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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大隻的魂 -【浮空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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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2:04:33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空中的新生 第三章 牧馬少女上街去

  在與這段時間照顧她的路亞、蘇亞姐妹相互熟識了之後,弗雷拉又四處串門解決了一些瑣事,也打聽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姐妹倆帶著弗雷拉認識了一群好心腸的姑娘,大家嘰嘰喳喳地告訴她要如何用最快捷的方式到達火與金,順帶介紹了一些不錯的服飾店與甜品店。

  弗雷拉謝過大家,並一一記下了。

  第二天天才亮,弗雷拉便迫不及待地醒了。望望天色,只好聳聳肩拿起昨晚讀到一半的煉金筆記打發時間。太陽差不多到正空的時候,弗雷拉自己的筆記又增添了滿滿四面。她舒展了下筋骨,叫過正在順毛的壺豚,便沿著昨天女孩子們指明的路線出發了。

  浮空城有三個階面。第一階面直通地下的邊陲之地,是主要的居民居住地,也是城衛隊、傭兵以及賞金獵人公會的駐紮地;第二階面是繁華的商業區,以中央的千人大廣場為中心,周圍的商鋪酒館一應俱全;第三階面正是弗雷拉現在所在的地方,整個階面只劃分為三塊——潘多拉學院,弗雷拉暫時居住的教師公寓,以及城主府。

  於是,要去火與金的話——

  「需要乘坐升降梯,前往第二階面。」弗雷拉眯著眼,讀出小筆記上的指示,「因為有一些遠……所以要先去驛站乘坐……陸行鳥?」

  走過兩條街道之後,弗雷拉拎著一小袋蘇亞妹妹贊助的苞圷,茫然地站在一個長長的尖頂木屋前面。木屋像她熟悉的馬廄一般被分為一個一個隔間,裡面站著一隻隻……羽毛鮮豔的陸行鳥。

  陸行鳥顯然是一種活潑的生物。見到弗雷拉,有撲喇翅膀的,有搖頭擺尾的,有哢噠嘴巴的。咕咕呱呱的響亮叫聲更是此起彼伏。

  旁邊一位飼養員模樣的年輕婦人趕忙走過來,親切地笑道:「小姑娘第一次來陸行鳥驛站吧?請跟我來,我們家巴姆和紅尾巴的脾氣最好了——來請注意腳下——好的小姑娘真棒!」

  弗雷拉嘴角微抽,這才想起在眾人面前,自己可是一個眼部綁著白布條兒的盲人。

  弗雷拉跟著婦人來到兩個小隔間前面。她首先就注意到了紅尾巴——是的,陸行鳥的羽毛大多鮮豔,但整個肥而翹的尾巴都長得亮紅亮紅的,也是顯眼至極。

  而且……脾氣確實挺好的樣子?弗雷拉看著它水汪汪的眼睛。

  「謝謝,那就麻煩紅尾巴了。」

  婦人依言將紅尾巴牽了出來,仔細將韁繩交到了弗雷拉手上:「姑娘去哪裡?城主府和升降梯都是三顆苞圷,公寓東側的話是一顆,潘多拉學院南門需要八顆苞圷喲。」

  「升降梯。」弗雷拉答道,「是要,呃,現在就把苞圷給紅尾巴麼?」

  「不必,」那婦人笑道,「到達目的地的時候給它就好。姑娘騎上去吧?」

  弗雷拉手忙腳亂地爬了上去。紅尾巴倒是依舊昂首挺胸,一動不動。

  「紅尾巴,要好好對待淑女喲!」婦人拍了拍紅尾巴的大嘴。

  紅尾巴哢噠了下嘴巴,扭扭身子確認弗雷拉已經坐好了,便快而平穩地跑了出去。

  ——————————————————————————————————

  「哇哦……哇哦。」弗雷拉下來的時候,簡直就是意猶未盡!

  陸行鳥的速度遠遠超出了弗雷拉的預計!那種又快又穩的感覺簡直讓她舒適極了。而紅尾巴似乎也感受到了騎士的心情指數十分良好,在弗雷拉的一聲微驚之中雙腿發力,在空中躍出了一個平穩的拋物線,又輕柔地落地,奔跑起來。

  弗雷拉很快便適應了,並且開心地笑出了聲。這感覺可比騎馬好了不知道多少!

  靠近升降梯的驛站到了。初次搭檔的坐騎與騎士相處愉快,反而覺得目的地來得實在太早了。

  帶著壺豚靈活地跳了下來,弗雷拉將全部的苞圷都倒進了紅尾巴脖子上掛著的編織袋裡頭。

  「019號。」弗雷拉記下了紅尾巴的號牌,親昵地拍了拍它的大嘴:「再見了。你是個好旅伴。」

  壺豚也湊前去,在紅尾巴的嘴上吧唧親了一口。紅尾巴眼睛眯了起來,愉快地哢噠了幾聲,便自覺地走進了其中一個空著的隔間裡。

  弗雷拉朝它揮揮,便轉身朝醒目的升降梯走去。

  那根本,就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的平臺。從這邊望去,依稀可見平臺上陰刻著巨大而繁複的花紋。

  弗雷拉一路小跑著過去,就看見那升降梯的中心立起了一條挺長的杆子,看著很結實,杆子頂上穩穩當當地戳著一個四面晶體,每一面都在做著相同的倒計時。

  「四十八,四十七,四十六……」

  她跑到平臺上站定。今天人不多,平臺上空空蕩蕩的。她左右瞧了瞧,又往平臺中間挪了幾步。

  「三,二,一。」

  整個升降臺突然籠罩在一片紅光之內,並發出了悠長嘹亮的鳴笛聲。

  雖然早有準備,弗雷拉還是被嚇了一跳。

  「這是……結界?」儘管腳下的升降梯正在顫動,感覺到了元素波動的弗雷拉還是向邊緣走了幾步,伸出手指戳了戳。

  啊……的確是。

  蒙在白布條之後的眼睛眨了眨。在此之前,她可是從來看不到結界的!

  果然,她集中精神盯著那結界數秒之後,那一塊的紅色開始慢慢淡去。

  唔,新長回來的眼珠子變得更好用了。弗雷拉挺開心地整了整布條,一心一意地開始升降梯的初體驗。

  升降梯在平緩地下降中。四周都是暗的,但借助頭頂上的光源,可以看到周圍的石壁上也雕刻了不少不知道做什麼用的陣圖。

  突然一陣猛烈的顫動傳來。弗雷拉穩住腳下,才適應了突然強起來的光線,便被眼前的場景驚得目瞪口呆。

  「天,天空?」

  被紅色半球形結界籠罩的升降梯,正帶著他們從高空平穩地降落。弗雷拉仰著脖子看了又看,目之所及卻只有飄過周身的雲層以及一片藍天。

  「通道呢?第三階面呢?」

  「這是斯普蘭多的魔法啾。天幕魔法。將外面的天氣直接傳感到第一階面和第二階面來,讓大家都可以曬到太陽啾。」壺豚搖頭晃腦地解釋道,一邊用鼻子點了點弗雷拉的臉頰:「快低頭。你是盲人啾。」

  弗雷拉心中依舊震撼著,這太真實了!雖然她對整個魔法體系完全沒有瞭解,卻也覺得這至少是傳說中大魔導師手筆!待壺豚有些冰涼的小鼻子又戳了戳她,她才趕忙低頭,順勢朝地下望去。

  千人大廣場。這個名字甚至無法體現它十分之一的繁華。

  滿街奔走的陸行鳥,天空中掠過的各種有翼騎寵,和緩緩行進的單桅飛船讓弗雷拉眼花繚亂。隨著升降梯的下降,各種叫賣嬉鬧聲漸漸清晰,帶著一股濃濃的商味兒撲面而來。

  弗雷拉暈乎乎地走出了升降梯。她置身於千人大廣場的中心,耳邊還依稀能聽到升降梯倒計時的滴滴聲,但很快就被各種此起彼伏的叫賣聲給襯托得微弱起來。

  升降梯下去了。中間的大洞立刻封起了一面藍色的結界,已經有幾個小孩子提著有自己半身高的籠子嘻嘻哈哈地從上面跑了過去,籠子裡長著誇張羽冠的彩色鳥兒受驚地尖叫著。

  圍繞著千人大廣場中心的,是一圈兒中等規模的噴泉池子。水池邊上是一圈漂亮的、磨光了的石塊,卻被人細心地挖出了幾個凹格,嵌進了一個階梯和若干木椅。眼下正有許多人坐在木椅上休息,有些商販乾脆將小東西擺在那兒叫賣,其中一個兜售著尖頂帽子的商人特別受歡迎,他賣的每一頂帽子上都有一隻嫩黃色的小雞仔繞著帽子尖兒飛。

  弗雷拉被人群帶著,昏昏沉沉地走著,只恨自己沒有多生一對天眼。她正用力扭著頭想要看清那邊噴泉池子裡的雕像,卻肩膀一痛,撞到了人。

  「城……夏邇?」

  身著黑色斗篷,帶著寬大兜帽的夏邇微微抬了抬帽檐,頜首道:「去火與金?」

  「啊,是的。」弗雷拉向左側身避開一隻呱呱叫著奔跑過去的火雞,又向右側身避開了追逐著火雞的年輕小夥子,「你也……」

  「嗯。一起吧。」

  這是城主這是城主這是城主——弗雷拉不由得又開始盯著夏邇看,直到驚覺對方的領口已經淡了一半,才臉頰紅紅地把目光收回。

  夏邇這邊的反應明顯比上一次鎮定得多。他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轉身道:「跟上。」

  有了城主大人親自帶路,兩人很快就找到了火與金的門店。

  夏邇無疑是紳士的典範,弗雷拉想。一路上不動聲色地為她擋掉了許多衝撞,到了門店處,也主動微微伸出前臂,將弗雷拉先讓了進去。回想起風暴城陰陽怪氣的佐羅親王、佐羅城主大人,弗雷拉不由撇了撇嘴,心中將浮空城主大人的素質標上了滿分。

  夏邇向店員出示了一個什麼,便被七拐八彎地領到了後臺。

  和前面十倍於風暴城火與金分店的場面相比,火與金的後臺卻是出乎人意料的……古樸?

