下一個吻準確地落在了夏邇的嘴唇上。

  「好,好了。」還有最後一小一段呢。

  弗雷拉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在了杜蘭的信上。

  那最後一小段,無關戰局,無關秘辛,純粹是杜蘭的自我剖白。

  「以上就是我要說的全部。我明白,無論是否當真留著鉑金家的血,是否曾經融入過這個家族,不久之後,我都將隨著它一起墜入地獄。」

  「我並不期盼奇跡,也自認沒有什麼需要澄清。但我想,無關靈魂,無關性格,無關任何人或事,我愛浮空城,我至今懷念我在潘多拉學院度過的、我人生最美好的時光。這是我所擁有的真實。」

  「雖然我只有在入睡之前,才敢正視它。」

  這些話之後,出現了一段不小的空白,最後還有小了一號的數行字。弗雷拉繼續往下讀著。

  「還請將這枚戒指交還給瑪麗白。我沒有別的意思,這是我送出的東西,她並沒有給過我足夠的理由讓我收回它。她盡可以隨意處置。」

  「請不要告知瑪麗白這封信的存在,也請不要替我轉達那愚蠢的問候。她若是平靜安好,我放心就夠,何必再去擾亂她的生活;她若焦慮流離,我就更加不該火上澆油。」

  不等弗雷拉發表對這兩段話其中矛盾的疑惑,夏邇便出聲說明:「這兩段都被他劃掉了——上面塗了厚厚的墨水。」他指著下一段:「這才是他最終的決定。」

  ——「弗雷拉,我請求你,將它埋在一個離浮空城不太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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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蘭是典型的恪守者。他一直在做他「認為應該去做」的事情,而非「想要去做」的事。所以,他會同父親抗爭,會同好友交易,去為瑪麗白撐起一片安穩的天空,卻固執得可笑地勒令自己必須留在鉑金家族,這個從未真正接納他的家族。

  甚至直到最後,他依舊如此自然地,願與鉑金家一同毀滅。因為這是他「應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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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奇蹟的城池 第二十三章 空間魔器的威脅

  夏邇與弗雷拉都沒有開口向其他人講述信件後面的內容,大家也都默契地沒有詢問。

  這就是信賴。

  杜蘭所透露的消息是否真實還有待商榷,但加上老多特之前的信件所述,「肖恩持有厲害的空間魔器」一事,可信度十之八九。

  會議室的氣氛再次凝重了起來。

  「那小子的話雖然討厭,卻也不無道理。」菲奧難得認真起來,叩擊著桌面分析道,「我們對那所謂空間魔器的發動方式一無所知,雖說捏死那不男不女的蠢貨比捏死一隻扁蟲還簡單,但我們現在不太適合去冒這個險。」

  弗雷拉先前思考了一番,最後主動將神格配方一事說了出來。因此管事先生經由著這條線索分析道:「在現在的局勢之下,佐羅家依舊孜孜不倦地試圖索取弗雷拉的眼睛,這只能說明一點——那個可笑的配方上所注明的材料,恐怕就只缺這麼一份了。」

  弗雷拉在決定是否全盤托出之時,心中不是沒有顧慮的。成神,對於任何種族來說,都是一項不可抵擋的誘惑。這樣貿然地透露出這個消息,無疑是讓她那對眼珠子的穩當性又弱了幾分。但浮空城這幫核心成員給出的反應卻徹徹底底地打消了她心中最後一絲顧慮——能站到這個層面的,沒有哪個是傻瓜,沒有被貪欲蒙蔽的他們,在第一時間內判斷出了這個配方的不可信。

  這就是差距。弗雷拉不禁有些驕傲。

  「佐羅家大軍正在朝浮空城方向全速行進著,他們身後就是緊追不捨的水神殿。」難得開口的火系巨龍提供了一個情報,「根據那天我在雲端目測的距離和速度,他們抵達此處,至少還需要一周的時間。」

  也就是說,他們最多只有一周的時間,在城建的百忙之中去收拾肖恩那顆定時爆彈。

  「那麼——」菲奧的話還沒說完,門邊便傳來了急促的敲擊聲。

  一名賞金獵人打扮的斧戰士急匆匆地朝眾人行了個禮,不等完全直起身,便迫不及待地彙報:「風暴城的那幫傢伙和幾個精靈鬧起來了,他們正叫囂著要把浮空城從世界上抹去呢!」

  嘖。怕什麼來什麼。弗雷拉默默地召喚了壺豚,緊隨夏邇身後朝肖恩暫居地走去。

  ————————————————————————————————————

  「……我可是貴客。寄人籬下的喪家之犬,快幫主人家搬磚去吧。」

  弗雷拉跟著夏邇一行來到了肖恩居室的外廊,還沒推開大門,就聽到他尖銳得有些刺耳的聲音從窗戶中大刺刺地傳了出來。

  弗雷拉皺了眉。這是……挑撥?

  思維轉瞬之間,夏邇已經同在場諸人打了招呼,並平靜地詢問起了事件始末。弗雷拉抱著壺豚打量著現場,嘿,肖恩一方不過七八個護衛,兩名看上去沒什麼武力的說客,還有一個深淺不知的肖恩本人。精靈那方則是一臉冷色的黎米尼斯,奧利耶爾,還有——弗雷拉轉身,沖著剛剛推門進來的精靈大智者一行點了個頭。

  肖恩一方的弱勢是顯而易見的。看著黎米尼斯手中蠢蠢欲動的光球,弗雷拉知道,若不是浮空城一方切入得及時,黎米尼斯的魔法一定已經招呼到肖恩身上了。

  這些年,弗雷拉與黎米尼斯之間建立了一種奇怪的和諧的友誼,黎米尼斯甚至會主動參加他們的切磋賽。黎米尼斯的實力,也在飛快的長進中。

  現下,精靈一族大智者攜數位精靈族精英到場,浮空城核心成員也強勢介入,佐羅家的弱勢似乎已經被逼到了極限。

  然而,弗雷拉卻發現,比起佐羅家其餘人臉上精彩紛呈的恐懼、慍怒、算計和滿滿的戒備,肖恩卻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他一定是有所依仗。

  弗雷拉在心裡為杜蘭所述之事的可信度又加上了幾分。

  夏邇他們顯然也是這麼想的。浮空城幾位實力卓群的巨頭,沒有哪個有離開的意思。

  「……總而言之,是這位精靈小姐突兀地闖了進來,張口就要索取我的性命。我不得不對浮空城的安保表示高度的不信任。」肖恩說。

  「沒有精靈會無緣無故地索取人類的性命。」精靈大智者沉聲開口。結合黎米尼斯曾經身陷囹圄的事兒,他如何想不到眼前這位年輕貴族或許就是黎米尼斯苦難的源頭,「你欺我精靈一族沒落,便肆意侮辱我族族民——」

  「昔日你們精靈也是高高在上,視人類為螻蟻。怎麼,相互調換一個角色,就哭天搶地受不了了?」肖恩嘻嘻笑著打斷了精靈大智者的話,盯著黎米尼斯的眼神好似毒蛇一般,「況且你以為你的滋味有多好麼,硬邦邦冷冰冰的,讓你叫一聲都叫不出來,少爺我還——」

  黎米尼斯神色更冷,她手中蓄勢待發的魔法已經帶著死亡的氣息迅速撲向了肖恩!

  肖恩本身武力並不見得好,但他身邊的幾名侍從卻還算能夠抵擋一會兒。一時間,黎米尼斯與佐羅家眾人交起了手,隨著精靈大智者前來的精靈族人也想要參戰,卻被大智者攔住了。

  浮空城這方也同樣無人動作,只是靜靜地看著。

  黎米尼斯招招不留後路,直直逼向肖恩。可她畢竟單兵作戰,雖說有奧利耶爾在後方提供的許多輔助,但被佐羅家的六七名侍從左右一攔,一時半會兒她倒也奈何不了肖恩。

  肖恩嘴裡還在不乾不淨地說些什麼,弗雷拉的思緒卻回到了他方才反駁的那句話上。

  是的,在精靈一族衰落之前,他們看待人類,就像是人類看待中低階魔獸一般。現在風水輪轉,也只能說是報報相還罷了——

  不對!弗雷拉斂下了眼。

  不是這樣的。

  精靈一族所做之事,並不是在肆無忌憚地放縱自己的私欲!

  這才是關鍵!

  安卡並不是因為要玩弄她才進行那數年別有用心的教學;黎米尼斯並不是因為要給她難堪才與她爭搶魔杖;精靈不是為了要摧殘她才挖去了她的雙眼;也並不是因為要折磨門西勒才將他交易給了異人團。

  純粹為了製造痛苦而產生的痛苦,譬如紅方帝國驕奢的貴族們,那才是真正的惡貫滿盈。

  弗雷拉覺得豁然開朗。一瞬間,她隱約覺得自己似乎觸碰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讓她的心跳猛然加劇!有那麼一剎那,她覺得自己整個靈魂都極限地舒張了,正大口大口、舒適而愜意地呼吸著。

  那種感覺美妙極了。

  待弗雷拉在壺豚的小聲啾啾中回過神來,便看到夏邇別有深意的眼眸。她趕緊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肖恩等人身上。

  正在此時,情況急轉直下!

  精靈大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臭脾氣,因此,肖恩那些能夠引得弗雷拉滿槽反駁戰意的污言穢語入了精靈們的耳,就是絕不能原諒的、比生生砍他們一刀還要難受的侮辱!

  那位據說與菲奧有著血緣關係的精靈大智者出手了。

  一出手,便是殺招!

  夏邇等人制止不及,雖然擋住了大部分源自於大智者的攻擊,但還是有三名佐羅家的侍衛被驟然而起的藤蔓緊緊纏住了脖子,霎時便軟綿綿地倒了下去,脖頸被扭成了慘不忍睹的形狀。

  肖恩似乎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他先是看著那三具新鮮的屍體哭號一般地短叫了兩聲,隨即狼狽地避開黎米尼斯依依不饒的致命攻擊,甚至在驚慌之下尖叫著將擋在自己身前的侍衛直直朝黎米尼斯的魔法彈上推去!

  「停,停手!你們,整個浮空城,不想死的話,全都停手!」

  ——來了。

  他甚至不能完整地說出一句話。弗雷拉一邊暗自提高警惕,一邊冷眼看著。肖恩的臉色變幻得很精彩,一會兒是有所依仗的狂妄,一會兒又是一臉滿滿的懦弱與驚恐。他緊緊靠在牆角,大聲喝罵著僅剩的兩名侍衛,非要他們將他牢牢擋住。弗雷拉看到了他抖動得有些劇烈的褲管。

  弗雷拉眼中冷笑之色愈加明顯。一個草包,或許能夠在短時間內改頭換面,但草包的本質,卻不是那麼輕易換得了的。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說服佐羅親王,讓親王把如此重要的東西交到他的手上的。

  或許,這也從側面反映了佐羅家的式微?弗雷拉細細想著,鉑金家主被囚禁,杜蘭現在的處境也一定不算好。但他卻有能耐有把握將這麼厚厚一遝的信紙準確送到了她的手上……

  正當她思考時,夏邇一個看似平常的錯步,將弗雷拉擋在了身後。同時,他沖著右後方做了幾個手勢。弗雷拉眼尖地瞄到兩名慌亂的、佐羅家的說客已經不動聲色地被人群隔開,瑪麗白穿著一身不起眼的灰色亞麻衫,和同伴們一起麻利地堵住了他們的嘴巴,將他們先行帶離了這個地方。菲奧也在不知不覺間溜到了精靈大智者的身旁,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精靈大智者氣得滿臉通紅,卻終究沒再發話,精靈們也悄悄將武器的矛頭轉了個方向。

  「這就對了——」肖恩的話還未說完,他眼前的兩名侍衛便軟軟倒下。他志得意滿的雙眼在一瞬間,染上了濃濃的驚懼之色。

  動手的是黎米尼斯。此時,黎米尼斯的風刃,已經準確無誤地架到了肖恩的脖子上!

  弗雷拉看著黎米尼斯直直挺著的背影,神色有些複雜。就算黎米尼斯一開始並不是知道什麼,但這麼一遭下來,浮空城有所忌憚的態度她應該是看得明明白白了。即便這樣,她的選擇,依舊是這次絕不放過手刃仇人的機會!

  「黎米尼斯!」出人意料的,精靈大智者開口叫了黎米尼斯的名字。聲音中有著不可辯駁的喝止的意味。

  「……抱歉。」黎米尼斯的脖子又揚高了些許,手上的風刃再次逼緊了些。

  「嘻嘻……嘻嘻。」肖恩卻突然笑了。他的表情誇張得讓人有些毛骨悚然,不知何時,他的手邊飄起了一個手掌大小的小盒子。

  弗雷拉的瞳孔猛然一縮!

  「殺了她。」肖恩居然直視著夏邇,嘴角裂成了一個不正常的弧度,甚至用上了命令的口吻,「快,殺了這個沒情趣的婊子。否則,我,我現在就讓整個浮空城給我陪葬,對,陪葬!」

  在他叫囂的同時,包括弗雷拉在內的十幾股力量同時朝那詭異漂浮著的藍黑色小匣子出手了!

  「!!!」

  全部力量,在小匣子的周圍消隱無蹤!甚至有一條碎金色的、不知屬於何人的纖細鎖鏈,就這麼整個地消失在了小匣子周圍。

  肖恩一愣,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不行的,不行的喲!」他伸手,毫不顧忌地抓住了那詭異的魔器,「這個寶貝只有我能碰,哈哈,它只有我能碰,它用來毀滅你們!」

  黎米尼斯也愣住了。

  「現在,就是現在,殺了這個婊子!」肖恩士氣大漲,再次沖著浮空城眾人叫囂道。

  一陣靜默後,管事先生上前兩步開口道:「肖恩先生,如果可以的話,你或許願意先平靜地坐下來——」

  「我不願意!」肖恩大笑著打斷了管事先生的話,「不願意!好,你們不動手,我來,嘻嘻,我自己來。」

  「你不許動,噁心的賤人。」肖恩惡毒地打量著黎米尼斯,舔了舔嘴唇,「你要是後退了,我要是蹭破了點兒油皮,這個小匣子就會砰地一下——啊哈,啊哈!」

  弗雷拉明顯看出黎米尼斯的僵硬。浮空城,甚至精靈一方,都沒有對肖恩如此無禮且挑釁的宣言表達任何異議,這說明,肖恩手上的東西,當真是能夠威脅到全城的存在!