  弗雷拉踏著咯吱咯吱響動著、比她膝蓋略低一點兒的階梯,瞧著前面城主大人愜意漂浮著的背影,心中鬱卒。

  店員已經自行退下。夏邇領著弗雷拉找到了扇搖搖欲墜的門,然後——

  「=口=!」卸,卸下來了!

  城主大人就這麼卸了人家的門,面無表情地將那門靠在了走廊上,朝弗雷拉道:「進來吧。」

  不等弗雷拉邁步——「啊啊啊啊老婆婆婆婆婆婆婆——!!!」

  弗雷拉驚恐地瞧著夏邇,腦中正浮現出城主大人嬌羞賢良的糟糕景象,卻見一個身形健朗頭髮卻花白了的老人家猛地將兩人撞開,十分動情卻又小心翼翼地撲到了那扇被蛀出了好幾個窟窿的門板上。

  「老婆啊是我這個老頭子不頂用啊讓你都這把年紀了還被一個小白臉兒非了個禮啊!」

  弗雷拉瞠目結舌,覺得這位爺爺的口味略重了一些。

  那扇被抱住的破破爛爛的門卻突然開口了:「你哪隻破眼睛看到城主大人非禮我老太婆了?當年我雖不年輕但還貌美的時候,他都死不樂意上我的床,現在老太婆都變成這副鬼樣子嘍,你個沒眼光的死老頭子還在瞎嘞嘞個屁!」

  那聲音雖然沙啞年邁,卻明顯中氣十足,弗雷拉腦中立即浮現出一位鷹鉤鼻的健壯老天太的形象。

  門板老太太的叫駡持續了挺久。期間,老爺爺就只是俯首聽著,並不插話,還一副相當受用的模樣。

  「這是丁奇夫婦。」夏邇介紹道。

  弗雷拉看著眼前罵罵咧咧的門板和樂呵呵的老頭子,突然覺得他們可愛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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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2:04:45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空中的新生 第四章 身價倍增二姑娘

  一陣鬧騰過後,丁奇夫婦終於想起了旁邊還有乾等著的城主大人一名,於是丁奇先生最後吧唧親吻了門板太太一下,領著夏邇與弗雷拉走了進去,一邊哼著小曲兒,一邊給兩人各自搬來了一張雖然陳舊,但看上去挺乾淨的軟凳子。

  「新戶口?」丁奇先生問道。見夏邇點了點頭,他便將別在耳朵上的羽毛筆拿了下來,敲了敲桌子。

  登時,桌子發出了類似咕唧的聲音,從最大的一條裂縫中吐出了一張表格。表格上面還有可疑的黃色印子。

  「名字?」

  「弗雷拉。弗雷拉․多特。」

  「名字,名字就夠了。」丁奇先生揮了揮手,「種族?」

  「呃,人類。」

  丁奇先生聞言,驚訝地看了她一眼:「純種人類?噢真是好多年沒有見到了。」

  什麼?那方才廣場上的那麼多人都是什麼?弗雷拉心中有些發怵,莫名想到了依舊擱在壺豚空間中的夏邇的羽毛。

  「過了十五歲了嗎小姑娘?」

  「快要十七了。」弗雷拉答。

  「喲呵開始變成成熟的蜜桃了,」丁奇先生擠眉弄眼地笑了笑,「職業目標?特長?性向?」

  什麼和什麼?「想成為煉金師。那個特長……」弗雷拉下意識地扯了扯白布條兒。

  「天眼。」夏邇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星辰之光?真不錯的眼珠子。難怪老頭子我總覺得你不像個盲人。說來,異人已經不太屬於純種人類的範疇了,嘖。」丁奇先生饒有興致地咂了咂嘴,快速地揮動著筆桿子。

  「浮空城的異人並不少。你不必為此擔憂。」夏邇看出了弗雷拉的不安,解釋道。

  「所以我們成為了紅方帝國的眼中釘。」丁奇先生記好了,「不過據我所知,二十年來,你還是我們唯一的星辰之光。接著下一個,喜歡俊俏的小夥子還是漂亮的小姑娘?」

  「……」弗雷拉吞了幾口口水,才道,「小夥子。」

  「那麼完成了。」丁奇先生在表格上打了一個勾,龍飛鳳舞地簽了個名字,巧力一揮,那表格便又從方才的縫隙當中滑了回去。他一抬頭,看見弗雷拉有些扭曲的臉部肌肉,抱歉地問道:「性向的問題讓你感到不適了麼?真是抱歉,之前也有過許多人覺得被冒犯了,但隔壁塔達利拉伯爵夫人的婚介門廳需要這些資料,她的背景又挺硬——對了你還不知道吧?年滿十五歲的年輕人都可以去塔達利拉伯爵夫人那裡配個緣分,直接拿著這張卡過去,再給伯爵夫人一點兒小費就成。」

  丁奇先生兩指夾起從裂縫中飛出來的晶卡,遞給弗雷拉。

  ……當著城主大人的面吐槽別家店主的裙帶關係真的不要緊麼。弗雷拉默默想著,雙手接過晶卡。

  只見上面空空蕩蕩的,只用一種不知名的漂亮字體寫出了她的名字。

  「這是你的了。裡面有三十個金幣。一會兒記得到樓下的結帳處激活烙印——啊哈,有城主大人在,自然不用老頭子我來多操心。」

  弗雷拉問:「我什麼都沒有做,為什麼會有錢?」

  「你賣了身,當然可以拿到錢。」夏邇道。

  賣了身。

  賣了身。

  賣了身。

  ……

  明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斯普蘭多還裝模作樣地說了句「請守護自己的自由」還是什麼的話吧?!

  好吧……三十個金幣。這個身價簡直可以讓任何一個家奴感到人生圓滿。

  於是弗雷拉還沉浸在賣身的悲戚感與身價倍增的自豪感中,冷不防讓夏邇突然捏住了下頜。

  夏邇將弗雷拉的臉柔和卻有力地轉到一邊,道:「丁奇先生,還要麻煩你一件事。請幫忙把這個取下來。」

  「果然是『真理的路引』。」丁奇先生湊近了看,帶著濃濃煙味的鼻息讓弗雷拉忍不住皺了皺鼻子,「我剛才還以為看錯了呢。怎麼,小子,誘拐我家老婆不成,打算騙騙小姑娘?」

  嘴上開著玩笑,丁奇先生卻是十分認真地拿了幾把小工具觀察了好半天,還施了幾個魔法。

  丁奇先生為難得皺起了眉,嘴裡罵罵咧咧地嘟囔著,看向弗雷拉的眼神倒是愈發興味起來。

  「弗雷拉,是吧?天眼和以前不一樣了吧?」

  不一樣?被挖走了之後又奇怪地長了出來,應該是徹徹底底都不一樣了吧?弗雷拉這樣想著,便應了一聲。

  「弄不下來。」丁奇先生將工具隨手一扔,「她的異眼進化過一次了。這『真理的路引』是被你直接封進她的血液裡的,如今她的血都不同了,又怎麼能拿得下來。不過話說回來,之前你們用的不都是風信子之袖麼?」

  「那天碰巧用完了。」願望沒有達成,夏邇也絲毫不露沮喪。他向丁奇先生微微施了一禮,道:「那就先這樣吧。多謝了,丁奇先生。你需要的地元素精髓我們都在留意,希望丁奇太太能早日恢復。」

  「有心了。」丁奇先生難得正經地還了一個禮。

  兩人隨即告辭。出門的時候,弗雷拉也跟著夏邇恭恭敬敬地朝門板中的丁奇太太道了再見。

  單單依據丁奇夫婦對待夏邇時擺出的一副長輩架子,兩人的身份就絕對不簡單,是需要好好尊敬的。況且,這一對兒夫婦,當真可愛得很。弗雷拉愉快地想到。

  ——————————————————————————————————

  兩人一前一後地下了樓,又回到了火與金明亮繁忙的大廳中。禮貌地拒絕了迎上來的侍者,夏邇直接帶著弗雷拉往結帳處走去。現在來結帳的人不多,兩人很輕鬆便找到了一個空著的櫃檯。

  夏邇將弗雷拉讓到身前,道:「激活烙印,往分店傳送信息,都在這裡辦理。」

  弗雷拉應了一聲,走上前將剛剛得到的身份晶卡交給笑容盈盈的女侍者。

  弗雷拉還沒看清女侍者的動作,只隱約感覺到了元素的波動,卻覺得腦中悶悶一聲爆響。

  「烙印激活成功。恭喜您成為浮空城的一員!」女侍者道。

  弗雷拉一臉崇拜地看著她。

  雖然弗雷拉的眼睛被白布條蒙著,女侍者並不能十分清楚地看到她的表情。但她周身孺慕的氣場實在強大了些,女侍者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請別這樣。這都是偉大的丁奇先生的力量,統計歸檔之類的瑣事不敢麻煩丁奇先生,所以就交給我們來進行激活並記錄。」

  原來如此。弗雷拉謝過女侍者,忙詢問是否能向風暴城中的火與金分店遞送消息。

  「可以的。請問您需要向哪一位遞送消息呢?」

  「貢戈裡前輩,還有他的孫女薩曼莎小姐。」

  昨天剛剛得知貢戈裡與薩曼莎是一對兒祖孫的消息,弗雷拉震撼至今。薩曼莎那張雖然經常板著卻標誌極了的小臉蛋兒和貢戈裡皺得看不清眼睛的臉一點兒都不像。

  在傳出了一封帶著滿滿感激之情的訊息後,弗雷拉謝過女侍者,正準備同夏邇離開。

  火與金的大門再次被人推開。走在前面的是一個劍士模樣的年輕人,一臉學生氣,正有禮地給後面那人引路。而後面那人——

  「婆婆!」弗雷拉微驚。

  雖然原本亂糟糟的頭髮現在在腦後規矩地盤成了一個不小的髮髻,原本佝僂得不像人類的軀幹也挺直了些,但眼前這位老人,的確是弗雷拉在風暴城重罪地牢中遇到的婆婆沒錯!

  於是四人又坐在了丁奇先生房中的小軟凳上。

  「佐羅親王把您放出來了?」不等坐定,弗雷拉便急急問道。

  那引路的學生聽聞此話,自覺地站起來朝大家行了個禮:「丁奇先生,夏邇教授,我先告辭。」

  待那學生開門出去了,弗雷拉又問了一遍。

  「喈喈,怎麼可能。要感謝邊陲之地的小獸崽子們,一股腦兒將祖瑪要塞撕了個大口子。佐羅那個噁心的傢伙生怕自己的領地受到牽連,連夜將全城的兵力都派去外城抵擋獸潮了。」她的聲音還是那樣,沙啞中帶著一絲輕蔑的尖銳。

  「夏邇,獸潮之後,邊陲之地不會再有魔獸居住。紅方帝國那邊——?」丁奇先生插嘴問道。

  「我明白。」夏邇頜首。

  「所以您是逃出來的?」見兩人打完啞謎了,弗雷拉又開口問道。從風暴城的重罪牢中逃出來……就算少了些看守,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吧!

  「逃出來了,喈喈。快一百年了,一百年了。」她嘟囔著,突然抬頭,用貓一樣的眼睛盯著弗雷拉: 「叫我角婆婆好了。」

  「角婆婆。」弗雷拉應了一聲,「我是弗雷拉。角婆婆也是打算來浮空城定居的?」

  角婆婆不答,只是古怪地盯著弗雷拉的臉看:「小姑娘,你的天眼怎麼了?」

  「呃,」弗雷拉左右看看,見夏邇面無表情,丁奇先生也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她便乾脆將布條解了開來:「之前被……挖走了。但是您瞧,它又長了出來。」

  角婆婆猛地湊近,眼中閃著絕不會錯辨的狂熱:「它……長出來了?」

  弗雷拉嚇了一跳,但也感覺到對方沒有惡意,於是強忍著沒有後退,答了一聲是。

  「好,好,太好了。喈喈……」角婆婆的表情愈發狂熱起來,她捧著空無一物的雙手,全身抖得厲害,最後竟然大笑著跌坐在軟凳子上。

  「這就是報應!報應!!神明無聲,但都在頭上看著呢!!!」

  角婆婆笑著,表情卻痛苦得像是哭了。

  若說她哭了,眼中卻始終乾燥著沒有淚水。

  弗雷拉默默看著,只覺得有些莫名的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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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喈:音同接,形容鳥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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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2:04:58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空中的新生 第五章 漫漫長夜有神馬

  距離潘多拉學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弗雷拉原本就外向,如今去掉了讓人顯得陰沉的劉海,又蒙著一隻白布條兒顯得我見猶憐(?),沒幾天就成功地打入了教師公寓的姑娘堆裡。

  期間她又去了幾次第二階面。將一些材料採購地和成品回收處大致弄了個清楚,買了些煉金材料和日常需要用到的小玩意兒,還被其他姑娘拖著出去買了幾件衣服。

  另弗雷拉感到驚訝的是,浮空城內的任何資源似乎都十分充足,這直接導致了浮空城比陸地上的城市更加低廉的物價。弗雷拉著實買了不少東西,可加起來一算,竟然還不到一個金幣。

  除了收穫了一堆商品,弗雷拉裝樣的熟練度也大大增加。再加上那顯眼的白布條兒給人的第一印象,這些天下來,再沒有人懷疑她不是個盲姑娘。

  明天就要開學了。在她的認知中,學院一直就是貴族家少爺小姐和天資卓越的人們的奢侈專屬品。普通人家養的孩子基本只是送去師傅那兒學個拿手技能,一輩子也就吃穿不愁了。

  翻來滾去,無論如何都了無睡意的弗雷拉怨恨地看了壺豚一眼,恰巧看見它尖尖的鼻子裡吹出來了一隻小泡泡。

  弗雷拉不忿。輕輕地踢了床腳一下,便打開窗子縱身出去了。

  ————————————————————————————————

  這是弗雷拉第一次看見夜晚的浮空城。

  深夜的第三階面很安靜,除了蟲鳴,幾乎就聽不到其他的聲音。弗雷拉找了一棟稍微高一點兒的平頂建築,左右幾下便坐上了房頂。

  這些天來,浮空城幾乎顛覆了她所有的認知。新穎的制度,有趣的交通方式,前所未見的設施與商品,只在畫報中讀過的神奇種族,這些都只是浮空城的表面而已,卻已經足夠讓弗雷拉驚歎不已。

  這是一個充滿奇跡的地方。弗雷拉想。

  在浮空城中,天空顯得極度的近。或許正是因為毗鄰著這麼乾淨的天空,才能讓城裡無數種族之間,能夠這麼友善而親切的相處。

  弗雷拉轉了個方向,望著遠處那一排巍峨的建築。白天的時候,路亞蘇亞姐妹指給她認過,說這就是浮空城的標誌建築,潘多拉學院。

  果然……不,那是什麼?!

  弗雷拉向後翻身,將自己緊緊地貼在微微向下傾斜的屋簷上,警惕地望著前方的——

  真漂亮。她發自內心地感歎著。

  仿佛是踏著虛空而來的夜神——

  弗雷拉呆呆看著,直到那隻蹄子幾乎踩到了眼前,她才驟然反應過來,飛快地向後退去。

  ——這恐怕是她最快的速度了!弗雷拉一身冷汗地想。

  見那長得像一匹大黑馬的魔獸並沒有追上來,弗雷拉略微鬆了口氣。

  「!!!」

  夜神正站在她的身側,四肢悠然地踏在空無一物的半空中,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弗雷拉吞了吞口水,「你……您?您好?」

  夜神大人依舊高貴冷豔,只是不耐煩地甩了甩尾巴。

  溝通不能?

  弗雷拉正在沮喪,腦中卻突然有亮光閃過。

  「對了!」她低下頭翻著布兜,「喏,昨天剛剛做的。從前我養的馬兒們都喜歡這個味道,這還是我學了煉金以後提純了兩回的,試試看?嗯?」

  說著,她將糖塊外面的小紙包撕了,捧著奶白色的糖塊在手上,就往它前面湊。

  人家顯然不領情。大黑馬夜神不屑地打了個響鼻,就要把頭偏過去。

  「哎哎脾氣別這麼壞嘛。」弗雷拉反而起了興致,一把將它的大腦袋抱住撤了回來,一隻手討好地順了順它的耳根子,「試試看?不會後悔的喲。」說罷又將糖塊往它嘴前湊了湊。

  ……僵持許久。縱使弗雷拉剛開始熱情滿滿,也不由得洩氣了起來。

  「實在不喜歡就算了吧。」她忍著沮喪,還是拍了拍大黑馬的鼻子,準備將糖塊重新包好收起來。

  一個大腦袋帶著些不甘不願、卻迅速地擠了過來。微微撞開了她的肩膀,不等她反應,便覺得手心一陣濕熱。

  「撲哧。」弗雷拉笑了。

  「我才剛來這裡。浮空城……很神奇。」左右沒人,弗雷拉乾脆也靠著大黑馬坐下了。她力道適中地一下一下順著它的毛,一邊自言自語著。

  「你不知道,前面那段時間,簡直糟透了。哥哥離開了,刺鳥離開了,初戀什麼的……咳,這就是徹徹底底的黑歷史。」

  抱怨過後,弗雷拉卻不由得笑出來:「其實真不該這麼說。半年之前,我是怎麼都不敢想像自己可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父親說過,『苦難只是長了一張不討喜的臉,它其實是在幫助我們獲得我們最缺乏的東西』。」

  弗雷拉眼前浮現出老多特笑得沒了眼睛,砸吧著煙斗的模樣。

  「還是有好的一面的。起碼,我應該不用嫁給父親看上的那個雀斑小子了。是吧,阿黑?」弗雷拉有些古怪地嘟囔著。

  阿黑的鼻息猛然重了一些,不是很自在地甩了下腦袋。

  「浮空城很棒。」弗雷拉眯著眼望著遠處月色下的潘多拉學院,「什麼都是新鮮而友善的。我想來到這裡,會是我一輩子都慶倖的事情。……哥哥和刺鳥也能快些回來的話就更好了,他們還沒看過浮空城呢。」

  「這裡有很多奇怪的種族……比如照顧我的路亞和蘇亞姐妹,她們說她們是妖精?什麼是妖精?畫報上畫的那種背後有亮晶晶的翅膀的生物麼?可是據說妖精只有手掌大……那畫的線條也挺粗劣的。」

  弗雷拉突然轉頭,饒有興致地敲了敲阿黑頭上的角:「你又是什麼呢阿黑?」

  阿黑顯然沒有料到弗雷拉這一招,怔愣之下沒有避開,於是又讓職業病發作的牧馬姑娘好好的摸了幾把。

  「你是角馬麼?但角馬長得略比你難看一些……好吧,難看很多,很多,簡直是難看極了。」見阿黑的眼睛裡透出明顯的憤怒,弗雷拉只好改口哄著它,賣力地撓了撓它的耳根子。

  「其實你長得有些像獨角獸——哈哈我厲害吧,在煉金筆記上見過一小段描寫呢——不過據說獨角獸都是白白嫩嫩的,沒有哪隻長得和你一般烏漆麻黑。」

  阿黑一聽,用力卻還算控制著力道地將弗雷拉一頭撇到了一邊,站直了修長的腿,悄無聲息地踏空走了,一個眼神都懶得再給她。

  「啊啊,脾氣真不好。」弗雷拉苦惱地望著,那漂亮的魔獸很快就隱沒在了夜色中。

  想起明天就要開學,弗雷拉快樂地吹著口哨兒回去了。

  ————————————————————————————————————

  第二天,弗雷拉嘗到了夜不歸宿的苦果。

  她睡遲了。

  當高年級的路亞蘇亞姐妹都起了床,開始進行假期幫工的最後一次打掃時,她們幾乎急得將弗雷拉整個從床上扯了下來。

  「新生典禮就要開始了你在幹什麼!」

  「沒有來得及填報名表的話就要等到明年了喂!」

  弗雷拉大驚。她下意識地拿過白布條兒飛快地先蒙上了眼。

  三人手忙腳亂地勉強收拾了一番,弗雷拉一把抓過壺豚摁在腦袋上,發揮了最高速度朝門外跑去。

  「出門右拐一直走——!淡綠色的站台就是巨翅翁的驛站!去潘多拉學院的價錢是三個碎鱗!」路亞在她身後喊道。

  「知道了——」弗雷拉伸出了一隻手感謝地揮揮,頭也不回地向前衝去。

  在浮空城中,如果說陸行鳥是短途小包車,那巨翅翁就是長途大廂車。弗雷拉吭哧吭哧地趕到巨翅翁驛站,瞧見巨翅翁那寬大的背上套著不少結實的扶欄,已經有二十來個學生模樣的人站在上面。她小舒一口氣,正要學著前面那人一個縱身往上跳。