  肖恩尖銳地發出一下一下的笑聲,手上則不乾不淨地在黎米尼斯腰間摸索著,取下了她隨身的短劍。

  肖恩的手開始在黎米尼斯的臉上逡巡著,一邊有恃無恐地說著些下流話。黎米尼斯倒是硬氣,說了不動,就當真保持了那個脅迫的姿勢,再沒挪動分毫。

  弗雷拉只覺得胸中有一團火苗躥上,她忍不住,伸手扯了扯夏邇的衣角——

  總不能當真讓這個敗類就這麼得逞下去吧?!

  那是一個有著大範圍撕裂空間能力的魔器,它的周身,顯然也被加上了一定程度的空間震盪,使得尋常的兵器和能量攻擊無法近身。

  但現在,肖恩正把它抓在手裡!

  自從在布爾村創造出搭建版傳送陣後,弗雷拉幾乎沒有再接觸過空間的力量。但知識總是相通的,這些年她積累的學識和鍛煉出來的思考能力很快讓她找到了一個聽上去十分可行的破解方法。

  肖恩正將空間魔器抓在手中。雖然不知道他是通過什麼方法免疫了空間震盪,但通過眼前肖恩與黎米尼斯的對峙,弗雷拉能夠肯定的是,包裹著空間魔器的、肖恩的手,一定並沒能夠同享這份詭異的空間力量!

  如果,能夠將這個空間魔器,盡可能遠地轉移開來——

  弗雷拉將這些話同夏邇和壺豚說了。一陣短暫的沉默後,夏邇與壺豚很快開始在弗雷拉的腦中討論起了這個方法的可行性。

  「……我沒問題啾。」最終,壺豚信心滿滿地這樣表示。

  「好。」夏邇短暫地應了一聲。

  弗雷拉擔憂地望瞭望壺豚——若是稍微有點兒差錯,壺豚就——

  「沒問題的,啾。」壺豚眼睛彎彎地瞧著弗雷拉,在她的鼻尖輕輕點了點。

  弗雷拉與壺豚對視半晌,也不再發話,任由壺豚神不知鬼不覺地躥到了夏邇的手上。

  她看到菲奧從精靈大智者那邊悄然挪了過來,手上抓著一把深灰色的匕首。

  接著,菲奧手腕一震。

  呲。

  令人牙酸的入肉斷骨聲,乾脆俐落地響起。

  同時,肖恩抓著空間魔器的那隻手帶著一大蓬血液,以一種詭異的姿態飛離了他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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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奇蹟的城池 第二十四章 夏邇與壺豚聯手

  「啊啊啊啊啊——」

  肖恩爆發出一陣淒厲的慘叫!

  而此時的浮空城眾,卻完全無暇理會!

  夏邇一抬手,將那空間魔器與斷肢精准地裝進了一個小麻袋中,壺豚默契地隨之叼住。

  「你們,你們都去死——去死啊啊啊啊啊——!」肖恩雙眼通紅地看著這邊,弗雷拉能明顯感覺到那個麻布袋子中傳來了一陣令人不寒而慄的空間波動!

  沒有再多言語,夏邇一揮手便讓壺豚消失在了眼前。

  弗雷拉知道,夏邇將壺豚向著浮空城外傳送了!

  而壺豚,此時正順勢飛奔在只有折回村村民能夠觸碰的空間軌道中,將那個蠢動著的魔器送往空無一物的邊陲之地!

  這是瞬息之間的賽跑!

  弗雷拉緊密地關注著契約夥伴的狀況。明明前後加起來半息的時間都不到,她卻覺得時日無比漫長。

  阿壺現在到哪兒了,那個空間魔器是否會影響到它的游走,阿壺怎麼還不,還不——

  終於,她感覺到了他們共同擁有的那個空間被開啟了。

  阿壺,阿壺安全了……

  一個鬆懈,弗雷拉差點兒整個軟了下去。她這才意識到就這麼一瞬間,她已經全身被冷汗濕透!

  「啾,我回來了。」壺豚重新出現在了弗雷拉的肩上。

  弗雷拉儘量控制著顫抖的雙手,緊緊地,緊緊地將自己的契約夥伴抱住。

  她身上微弱的魔脈,已經能夠強烈地感受到來自於邊陲之地的、猶如驚濤駭浪一般的元素狂躁!突然出現的大面積的元素空洞,致使這周圍的元素正向著那處瘋狂地湧去!

  這是怎樣的力量。弗雷拉不必親眼確認,就大致能夠猜測到,那麼一個小小的匣子,是將一個多麼巨大的空間整個挪去了別的位面!

  方才事態緊急,拖延一瞬就意味著黎米尼斯要多受一瞬的侮辱。這造成的惡果不僅僅是針對黎米尼斯的,或許會直接波及到精靈一族與浮空城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係。在這樣緊繃的時局下,這些陰暗的可能,都應該被掐死在搖籃之中。

  所以方才她沒有來得及多想。

  但現在回憶起來,她卻是一陣陣的後怕。

  那可是殺傷力巨大的空間魔器。他們不知道它需要多少時間發動,壺豚帶著它在原本就不太穩定的空間軌道中行進,會不會引起整個軌道的坍塌——

  「阿壺,阿壺,對不起。」弗雷拉將臉深深地埋在那一片奢華至極的皮毛當中,悶聲悶氣地道著歉。

  「……」壺豚被整個抱著,費力地挪了挪,才終於掙脫出一段尾巴,趕快卷吧卷吧地繞上了弗雷拉的手腕。

  「最喜歡弗雷拉了,啾。」

  夏邇面無表情地朝著這裡瞥了一眼,示意眾人散開。

  此處局勢已定。

  「父親,父親快來救我……」肖恩也明白大勢已去。眼下,他就是一尾洗得乾乾淨淨的,被拍在砧板上的魚。

  「父親,父親,不不你們不能殺我——」從剛才開始,肖恩的情緒就一直處於一種不正常的亢奮狀態,現在更是趨近於癲狂,「來救我,哥哥來救我——」

  菲奧毫不掩飾面上入骨的譏諷,砸吧了下嘴巴率先走了出去。

  精靈大智者神色複雜地看了看夏邇,又往黎米尼斯與奧利耶爾那兒看了幾眼,率領眾精靈離開了。

  面對夏邇的目光,弗雷拉點了點頭。夏邇他們需要立刻前去查看空間魔器在邊陲之地所造成的影響。況且,此事過後,就算是徹底與佐羅家撕破了臉皮。面對充滿未知的未來,浮空城的建設更是刻不容緩了。無論哪個選項,都比留在這兒看一個小丑表演鬧劇要有意義得多。

  弗雷拉走上前,看著美麗的女精靈俐落地甩出尖利的匕首。三把匕首分別刺入了肖恩剩餘的那隻掌心與他的雙肩,將完全陷入恐懼之中的肖恩牢牢地釘在了地上。

  血腥氣混合著一股臊味在這個並不算大的空間中彌漫開來。弗雷拉皺了皺鼻子,眼光一掃,果然在肖恩的褲襠處看到了一片深色痕跡。

  肖恩依舊在瘋狂地尖叫,求援,咒駡著。黎米尼斯輕哼一聲,眼中的厭惡更重,似乎連再看他一眼都不願意,一揮法杖,就是直沖肖恩心臟而去的殺招!

  「……」黎米尼斯冷冷地看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弗雷拉,「你要攔著我?」

  「不。」弗雷拉摸了摸剛剛吞掉了一個魔法彈的壺豚,踢踢踏踏地走到了肖恩身邊,靴底在已經漫成一灘的血液中踩出了幾朵眼紅的花色。她在黎米尼斯警惕狐疑的眼色中蹲了下來,臉上一片和顏悅色地望著肖恩。

  肖恩已經因為大量失血而虛弱了下來。他的口中原本一直在有些癲狂地嘟囔著父親和哥哥,還不時說出一些對於浮空城的惡毒詛咒,漸漸地,在弗雷拉笑盈盈的目光下,囁嚅地消了聲。

  「記得我麼?」弗雷拉問。

  肖恩點點頭,眼中有著仇恨,也有著恐懼和驚疑。

  「那,記得薇莎米亞麼?」弗雷拉柔聲問。

  肖恩的表情是明顯的疑惑。

  弗雷拉眸中冷厲一閃而過,聲音卻愈發地柔和起來,「一點兒都不記得了麼?」

  肖恩也察覺到了有什麼不對,他盡力地回憶著,卻依舊一無所獲。

  「真遺憾。」弗雷拉站了起來,前腳掌準確無誤地踢上了肖恩的上臂。

  「喀!」

  「喀!」

  接連兩聲斷骨,在肖恩嘶啞的慘叫聲中被弱化到了極致。但配合起弗雷拉一臉真誠的溫煦表情,卻依舊清晰得讓一邊的黎米尼斯和奧利耶爾覺得有些寒毛林立。

  弗雷拉繞著肖恩來回踱了幾步,上下打量著肖恩的大腿關節。

  或許是弗雷拉一開始的溫和面目讓肖恩看到了某種不切實際的希望,他竟然一邊因疼痛和恐懼顫抖著身形,一邊極力哀求地看向弗雷拉,口中迭聲求饒著:「你告訴我,告訴我,我絕對不再忘——」

  「喀拉!」

  「喀拉!」

  悶悶的斷骨聲又是兩下連發,將肖恩未盡的話尾再次硬生生地扭曲成了一聲淒厲之極的尖叫。

  弗雷拉笑了。

  「不必,這樣最好了。她的名字,你還不配記住。」

  說著,她從壺豚嘴中接過一管墨綠發黑的藥劑。

  「我答應了你哥哥,不殺你。」弗雷拉甚至安撫地拍了拍肖恩的肩膀,隨即擰開了木塞,將那一整管藥劑嘩啦一下全數倒在了肖恩的雙腿之間。

  她懶得再看身後那具劇烈顫抖著、叫聲已似惡鬼哭號的軀體,轉身拍了拍黎米尼斯的肩膀,便抱著壺豚走出了那個令人不快的居所。

  弗雷拉知道,黎米尼斯應該會很快結束掉肖恩的痛苦。

  杜蘭啊……

  「他太低估自己的弟弟了。」弗雷拉用手指轉著壺豚的尾巴,輕鬆地說,「寫一封信有什麼用?懸掛在肖恩脖子上的利器,可是掌握在起碼上百個女孩子手裡的。」

  ——————————————————————————————————————

  一路上,弗雷拉和壺豚討論著佐羅親王派遣肖恩前來的目的。肖恩的情緒如此容易躁動,佐羅家卻將殺傷力巨大的空間魔器交到了他的手上,並給了他權限相當厲害的使用權——弗雷拉稍微一想便明白了,佐羅家,壓根就沒有與浮空城結盟的誠意。

  肖恩帶著空間魔器前來,只要約束得當,就只會產生兩種結果。一是浮空城答應以弗雷拉作為交換,讓佐羅家光明正大地進駐浮空城,起死回生;二是肖恩與浮空城發生衝突,然後衝動啟用空間魔器,使猝不及防的浮空城毀於一旦。

  依據肖恩對自己這一行人的仇恨,雙方的接觸必然有許多爆點能夠加劇他的情緒無常。況且,佐羅家應該有在肖恩的生命和空間魔器的啟用中加附了某些關聯,這樣一來……

  這就是佐羅家赤裸裸的本意。呵,果然符合佐羅家一向的行事作風。

  所幸,他們破解得還算成功。

  空間魔器的巨大威力顯然引起了浮空城城民的一致關注。弗雷拉在街上走著,耳邊充斥著的全是對那股驚人力量的討論。

  「……一個坑,一個巨大的坑。」

  「瓦特剛從那兒路過。他說了,那坑大得估摸能睡下岩壁上那隻成年巨龍。」

  「那力量真見鬼——」

  「我用力把它往地上砸的,啾。」壺豚挺了挺胸脯。

  「聰明。」弗雷拉笑了,配合地戳了戳契約夥伴挺起的胸,「若是位置好,可算是給向著我們來的大軍們出了個大難題。」

  她看了看天色,腳步一轉:「走吧,去看看修伊。」

  「修伊修伊啾。」

  雷龍寶寶處於前所未有的虛弱期,但對弗雷拉的治療實驗倒是出奇地配合。很快,弗雷拉發現修伊在一個相對低溫濕潤的環境中會舒適許多。在反覆確認低溫和高濕度環境不會阻礙到它的蛻變後,弗雷拉喊來夏邇,利用他操縱自如的魔法能力凝成了一張具有強吸附力的大元素罩,弗雷拉親自上陣,在元素罩的內側仔仔細細地塗上了一層厚厚的藥劑,再讓夏邇操縱著它像一張薄被似的,虛虛地裹在小雷龍的周身。

  即便是這樣,在推開大門,迎接那撲面而來的血腥味時,弗雷拉的心臟還是狠狠地揪了一下。

  無論多少次,無論做了多麼充分的心理準備,她依舊無法對此習以為常。

  雷龍寶寶全身被淡金色的元素罩包裹著,只露出了一個昏睡著的大腦袋。那原本形狀優美的、總是高傲昂起的頭部現在被一塊塊血痂和碎鱗弄得狼狽不堪。

  弗雷拉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招呼同樣默默收聲的壺豚一起,開始根據雷龍寶寶今天的狀況配製合適的藥劑。

  期間,雷龍寶寶一直沒有清醒。

  它最近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了,鱗片的脫落卻在加速。弗雷拉曾經無比憂心過它的身體狀況,幾次想要借助精靈的力量強行癒合它表皮的傷口,卻都被夏邇制止住了。

  他找來了一隻螢粉蝶的繭。繭上稍尖的那端有個明顯的小黑點兒,弗雷拉知道,裡面的螢粉蝶很快就要破繭而出了。

  當螢粉蝶掙扎著探出一根觸鬚時,夏邇乾脆俐落地劃破了繭衣,使得新生的螢粉蝶毫無阻礙地、輕鬆地來到了這個世上。

  然而,它卻在弗雷拉的注視下,很快地死了。它最出名的翅膀一直是濕噠噠、皺巴巴的形狀,畸形地蜷縮在那兒。

  「這是規則。」夏邇說。

  弗雷拉用力閉了閉眼,從此再也不提此事。

  如今,弗雷拉也只敢調製一些溫和的、增加肌體活性的藥劑,給雷龍寶寶一些微不足道的援助。

  ————————————————————————————————

  一月的時間過得飛快。水神殿大軍毫無壓力地一路高歌猛進,將佐羅家逼至了邊陲之地。

  佐羅家的空間魔器所造出的天坑,最先埋葬的,就是進退維谷的佐羅家大軍。

  水神殿手段雷霆,只是小範圍地僵持之後,便將佐羅家殘餘部隊悉數斬殺於天坑之前——這是浮空城得到的信報。

  當這個消息鋪天蓋地地傳遍了浮空城時,正與弗雷拉享受難得的下午茶時間的瑪麗白失手打翻了一個盤子。

  瑪麗白重重地向後靠了靠,將整張臉掩埋在了頭髮的陰影中,許久沒有說話。

  弗雷拉也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陪在一旁。

  自己的檻,只能自己邁過去。

  「這麼晚才想著去集市,果然吧,西羅果賣完了。不過瑪菲奶奶推薦了她新種出的旋底梨子,說味道很——」正在這時,亞力克吊著眼角,拎著一大包水果走了進來。他敏銳地發現了氣氛的古怪,翛然收住了話頭,眼中有複雜的情緒閃過。

  瑪麗白卻微不可聞地呼出一口濁氣,從高腳凳上輕盈地跳了下來,一把奪過亞力克手中的布兜大刺刺地翻找著:「咦咦,真的,這梨子的底部還當真有個小旋,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她轉身朝弗雷拉招手,「弗雷拉你快來,來來,看這個。」

  弗雷拉看著重新恢復了活力的瑪麗白,和她臉上絲毫不作偽的明朗表情,笑著應了一聲。

  在亞力克和瑪麗白爭論該誰去削皮的時候,弗雷拉暗自捏了捏自己腰間布兜裡的環狀硬物。

  嘿,今晚就去把它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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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奇蹟的城池 第二十五章 水神殿深夜來襲

  「水神殿那幫黏噠噠的噁心傢伙,一定又有什麼惹人厭煩的小動作。」圓桌前,菲奧這樣評價著。

  「我倒覺得他們在準備著一個大動作。」斯普蘭多難得主動發話,他卸下了一貫的笑臉,聚精會神地翻看著眼前厚厚一遝情報,「如此乾脆俐落地消滅了佐羅家殘兵,又按兵不動地駐紮在天坑之外。從表面上看來,這兩手著實不怎麼明智。」

  「可偏偏德裡亞那個小叛徒有那麼點兒將才。」菲奧接口。

  這才是事態的詭異之處。

  自從南北雙方分庭抗禮以來,德裡亞的韜略之才便開始大放異彩。他一直近乎偏執地展示著使紅方帝國一統大陸的狂熱,他也的確向世人證明了,他有狂熱的資本。在幾場主要的戰事之中,他以少勝多,奇兵突圍,聲東擊西,將手下兵力調度得精彩絕倫。可以說,佐羅家的兵敗如山倒,就是德裡亞一手促成的。

  之前,水神殿驅趕著佐羅家往邊陲之地壓進。對布兵之事一竅不通如弗雷拉,都能看出剿殺佐羅家絕對是個次等再次等的選擇。留著佐羅家一眾殘兵給浮空城添堵的方法極多,稍加操控,水神殿就可以漁翁得利。在此情形之下,損耗自身的兵力將佐羅家剿滅在天坑之前,實在是吃力不討好的選擇。

  而之後的按兵不動,則更加令人匪夷所思。

  眾所周知,浮空城正在盡一切可能加緊進行著建設。哪怕水神殿當真因為種種考慮需要休兵,也應當搶先越過天坑,包剿浮空城外圍;而不是給雙方設立了這麼一個不尷不尬的曖昧距離,相互遙遠地對峙。

  這麼一來至少說明了兩點。首先是水神殿與浮空城一樣,迫切地需要這麼個相對安全的距離進行一番緩和;其次則是,對於浮空城在這段時間可能達成的兵力增長,水神殿沒有絲毫擔憂!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他們的兵力,就像從未被削弱過一般。」夏邇拾起一張巨大的戰況立繪圖,修長的手指在牛皮紙上輕輕地敲擊了兩下,「縱觀整個戰局,最為膠著激烈的對抗,反而是在南北交鋒的初期呢。」

  弗雷拉湊了過去,配合著走勢圖仔細讀著那些小字注解——還真是這樣。

  這顯然不正常。南北戰爭爆發初始,雙方可以算是勢均力敵。在與佐羅家對抗的過程中,縱然德裡亞指揮得力,但水神殿的兵力卻依舊在不可避免地損耗著。先不論那另一個空間魔器的發動帶走了水神殿多少戰力,單就兩軍交鋒而言,水神殿的兵力應該也並不足以將佐羅家逼到如此境地!

  那麼,是水神殿招兵有方?

  也不對。水神殿在南部的根基並不深厚——與佐羅家在北邊的聲望相比,著實是不夠看的。水神殿至今無法收編傭兵之城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一路行來,水神殿的確有進行兵力補充,但那數量是遠遠對不上的。

  從高空眺望過去,在天坑的另一端,水神殿的軍隊鋪成了一片黑色的汪洋。

  粗略估計下來,那人數就像,就像他們一路全無傷亡似的!

  「他們一定是抓來了幾隻可憐的大鬥金翅魚,」菲奧惟妙惟肖地比劃著,「然後勒令士兵一個個上前同它們交配,迅速地生出千千萬萬的士兵來。」

  大家都提出了自己的推論,但因為一些具體的數據不能被準確的反饋,終究沒能產生一個可信度稍高的定論來。

  「來吧來吧,快打過來。」菲奧無所謂地向後一靠,將修長筆直的雙腿大刺刺地交叉架到了桌面上,「管他們是什麼生的,切開的感覺都一樣。」

  像是響應菲奧的號召一般,當天晚上,當紅月被厚實的雲層遮蓋住的一瞬間,浮空城內的某個角落發出了一聲驚恐的尖叫!

  弗雷拉將要攀上魔法塔的雙手猛然回縮,借著塔身的反作用力一個腰弓,飛快地朝那處疾奔!

  「阿壺!」一邊召喚著沉睡中的契約夥伴,弗雷拉以一種詭異的靈活度從屋簷下,從招牌邊,從街邊的燈柱旁掠過。這就是夏邇特訓的成果——她對浮空城新城了若指掌,哪怕是蒙上她的眼睛,她依舊能夠借助建築的外形特點以最快的速度到達目的地。

  不一會兒,弗雷拉肩上一沉。

  「似乎是防禦塔那邊,啾。」

  「嗯。」

  轉過最後一個阻礙視線的彎角,弗雷拉並沒有急著加入戰局,反而是全身一縮,將自己倒吊在了屋簷之下。

  此處是暗處,在黑雲的遮蔽之下隱蔽性更強了三分,視野卻是好極了。

  弗雷拉望向開戰的城牆,手中往匕首上塗抹腐蝕油膏的動作猛地一頓。

  「異人團。」她喃喃出聲。

  自從從老翼龍帕爾卿科那兒得知了異人的來歷之後,她就刻意地將異人團這個存在屏蔽在了自己的生活之外。這些傳承了神之血脈,卻被毫無尊嚴地圈養、殘忍至極地虐待、過得比獸類還不如的「神子」……

  她對他們是個怎樣的態度?憐憫,恐懼,厭惡,還是帶著點兒未罹難者高高在上的慶倖感?

  弗雷拉看著那些畸形的、全身散發著瘋狂的戾氣的身影,握緊了手中的匕首。

  無論怎樣,拿著兵刃對準浮空城的,都是敵人。

  下一瞬,弗雷拉出現在了一名異人的身後,她的匕首準確地從對方脆弱的後頸刺入,阻斷了他伸出的、覆蓋著厚厚毛髮的、完全不似人形的雙手。

  「當心些。」弗雷拉順勢錯步避開從那人頸部噴出的血液,拍了拍差點兒命喪於此的一名城衛隊士兵的肩膀,卻在中途改拍為抓,猛然將那名士兵推到了城牆之下!

  聽到了身後傳來的,士兵被同伴安然接住的聲音,弗雷拉半弓下身,將全副注意力轉移到了身前的兩名異人身上。

  「弗․雷․拉。」左側那名男子準確地叫出了她的名字,然後對她露出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他的嘴角不正常地咧到了耳邊,一口似乎還帶著碎肉和血液的尖牙毫不客氣地暴露了出來。他望著弗雷拉,露出了垂涎的表情,然後伸出肥厚且長似蛇類的舌頭,慢慢地將他血紅的嘴唇潤了一遍。

  那男子身邊的小女孩兒卻讓弗雷拉稍微愣了愣。她看上去沒什麼不正常——嬌小,長著一張惹人憐愛的姣好面孔,還戴著一頂毛絨帽子。

  但她那雙大大的眼睛中卻是滿滿的、幾乎要溢出的死氣!

  在一片紛亂的戰場中,雙方的靜峙並沒有持續很久。他們幾乎是同時有了動作。

  快,太快了!

  弗雷拉躲避著那小女孩兒如影隨形的雙匕攻擊,一邊伺機還擊著,一邊暗自驚訝於對方的速度。

  這女孩子從面相上看來,大概與丁克差不多年紀。但弗雷拉自認數月前的自己在她手下走不過三次呼吸!

  若對方只有小女孩兒一人,擁有壺豚協助和大量煉金製品的弗雷拉可以確定自己是占足了贏面的。可是,她同時還需要——

  「!!!」

  剛剛俯下身一個側團避開一連串兒爆裂的火焰彈,就有一隻覆蓋著厚厚毛髮、如獸一般的利爪直掏她腹部!弗雷拉以不可思議的角度險險地避開大半力道,卻還是被不輕不重地劃破了衣服和皮膚,很快,那處傳來了一陣不正常的緊繃感。

  嘿,還是有毒的。

  在敏捷地躲過幾道風刃之後,弗雷拉剛將中和劑抹上愈發僵硬的腰間傷口,就感覺到了一陣精神桎梏。

  弗雷拉帶點兒驚駭的,直直望向那名長相陰森的男子!

  「嘿,嘿嘿,驚訝麼。」那男子的嘴再次誇張地咧開,尖牙細細地咬著他長長的鋒銳指甲,「皮克被你殺了吧?我看到了。我當初只吃了他一隻大腿肉,搞得這爪子始終不夠堅硬呢。一會兒殺掉你,我就去把他全部吃光。」

  依靠吃掉對方來奪取能力的異能麼。

  嘖,真是噁心的東西。

  再次感到精神桎梏,弗雷拉危險地眯起了眼。

  和她玩兒這個?

  弗雷拉偏頭避過呼嘯而來的獸爪,依勢將那腥臭的爪子向前一拉,使得正在背後突襲的小女孩兒不得不緊急跳開。電光火石之間,弗雷拉抬眼,直直望進對方那雙渾濁的眼中,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啊啊——不啊啊啊啊——」

  第五顆星!

  這是弗雷拉在空間魔器之變那天,有所突破的獎勵。

  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弗雷拉獲得的不再是符合天眼「真實」之名的,看透事物的能力。第五顆星亮起時,她的天眼將變得與門西勒的海眼極為相似——幻象魅惑。

  比起直接撕裂擊殺對方的靈魂,讓對方陷入自己內心的恐懼之中要容易得多,消耗與副作用都被降到了一個十分經濟的水平,使得這項能力立刻成為了弗雷拉的新寵。

  「不要,不要吃我——」

  原來,他最害怕的,是被別人吃掉麼。

  弗雷拉不知道自己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她眼前的小女孩兒身上已經多處掛彩,卻還是完全機械地朝她進攻著,在血液奔流之下速度卻絲毫不減,讓人不禁懷疑她是否真的有痛覺。

  弗雷拉確信,就在剛剛,她手中的匕首是真真正正地劈開了對方整個大腿,直觸白骨的!

  ……夠了。

  已經夠了。

  弗雷拉腳步淩亂,被對方逼得步步緊退,一不留神便踩到了正痛苦在地上翻滾的、尖叫著「不要吃我」的男人,免不住一個踉蹌。

  對方自然不可能放過這個絕好的機會,雙手反握匕首合身撲了過來!

  千鈞一髮之際,弗雷拉的肩膀詭異地一塌,右腿向後腳尖勾起那不斷顫慄的沉重身軀,自己則就勢前撲,在兩具即將交匯的身軀之間分毫不差地穿過,乾脆俐落地翻滾到了一邊。

  那泛著冷光的匕首如她所料,撲哧一聲插進了那男人的胸膛!

  手刃了自己的同伴,那女孩兒臉上卻依舊面無表情。弗雷拉對上她自始至終毫無生氣的雙眼,背上不禁一陣寒涼,趕忙搶在對方拔出匕首之前,一個僵直噴氣彈將黏連在一起的兩名異人全數清理下了城牆。

  下面的賞金獵人們會很好地處理掉他們的。

  「……呵。」

  弗雷拉微喘著,有些怔愣地站在城牆邊緣,手中的匕首緊了又鬆,鬆了又緊。

  比匕首寒光更能刺痛她的眼的,是對方那雙形狀漂亮至極卻蘊滿死氣的雙眼。

  從這個角度望去,各種奇形怪狀的身軀和刺耳瘋狂的尖笑交錯,硬生生地撕裂了這個夜晚本該擁有的寧靜。

  壺豚一直在溫暖著她的頸間。弗雷拉無言地撫了撫契約夥伴,眼神一定,縱身躍進了戰局。

  這樣生不如死地活著的話,不如讓我來給你們安息。

  ———————————————————————————————————————

  這場戰役,一直打到了天亮。

  是的,異人團的人數遠沒有那麼多。從後半夜開始,他們的對手,變成了那些不知何時消無聲息攀上城牆的、沒有靈魂的怪物。

  弗雷拉強忍著反胃感,與眼前這個噁心蠕動著的甲殼生物周旋著。

  這種沒有靈魂的邪惡生物一旦被碎裂掉心臟,便會燃起一種低溫的、對人類並沒有殺傷力的火焰,以神奇的速度將自己的殘骸燃燒殆盡。

  她還不能殺掉它。她需要搞明白一件事兒。

  避過那猛然抽來的巨大尾刺,弗雷拉站在防護圈的尖端,戒備地俯視著這個看起來並不具有飛行能力的怪物。

  它的背上披著厚厚的、凹凸不平的甲殼,胸前有數對長著堅硬剛毛的節肢狀爪鐮。在甲殼之下,則是一條半透明的、似乎蘊含著許多汁液的截狀身軀,它一直在抽搐一般地蠕動著。方才被弗雷拉炸碎的尾部傷口黏糊糊地糜爛著,隨著它的動作發出令人牙酸的血肉摩擦之聲。

  弗雷拉的腦子在飛快地運轉著,無數方案在瞬間建立卻又被她瞬間否決。終於,她以食指撓了撓壺豚,低聲說了一句什麼。

  壺豚啾啾地點了點頭,便摟著一大蓬葡萄大小的爆彈悠悠地飄了過去。

  接二連三在眼前耳邊炸響的爆彈很輕易地激起了那怪物的憤怒。很快,它揚起了它全無形狀的頭顱,一雙顫顫的複眼死死盯著在空中靈活浮動著的壺豚。在一聲如同粗糲摩擦聲的怒吼之後,那怪物抬起了上半身,蜷縮在胸腔那兒的幾對爪鐮對著壺豚焦躁地揮動著。

  就是現在!