  那巨翅翁猛地回頭,沖著弗雷拉發出一聲警告的銳鳴。

  弗雷拉還沒反應過來,壺豚就噌地一下從她腦袋上跳了起來,浮在半空中,也沖著巨翅翁發出了弗雷拉從沒聽過的尖銳叫聲。

  「怎,怎麼了阿壺?」弗雷拉上前想要將壺豚帶回來。

  誰知巨翅翁與壺豚絲毫不理會她,只沉浸在啞啞啾啾的拌嘴當中。

  巨翅翁顯然顯得很焦躁。它已經開始不安地踱了幾步,尾羽上下搖晃著,引起背上人們的一陣驚呼。

  眼見事態要惡化,一邊的驛站管理人急忙走了過來,先向弗雷拉道了個歉,隨即匆匆下了號令,讓巨翅翁提前飛走了。

  壺豚得意地飄回來,小爪子踩了踩弗雷拉的頭髮:「啾,它們的氣味真令人討厭。」

  ……真的存在氣場不合這種事情是嗎。

  弗雷拉苦笑。她望望周圍,排在後面起飛的巨翅翁們統一地對壺豚露出了極不友善的目光。

  一邊的管理人似乎比她還要焦急。弗雷拉見他額頭上汗都出來了,一個勁兒的向她道歉,弄得弗雷拉也惶恐地鞠了幾個躬。

  好不容易將管理人安撫了,弗雷拉提了提包袱,心力憔悴地走出了巨翅翁驛站。

  「阿壺,要是我遲到了,我就把你綁在菲奧的床頭喲。」

  歎了一口氣,弗雷拉轉身,朝著陸行鳥驛站全速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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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空中的新生 第六章 新生報名第一天

  坐在紅尾巴的背上,弗雷拉簡直感動得想要對準它那長長的脖子親上一口。

  弗雷拉稍微放了點兒心。一路上,雖然紅尾巴爆發出了它的最高速,但她好用的新眼睛告訴了她還有不少像她這樣的新生落在了她的後面。

  壺豚也好心情地跳去了紅尾巴的頭上,坐在一堆鮮豔的羽毛當中啾啾啾。

  就在弗雷拉以為一切都會這麼順利的時候,卻見前方有一個頭髮短而翹的女孩子站在路中間,正誇張地朝他們揮著手臂。

  ——沒錯,是朝著他們沒錯。弗雷拉狐疑地目測了雙方之間不太短的距離,再三分辨之後終於確定下來。

  看著那姑娘幾乎要把自己整條手臂甩出去的拼命勁兒,弗雷拉拍拍紅尾巴的脖子,讓它減緩了速度。

  短髮姑娘一跳一跳著湊了上來,跟著小跑道:「姑娘,姑娘是新生吧?能帶我一程麼我實在沒辦法了驛站遠的要死等我跑過去一定會遲到的苞圷我來出好嗎!」

  弗雷拉完全被她悠長的氣息震懾到了。她愣愣地問紅尾巴:「你帶兩個人沒問題麼?」

  紅尾巴哢噠了一下嘴,並沒有回頭,而是豎起了腦袋頂上的三根毛茸茸的冠羽。

  「是……三個人也沒問題的意思麼?」

  左右兩根羽毛軟趴趴地耷拉了下來,中間那根前後擺了擺。

  「……」弗雷拉忍住想要親它一口的衝動,拍了拍身後道:「上來吧。」

  「好嘞姑娘你真是好姑娘謝謝你了!」

  很快,弗雷拉就發現了這個新旅伴是個有趣的姑娘……

  她的話不少,但卻並沒有讓聽眾感到聒噪。她講話率直,卻帶著一股落落大方的文明味兒,比如說這姑娘毫不客氣地對弗雷拉的眼睛表示了好奇和關心,但卻在同時將重點放在了對弗雷拉耳力與直覺的大力讚賞上。

  在得知弗雷拉剛剛成為浮空城的一員時,她也十分誇張卻真摯地表達了歡迎之情:「我倒是出身在浮空城,這座城市有趣的地方多極了,噢,城主大人一定是知道了我強烈想要炫耀的欲望,才把你賜給了我——」她話鋒一轉,正經道:「我老爹告訴我,對於浮空城來說,最珍貴的就是新血。請一定要享受在這兒的生活——我打賭你會愛上這裡的。」

  潘多拉學院那比城門還要壯觀的大門,終於到了。

  兩人翻身跳下,都將一整包裝有十顆苞圷的袋子全數倒空。

  「知識女神在上……」弗雷拉不由感慨。

  那門大約十倍於她的身高,三倍於她的厚度——按著她全身最厚的那個位置來算。現在大門是朝裡敞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都是報到的新生和前來送行的親友。門上,一左一右雕刻著一個十字,左邊的十字上向下纏繞著一支說不出名字的荊棘藤蔓,右邊十字上的則是一隻長形的獸類,並都在十字的尾端,形成了一個箭頭似的標記。

  「這是真理之神的勳章。」弗雷拉的新朋友解釋道,同時她友好地伸出手來,「我叫瑪麗白,是個人類。」

  弗雷拉愉快地握上了那隻手:「弗雷拉,也是人類。」

  「我們真是稀有極了。」瑪麗白似乎生出了些惺惺相惜的念頭,挽著弗雷拉的手臂就朝裡走去。

  「話說右邊門上的那隻生物長得有些像你家的阿壺。不過要華麗多了。」瑪麗白指出。

  弗雷拉也順著話揶揄了壺豚幾句,把小傢伙氣得啾啾地扯著她的頭髮。

  瑪麗白看起來是為了今天的新生報到做足了準備的。她簡單地左右張望了下,就帶著弗雷拉跑去其中一個人群相對稀疏得多的攤位。

  「這裡是人類的新生報名點。」瑪麗白解釋道,「因為主職業的種族趨向性還是挺強的,為了分流掉工作量,就按著種族來分點報名——那邊有塊牌子我給你念念——『擁有百分五十或以上人類血統者,可在此報名』。」

  弗雷拉看著周圍擠擠挨挨的攤位,又看眼前這個,頓時有一種種族凋零的彷徨感。

  身為一名純種人類女性,她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壓在她肩頭的那名為「繁衍生息」的大山。

  隊伍人少,前進得也快。弗雷拉還沒來得及把自己從胡思亂想的大坑中拔出來,就已經排到了最前面。

  坐在那兒登記的是個長得特別儒雅的黑髮青年男子。他沖著弗雷拉笑了笑,反手用食指扣了扣桌子,那桌子微微一扭,便從其中一條特別長的裂縫中吐出了一張表格。

  弗雷拉看著這眼熟的場景,嘴角抽了抽。

  這桌子和丁奇先生房裡的那張一定是八輩子的親兄弟。

  青年男子示意弗雷拉坐下,又突然意識過來站在他面前的是個眼睛上蒙著白條兒的盲姑娘,於是友好地出聲提了醒。

  弗雷拉順從地坐下了。接下來的詢問倒是中規中矩,無非是名字啊年齡啊主修專業之類,弗雷拉心中很是愧疚地聽了那人將一大長卷的科目名單都念了一遍,終於在最後如釋重負地聽到了「煉金術」三個字。

  「呃,煉金術。就是它了。」弗雷拉忙打斷對方。

  「煉金術?」那人興味地挑了挑眉,卻也沒有多說,反而鼓勵道:「很了不起的挑戰呢。據說煉金術這門學科神奇極了,就是所涉過於繁雜,我這種自詡不怕苦累的大男人都不敢嘗試。」他刷刷幾下幾筆,將表格拍回裂縫中,又道:「這裡給你先透露個消息。據說有一位十分淵博的煉金大師剛剛應聘了我們潘多拉學院。所以,你算是趕巧了。加油。」

  弗雷拉規規矩矩地謝過。

  青年男子又拉過一個形狀古怪的小箱子,伸手在裡頭撥弄著:「學生都被要求住宿的喲。如果沒有特別要求的話——」

  「她和我住一間。」後面的瑪麗白連忙跳上來聲明道。

  見弗雷拉沒有反對的意思,那人也就乾脆地道:「恰好,也只剩最後一間全空著的雙人間了。拿著這個牌子——哎喲別咬,別——聽話我說放開——」他似乎費了挺大的力才將手從箱子中抽了出來,手背上有明顯的一圈兒牙印子。

  「箱子今天累壞了,我起碼從它肚子裡掏了幾十次東西,所以脾氣不太好。」他解釋道,一邊將串在一塊兒的小牌子遞了過來,「拿著這個。這是鑰匙。」

  弗雷拉不著聲色地向旁邊挪了一小步,稍稍遠離了那個箱子,接過鑰匙道了聲謝。

  瑪麗白的眼睛閃亮亮,所以省去了朗讀步驟的她三下兩下便辦好了登記手續。

  「我叫杜蘭,人族學聯的會長。」雖然知道弗雷拉看不見,杜蘭還是朝她們分別行了個騎士禮,「有任何事都可以來找我,我住在『那個角落』。」

  那個角落?弗雷拉正打算問,卻被瑪麗白興沖沖地扯走了。

  「來來我們去看看新家——你要問『那個角落』的話,那是學生公寓樓的名字——啊抱歉踩到了您的腳我不是故意的!」

  弗雷拉被瑪麗白拉著在人群中穿梭。她遠遠望見前方有個招生攤子,不知道是誰出的創意讓它整個飄在了空中,看樣子似乎是要新生飛上去才給登記。

  「啊啊,好漂亮的羽毛。」弗雷拉不禁低聲感歎。壺豚也嘖嘖贊著。

  那一堆的新生或親友們,背上都長著並不太厚實,但是翼展十分大的漂亮羽翼。羽翼上的羽毛都比較纖細且長,以各種藍色為主,白色淡粉深灰青綠各自點綴,總之漂亮至極。

  「那是塞壬,他們的完全態有些像鷹獸,」瑪麗白解釋道,「他們唱歌可好聽了。就是離不了水,在浮空城整天抱怨皮膚乾。第一階面那兒為他們特意建了個大水池子呢。」

  「塞壬?」弗雷拉感興趣了,「傳說中長著翅膀的海妖——咦咦,最外面那幾個,那些頭髮和羽毛一樣五顏六色的傢伙也是麼?」

  「他們?」瑪麗白不屑地哼了一聲,「想裝塞壬的鷹獸小屁孩罷了。那顏色全是染的,一盆水潑上去就是一地的花花綠綠。」

  弗雷拉饒有興致地看著一個大約五六歲模樣的小塞壬努力撲喇著翅膀,那頻率簡直能趕上蜜蜂,卻還是半途無力,一屁股跌了下去,於是大哭。

  「哎喲,哎喲。」弗雷拉心疼了,「這麼小的孩子也來潘多拉學院麼?」

  「……在這之前,」瑪麗白頭也不回地繼續在人海中穿梭著,「解釋一下你神氣的眼睛怎麼樣?」

  弗雷拉腳下一個踉蹌,卻見瑪麗白沖她瀟灑地揮了揮手,示意以後再說。

  弗雷拉心下忐忑,剩下的路途中一語不發。瑪麗白卻跟沒事兒似的,遇見了有意思的事情一樣會主動解釋來聽。

  瑪麗白拿出門牌看了看,指著右邊一座基地巨大、有著五個高低錯落的尖頂的建築道:「在這兒。」

  兩人一邊沿著螺旋向上、坡度還有點兒陡的扶梯慢慢爬著,一邊打量著扶梯外的凹槽中生長旺盛的各種植物。

  ……怎麼都是一副食肉的模樣。弗雷拉把原本扶著扶手的胳膊撤了回來。

  走到一個圓形的石頭拱門面前,瑪麗白又掏出了那塊門牌。

  「門牌門牌,告訴我世界上最美的屋子在哪兒?」

  「……」

  瑪麗白手上的門牌突然用力地扭了扭,聲音尖銳地叫道:「在『蛋餅』九層的二號房!」

  弗雷拉俐落地把下巴收了回去,跟著瑪麗白來到了她們未來的家——世界上最美的屋子——「蛋餅」樓九層二號房。

  帶著門牌靠近,門自然便打開了。

  弗雷拉不得不承認這屋子簡直棒極了。一進去就是兩張顯眼的高腳床,上面堆疊著起碼四層被子;看起來足有一塊大蛋糕厚、還帶著熏木味道的米色毛毯鋪滿了整個地板;對牆用淡青色磚塊砌起的壁爐正旺盛地燃燒著,仿佛一直有人使用似的。

  幾個獨腳鷹爪的雕花木櫃沉默地站在角落,就像莊重的騎士。屋子的最裡端連著一個半圓外展的小陽臺,用佈滿節眼的木板鋪就,上面還有一個矮矮的茶几,造型很有趣,茶几周圍散落著幾張被做成橙子模樣的小凳子。

  門邊奇怪地擺放著一個中等大小的水缸子,裡頭盛滿了紫紅色的液體。弗雷拉正在疑惑,就見瑪麗白將門牌噗通扔了進去,那門牌一觸水,就扭動著身板和玉似的遊了起來,一副很愜意的模樣。

  「扔進去。門牌其實是魔法師封魂豢養的魔法生物,它需要補充魔力。」瑪麗白說,「我帶了些茶點。一會兒泡一壺紅茶,我們好好聊聊你的眼睛。」

  瑪麗白沖著弗雷拉狡黠地咧了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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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2:05:24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空中的新生 第七章 選課是個技術活

  弗雷拉有些沮喪。她原本就不擅長偽裝,在興奮和好奇之下,更是把餡兒漏得掉一地。

  於是她簡單地說了天眼的事兒,只說曾經因為異眼遭人覬覦、異人的身份被曝光,遭到了紅方帝國的追殺,巧合之下來到浮空城,卻因為後怕云云,乾脆用白布條兒把眼睛遮了起來。

  瑪麗白的態度和那三頂黑斗篷一樣:「在浮空城,你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這裡的異人也有不少,紅方帝國管不到這兒來,我們的城主能頂天。」

  她有些同情地看著弗雷拉:「我聽我父親說了,紅方帝國的異人團簡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你能逃到這兒來一定很不容易。」她將一疊甜餅乾推到弗雷拉面前:「你放不下也是正常的,不過我們打賭,你遲早會主動摘了它的——是的我說主動——在你愛上浮空城的時候。」

  瑪麗白一口喝乾了手中的紅茶,朝弗雷拉俏皮地眨了眨眼:「相信我,愛上浮空城簡直就是世界上最簡單的事情。」

  「杜蘭會長真可憐。」瑪麗白補充道。

  —————————————————————————————————————

  新生報到之後,潘多拉學院要進行檔案統計和課程安排,這是一個工作量巨大的活計。於是新生們往往能得到一天的空閒,來熟悉熟悉環境,勾搭勾搭親友。

  瑪麗白絕對是一個稱職的導遊。她先是引著弗雷拉將屋內的設施熟悉了一遍,然後出發將餐廳、主教學樓、試煉場以及杜蘭會長居住的「那個角落」都轉了一圈兒。

  當她們不得不跳過橫躺在路中間玩鬧的一團孩子們時,弗雷拉又想起了之前的問題,覺得有些憂慮:「潘多拉學院的入學年齡這麼低嗎?」

  「入學年齡是十五。」瑪麗白攤攤手,「那些孩子就是長得嫩,你過去把那層皮剝開看看,裡面都是上了百歲的老骨頭,」她指了指其中一個,「上午那個飛不起來的塞壬,起碼有一百二十了。而這一個,應該過了一百五了吧?」

  弗雷拉看著那孩子能掐出水來的小臉蛋兒,表示由衷的羨慕嫉妒恨。

  「十五歲麼。」弗雷拉有些哀怨。她快十七了。兩歲的鴻溝讓她很惆悵。

  「這沒什麼,」瑪麗白攤攤手,「我今年十七了,比你還大一些。」

  對啊。弗雷拉問:「你怎麼這麼遲才來?」

  瑪麗白聳肩道:「我之前一直在跟我家老爹學。不是我吹,他真是個牛逼哄哄的賞金獵人,幹一票能讓我們家好吃好喝一個月。結果那場奇怪的獸潮過後,邊陲之地的魔獸崽子全都跑沒了,不僅如此,還把地上的植被都踩了個乾淨。」

  弗雷拉點頭。她深有體會。

  「結果你猜——哈哈哈簡直太有趣了——城主府下令,讓所有傭兵和賞金獵人都下去種樹!」

  「……」

  「不過他們是對的。」瑪麗白突然正色道,「是的,我們的物資儲備很豐富。但失去邊陲之地這個天然的儲備倉和屏障——一切都會變得未知起來。當前,以最快的速度恢復邊陲之地的原貌,的確是最重要的事。」

  「所以,你父親就下去種樹了?」弗雷拉還是覺得這個場景很精彩。

  「就是這樣。」瑪麗白也笑了,「一直在種樹。所以家裡沒人管我了。他擔心我欺負我老媽,就乾脆把我轟到了潘多拉學院。」

  晚上,在餐廳中飽餐了一頓後,兩人在公寓的門前收到了被工整地掛在上面的選課單。

  兩卷厚厚的牛皮卷,和兩張上面有不規則黃色漬斑的表格。

  不得已,弗雷拉從盥洗室搬來了一個喇叭花型的座椅壓住了牛皮卷的一頭,自己與瑪麗白兩人乾脆趴在地上,將牛皮卷展開細細地看下去。

  瑪麗白對於潘多拉學院的熟識度遠遠超出弗雷拉,於是大部分時間是弗雷拉在問,瑪麗白在答。

  瑪麗白伸長手,費力地將兩人的課表從桌上一把拽了下來:「看,必修課已經在上面了。——對,就是這個『新生必修』,沒有其他了。」

  弗雷拉看看課表——明天上午開學式之後的第一節,就是這個。

  「也就是說,其他所有的課程,都由你自己來挑選。看這裡,名稱之前有標小圓點兒的,表示這是適合一年級生選擇的課程……對了。我來之前拜託我老媽去向鄰居家阿姨要了一份選課詳解。鄰居家姑娘的性格挺討厭的,又吝嗇又尖刻,但她的情報搜集能力很不錯。」瑪麗白說著,掏出了一個裝潢粗劣的小本子,翻開目錄查了查:「這裡是一年級生推薦必選——阿裡教授的魔獸辨識,菲奧教授的射擊基礎,芬裡爾女士的星象與歷史,還有公共課,實戰分析。」

  弗雷拉揚了揚眉,借助新眼珠子的優勢,很快在牛皮卷上找到了「射擊基礎」這門課,後面用長箭頭標著「教授:菲奧」。

  「還有男生推薦必選……啊,這裡,女生推薦必選。」瑪麗白吊高了嗓子:「斯普蘭多教授的魔法體系論——啊我知道他,他是我們的副校長——還有夏邇教授的魔法實戰演繹。」

  弗雷拉被一連串熟悉的名字聽得一愣一愣的。

  「啊啊討厭,這兩節課的時間是重疊的,都在週四下午。」舍友十分懊惱。

  瑪麗白還在比對著小本子和牛皮卷上的課單,弗雷拉卻已經抽過了自己的課表,認真選起課來。

  煉金,煉金……弗雷拉一目十行,在牛皮卷的最末端找到了「煉金術」。上面用強調的符號標明了「一定基礎需求,不建議一年級生選修」。

  不出意料的,弗雷拉在科任老師那一欄看到了「角」字。她看著那行「不建議一年級生選修」,猶豫了一下,卻還是認真比對了開課時間,在課表的那一欄中用規定的羽毛筆工工整整地抄下了這門課的信息。