  被浸泡了一層隔離液的、以結實金屬製成的登山索在瞬息之間緊緊地縛住了那怪物昂起的上半身!不知何時已經移動到怪物身後的弗雷拉一個用力,配合著壺豚手中噴氣彈的作用,將那甲殼怪物整個翻了過來!

  手中迅速地將登山索的另一端扯緊,繫在了絕對牢靠的防護圈上。弗雷拉換了個清楚點兒的視角,打量著地上掙扎不休的怪物。

  「!」弗雷拉倒抽了一口冷氣。

  果然,果然。前面那慌亂中的一瞥——

  弗雷拉微白著臉,看著那怪物噁心違和的腹部。在它的數片腹甲中心,有一個好似被泡了許多天的、蒼白腫脹的人形。

  那副人形皮囊耷拉著,被厚實的腹甲穿刺而過,顯得有些搖搖欲墜。在水神殿的制式盔甲之下,那具屍體的皮肉慘不忍睹地翻卷著,血液已經全部乾涸了,那張灰敗的臉上有著讓人不安的夢幻表情。

  隨著那怪物的掙扎,那具人形毫無生氣地左右晃動著。隱約間,弗雷拉看到了自那屍體背上伸展而出的、筋肉虯結的組織。

  就,就像是,這怪物是從這人體內破體而出一般!

  弗雷拉下意識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也不再勉強自己面對著這個令人作嘔的景象,慌忙判斷出了那怪物心臟的位子,扔出幾袋提煉度為五的煉金酸。

  她似乎隱隱地觸摸到,水神殿兵力不減的奧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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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5:48:18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奇蹟的城池 第二十六章 安卡梅洛斯回歸

  層出不窮又龐大兇惡的怪物比起數量並不多的異人團而言,顯然更讓浮空城頭疼些。然而浮空城從來就是塊不好啃的硬骨頭,在察覺出水神殿試探的意味之後,浮空城也擺出了一副遊刃有餘的姿態——觸碰大家好不容易建好的設施是不可以的,其餘,咱們就陪著玩玩吧。

  是的,隨著異人與怪物組成的先頭部隊被慢慢地剿滅,水神殿大軍依舊盤桓在天坑之外,毫無動靜。

  浮空城也權當是戰前熱身了。除開演練了陣法與群戰配合,後勤與醫療也跟進了一番,導致許多奮戰在前線的城民還沒能好好感受一番傷口的疼痛感,就已經有清涼的氣息降下,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傷口迅速癒合結痂。

  「奧利耶爾他們的準頭變好了。」敵人已經被全數剿滅,弗雷拉左右張望了一番,準確地找到了瑪麗白和亞力克的所在,包著壺豚幾下跳去了他們面前。

  「或許他們的準頭變好了,但絕對沒變得這麼好。」瑪麗白嫌惡地用力擦著臉上沾到的怪物汁液,面色有些古怪,「我剛才似乎看到了那個有眼無珠的少精靈王——」

  「他現在該是真正的精靈王了。」亞力克接口,眼中有著躍躍欲試的戰意。

  ……安卡梅洛斯?弗雷拉挑了挑眉。

  ————————————————————————————————————

  「……總之,修伊特別爭氣。雖說它現在所受的痛苦會比它的先輩們劇烈上許多,但它的蛻變進程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快——它極有可能至少提前好幾個月……」

  弗雷拉與夏邇並肩走在通往會議室的、散發著濃郁木香的螺旋扶梯上。

  前夜,在簡單地配合大家一起清理了戰場之後,弗雷拉馬不停蹄地趕去了雷龍寶寶的大房子。果然,修伊早就被外面的動靜驚醒,正有些焦躁地伸長了脖子朝外張望著,看見弗雷拉抱著壺豚的身影後,它明顯鬆了一口氣。

  見修伊的精神頭難得不錯,弗雷拉心下一軟便放鬆了管制,留下壺豚讓它們兩隻自己玩兒去。她原先是打算前往教學區的煉金實驗室,好好處理一番前夜在戰場上搜集到的素材的,卻在拐角處一頭撞上了夏邇,並被順勢逮去了會議室。

  夏邇上前一步,長臂越過弗雷拉的頭頂幫她推開了會議室的雙開拱門。

  弗雷拉抬眼,硬生生地將口中正待繼續的話題掐住了。

  除了常出現在圓桌邊上的熟面孔,會議室中還滿滿當當地站了一窩的精靈。

  而其中,最耀眼的那一位果然是——

  弗雷拉看著安卡低頭同身邊的精靈大長老說了句什麼,又帶著歉意地朝管事先生點了點頭,便排開眾人朝自己走來。那一頭好看極了的金髮讓她有一種沐浴在草場陽光之下的錯覺。

  一瞬間的恍惚之後,她便釋然地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打量著越來越近、直逼眼前的精靈王。

  他似乎又變得高了些,肩膀也更寬了。原本偏向少年清麗的臉完全褪去了稚氣,臉部的輪廓愈發鮮明了起來。

  突然,她感到有一方溫度貼上了她的腰間——唔,還帶著點兒桎梏的意思。

  安卡梅洛斯的眼神也閃了閃,隨即巧妙且迅速地牽過弗雷拉的手,優雅地俯身以唇觸了觸她的手背,卻又很快放開,時間掌握得恰到好處,絲毫不給人以被輕薄的感覺而心生不悅。

  「許久不見。」

  「許久不見。」弗雷拉也笑著回應,卻是一邊向精靈王行了一個煉金術師禮。

  ——這不是什麼私交友人之間的重逢大會,咱們還是公事公辦的好。

  正巧這時管事先生走了過來,有禮有節地邀請精靈們入座。

  趁著空隙,弗雷拉不動聲色地掙開了腰間的手臂,回頭望了夏邇一眼,眼角眉梢全是促狹之意。

  會議室實在是不夠大。最後,精靈大長老只好請離了一部分前來瞻仰新王的族人們。弗雷拉看著高貴優雅的精靈們紛紛搬著不到膝蓋高的藤蔓小板凳子,擠擠挨挨委委屈屈坐下的樣子,嘴角也禁不住一抽,儘量目不斜視地隨著夏邇橫穿了板凳的海洋,在她平時的位子上坐下了。

  「首先恭賀精靈王。」這種外交辭令一向是由管事先生負責的。只見他木著一張臉,上下嘴唇機械地掀動著,卻有源源不斷、令人聽著都臉紅的溢美之詞從他口中劈裡啪啦地噴湧而出。

  安卡先是一臉平和有禮地聽著,卻在管事先生換氣的一個短暫間隙中精准無比地出聲,堅定地打斷了對方的話:「我族更應該感謝貴方在我族危難之時所提供的無私的庇佑。」

  不,你若是親眼見到你老實的族人是怎麼被忽悠著去搬磚的,你的感謝之心就該死透了,你還得一門心思琢磨著如何磨刀霍霍向菲奧。弗雷拉想。

  管事先生若無其事地正了正自己的領帶,調回了正常模式,與安卡開始進行正常的寒暄。

  在簡單闡述完目前紅方帝國的局勢,以及表達了對精靈們兩年來所出勞力的感激之後,管事先生再次端正了自己一絲不苟的坐姿,鄭重說道:「如您所見,水神殿正操控著那種詭異的怪物,使它們成為了重要的戰力。我們得知,您在咆哮冰原,在光明神的護佑之下重新取回了傳承,我們希望能夠從您那處聆聽神之旨意。」

  安卡梅洛斯略微思索了一下,有所保留地道:「在偶爾通過鏡像觀察帝國境內局勢時,我也曾就此問過光明之神,但我並沒有如願獲得答案。我只知道,在此次動亂之中,光明神殿堅定地選擇了與水神殿對立的立場。」

  這事兒大家都知道。弗雷拉垂下眼,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依照光明神那種糟糕的個性,在祂與安卡獨處的這麼些年中怎麼可能會耐得住寂寞,什麼都不發生!

  不這個說法哪裡有些不對……總之,安卡得知的消息絕對不止一個「堅定對立」這麼簡單,給出這樣的答案,算是相當沒有誠意了。

  雖說牽扯到了神祗的問題,精靈王輕易不開口也是有緣由的……

  安卡梅洛斯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不是個多麼好的談話開端,於是他主動將話題引到了關於精靈們的去留問題上,並有些出人意料地送出了一份相當優渥的大禮——在止戰之後,精靈一族仍然作為浮空城普通城民,在此停留兩年。

  這是個不得了的許諾。弗雷拉心中盤算著。在戰事平息,一切百廢待興的環境下,最是適合發展纏纏綿綿我愛你你愛她她愛他最後大家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了一起的美好感情了。

  當初,精靈族前來尋求庇佑時,在弗雷拉的慫恿之下,精靈族被迫將對族人的種族約束徹底放棄。也就是說,對於任何一名精靈來說,當精靈全族準備遷離浮空城時,他們本身有絕對優先的全力決定自己的去留。想走,便可隨著族人離開,浮空城絕不擅自挽留;不想走,便繼續享受浮空城城民待遇,精靈族也無權干涉。

  不得不說,這麼些年下來,精靈族與浮空城城民的相處是相當和諧的。雖然安卡梅洛斯的回歸似乎讓這些精靈漸漸偏向浮空城的主心骨一下子又定了回去,但弗雷拉相信,憑藉浮空城特有的魅力,會有不少精靈願意拋棄他們原先與世隔絕的生活,加入到浮空城勾勾搭搭的大軍中來的。

  桌面上的談話在還算輕鬆的氛圍中漸進著。很快,在眾多精靈的見證之下,雙方又達成了若干臨時協議。

  最後,雙方默契地找了個由頭將正處於強烈亢奮狀態的精靈們疏導了出去。

  正式的高層接洽會議,這才算是正式開始。

  安卡梅洛斯看著坐在夏邇旁邊,屁股一挪不挪的弗雷拉,又看了看明顯對此習以為常的其餘眾人,斂下了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一趟,雙方都省去了所有不必要的客套與寒暄,直奔正題。很快,話題便聚焦到了那些怪物們的成因與水神殿反常行徑上。

  作為此處唯一上了昨夜戰場、獲取了第一手情報資料的前線小兵,也作為此處唯一的一名大煉金師,弗雷拉當仁不讓地講起了她的所見所聞。

  「……就像是從那人體內長出,然後再將那副皮囊掏空一般。」現在回憶起來,弗雷拉已經平靜很多,卻依舊感覺到一陣不適,「那些怪物雖然長相各不相同,但它們具有完全相同的自毀方式,也同樣離奇地失去了靈魂。它們應當是相同的物種,或者至少有著相同的來源。」

  稍微頓了頓,弗雷拉補充道:「昨夜夜襲的怪物們,與污染浮空城、精靈聚居地水源的,逼迫塞壬全族遷徙的怪物應當也是同一種。但很遺憾,除開『沒有靈魂』這一共同點之外,我沒能搜集到任何證據。我之前藏下的甲殼與斷肢,就算是特意存放在了壺豚的空間裡,也都在其主體死亡之後跟著燃燒殆盡了。」

  話音剛落,菲奧就嗖地拿出了一團黑乎乎的玩意兒在手中上下拋著:「嘿,你那點兒儲存伎倆當然不行。」

  怪物的組織?霎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菲奧的手上。弗雷拉身為專業人士,還相當敬業地上前去看了看。

  怪物們本身的長相就是極盡所能的獵奇,她實在分辨不出來這塊黑色的組織可能源自於怪物身上的哪些部位。而且——

  「看樣子它腐爛得不輕。」弗雷拉指出。

  菲奧斜斜看了她一眼:「又不吃它,爛不爛都沒差。」

  「……」弗雷拉還算慶倖地看到菲奧終究在其表部覆蓋上了一層薄而透明的膜狀物。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掏出了兩層厚麻布袋子,將袋口撐得大大的,讓菲奧將那玩意兒扔了進去。

  這過程中,門西勒往這邊掃了好幾眼。

  小範圍會議最終以安卡一句「在和平來到之前,精靈將會是浮空城最牢靠的盟友」為結語,正式告一段落。雙方都很清楚,這些怪物的出現,已經隱隱打破了這個位面的平衡。現在,他們必須最高程度地聯手。

  達成如此共識的雙方,都對此次的會議成果表示滿意。

  「精靈一族的信物也該歸還於吾王了。」一行人魚貫行走在會議廳的木質螺旋長廊上時,精靈大智者恭敬地將那塊曾經由安卡親手交予弗雷拉的牌狀信物遞還回了物主手中。

  安卡極其細微地一頓,眼神掃過前方弗雷拉的背影,默默收好那精靈一族的寶貴信物之後,終究還是起意邁步朝她走去。

  然而精靈王的第二步還沒來得及邁出,便被一個身影擋了結實。

  門西勒鬼魅一般地從後側方出現,默不作聲地搶到了弗雷拉身後,開口道:「今晚的飯食讓丁克負責就好。」

  弗雷拉詫異地回身,卻撞上了兄長大人不經意瞥向她雙手的糟心眼神兒。

  ……敢情是為了她剛才碰過那怪物組織的緣由,嫌棄她手髒了。

  作為英靈甦生之後,多特家長子的潔癖便一發不可收拾。

  「你需要進行特訓,今晚。」夏邇的手再次無聲無息地、牢牢地攀上了弗雷拉的腰間。

  一時,原本就並不寬敞的木質旋道顯得尤為逼仄起來。

  「說來,我們塞壬一族可是對精靈王仰慕許久了。」收到夏邇的眼神,斯普蘭多打破了有些凝固的氣氛,款款挪向被重重防備著的精靈王,溫和有禮地對他發出了來自塞壬一族的晚宴邀請。安卡梅洛斯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也不再試圖上前,就此與斯普蘭多客氣地寒暄起來。

  這廂,門西勒黑著臉看了看城主大人,又瞟過身後的精靈王,最後深深地、絲毫不客氣地看了夏邇一眼,在弗雷拉不明真相的狐疑眼神中冷哼一聲朝前走去。

  這,這是怎麼了?