  接著,她又和瑪麗白商量著,同時選了阿裡教授的魔獸辨識,還有菲奧的射擊基礎。

  「我跟著我家老爹練輕弩——不過聽說菲奧教授脾氣有些古怪,不想管事兒的時候隨便你折騰,等到他想管了,他能反過來把你折騰死。」瑪麗白聳聳肩。

  瑪麗白接著選了斯普蘭多的魔法體系論。

  「我沒有魔脈。但是斯普蘭多教授是浮空城所有姑娘的夢中情人啊——本子上說了,不選他的課一定會後悔終生的。」

  半夜跑去人家哥哥的房間裡,還隨隨便便就拿出一隻可以炸死很多人的橙子作為報酬……這種夢中情人實在是太兇殘了。弗雷拉抽了抽嘴角,筆下一頓,暈暈乎乎地在週四下午的框內填上了「魔法實戰演繹,授課人,大魔導師夏邇教授」。

  「這就差不多了。」瑪麗白一拍課表跳起身來。

  「誒?」弗雷拉看看依舊空曠的課表,「還有很多時間沒有選上課……」

  「聽我的沒錯兒。」瑪麗白鬆手,讓牛皮卷刺啦一下卷了回去,「潘多拉學院,不會給你太多的時間讓你待在課堂上的。」

  看著瑪麗白信誓旦旦的模樣,弗雷拉心中不免對即將到來的生活愈發期待了起來。

  ————————————————————————————————————

  弗雷拉與新朋友瑪麗白小姐正隨著一眾新生,前往潘多拉學院中最矮的建築——真理的殿堂。

  昨晚,她們才填好表格不久,就聽見門板上傳來了篤篤聲。

  一拉開門,只見一隻明顯還未長成的幼年陸行鳥正眨巴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站在門口,見她倆出來,便揮了揮短短的翅子指向胸前的文件袋。

  面對兩人的上下其手,幼年陸行鳥如同最守紀的士兵一般,板著一張臉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等兩人摸夠了,終於捨得將課表裝進文件袋子中了,它才呱了一聲落荒而逃。

  於是,今天新生們被要求前往真理的殿堂,參加宏偉壯觀的開學典禮。

  與浮空城的主流尖頂塔樓式建築不同,真理的殿堂是以一圈粗大而華美的立柱為框架,緊鄰立柱的是兩圈雕刻出各種不規則鏤空花紋的石牆,石牆之間立著一圈兒色彩迷離的隔層,看過去似乎是晶石的質感。

  「看見了麼,」瑪麗白附在弗雷拉耳邊小聲說,「中間那層薄薄的晶石牆,據說是用了超過一千種的礦石熔煉而成的——這簡直是奇跡。我們的城主偉大極了,對吧?」

  魚貫走進真理的殿堂,弗雷拉跟著周圍的新生一起,發出了由衷的讚歎聲。

  立柱上的雕像、雙層的鏤空牆和彩色的晶石,一起透映到室內,在地上形成了緩緩變幻、移動著的光斑。有許多光斑甚至能夠明顯地看出應該是某一種記號或者標誌。

  不知從哪裡飄出的淺淺的雲氣,薄薄地在腳踝以下的位置翻卷著,為整個殿堂更增添了一份神秘。

  弗雷拉深吸一口氣,只覺得腦中突然清明了以來。

  「平時這裡不對外開放。」瑪麗白說,「但傳說曾經有個學生溜了進來,然後在這兒頓悟成為魔導士的。」

  弗雷拉沒在聽。她正死死地盯著地上變幻的光斑,總覺得有一些符號眼熟極了。

  不等她細想,就有一個平板的聲音在殿堂中響起:「一年級生請過來。請過來。請儘量靠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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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2:05:37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空中的新生 第八章 大校長與洗腦課

  兩人跟著大家朝殿堂深處走去。弗雷拉粗略一張望,發現這一屆的新生也並沒有很多,粗粗望去其實不到兩百人,和她之前聽說的幾千人一個年級的學校差距甚大。

  見許多人都就地坐下了,弗雷拉和瑪麗白也尋了個不怎麼被擋住的位子,順勢坐了下來。

  新生們的目光彙聚在從大約三人高的牆中平直伸出來的高臺上。那兒站著一個約莫看著很嚴謹的中年人。銀白色的頭髮平整地向後梳起,露出那人高高的眉骨;而嘴唇上的兩撇小鬍子也被打理得左右完全對稱。

  「歡迎。」那人整了整領帶,微微欠身後開口道:「我是潘多拉學院的管事,你們可以直接稱呼我為管事先生。」

  「潘多拉學院沿承了浮空城的慣例,珍惜新血。我們萬分榮幸於各位的到來,也衷心地期望各位能夠在這裡找到屬於自己的真理。」

  「無論何時,請記住,從今天開始,潘多拉學院與浮空城將成為你們最堅實的後盾。」

  管事先生的聲音十分平板,卻並不讓人感覺枯燥,反而隱隱有著一股煽動力在裡頭。下面已經有不少新生揮著拳頭歡呼鼓掌了。

  管事先生再次行了個標準禮,退開一步側身道:「我們的校長,偉大的瑪爾多卡禁咒大魔導,有些話想要對新血們說。有請。」

  ……

  管事先生身後的門依舊緊閉。

  下面微微開始有躁動聲。瑪麗白嘟囔著:「人呢?」

  管事先生也有些支撐不住,他向新生們道了個歉,回身拉開門走了進去。

  「校長先生,學生們……」

  「你說什麼水鏡壞掉了!那現在和我通話的是什麼!」

  「校長先生……」

  「噢該死的,你說什麼?天吶現在我相信它確實是壞了——管事先生有事嗎?」

  「抱歉,校長先生,但是外面的新生們還在等著您……」

  「噢不,不,我把這件事兒給忘了。真理之神在上,我甚至還沒有刷牙……不這話不是跟你說,老傢伙!挪開你那張滿是斑點的老臉,我現在要去見見我可愛的新血們!」

  「=口=」弗雷拉。

  「=口=」瑪麗白。

  潘多拉學院的校長,傳說中馬上可以成聖的禁咒大魔導瑪爾多卡先生,腆著肚子匆匆地從門中擠了出來。

  「大家好,大家好。」瑪爾多卡揉了揉紅紅的圓鼻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都怪那該死的老傢伙和不經用的水鏡……不不這不重要,沒有什麼比見到你們一張張年輕的小臉蛋兒更讓人高興的事情了。祝你們在潘多拉學院過得愉快。」

  「真是毫無可聽之處的發言。」瑪爾多卡校長的口袋中突然傳來了一個蒼老譏誚的聲音。

  「噢你這不討喜的老不死,」校長先生立刻跳了起來,從兜裡拽出一面破破爛爛的水鏡,「這都是我家可愛的學生們——我家!不關你的事兒——一點兒也不!」

  新生們在下面目瞪口呆地看著。

  管事先生一把奪過正在承受著校長之咆哮的水鏡,不容辯駁地藏在了身後,正色道:「校長先生,請致辭。還有三十分鐘的時間。」

  「三十分鐘?」校長大驚,「我就算把最長的禁咒都念完也用不到三十分鐘!」

  ……不要念禁咒啊校長!弗雷拉只覺得逃跑的欲望漸漸變得無法抑制。

  「為什麼時間變長了?——噢是的它絕對變長了,」校長不依不饒地道,「去年只有十分鐘!欺負記性不好的老人家,這一點不對!」

  管事先生耐著性子道:「這是城主府的一致決定。請致辭,還有三十分鐘,開課的鐘聲才會響起。」

  「那幾個不省心的後輩,總是欺負老人家。」瑪爾多卡十分不滿,「什麼見鬼的三十分鐘,現在就響,我說我要它現在就響。」

  說罷一揮手,弗雷拉眼尖地瞧見了有一道光穿過穹頂直沖而去,接著,眾人耳邊就響起了沉沉的鐘聲。

  「……」

  瑪爾多卡校長已經從管事先生的手中輕鬆地奪回了水鏡,繼續同水鏡裡的那人咆哮著走回去了。管事先生看起來情緒不是很好,他摁了摁額頭,說:「真是抱歉……那麼還是請大家去上課吧。第一節是新生必修,教室門上掛著名單,請各位找到自己的名字後,進入相應的教室。」

  於是新生們又渾渾噩噩地走出了真理的殿堂。

  愛記仇且小心眼的夏邇,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斯普蘭多,完全就表現得像個反派的菲奧,神秘的丁奇夫婦,還有這個不是很靠譜的禁咒大魔導校長……

  弗雷拉突然覺得,浮空城能夠這麼順當地興旺起來,一定是有什麼別的、不可告人的原因。

  真是莫測的一座城。弗雷拉想著。

  ———————————————————————————————————

  跟隨者大部隊來到了主教學樓的第二層,弗雷拉順利地在一間教室門上的浮雕中找到了自己和瑪麗白的名字。

  兩人走了進去,發現大家差不多都到了。見地上還空著幾個彩色繩結繫成的墊子,就挑了挨在一起的兩個坐了下來。

  直到最後一個彩色墊子都坐上了新生,門也許久不曾發出吱呀的聲音,也不見有老師出現。

  新生們開始竊竊私語。有幾個外向的已經圍成了一團,聲音不小地討論著這幾天看到的新鮮事。

  終於,門再次被推開。

  「真是抱歉——」負責人族新生報名的學聯會長杜蘭,匆匆地走了進來:「我不知道今天會這麼早開課。」

  他逕自走去最前面的、稍微大一些的墊子上坐下,任大家打量個高興,才不急不緩地開口說道:「我是杜蘭,人類,今年五年級,主修騎士方向。」

  「咦咦聽到了嗎他說騎士——」

  「畢業生啊……」

  「所以你是我們的老師嗎?」

  新生們看著杜蘭一副溫和的樣子,也紛紛大著膽子開口道。

  「不出意外的話,你們會是我的第一批,也是最後一批學生。」杜蘭微笑道,「這也是潘多拉學院的傳統,由畢業生來給新血們上第一年的必修課。」

  「杜蘭老師你要教我們什麼?騎士精神嗎?」一位粉紅色卷髮的女生舉手問道。

  「直接稱呼名字就可以。我負責——」杜蘭笑容不變,「給你們洗腦。」

  下面頓時炸開了鍋。弗雷拉與瑪麗白對視了一眼,瑪麗白突然臉色大變地抬手,迅速將舍友的腦袋扭了回去,並順勢咬牙提醒道:「你是個瞎子!」

  見新生們討論得差不多了,杜蘭才微微抬手,將嗡嗡聲壓了下去:「就和大陸上那些學院的思想政治課一樣,這麼說大家能明白麼?」

  新生們看起來都有些沮喪。誰都不喜歡坐在教室裡聽著老師長篇大論歌功頌德,就算這個教室很舒適、這個老師很俊俏,也一樣不行。

  杜蘭卻神色自若地站了起來:「走吧,新血們。我們抓緊時間,開始第一課。」

  「要換教室麼?」

  「啊啊不知道……」

  新生們嘰裡咕嚕著,卻也跟在杜蘭後面魚貫走出。

  這一走,就走到了學院中的巨翅翁驛站。弗雷拉急忙將又炸了一身毛的壺豚胡亂卷了一卷塞進兜裡,並低聲威脅了一句「敢打架就把你送給刺鳥」,隨後緊張兮兮地看著不安地刨著地面的巨翅翁。