  得到大家長首肯,得以在外與情人共度良宵的牧馬姑娘依舊處於狀況之外,只能一邊感歎著氣氛的莫名詭異,一邊偷偷地打量著周圍一圈老妖怪的面部表情,指望著從中琢磨出什麼玄機來。

  最好溝通的菲奧早就不知道蹦去哪裡了。最後,她只能無奈地把求知的目光投向了身邊的城主大人。

  「特訓。」

  嘩啦。城主大人如寒冬般肅殺的兩個字頓時澆滅了弗雷拉心中所有好奇的小火苗兒。

  --------------------------------------

  小劇場:主題——【當主角們還是個免票兒童的時候】

  場景:六一當天,大二魂老師(……)將小朋友們分別帶往了一間被佈置得漂漂亮亮,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的大屋子裡。一人一間,一人一間喲w

  大二魂給了他們一模一樣的叮囑:要乖乖地待在這裡,老師回頭去接別的小朋友!等大家都來了再一起玩喲!

  ——CAMERA!

  弗雷拉抓了抓蓬鬆的頭髮,望著被合上的門板,大大的深藍色眼睛眨了眨。

  薇莎米亞怯怯地望著門板好一會兒,腳步開始不自覺地朝掛滿了小禮服的衣櫃挪去。

  瑪麗白轉頭就拆了一包橙子乾吃吃吃。

  門希勒眯了眯眼,挺直著背坐下了。老成的表情在包子臉上顯得特別可愛。

  菲奧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咯咯笑了起來。

  夏邇面無表情地朝攝像頭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危險的弧度。

  ——————————————數小時後,老師回來了————————————————————

  弗雷拉乖乖地坐在原地,那位子和數小時之前分毫不差。她小小的身軀蜷縮著,帶著些許倦意、不安和期盼的大眼望向門口,瞬間就俘獲了老師的心。

  於是老師沒能看到她詭異凸起的胃囊,也沒發現房間裡少了一多半的糖果。

  門被推開時,薇莎米亞正穿著偏大了許多號的高跟鞋,顫顫巍巍地走著。收到了驚嚇的她一下子摔到了地上,扭了腳,那可憐兮兮的小模樣兒讓老師的心軟成了一攤兒,有心安撫無力懲罰。

  瑪麗白將自己埋在了糖果盒子裡呼呼大睡。

  門希勒依舊筆挺筆挺地坐在原先的位置,當老師推開門時,一陣寒氣撲面而來。

  菲奧的房間裡空無一人,那頭高高的窗臺之下有些許被疊得搖搖欲墜的箱子。屋裡早就是一片狼藉,被刻意清理出來的大片地板上,有著用玩偶殘骸擺放的「傻逼」二字,巨大且傳神。

  最後是——

  「夏邇?夏邇你快開門!!!你在裡面嗎?快開門!」

  大二魂老師:QAQ……鎖,鎖死了!不不不知道是怎麼被鎖死的!攝像頭也壞掉了!

  城主大人就是那種看見一輛被鎖了七把鎖的自行車,就一定會手癢鎖上第八把鎖的小偷君。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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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5:48:33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奇蹟的城池 第二十七章 城主大人的特訓

  「去洗個澡。」這是在兩人回到夏邇的居所之後,嚴厲的特訓教師下達的第一個指令。

  弗雷拉順從地從雕刻著圓滾滾的雷龍寶寶的衣櫥中取出了自己的換洗衣物,毫無疑心地走進了浴池。

  一場痛快的熱水浴有助於讓人最大程度地舒展筋骨。通常在較為嚴苛的訓練課程開始之前,夏邇都會讓弗雷拉先行泡個舒舒服服的澡。

  況且,從昨夜激戰之後,弗雷拉只來得及草草清理了一下沾著血跡和不明黏液的手部臉部,她也確實需要好好清洗一下自己。

  只是待她穿戴好一身便於活動的無袖連體短裝,戰力滿滿地等待夏邇教授的命令時,對方卻意味不明地上下掃了她幾眼,同她擦身而過,也走進了浴池。

  弗雷拉稍微一思索便明白了——今天進行的應該是搭檔練習。有可靠消息說,一群數量相當可觀的怪物們正順著塞壬們遷徙的軌跡,從東南海域一路追蹤而至。按照夏邇的一貫行事手段,他們今晚應當就是去找那些遊曳在深海中的怪物們開刀了。

  那麼,她或許需要抓緊時間多調配一些便於在水環境中戰鬥的——

  「……誒?」

  「夏邇,你怎——」

  頸間傳來的、夾雜著微涼金屬與寶石的體溫,讓弗雷拉一愣,將後半句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新鮮的水汽,和夏邇身上獨有的,帶著那麼一股子高雅味道的氣息自她身後鋪天蓋地地包裹過來。

  無處可逃。

  弗雷拉愣愣地任由夏邇的指尖自上至下地劃過,從她的領口一直曖昧地劃至她的腰部之下,剛剛換上的短裝就這麼被他從中一分為二。

  沒,沒,沒關係。感到夜風微涼的小肚皮讓她的腦子瞬間被清空,只能這麼機械而滑稽地自我安慰著——好,好歹還剩下兩件小衣服……

  剩下兩件小衣服……

  剩下一件……

  一件……

  ……

  沒,沒沒沒有了!

  被反壓在床上之後,弗雷拉才迷迷瞪瞪地發現,正壓在她身上的城主大人,壓根就什麼都沒穿!

  突然的裸裎相對帶給了她極大的不安和局促感。而夏邇的不發一言和充滿侵略感的動作更是讓她莫名地生出一股小彆扭,於是,在他的吻落下時,她刻意地咬緊了牙關,並不像往常那樣迎合。

  他開始惡劣地玩弄她的前胸,結實修長的大腿也曖昧地磨蹭著她的。

  她努力抑制住自己愈發急促的鼻息,卻又讓他近在眼前的肩頸線條撩撥得臉上一熱。不得已,她乾脆閉上了眼。

  「怎麼……這麼冷淡。」夏邇稍微起身,一向沉靜優雅的聲線中帶上了些許沙啞和一點點的鼻音,卻讓弗雷拉覺得心跳又加快了幾分。

  「……嗯?」他用眼神緊緊鎖著她,微微彎起的嘴角帶著滿滿的引誘,一隻手卻不老實地直接探向了——

  「!」弗雷拉猛地睜開眼,下意識地想要掙動,卻被伺機很久的那人順勢一托一蹭,雙腿間便這麼沒出息地被牢牢佔據。

  下身突然遭受的惡劣待遇讓她一下子沒忍住,短促地哼了一聲,那聲音中甚至帶了些許泣音出來。

  「嗯……」夏邇抽回手,有意無意地在弗雷拉面前賣弄著被沾上了一層淫靡水光的修長手指,和同樣沒能倖免的銀鏈以及大小紅色寶石。他偏過頭,色澤濃郁的眸子斜斜地看著她,帶著曖昧不明的臉色,伸出舌頭細細地開始舔舐著手指上的汁液。

  從她那處流出的……汁液。

  「……原來熱情的是這裡。」

  弗雷拉覺得自己的腦子就像是被重重地敲了一棒子,極致的暈眩。

  夏邇帶著笑音的話和他灼熱的鼻息再次入侵了她的耳,同時,她感到一隻手輕鬆地托舉起她的後腰,片刻之間,兩人便上下調了個位子。

  她全身燙得能燒起來。他並沒有給她足夠的閒暇來穩定自己的身形,反而壞心眼地乘人之危,在她將將著陸了一邊膝蓋的時候,堅定地分開了她的腿根,自己則曲起大腿,使她跪趴著,臀部被迫高翹起一道美妙的曲線,那處卻——

  突如其來的大面積摩擦使得弗雷拉的腰再無支撐之力。她堪堪抬起前臂撐在他的胸膛,卻無意中使得自己擺出了一個令人更加血脈賁張的姿勢。

  弄,弄濕他的大腿了……

  弗雷拉酸軟著,卻又狼狽地僵硬著。她難堪地感覺到自己身下無論怎樣都止不住地流出黏稠的液體,她嘗試著將腰部抬高,夏邇卻惡質地頂上,那一分一合之間的感覺更加——更加——

  夏邇一上來就是這麼幾下,讓毫無準備的弗雷拉徹底地懵了。她發育得十分漂亮的胸部正隨著愈發淩亂的呼吸上下起伏著,她的手指在夏邇的胸前無意識地捲曲又舒展,她的腰甚至在不自覺地扭動著,不知道究竟是想要逃離,還是不由自主地貪戀著那份摩擦的快感。

  「……你!」

  夏邇好整以暇地欣賞著上方的美景,直到弗雷拉憋出了這麼一聲。

  ……呵,眼角都紅了。

  善心大發的城主大人曲起手肘,以指尖勾過弗雷拉的下巴,再漸漸無比纏綿地密和貼上,一邊上下摩挲著她的頸項,一邊將那愈發慌亂無措的姑娘拉近身前。

  柔韌度極好的身體就這麼被牽引著,軟軟地貼附在了身下密實的肌理上。他抬著她的下巴,高挺的鼻樑和細細密密的吻反覆流連在她的肩頸和前胸。

  顫慄,挺立,都不夠。

  「……啊啊!」

  汨汨流淌的小溪突然變成了狂躁的洪河。

  弗雷拉的上半身極力朝後緊繃著,腰臀的曲線漂亮得讓人驚心。她終於開始斷斷續續地呻吟出聲,她的雙手絕望地糾纏著眼前的黑髮,卻始終無力,只能任由眼前那人在她胸前繼續肆無忌憚地弄出漬漬水聲。

  他大力地吮吸著,甚至將那可憐兮兮的、腫脹著的尖端納入齒間輕咬。他故意咬著那處向後仰了仰頭,將眼前彈性相當不錯的雪團拉得有些緊繃,才驟然放開。被欺負得淒慘的那抹嫣紅在無望地幾下微顫之後輕輕掃過了他的鼻尖,毫無意外地,又得到了一遍唇齒的眷顧。

  動作間,他托起了她,讓自己火熱得難以忍受的那處極具侵略性地、一下一下地騷擾著她。

  「……你喜歡過他。」

  聽到正經的話音,弗雷拉眨了眨已經蒙上一層水汽的雙眼,疑惑地望著夏邇。

  夏邇抬頭瞟了她一眼,又神色不明地俯下身:「曾經,你看他的眼神裡,那令人討厭的粉紅色幾乎滿得能飛出來。」說罷,他充滿報復意味地在她的鎖骨處咬了一口。

  弗雷拉艱難地轉動著自己幾乎凝固了的思維,終於明白了夏邇所指。

  看著眼前明明鬧著脾氣,將她欺負又欺負,卻終究隱忍著,放下自尊和身段,向她徵求著什麼的城主大人,她突然就覺得胸腔被一種酸脹而喜悅的情緒填得滿滿的。

  ……啊啊,好喜歡他。

  深吸一口氣,她伸出手,纏上他的頸背。

  反,反正都到這一步了,主動抬腰迎合什麼的……她躲躲閃閃了一會兒,還是帶著些倔強迎上了他暗沉的目光,一邊帶著引誘意味地擺起腰肢。

  好,好燙。

  她的眼眶被生理性的淚水弄得有些酸,卻不依不撓地看著他:「我看著你呢。」

  「夏邇,親愛的,我現在在看著你。」

  他難得地怔愣了半晌,隨即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湊近她。

  「……你知道的,我想做什麼。」真理的路引已經被他收了起來,光滑修長的手指正放肆地攪弄著她的下身,將她湧出的液體抹滿了整個腿根。

  「……嗯。」

  「不許說『不』。」

  「嗯。」

  「……不,你可以說。但我不會聽你的。」

  「……唔!」即將出口的抗議聲和下意識的痛呼,被他無賴地堵在了唇齒之間。

  好像,也沒有……想像得那麼痛。

  他給了她充分的時間來進行一個充分的準備。弗雷拉迷離地想著,這僅剩的思緒卻在他一個強力的頂弄之後被徹底地擊散。

  夏邇一向是個調情高手。沒有幾下,弗雷拉便在一個極致深入之後的攪弄中開始不由自主地痙攣。

  耳邊傳來夏邇性感至極的悶哼。同時,一小股熱燙的液體澆淋在她的內壁上,將她又推上了一次雲端。

  一陣子極樂的恍惚之後,她稍稍回神,感受到體內一如初始的堅硬後,她滿臉不可思議地瞧著他。

  「這才多久,嗯?」收到這令男性生物驕傲的目光,夏邇勾起了嘴角,「這麼短的時間……」

  他極慢地抽出自己,故意弄出了清晰的黏膩聲,還在她紅腫的入口處充滿挑逗意味地戳刺流連了一會兒。

  毫無反抗能力的弗雷拉被推壓在床上,雙腿難堪地大開著。

  「卟滋。」

  與他抽離時磨人的速度截然相反,他居高臨下,狠狠地再次侵犯進她的身體!

  「哈啊,嗯,唔嗯……!」

  「夏邇……夏邇……」

  「別,慢些……慢些嗯……唔,夏邇!」

  夏邇將腰部再次往前重重一挺,在滿意地聽到身下傳出一聲帶著哭音的悶哼之後,總算是依言緩了下來。他屈肘,充滿佔有欲地覆蓋在她的上方,將她被汗濕了的頭髮攏去了腦後,繾綣地舔舐掉她的淚痕。然後,他微喘著,給了她一個極致纏綿的吻。

  身體緊密交合著,全身的敏感都被他逼迫得無所遁形。弗雷拉的手抖了又抖,終究還是落在了夏邇的背上,抱得緊緊的。

  「嗯……」

  唇分。

  夏邇捏了捏她覆蓋著紅寶石的耳垂,意猶未盡地伸出舌尖一遍一遍地濕潤著她的唇。良久,他沙啞著聲音,貼著她的唇瓣低語道:「……開始了?」

  她的下身不自覺地一收縮,惹來他的一聲粗喘,胸前又被惡意地玩弄了。

  「……那就開始了喲。」

  「!」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喊出了什麼丟臉的話,那一陣抽插下來,她幾乎要崩潰。

  那巨大而火熱的東西在她體內一下一下地侵犯著,研磨著,總是壞心眼地故意頂到那處會讓她抖得快散掉的地方。拍打在她腿根敏感處的那物也——

  「……來。」

  她的小腹被托著,就著個這麼難堪的姿勢被硬生生地轉了半圈,跪趴著跌在了柔軟的床墊之中。

  身下傳來的水聲愈發地響亮,弗雷拉抖著手將臉深深地埋住,腰臀被迫放蕩地翹起,無力地迎接著身後的一下下猛擊。

  「……別害羞,雷尼。」

  待弗雷拉察覺到背上一片溫熱時,身後那人已經密合了上來,一手與她十指相扣著,一手自她背後圈出,托起她隨著撞擊而顫動不已的胸部,指尖切切地逼壓著她腫脹的乳頭。

  他全數抽出了在她體內馳騁許久的那物,卻不等她稍作喘息,又重重頂入。如此幾次三番,弗雷拉的眼淚再次被硬生生地逼了出來。

  她嘗試著開口求饒,卻冷不防察覺體內那物似乎更加粗硬了些。她羞惱之下打算縮緊下身逼著他先投降,卻似乎使他更加興致高漲了。

  不用看,她都能大致猜出拉磨那處是怎樣一副淩亂不堪的景象。

  不行,不行了……已經……

  會壞掉……一定……會壞掉……

  在她第三次被欺負得一陣痙攣,情不自禁湧出大量液體時,她迷糊地聽到了夏邇的輕笑。

  終於……?