  「上來吧。碎鱗我付。」杜蘭掃了弗雷拉一眼,牽住巨翅翁,示意大家上去。

  弗雷拉數了數。站在巨翅翁背上的他們這一班,總共有十八個人。

  杜蘭最後跳上來。他拍拍巨翅翁後頸立起的扁羽道:「右側莖,第一附島。麻煩從城外繞行過去。」

  巨翅翁長嘯了一聲,平穩地起飛了。

  「杜蘭,我們要去哪裡上課?」粉紅色頭髮的女孩兒再次發文。

  「去浮空城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能讓我們愛上的角落。」杜蘭答。

  ————————————————————————————————————

  巨翅翁展翼,掠過了浮空城主島。

  「這裡有從浮空城出生的新生麼?」杜蘭隨意問道,「就算是從浮空城出生的新生,也應該並沒有來過這裡。」

  「倒是還真沒來過。」瑪麗白嘟囔著。

  而包括弗雷拉在內的其他人,早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下面是零星幾個小型的浮空島嶼,從這個高度,可以一覽島嶼上討人喜歡的連綿綠色。起伏平緩而圓滑的丘陵,上面移動著的食草獸類,還有——

  「天吶,你們看,這是湖!」

  每個島上都有一個巨大的湖泊,在今天棒極了的陽光下,簡直就像一塊無價的水晶。以湖泊為中心,蜿蜒出了大大小小的水系,一直延伸至島嶼的邊緣,然後呈瀑布狀垂下,彙聚到了邊陲之地地面的大湖中。

  「原來浮空城是建在湖上的……」一片驚呼中,弗雷拉低聲喃喃道。

  「啊啊,我也是只聽我父親說過。之前邊陲之地凶獸肆虐,我可從來沒有去過浮空城以外的地方。」瑪麗白也不由讚歎。

  「居然有湖!你們說這裡的水是從哪兒來的?」一邊的新生們還在嘰嘰喳喳。

  「這是右側莖的附島區,」杜蘭及時地解釋道,「有七座附島。加上左側莖的四座,一共有十一座附島,都作畜牧種植之用。」他好笑地望著咋咋呼呼的新生們:「你們怎麼都不想想,平時餐桌上鬆鬆軟軟的麵包,難道是魔獸肚子裡掉出來的麼。」

  「啊啊……這裡真美……」

  這是新生們共同的感受。巨翅翁飛得緩慢而平穩,眾人紛紛趴去邊緣的扶手上,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貪婪地望著下面。

  「湖水是從島體中間流出的。每一個島的核心,除了被灌注了奇跡一般的漂浮陣法,還附帶有中等大小的轉移陣,與地心湖中的母陣合力作用,將水源轉移至島心,再輸送出來。」

  耳邊是杜蘭不疾不徐的解釋,弗雷拉望著在陽光下簡直稱得上刺眼的瀑布,完全說不出話來。

  哥哥……刺鳥……快回來,錯過了這種風景,以後後悔也沒有用的喲。

  「來,我們下去看看。」杜蘭對新生們的反應早有準備。他笑著拍拍巨翅翁,示意它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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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2:05:50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空中的新生 第九章 精神世界的對話

  巨翅翁降落在一個驛站。驛站的對面是個微微隆起的小山包,上面有著許多和浮空城風格完全不同,卻同樣漂亮有趣的建築。

  杜蘭帶著新生們剛跳下巨翅翁的脊背,就有一個身材極其矮小的中年人一身酒氣地迎了上來:「等你有一會兒了,杜蘭小子。旁邊的就是今年的新生吧?不錯,呵呵,很不錯。」

  「刀背大叔。」杜蘭恭敬地朝他行了一個騎士禮,「新生的必修課。當年是您帶著我完成第一課的,今年的新生也拜託您了。」

  新生們急忙也跟著向刀背大叔行了一禮。

  「這麼說來真快,五年都過去了。」刀背大叔抽出一塊髒兮兮的碎花手帕擤了擤鼻子,愉快地看著眾人:「今天在這兒好好玩,就是你們的功課了。新生獨享的美好時光啊……」

  他搖搖晃晃地走在前面,示意眾人跟上。

  「你們跟著杜蘭,喊我刀背大叔就可以了。」他帶著十八名新生和杜蘭爬上了驛站的瞭望台,指著前方道:「這裡是我們地精的聚居地。我們生來矮小,也沒有正常的人性擬態,房子桌子衣服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沒法子通用。感謝城主大人仁慈,不僅收留了我們,還費力去另尋了這麼多附島,專門給我們居住。」

  「不過,我們地精一族在農活兒上個個都是天生的好手。」刀背大叔說到這個,將厚實的背部挺得筆直,「什麼事都難不倒我們。我們種出的小麥絕對能變成餐桌上最香軟的麵包。」

  新生們擠擠挨挨地站在並不太大的瞭望臺上,看著前面綿延不斷的綠色,和小山包上零零散散、色彩鮮豔的半球形建築,只覺得心情從未有過這樣的寧靜而知足。

  「走嘍親愛的孩子們——」刀背大叔在一片驚呼中直接從瞭望臺上跳下,如同炮彈般沉重而穩妥地落了地:「大叔帶你們找些好玩兒的事情做!」

  ————————————————————————————————————

  待眾人回到潘多拉學院時,天邊已經是一片夕陽火紅。

  新生們卻顯然意猶未盡,還在嘰嘰喳喳地討論著綿延不絕的綠色小山包、清澈見底的小溪群、刀背大叔家可愛的小女兒,還有他們自己親手做出來的、形狀古怪味道卻出奇不錯的小麵點。

  顯然,一天下來,將新生們之間的關係拉近了不少。弗雷拉與瑪麗白也很好地融入了這個氛圍,兩人年齡稍大,見識也相對成熟些。因此雖然並不經常發言,但每次開口卻必然能夠引起一陣捧場的附和聲。

  「太可惜了,弗雷拉,那麼漂亮的地方,你卻看不到。」粉紅頭髮的女孩子,全班最活潑的十五歲的麗姬,十分惋惜地說道。

  「雖然看不到,但是我可以聽。今天的課堂確實讓我感到十分愉快。」弗雷拉自然地笑道。

  「說到這個,弗雷拉真了不起。」

  「是呢,如果不看眼睛上的厚布條,和正常人也沒有什麼區別。」

  「聽說你選的是煉金術?我簡直開始崇拜你了弗雷拉——」

  弗雷拉厚著一張臉,安然地享受著一片讚美之聲,對杜蘭投來的別有深意的目光視而不見,矜持而親切地謙虛著。

  所幸眾人的話題很快又轉到了刀背大叔的草莓派上。

  巨翅翁在潘多拉學院主教學樓的驛站中穩穩地降落。眾人走出驛站時,恰巧看見另一隻巨翅翁也載著一背的新生們滑翔進來。兩撥人馬興高采烈地相互打了招呼,看起來都各自度過了愉快的第一天。

  杜蘭也放任新生們去鬧,一直微笑著,領著大家回到了那個鋪滿繩結墊子的教室。

  走進教室,大家也漸漸安靜了下來。和早上一樣,分別找了墊子團團坐下。

  杜蘭也收起了微笑的表情,正色道:「大家或許之前有聽過傳言——沒有錯,在潘多拉學院中,新生的第一堂課之後,你們都可以獲得一個與那位偉大的精神交談的機會。」

  弗雷拉有些莫名。但看杜蘭說得鄭重,而包括瑪麗白在內的不少學生都露出了狂喜的表情,她的好奇心也被調動了起來。

  「你在潘多拉學院,想要得到什麼;你目前最迫切的願望是什麼;你想要成為什麼樣的存在。」杜蘭一邊說著,一邊站了起來,從牆上拎起一盞雕刻著龍頭的提燈,有規律地在牆上拍打了幾下。

  牆體上突然呈水波狀劇烈抖動著,漩渦一般地漸漸扭出一個向下的通道口。

  「上述幾個問題,大家可以好好想想。然後,淵博而智慧的偉大的精神會給你指明一條道路。」

  說完,杜蘭率先邁進了通道。

  明滅的燈光,石壁上扭曲而巨大的陰影,似乎有一種特殊的魔力,將人們立刻從剛才的輕鬆歡樂中隔絕了開來。

  眾人默默地行走了許久,只覺得通道一直在不斷地向下。

  「杜,杜蘭。」還是麗姬忍不住出了聲:「偉大的精神……到底是什麼?」

  「是遠古的偉人們留下的意識。」杜蘭輕聲答道,「他們的原身我並不一一清楚,但據傳說,我們的城主大人早年在機緣巧合之下進入了一個泰坦遺跡,那一次的冒險,讓他獲得了五位偉大的精神。」

  「所以,他們其實是……死了?」

  「是的,」杜蘭笑道,但語氣中滿含崇敬,「因為不可預知的災厄,這些遠古的偉人們不幸隕落。但他們在生前都或多或少地獲得了規則的真理,於是他們的靈魂主體雖然消散,卻有極其微小的碎片得以保存下來,帶著他們生前的部分學識,形成了具有簡單推理能力的意識體——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偉大的精神。」