  下一瞬,她無力地低聲驚呼——她被側著身壓進了床墊裡,一隻手握著她的膝彎,將她的大腿拉到極致。緊接著,那火熱的一根又直挺挺地捅了進來。

  「……細皮嫩肉。」隱約間,她聽到夏邇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滿滿都是帶著情慾氣息的挑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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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5:48:46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奇蹟的城池 第二十八章 帶著學員去鬧場

  習慣是一個可怕的東西。

  弗雷拉在經歷一夜鏖戰(城外)和又一夜鏖戰(床上)之後,縱然累得不行,卻還是在日頭剛剛升起的時候醒來了。

  陸行鳥們歡快的哢噠聲和滾軸的吱呀聲在遠方熙熙攘攘,透過窗子,將一點兒餘音傳遞了進來。

  弗雷拉動了動身子——酸痛至極卻是乾乾爽爽。顯然,夏邇已經幫她清洗了一番。

  說到夏邇——

  弗雷拉小心翼翼地從他臂彎下退出,也不顧自己依舊不著寸縷,忙撐起身子打量著眼前這具身軀。

  無論從什麼角度來說都誘人至極——不不,這不是重點。弗雷拉捏了捏有些燥熱的鼻頭,打算從他那肌理結實修長的手臂之下看到些什麼。

  「別在這幅情形下這麼看我,雷尼。我一定會誤會些什麼。」

  「……」

  眼前那人初醒之時有些喑啞的性感聲音,攜帶著昨晚那些令人血脈賁張的畫面,就這麼放肆地入侵了進來。

  那些交纏著的喘息聲,毫無保留的體位,被他故意折騰出的響亮水漬聲,還有那幾乎將她整個腹腔點燃,又因過分漫溢而自她股間順延大腿而下的濃稠液體……

  弗雷拉炸著毛,默默地將自己團進了被窩裡頭,只留了一顆腦袋在外面。

  「紋,紋身。那紅色的,從你右邊肩膀一直延伸開來的。」轉移話題絕對是消滅尷尬大魔王的首選。

  夏邇挑了挑眉,無意識地拂過自己的肩頸和鎖骨,卻不知道這動作讓弗雷拉的腦子又是一聲轟鳴。

  「那個麼。」

  「嗯?」弗雷拉努力清明地想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那只有在極致的高潮之後才會出現。」夏邇一隻手優雅地撐著腦袋,閒適而饜足地打量著眼前的姑娘,「好看麼。」

  「好看極了。」弗雷拉原本還想紅一紅臉,卻在心裡默默唾棄了自己的矯情,努力將臉色白了回來:「我居然直到現在才發現!」

  在隱約的印象中,那暗紅色紋樣充滿著妖異的美感,卻又大氣磅礡。陪著夏邇樣板型的身材,當真是好看極了。

  「嗯?你想要早點兒發現?抱歉,我不知道你原來是這麼的迫不及待。」

  弗雷拉抬頭,剛剛褪了色的臉又紅了回去,她張了張嘴,反覆了幾次,終究還是囁囁說不出話來。

  「那麼,想要再看一次麼?現在?」

  哦光明神,快把這反叛的黑暗傢伙埋在咆哮冰原裡吧!

  弗雷拉呻吟一聲,懊惱地將自己整個埋進了被子裡頭。

  可不等她平靜心緒,就見眼前一明一暗,再回神時,夏邇那雙微彎的暗金色眸子已經近在眼前。

  僵持地在悶熱窒息的被子中對視了好一會兒,弗雷拉屈從地垂下了眼。

  夏邇順勢湊了上去。

  良久,直到弗雷拉的後背又出了一層細密的汗,夏邇才放過了她的舌頭。

  「很遺憾,你的……需要休息,雷尼親愛的。」

  於是,在某個清晨,浮空城偉大的城主大人被惱羞成怒的牧馬姑娘用拉拉纏纏的被單蓋了個嚴嚴實實。胡亂推搡拳打腳踢一番之後,始作俑者腳步虛浮地摔門而去。

  ——————————————————————————————————————

  三日之後,水神殿大軍開始穿越天坑,朝邊陲之地的東北峽谷移動。十五日之後,水神殿先鋒部隊抵達峽谷口。

  峽谷,原本就是一個易守難攻的地形。兩邊高高聳起的山嶽也給了浮空城的斥候們一個很好的表現機會,水神殿的一舉一動都被他們詳細地挖了出來,每天都有接連不斷的信報繫著代表重要性高地的異色絲帶,被陸行鳥們裝在胸前的布兜裡,哢噠哢噠地送往浮空城各個機要機構。

  潘多拉學院重新開課那會兒,在徵集了多方意見之後,決定將提升戰場存活能力作為第一教學目標。就連一向奉行腳踏實地原則,曾經立下「不背完植物礦物大全不許踏進實驗室」這般絕對原則的角婆婆,都迫於形勢,冷哼一聲開始給她突然增多的學生們進行爆彈製作特訓。

  所幸,潘多拉學院原本的風格就是以實踐為主。這番在緊急事態之下的轉型,對教授們的負擔並不太大。

  這會兒,收到了導師召喚的弗雷拉盤腿坐在被佈置成礦洞形狀的長廊上,一邊和許久未見的陸行鳥金幣玩著哢噠嘴巴的遊戲,享受著難得的閒適時光,一邊耐心地等待導師下課。

  這麼說來,角婆婆對「教授」這一職位的喜愛,還當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比起專長於製作各類生活中實用小藥劑的貢戈裡祖孫,角婆婆才算是浮空城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位大煉金師。在教出弗雷拉這麼一位得意門生之後,她還帶出了兩三位天賦相當不錯的、潛心鑽研的學生。加上弗雷拉煉金社的社員和在廣場上公講時收到的苗子,現在在浮空城內,有一定煉金技能的城民足夠組成一個成熟的教研團隊,將這些入門的煉金課程全數接下了。

  角婆婆完全可以將攤子一放,窩回她最愛的煉金實驗室開開心心地待著。

  但她顯然沒有這麼做。相反,她帶的課一點兒都不少,身為潘多拉學院煉金組的組長,她甚至嚴格地要求組中所有教員將講義給她過目。

  真是一名可敬的教師。

  雖然角婆婆在面對學生時,還是喜歡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模樣——弗雷拉有些懷念地想著。

  正午時分,礦洞長廊的石壁後面傳來了惟妙惟肖的鑿擊聲。隨即,一塊真實的大岩板哐當一聲倒了下來,顯出角婆婆佝僂的身影。

  「角婆婆。」弗雷拉拍了拍金幣的小翅膀,站起來朝自己的導師走去。

  角婆婆對弗雷拉點了點頭,以她泛黃彎曲的長指甲捏起了一個做工很精緻的小鈴鐺,沖還老實坐在教室裡的學生們大力搖了幾下。

  鈴鐺發出的聲音像是田鼠被踩到時的尖叫。

  「出來,都出來,快點兒!」角婆婆喑啞而充滿穿透力的聲音在鈴鐺聲中絲毫不落下風,「教室要打掃,收好你們的東西到走廊上來,快!」

  角婆婆的威信顯然是蓋世無雙。小毛孩子們被這麼一喝,紛紛手忙腳亂地將自己的課本和羽毛筆胡亂撈到了手上,隨後一個接一個地奔出教室,在礦洞走廊上擠擠挨挨地站好。

  「這是弗雷拉。」角婆婆介紹著。

  那群孩子們一個個眼神放光地大力點著腦袋,弗雷拉這個名字對他們而言響亮至極。

  弗雷拉看著有趣,朝最瘦小的那個、堪堪只夠到她肩膀的男孩子眨了眨眼,滿意地觀摩了對方臉色從白至紅的轉變。

  「帶他們去外海,打幾隻怪物回來。」角婆婆開門見山地提出了要求。

  弗雷拉一愣;「這——」

  塞壬們的新家,大不列羅城的新駐地,最近正遭受著一波又一波的攻擊。那些張牙舞爪的怪物們似乎是一夜之間冒了出來,給塞壬們的海底防線帶來了嚴峻的考驗。

  而最令人頭疼的,並不是怪物們的攻擊,而是那些怪物無時無刻不在分泌著的、能夠產生迷障的黏液。

  海水正在被進一步污染著。很快,有塞壬發現,那些怪物死亡時自燃形成的灰燼似乎有些微淨化迷障的作用,但因為灰燼們很快就會被那些在水中依舊能夠自如燃起的低溫火焰進一步焚化殆盡,它們起到的淨化效果只是杯水車薪。

  因此,為了減輕塞壬防線的壓力,也為了盡可能地減緩海洋被污染的速度,浮空城每天都會派遣一定的增援部隊前往外海,將那些似乎沒什麼思考能力的怪物引出海面,擊殺之後再將燃燒著的肉塊迅速扔回大海。

  弗雷拉去過好些次,也親眼見過同伴的犧牲。

  總之,現在的外海,絕對不是一個適合練兵的場所。那完全就是個貨真價實的、處處充斥著你死我活的戰場。

  對於這些還未完成課業的煉金學員而言,外海的危險係數太高了。

  她知道,由角婆婆參與授課的都是高級班,班級中的學員們應當已經學會了不少殺傷性煉金製品的製作方法。但就這麼把他們帶去直面那些怪物們?還是在莫測的外海?

  「帶他們去。」角婆婆不容置疑地道,「每一位煉金術師都該是一名戰士,而不是只能縮在後方和瓶瓶罐罐為伍的懦弱傢伙。他們也不小了,你當初去帝都踢館子胡鬧的時候還不及他們大呢。」

  那不一樣。弗雷拉哭笑不得。

  她本身除了在煉金術上下了苦功之外,在體術上的修煉也一直被她做到了自己所能承受的極致。最重要的一點,是自她開始專精於煉金術和體術之後,便一直有各種各樣的戰場給她提供極好的磨合的機會,使得她的兩門技能在共同進步的過程中達到了極高的磨合度,並不再需要她去刻意地考慮技能搭配的問題。這麼六七年下來,她在戰鬥中的表現自然是行雲流水。

  況且,她還有壺豚,還有天眼,還有瑪麗白這些同伴。

  可這些學員們不一樣。從他們相差不小的年紀可以看出,他們之中有些是在浮空城隕落之前入學的,中間被各種災厄耽擱了,不久前才重新複學;而有些又是在新城建立起來之後入的學,或許是因為天資著實出眾,便迅速地跳到了比較高深的課程。按照弗雷拉的判斷,前者擁有比較扎實的基礎,心性也相對成熟,上戰場對他們而言應當沒有太大的問題;但後者卻恰恰相反,年紀小,基礎不穩,心緒不定,可他們手中偏偏又持有著殺傷力可觀的煉金製品——不亂則以,一亂起來,率先倒黴的恐怕得是自己人。

  「我,我是薩拉托的兒子。」

  弗雷拉微訝,循著那打破沉悶的聲音望去。嘿,是一個茶色頭髮,高眉深目的瘦高男孩子,長得和以精准箭術聞名的賞金獵人薩拉托還當真有七八分相像。

  那少年有些局促地看著弗雷拉,臉上並無半分炫耀之色,而是眼神急切地想要證明些什麼。弗雷拉好好地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果不其然在他的手上發現了幾塊厚繭。

  「我父母都是盜賊。他們可愛折騰我了。」似乎是從弗雷拉的臉色中受到了鼓勵,這次發話的是個個子矮小的女孩子。她機靈的大眼直直看著弗雷拉,當下便抽出綁在手臂外側的匕首挽了幾個漂亮的花式。

  「我家裡是開冶金鋪子的,我的力氣還不錯。」

  「煉金是我的輔修課啦,我是主修重甲騎士的。」

  「我,我會飛……」

  啊啊,是那個看著年紀最小的少年。他原來是塞壬。

  「我們一定聽你的,絕不給你添麻煩。」不知是誰在一片嘰嘰喳喳的自我介紹中延伸出來了這麼個總結,立刻受到了學員們的大力附和。

  弗雷拉再次將這些一臉期待之色的學員們仔細地打量了一遍,又瞧了瞧自己導師臉上不容否定的神色,聳聳肩,在一片歡呼聲中將這事答應了下來。

  ——————————————————————————————————————

  不知道該怎麼評價弗雷拉的運氣。當她帶著一眾學員們乘著巨翅翁來到外海時,赫然發現那兒的戰況是前所未有的激烈——幾個人形傲然停立在半空中,倒也不全力攻擊,只是不斷地出手干擾著,不讓浮空城空中部隊將海中怪物引誘上來。

  那幾人很謹慎,一直與海面,與最靠近外海的、潘多拉學院所在的教學城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他們的態度也極其傲慢,遇上突然加強火力的浮空城部隊,便將他們悉數打入海中,再三三倆倆地發出取笑的聲音。

  弗雷拉看明白了。他們並沒有想要在這兒和浮空城主力火力杠上的意思。水神殿打的主意,是儘快將這片海域污染,逼退塞壬,從而全方位地包夾浮空城!

  弗雷拉心底一沉。她知道,這只是個時間問題。

  對怪物組織的研究並沒有取得任何進展,這意味著他們沒有任何方法徹底消除愈發嚴重的迷障。斯普蘭多他們已經在商量著讓大不列羅城進一步退去外海,所有塞壬暫居浮空城的事宜,就在前些天,她還在街道上偶遇了行色匆匆的迦埃薩。

  縱然明知大局註定如此發展,但水神殿這番咄咄逼人的姿態也不免讓人心頭火起。弗雷拉立在巨翅翁的頸背的最高處,沖戰場上的己方人員紛紛出聲打過了招呼,眼睛便開始不懷好意地打量著眼前的戰局。

  半晌,她勾了勾嘴角,在眾目睽睽之中閒適地盤腿坐了下來,一邊示意巨翅翁小範圍地盤旋著,一邊拿出一個爆彈橙子和一個給壺豚做著玩兒的小型助飛器,又擺出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煉金工具和一小盒整齊排列的噴氣藥劑來。

  唔,雖然對於組裝類的煉金她並不是特別擅長,但這點兒思路明確的小改造對於她而言,應該還不在話下。

  半晌,她抬頭,善解人意地在一片好奇渴求的眼光中好好展示了一番手上的新玩意兒。

  橙子原先的果蒂部分被接上了拆去滑翼部分的助飛器,不知道弗雷拉究竟用了什麼方法,看著還挺牢固。助飛器的尾端接有一根藥劑管,藥劑管大半部分埋在了助飛器的金屬外殼裡頭,只露出一個圓形的尾端。

  「……做了一個螺旋,在端口放了一片簧片。藥劑管還是比較脆弱的。」弗雷拉一路解釋下來,在學員們或不解或了悟的目光中,思考了一小會兒,又掏出了一個肚大嘴小的透明大瓶子,拔出卡在瓶口的細長排筆,就著筆鋒上沾著的黏稠狀粉色熒光液,在橙子爆彈的表皮上三下兩下繪製了紋樣挺漂亮的小型煉金陣。

  「光滑紋樣!」有眼尖的學員立刻認了出來。

  「減小點兒阻力。」弗雷拉肯定道。

  「往前一點兒……右邊,右邊。對了就這兒。」隨著弗雷拉的指令,巨翅翁在移動了一小段距離後又開始小幅度地穩定盤旋。弗雷拉看著擠擠挨挨跟在她身邊的、眼睛亮得能放出光的學員們,不禁擺了擺手:「別,別這麼看我。你們也看到了,這是個新玩意兒,成不成功還不一定呢。」

  說是這麼說,弗雷拉心裡對這個新發明的信心卻有足足九成九。

  這並非源於她對自己身為大煉金術師的自信,而是源於她對煉金基礎幾乎完全吃透的深入瞭解。

  現在,他們所在的海域稍微偏離了火藥味漸濃的主戰場,也沒有與怪物們糾纏在一起的、戰鬥中的塞壬。她能夠看到,就在他們下方,塞壬們嚴正以待地站成了一排,正與不遠處幾個影影綽綽的大塊頭相互對峙著。

  沒有比這更好的靶子了。

  弗雷拉抬手一拋,那多了條尾巴的橙子爆彈發出了一聲呼嘯,眨眼間便直直沒入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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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奇蹟的城池 第二十九章 弗雷拉的新戰術

  下一刻,一聲彷彿直擊心臟的悶響讓所有人都不禁繃緊了脊背。

  「啊啊啊——」

  「怪,怪物出來了!」

  一直坐在教室之中、幾乎從未經歷過血色洗禮的學員們終究還是嫩了些。那扭曲的肢體破出水面的兇險景象和震耳欲聾的淒厲嘶嚎讓有些孩子不由自主地尖叫出聲。

  弗雷拉始終好整以暇地靠在巨翅翁脊背的扶欄上,似笑非笑地回頭看了學員們一眼,挑眉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便輕盈地倒躍而出!

  接下來,學員們目瞪口呆地看著弗雷拉在那幾條扭曲的肢節上遊刃有餘地來回跳躍著,屢屢引得那怪物自殘。

  倒黴受到了爆彈重擊的那隻怪物在弗雷拉的挑釁之下,終於怒不可遏地整個浮上了水面。

  正合她意!

  很快,弗雷拉便找到了這隻怪物的心臟所在。

  在一片驚呼聲中被一條觸鬚擊中、以柔體術卸去大半力道、等待、蓄力、團身、機巧地避過又一輪攻擊!

  令人眼花繚亂的一瞬過後,弗雷拉穩穩地落在了那怪物的心臟上方!

  她的腳下,是五六個擠擠挨挨長在一起的、嚴重凸起且不安轉動著的巨型眼球。

  嘖,真噁心。

  弗雷拉嫌惡地看了一眼,抬頭呼哨了一聲,看到巨翅翁朝這裡飛來了,才往腳下砸了幾個葡萄爆彈。

  盡力避開那些飛濺的肉塊和身後猛抽而來的一條刺鬚,弗雷拉順利地攀上了巨翅翁脊背上垂下的那條梯索。

  還沒完呢。

  在空中晃悠著,弗雷拉循著巨翅翁掉頭的慣性,將手中的一個膜包掂了掂,翻轉手腕狠戾且精准地砸向了那剛剛被炸得血肉模糊的部位!

  待弗雷拉爬上巨翅翁脊背時,眾人剛剛放下捂緊了耳朵的雙手,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眼尖的學員們都看到了,弗雷拉最後拋出的那膜包在接觸到怪物時便被震碎了,爆出一汪深綠色的、應當是以煉金酸為主要成分的液體。但在那一片血肉模糊間,似乎有一個小點兒的膜包依舊堅固著,隨著那怪物被迅速腐蝕的組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下沉著。

  透過爛唧唧的眼睛,一點兒一點兒地沉到黃白色的腦子裡去。這過程中,那怪物劇烈地發著抖,身體卻好像是僵直了,只能不間斷地發出似乎能夠洞穿靈魂的、噩夢般的痛叫。

  那景象,實,實在太重口味了。

  「最,最後那一下爆炸是?」潘多拉學院的學生們都有一個強健的心臟,他們很快緩了過來,比較敏銳的學員已經開始發問。

  「這個。」弗雷拉揚了揚手,將手中的晶石碎片隨風扔到了大海裡,「遙控爆彈。我總得等巨翅翁飛得高點兒吧,要不那玩意兒炸開濺了一身——」

  眾學員不禁又往方才激戰的海平面看去。那怪物的心臟已經粉碎,它的殘軀開始迅速地自燃成灰。

  就在這麼一段短短的時間裡,眼前這人,乾淨俐落地殺掉了一隻怪物!

  「這是我的戰鬥模式。」弗雷拉擦乾淨匕首,一個漂亮的動作將它滑進了大腿處的皮鞘裡,「煉金術,柔體術,和天眼的配合。」

  「煉金術是什麼?」弗雷拉問。

  眾人稍微愣了愣,接著,有人說煉金術就是煉金術,有人說煉金術是一門古老而高貴的學科,有人則開始講起了煉金的起源。

  弗雷拉打斷了他們的話:「在戰場上,煉金術,就是戰技。」

  「能給自己帶來活路,將敵人置於死地的戰技。」

  「如果煉金對於你而言是種是一門『學科』,那麼自今日起,最適合你的地方是潘多拉學院的實驗室——你會成為一位優秀的研究者,你將為煉金術的傳承和開拓作出重要的貢獻,但你在戰場上,永遠是那個最容易死掉的兵。」

  「並且,或許你將永遠無法成為一名真正意義上的大煉金師。」

  「……可我以為偉大的煉金術師應當是淵博的,端莊的,溫和而智慧的,而不是,而不是——」那忍不住出聲的學員吞吞吐吐了半天,終於在弗雷拉鼓勵的眼神下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而不是像那些魯莽的傭兵……」

  弗雷拉被他的形容逗笑了,她看了看周圍的學員們,見有些學員向那發話的男孩子投去了明顯不贊同的眼神,而另一些卻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歲月變遷,上古時候的煉金術雖然精妙,但總有那麼些煉金方要麼因為原材料難尋,要麼因為成品作用不大而漸漸被淘汰。」見大家都點了頭,弗雷拉才笑著說了下去,「如果只有從上古時候,第一次大陸戰之前傳下的煉金方子,你們還願意學煉金麼?」

  眾學員想了想,有那麼幾個點頭說願意,但大部分學員們還是在一番思考之後,真實地搖了頭。

  「你們對煉金的熱愛讓我敬佩。讓我來說的話,我是不願意學的。」弗雷拉坦率地攤攤手,「因為它對改善我現在的生活,並沒有太大的幫助。」

  「一門學科或是技藝,它必須要對我們的生活有所幫助,我們才會願意將它發展下去。這樣看來很明顯——煉金術之所以能夠延續,是因為隨著人們生活環境和方式的改變,它也相應地延伸出了新的煉金發明。所以,煉金術的生命,其實是由那些不斷發明創新的煉金術師們在時間的長河中一點一點地延續下去的。」

  「而發明源自於需求。」弗雷拉頓了頓,讓學員們好好地吸收完她話語中的信息後,才接著往下說,「一名常年待在實驗室中的煉金師,是不會知道腐蝕油膏在劈砍力道的附加之下,對於布甲、皮甲、鱗甲、鋼甲分別有怎樣的腐蝕效果的,這樣,他就不可能調配出濃度剛好而成本適當的腐蝕油膏。沒有切身體會過需求,是不可能做出好的發明來的。」

  這也是弗雷拉前一陣子剛剛想通的、角婆婆這些年只專精於神血激發研究的緣故。

  面對一個沒有題面的問題,神祗都無法給出正確的答案。

  弗雷拉很高興看到煉金術正在她所愛的城市中漸漸復興。但她並不希望煉金一脈最終走上了與魔法一脈相仿的道路,只能端坐在知識的神壇之上,冷冷地旁觀著平凡世界的生活。

  對於布爾村的遠古遺民而言,高深的煉金術他們沒能,也不想去掌握,煉金在他們手中只是一項平常的生活技藝,如同燒菜端碗,能夠隨時拾用。或許是先入為主的關係,在弗雷拉看來,煉金術正應該以這樣的一種姿態出現在大部分人的面前。

  煉金術是一門人人都可以學習的學科。她希望煉金術能夠普及開來,改變更多人的命運,而不是可笑地將那些無價的知識鎖在書櫃裡,變成一堆廢紙。

  「我或許可以不專精於製造武器。」話題討論開了,學員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我並不喜歡殺戮,我可以做一名專精於生活製造的煉金術師。」

  弗雷拉點點頭:「你說得對,這的確是個好出路。」

  「但追根究底,你還是在將煉金術與我們的生活劃開距離——與那些你認為魯莽和血腥的戰爭,殺戮,以及毀滅。聽我說,如果在生死攸關的時候,你都不能將煉金術從高貴的神壇上扯下,變為自己稱手的技藝,那麼在普通的生活之中,你又怎麼能?」弗雷拉的聲音很平和,所述內容卻相當地尖銳。

  「當然,我說的不全對。」弗雷拉愉悅地聳了聳肩,「你們需要自己考量。」

  毫無疑問,學員們,被完全說服了。

  弗雷拉往水神殿那方不著痕跡地瞥了幾眼,自己挪到了一個在巨翅翁盤旋中完全可以看到他們動靜的角度,才開始招呼學員們跟她一起製作新型橙子爆彈。

  出乎她意料的是,有超過半數的學員也相當警惕,刻意地選擇了能夠儘量全面觀察到對方的位子坐下。

  哈,果然有不少是武學出身的,反應相當敏銳麼。

  能享受角婆婆授課待遇的學員,算是在煉金上小有所成。弗雷拉的發明又一向不重於繁複,很快,在眾人的合力之下,成品的新型橙子爆彈滿滿當當地裝了三大箱。

  在這過程中,弗雷拉則是一心兩用,將這些學員們觀察了個仔細。

  一共十一個學員中,有三名塞壬,一名鷹族獸人,一名……手臂和軀幹之間連著厚厚翼膜的……

  「異人?」弗雷拉挑眉問。

  「異人。」那少年一頭短而捲曲的黑髮,額頭飽滿,眼眶深邃,笑起來有尖尖的虎牙,「我可比你幸運多了,弗雷拉,我從小在浮空城長大。」

  弗雷拉做了個苦惱的鬼臉:「好吧——你能飛麼?」

  「噢這是當然。」他揮了揮手臂,卷起一陣不小的風,「這麼漂亮的翅膀可不能是擺設。」

  「很好。」弗雷拉拍拍手,將幾個長著翅膀的都叫了過來,「都能飛麼?飛得都不錯吧?」

  她得到了眾口一詞的肯定回答。

  「那麼,」她慷慨地將整兩箱爆彈推了過去,「這是你們的了。」

  「無論怎樣,水中的阻力總是比空氣重要大得多。」弗雷拉和他們詳細說著她的計劃,「你們看不見,一會兒還是由我將那些大塊頭炸上來。隨後你們便帶著它們出發,選定一個最不合自己眼緣的傢伙,俯衝,盡可能近、盡可能精准地投擲,然後再回來——辦得到麼?」

  大力點頭!

  弗雷拉看著眼前一排放光的眼睛,也不忍心再吊他們胃口,俯身拿了一個爆彈在手中拋了拋,讓巨翅翁朝左前方飛去。

  一個爆彈呼嘯著沒入了水中。

  在一陣嘶吼和海浪的翻卷聲中,弗雷拉提高了聲音向後招呼道:「你們誰飛得最好?」

  出乎意料的,這一次,在通常誰也不服誰的潘多拉學院中,第一的寶座理所當然地讓給了一個人。

  「盧比飛得最好。」

  「是吧肯定是這傢伙。」

  「雖然不甘心——」

  是那名長著骨翼的異人。

  「嘿,」那黑髮少年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尖,隨即又驕傲且自信地挺起了胸膛,「我叫盧比。」

  「好的,盧比。」弗雷拉讓巨翅翁飛得高了些,然後指著在海浪間捲曲的怪物身軀,「你先來?」

  畢竟這是真槍實戰,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弗雷拉自認最多保下一人。

  望著盧比將橙子爆彈抓在了手上,弗雷拉有些好奇。盧比應當要通過揮動手臂來扇動他的翼膜,從而完成「飛行」的動作。這樣的話,他又要如何投擲爆彈?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盧比信心滿滿地走到了護欄邊,輕盈地翻了下去。

  他的身形似乎在空中……停滯了一瞬?然後,便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極快地朝著那怪物俯衝了下去!

  弗雷拉興味地眯了眯眼——她看出來了,盧比真正強大的異能,在於對氣流的操控力和親和力!就像他剛才,將自己懸浮在空中一樣,他是通過對氣流幾乎神技一般的操縱,使得自己具有滯空能力的!他那對顯眼的翼膜,只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剛才的風,恐怕也是這傢伙在故弄玄虛了。

  不知道他對氣流的操控量是否有限制……弗雷拉看著盧比還算靈巧地避過了怪物的一次甩尾襲擊,認真思索著。若是沒有限制,或者限制可破,這名叫盧比的少年的未來將不可限量!

  正在弗雷拉思考間,盧比靈活地轉換著姿勢,幾次驚險地躲過怪物的攻擊,終於抓到了一個相當不錯的機會——他狠狠砸下手中爆彈的時候,距離怪物的軀體不過等身之長!

  弗雷拉吹了一聲口哨,在爆彈的轟響中帶頭鼓起掌來。她絲毫不擔心能夠操縱氣流的盧比是否可以安全抽身。

  果然,片刻之後,幹拔而起的盧比一臉嫌惡地擦拭著臉上的碎肉組織,晃晃悠悠地繞了個大圈飛回巨翅翁處。

  其餘幾名擁有飛行能力的學員早就等不及了。收到弗雷拉的示意後,其中一名塞壬等不及為凱旋而歸的隊友慶祝,便迅速地飛離了巨翅翁的脊背。

  他也很好地完成了任務。

  接著是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做得很好。」弗雷拉發現自己還真沒什麼好挑剔的,於是她拍拍手,將飛行隊員們召集了過來:「我沒什麼好教你們的了,現在,來,把你們的布兜都裝滿,放輕鬆些。」

  「你們只需要發揮出方才五分之一的水準,飛過去,對準那個噁心的傢伙,將你們手中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狠狠地扔下去。」

  「現在——出發!」

  ——————————————————————————————————

  比起神采飛揚投擲著爆彈的飛行隊員,剩餘的一多半學員就有些沉悶了。

  弗雷拉彷彿沒有看見一般,只是靠著扶欄,不時地為飛行隊員們指明怪物心臟的方位,並及時地奉上歡呼和掌聲。

  很快,第一隻被引誘上來的怪物在一片轟鳴聲中化為了灰燼。

  有了第一隻,就有第二隻,第三隻。

  漸漸地,未能有表現機會的學員們也被很好地調動起了情緒,跟著弗雷拉一同為他們的同伴歡呼著。

  「你們造成的威力,並不一定就比他們糟——別忘了,我剛剛也只用了一顆爆彈。」

  然而,就在一片歡呼聲中,巨翅翁突然猛地嘯叫了一聲,不顧背上的乘客們便是一個幅度極大的側滑!

  歡呼聲立刻轉為了帶著些恐懼的尖叫。弗雷拉倒是站得很穩,她頭也不回地扔出幾個大卷軸,同時伸手拉住將將要被拋出巨翅翁脊背的一名學員。

  元素護盾被攻擊的悶響聲在他們身後猛然爆開!

  幾乎是同時,弗雷拉以腳尖勾過一箱裝滿了爆彈的箱子,三個橙子爆彈分別以刁鑽的角度直直飛出!

  「偷襲的嘴臉真難看。」弗雷拉對著因慌忙避開爆彈而被迫退開老遠的水神殿強者聳了聳肩。

  終於還是忍不住出手了麼。

  她隨意地朝那個方向揮了揮手,沖著學員們道:「我們的任務來了。」

  ———————————今天是不知道有沒有BUG的浮空城時間軸——————————————

  以第一章故事開始那一年為零年算起的話——

  【638年前】紅方帝國縱容死靈法師製造亡靈潮,菲奧等精靈趁亂叛逃出聚居地,精靈們以祈禱換取森林女神之力全滅亡靈,並將叛逆者驅逐至陰影位面。

  【368年前】菲奧的長姐,妮西茲破開空間重回主位面,與刺鳥先祖達裡奧斯相戀並誕下子息,使得達裡奧斯成為新興大家。

  【312年前】菲奧來到主位面。

  【292年前】大煉金師從遺跡中引回拜安蒂洛法的生魂。

  【253年前】剛滿200歲,舉行過成年大典的斯普蘭多在海域中偶遇門西勒,成為至交。

  【191年前】獨角獸夏蘭德墮落為夢魘。

  【167年前】遺跡中,夏邇、菲奧與斯普蘭多三人結識。

  【110年前】雙生子路易莎與安妮逃往耶加島,與翼龍王帕爾卿科相遇。

  【103年前】精靈王攜少精靈王造訪布爾村與帝都異人團。

  【31年前】門西勒被人為封去記憶後強迫甦生。

  【28年前】夏邇三人籌劃已久的浮空城建立。

  【16年前】帝都發生暗潮之嘩變,弗雷拉出生。

  ——————————————————結束w——————————————————————

  有興趣的姑娘可以大致推算一下他們的年齡噗哈哈。

  菲奧是真․老妖怪/w  城主大人果然是最年輕力壯(?)的吧!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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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5:50:07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奇蹟的城池 第三十章 人體煉成的軀殼

  出於陰暗的小村姑心理,對於那種將「高高在上」糊了一臉的牛逼存在,弗雷拉總是樂意抓住一切條件,明裡暗裡地將他們扯吧扯吧折騰至死。

  看到兩名水神殿強者終於忍耐不住,氣勢洶洶地朝這邊過來了,弗雷拉其實是老懷大慰的。

  弗雷拉先是吩咐了巨翅翁繞著還在專心與怪物們作戰的飛行隊員盤旋,而後,她將一個明黃色的小玩意兒黏到了自己的喉頭,沖著某個方向說道:「迦埃薩,你還沒看夠麼。」

  被放大了十幾倍的聲音在整個海域上方迴響著。不一會兒,妖氣逼人的塞壬族二王子帶著一小對親兵,扇著在陽光下顯得尤為漂亮的翅膀,撲啦啦地飛了上來。

  親兵們上前攔截見勢頭不好準備後撤的水神殿強者了。迦埃薩則悠悠地飛到了巨翅翁的背上,眼睛不住往那一箱子爆彈瞄。

  「嘛,稍後咱們來討論討論你的新玩意兒?剛才的戰術也挺有趣兒。」

  這是講條件來了。

  弗雷拉慷慨地直接拿起一個新型橙子爆彈塞到了迦埃薩手上:「隨便試用。」

  「謝——」

  「試用價五枚金幣一個。」弗雷拉補充道。

  「來來,你們聽我說。哪幾個是走力量路線的?……好,那你們就……有沒有走敏捷路線的?誒誒太棒了,這是你們的任務……」不顧迦埃薩翻騰的內心,弗雷拉自如地將學員們召集了起來,商量著她方才盤算好的對敵策略。

  「……每個人的戰鬥路數都是不同的。之所以只給你們留了一箱爆彈,因為我認為你們需要學會如何在有限的範圍內造成最大的殺傷——比如像我方才一樣,用兩顆爆彈殺掉一隻怪物——當然,你們可以做得更好。」給學員們打入最後一支強心針之後,弗雷拉揮揮手,「那麼,各就各位,弄死他們。」

  水神殿的客人們,既然來了,那就……不用走了!

  ——————————————————————————————————————

  這裡畢竟毗鄰浮空城,正下方又是塞壬們的聚居地,主場作戰的巨大優勢讓整個戰鬥雖然在過程中驚險迭出,但在結果上卻毋庸置疑。原本一直保留著安全距離的水神殿強者們一個不慎,打算來捏弗雷拉這幫喜歡製造麻煩的軟柿子,卻不想自己被反過來捏得一把稀爛。

  浮空城一方協同塞壬們,毫不客氣地收割了三條性命。其餘幾人雖然得以逃竄,但無一不是掛了重彩的,應當在短時間之內是無法再來耀武揚威了。

  此時,弗雷拉將初戰告捷而處於最高興奮點的學員們扔在了一遍,仔細打量著眼前毫無生氣的一具軀體。

  這是一名看著年約三十的女武者。在迦埃薩準備以自己的長槍貫穿她的身體時,弗雷拉不顧危險地喊了急停,並幾乎消耗了全部的精神力,艱難地將女武者的靈魂撕裂。

  因此,除開那些輕淺的皮肉劃口和其右手腕上的骨折,這具屍體保存得幾乎算是完好。

  在亂戰時,弗雷拉以自己敏銳的煉金師直覺發現了這具軀體的與眾不同。

  當這具軀體還有生命的時候,她幾乎算是此次最為難纏的對手。她的移動幾乎沒有聲音,力大無比,速度也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但奇怪的是,她似乎並沒有能夠與之相匹配的招數和戰鬥意識。

  這只能說明一點——她的靈巧,力量和速度,並不是她一點一點鍛煉起來的。

  弗雷拉的腦中瞬間浮現了數年之前,在布爾村外的蘑菇林中,那個悄無聲息出現的身影。

  人體煉成的傑作,拜安蒂洛法。

  弗雷拉稍微緩過來一些,便迫不及待地上去掰開那雙已經毫無生氣的、似乎同尋常人沒有什麼兩樣的手。

  ——果然。

  她在那灰撲撲的指甲末端,發現了一絲若隱若現的金色。

  人體煉成的標誌。

  弗雷拉強壓下心中的興奮,將磨磨蹭蹭不肯走的迦埃薩有些無禮地踹回了海中,讓巨翅翁迅速返回了浮空城。

  丁奇夫人的靈魂容器,找到了。

  在丟下手頭一切事物,忙碌了整整一天之後,煉金實驗室中的弗雷拉、丁奇先生和角婆婆三人望著在金色半透液體中適應良好的軀殼,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可用!

  這具軀殼在被裝入上一個靈魂的時候,被以奇怪的煉金方式打下了銘刻。在沒能找出完全抹去銘刻的方法之前,貿然裝入一個新的靈魂,或許會產生排異,從而引發堅固度和靈活度的隱患。但就目前看來,這對於丁奇夫婦而言,已經是個相當不錯的選擇了。

  「其實,有銘刻排異反而是件好事,以後遇上了更好的軀殼,丁奇夫人可以輕鬆替換而免遭靈魂黏連之苦——話說我這邊有一套魂體穩定性熔煉的原料——」

  弗雷拉的話還沒說完,就收到了丁奇先生一個大力的擁抱。

  「小弗雷拉,你棒極了……棒極了。」

  與這邊的其樂融融不同,角婆婆依舊是板著一張臉,逕自走近了那裝盛著滿滿淡金色溶液的透明圓柱形立柱,轉著圈觀察著裡頭漂浮著的軀體。

  「這是……舒臘爾家的作品。」

  聽到角婆婆嘶啞呢喃的聲音,弗雷拉拍了拍丁奇先生的肩膀,也走近了仔細瞧著。

  「看,舒臘爾家的紋章。」角婆婆伸出乾枯暗黃的手,彎卷的指甲在立柱壁上劃出了細細的摩擦聲。

  順著角婆婆的指尖看去,弗雷拉很快在那軀殼的後脖頸處發現了一個金幣大小的紋樣。但不巧的是,繪有紋樣的那塊皮膚似乎是被迦埃薩的軟鞭狠狠蹭過,留下了一指半寬度的劃痕。

  弗雷拉微微皺眉。

  這個圖樣有些熟悉。

  不等她細想,丁奇先生也加入到了討論之中:「果然麼?我之前便猜到是他們家,人體煉成在許久以前轟轟烈烈了一段時間,但有幸流傳到現在的,也就只有舒臘爾家一派了。」

  「舒臘爾親王是煉金世家?」弗雷拉有些驚訝。

  「煉金世家?」丁奇先生彷彿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不不不,帝國親王是煉金世家的話,煉金一脈又怎麼可能沒落至此。雖說舒臘爾家的確曾經出了不少驚采絕豔的煉金術師,但無一例外都和家族產生了或大或小的矛盾——這簡直如同詛咒一般——從而脫離家族自行流浪去了。有意思的是,舒臘爾家在他們生前端著架子對他們不聞不問,待他們死後卻巴巴地動用大量人力物力搜尋煉金師們的遺骨遺物,風風光光地將那些玩意兒請回祖宅。所以千百年來舒臘爾家總是重複著這樣的循環:年輕的成員從家藏書籍中得到煉金傳承,然後與家族產生矛盾,離家出走,老死在外頭,他的筆記心得則被悉數收回,成為另一名新生成員的啟蒙之物。」

  「舒臘爾家,專精人體煉成。」角婆婆補充道。

  「奇了怪了,這幾百年的舒臘爾家長明明都是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之前退避南部那一招更是做得妙極了,怎麼突——」丁奇先生收住話頭,有些奇怪地望向匆匆告了一聲便急急向外跑去的弗雷拉,「誒這是怎麼了?」

  人體煉成,人體煉成!

  ……

  一瞬間,弗雷拉腦中彷彿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她顧不得禮節,迅速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帳篷,一番翻箱倒櫃將她已經許久不曾翻看過的,來自於布爾村拜安蒂洛法饋贈的煉金筆記。

  弗雷拉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迫不及待地翻看起這幾份筆記來。

  很快,她如願地在一頁卷邊的角落,找到了那位大煉金師隨手塗鴉的舒臘爾家徽,旁邊還有一隻張牙舞爪的、長著一口尖牙並朝家徽噴射著火焰的龍型怪獸。

  ……相當深刻的怨念。

  弗雷拉重重呼出一口氣,閉上眼,靜心仔細比對著這有些走形的手繪家徽和那具軀殼上殘缺的紋樣。

  是的,是一樣的。

  那名在等待中逝去的大煉金師,果然出自於舒臘爾家!

  而且——

  她有些凝重地從壺豚的空間中拿出了一枚製作精美的徽章。它的紋樣被雕刻描繪得纖毫畢現,而且拿在手中相當有分量。

  一柄斜置的雙手巨劍和一圈環繞它的冬青枝的圖案。它上面藏著機關,曾經割破了弗雷拉的手指,並且,對她的血液產生了強能量反應。

  這是,舒臘爾家的家徽。

  弗雷拉將這沉甸甸的玩意兒拿在手中,無意識地擺弄了一會兒,終究撇了撇嘴,重新將它丟去空間中某個不知名的角落。

  ————————————————————————————————————————

  一月過去。

  外海的形勢愈發吃緊。大量的怪物洶湧而至,將海水污染得不成樣子。之前已經被預見的、塞壬們放棄海防的一天終於到來,浮空城不得不一邊頂著終於開始小規模進攻的水神殿陸上軍隊,一邊攔截似乎又變得更加兇惡的怪物,掩護著塞壬們向浮空城中撤退。

  「謝謝。」弗雷拉從夢魘背上漂亮地跳了下來,親昵地蹭了蹭那雙尖耳,「等著我的好消息。你也要小心。」

  夢魘微濕的眼睛望著她,一眨不眨。

  半晌,弗雷拉妥協地俯下身,歪著脖子湊了過去。

  夢魘如願以償地在她側臉上舔了一口。

  「……祝我們好運。」

  說罷,弗雷拉轉身,腳步匆匆地趕往走廊盡頭的煉金實驗室。

  丁奇夫婦已然抵達。丁奇先生望向弗雷拉的眼中有著無法掩飾的忐忑,焦急,與期盼。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溫在坩堝中的,最重要的羅延之心,已經到了恰到好處的火候。

  而原本說好了要來監督旁觀的角婆婆卻遲遲沒有出現。

  丁奇夫婦只是安靜等著,並沒有發話催促。弗雷拉有些擔憂地到走廊上張望了一番,回頭最後檢查了一遍所有或許會用到的原料與器材,當機立斷道:「我們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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