  「……也就是說,我們將和那五個偉大的精神之一進行對話嗎?」麗姬問。

  「啊啊,並不是這樣。」杜蘭拐了一個彎,引著大家走進一個不太大的石洞當中,「若要那樣說的話,潘多拉學院中,偉大的精神並不只有五個……但事實上,它們卻只是一個……」

  杜蘭回頭,看著眾人臉上迷惘的表情,不由攤攤手道:「總之,請穿過這道拱門,你們就什麼都知道了——我想你們一定已經準備好了方才那幾個問題的答案。」

  杜蘭的身後,有一道矮小的拱門。以弗雷拉的身高,都要微微低頭才能走進去。那拱門給人一種原始且莫測的感覺,門上刻著一隻兇猛的雕,兩個作為門把手的爪子尖利地探了出來。

  沒有人有動靜。這種陰暗的環境,和門後的未知,實在讓人不得不提起警惕之心。杜蘭也並不催促,只是抱著手臂站在一旁看著,輕輕地說了一句:「想清楚,你們現在最最急切的願望。」

  弗雷拉手指一動。她深吸一口氣,第一個走了上去,在門前躊躇了一小會兒,便義無反顧地伸出手來,握緊雕爪子,用力地拉開了門。

  「……!」眾人紛紛發出了抽氣聲。

  門後竟然是一片黑暗!……不,也不儘然,只是那隱隱約約閃爍著的光點,讓人覺得更加的危險。

  「弗雷拉!」瑪麗白匆匆跑上前,想要拉開她。

  弗雷拉卻擋開了瑪麗白的手,對她安撫地笑了笑,蹲下身,將壺豚放在了地上。

  「阿壺,把……給我。」

  壺豚猶豫了一下,有些緊張地看了看弗雷拉身後拱門的另一端,啾啾唧唧了一陣,卻終究還是將門西勒化成的那塊石頭吐了出來。

  「謝謝阿壺。」弗雷拉溫和地用食指梳了梳壺豚的毛兒,捧起深藍色的石頭,面向拱門。

  在瑪麗白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她已經堅定地邁了進去,整個身形瞬間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新生中有女孩子甚至驚恐地尖叫了起來。

  「所以……你們的願望呢?」杜蘭依舊面帶微笑。

  ——————————————————————————————————————

  弗雷拉只覺得腦中一懵,等到再次適應,開始有閒暇打量周圍時,她發現自己漂浮在星空之中,手裡還緊緊抓著那塊石頭。

  她試著換一個姿勢,比如說站起來,但她幾乎將自己的腰椎給扭得斷了,也並沒有做到。

  於是弗雷拉淡定地放棄了。她左右張望,發現似乎除了自己之外並沒有其他活物,無論是剛剛相處一天的同學們,還是傳說中偉大的精神,都不見蹤影。不由得,她心下有些發虛,於是她開始凝起神看著周圍,希望能找到這個空間的突破點。

  「……天眼的力量……」

  弗雷拉一驚。不等她反應過來,便覺得身體被大力地拉扯,眼前光點閃過,簡直快到讓人眼花!

  將將停下來,弗雷拉望見眼前有一團影影綽綽的人形,十分巨大,卻也十分模糊。弗雷拉仔細地分辨了下,與她齊平的,似乎是那團人形的眼睛。

  被注視著的感覺十分強烈。弗雷拉有些不自在,卻還是歪歪扭扭地行了個禮,試探地問道:「您是……偉大的精神?」

  「啊啊,他們是這麼稱呼我的。」巨大的頭顱上,並不見嘴唇掀動,但渾厚的聲音依舊在弗雷拉周身響起。

  「您,您好。」弗雷拉吞了吞口水,「我是潘多拉學院今年的新生……我想……」她的手不可抑制地抖動著,努力地向前舉起那塊石頭,「他,他是我的哥哥。我要怎樣才能讓他變成原來的樣子?」

  「戰之英靈……」那巨大的頭顱猛地湊近。

  「您,您認識我哥哥……」弗雷拉努力忽略掉心中的恐懼,「戰之英靈?」

  「英靈啊……」

  「嘻嘻,好久沒見到英靈了……」

  「讓我看看……是哪個種族的英靈?」

  蒼老乾癟的男聲、尖細得有些刻意的女聲,和金屬質感濃厚的男聲交替響起。弗雷拉有些慌張地凝神向四周望著,她的眼睛卻並沒有讓她看見任何的活物。

  「不必找了,擁有天眼的後輩。」最初的那個渾厚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它們都是我……我也是他們。」

  「這裡有整整——啊,是十五個?還是十六個意識?」那尖細的女聲咯咯笑起來,「我們是一體的。所以,有趣的後輩,你最大的願望是復原你的哥哥?」

  「……是的。」弗雷拉直視著頭顱上沒有瞳孔的雙眼,堅定道。

  「可是,這才是他原本的模樣喲。」女聲又笑了,「或者,你可以把它吃下去——吞掉英靈的人,能夠獲得相當一部分英靈的力量喲。」

  把哥哥吞下去?然後獲得他的部分力量?噢不這主意實在是太糟糕了。弗雷拉腦中默默地閃過門西勒黑沉的臉色和他那一身怪力——不不這樣很不好。

  「偉大的精神,我,我並不清楚您所說的戰之英靈是什麼,但我想要他變回原本的,作為我哥哥的模樣。」

  「戰之英靈,是戰死的高等種族遺留下的沉睡的靈魂。他們以自己的無畏和堅持討好了他們所信仰的神祗,因此被賦予了再生的契機。他們通常會變成你手中那塊石頭的模樣,我們稱它為鏡石。」

  「中間暗沉色的部分是他的靈魂——你的哥哥一定遭受了重創,靈魂才會萎縮成這副可憐的模樣。」那女聲緊接著響了起來,「要想讓他重新動起來,需要很複雜的煉金術呢,還不如吞掉的好,這樣子你們就永遠在一起了喲。」

  弗雷拉直接無視掉後半句話,急急地問:「正好,我會一點兒煉金術。請問具體的方法是?」

  「潘多拉學院的圖書館裡有。」最初的聲音道,「當初,你們的城主將英靈甦生的卷軸和我們一起,從遺跡帶了過來。不過,新生的權限似乎並不能夠讓你得到它。」

  「啊啊,真懷念那個煉金的時代……」尖細的女聲漸漸淡了下去。

  弗雷拉獲得了想要的答案,十分感激。她正在結結巴巴地道著謝,卻被偉大的精神打斷了。

  「來許一個願,作為交換吧,擁有天眼的後輩。」

  「……許願?我現在最急迫的願望就是兄長——」

  「不,」偉大的精神再次打斷了她的話,「請許下一個更為遙遠,能夠令你心甘情願地付出一生來實現的願望。」

  「……一生?」

  「是的。你對這個願望的信仰,是我們的食糧。作為交換,我們告訴了你使英靈甦生的方法。」

  甘願付出一生來實現的願望?

  風暴城城主府的侮辱,德裡亞的獰笑,安卡梅洛斯的淡漠,兄長的戰死,令人絕望的獸潮,刺鳥的捨身。這些景象一一在弗雷拉腦中閃過,最後浮現的,是渥丹大公爵的馬場中,那個不大的、有著破破爛爛的煙囪的小房子。

  願災厄至此終結,而我與所愛,都能安寧享樂。

  「交換達成。那麼,祝你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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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2:06:02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空中的新生 第十章 月夜下的女騎士

  弗雷拉只感覺有一股極強的氣流將她整個彈射了出來,不等她反應,便被重重地拋起,落在一個還算綿軟的墊子上。

  「……」弗雷拉捂著屁股無聲地吶喊著。

  雖說她在落地之時奮力扭過了身子,不至於摔得太淒慘,但一邊要護住鏡石,一邊被毫無防備地被氣流狠狠地彈射出來——她覺得她的屁股已經扁平得和腰一樣了。

  前方一共有一排六個直直向下的通道,還在接二連三地彈出嗷嗷叫的新生們。每個人都是一臉難言之色地捂著屁股,場面倒是十分滑稽。

  「你出來了啾。」壺豚軟軟地撲了過來,貼心地主動吞下了鏡石,「等你好久了,跟在你後面的瑪麗白早就出來了,啾,你真慢。」

  弗雷拉看著天邊沉澱下來的天色,突然有一種再世為人的感覺。「瑪麗白先回去了麼?」

  壺豚擺了擺腦袋:「她說她餓了,在餐廳等你啾。」

  「嗯。那我們過去吧。」弗雷拉覺得她的屁股舒適一點兒了,「我找到了讓哥哥復活的辦法,今晚多吃一隻烤魚獎勵自己好了。」

  「……啾。」壺豚有些沮喪,它一點兒都不喜歡那個凶巴巴的大黑臉!

  ————————————————————————————————————

  吃飯時,兩人都很默契地並沒有提起與偉大的精神的交談。飽餐一頓之後回到公寓,才拐上走廊就看到那隻幼生陸行鳥正有些焦躁地站在蛋餅樓九層二號房,大大的爪子吭哧吭哧地磨著地板。

  見到兩人,它急忙並腿挺胸,裝出了一副肅穆的樣子,揮出短短的翅子比劃了下胸前的文件袋。

  「誒……有什麼消息麼寶貝兒。」瑪麗白不顧幼生陸行鳥的躲閃,硬是用臉頰狠狠蹭了蹭它的腦袋,才老老實實地去翻找文件袋。

  「是杜蘭的信箋。」

  弗雷拉聞言,也湊了上去。

  「關於下一次的課——你們哪位有迷迭茶屋的貴賓卡?我恐怕掏不出你們所有十八個人的茶錢。杜蘭․阿布利特。」

  「下一次要去迷迭茶屋?太棒了我手上有白銀積分卡——雖然比不上貴賓卡,不過也能打一點兒折——十八個人得有多少積分啊。」瑪麗白開心地道,二話不說便從兜裡扯出了一個貓頭鷹形狀的卡袋,將一張陰刻了迷迭香的卡片抽了出來,放進文件袋中。

  「喲,你叫金幣啊。」瑪麗白順帶瞄了一眼幼生陸行鳥的胸牌,「把這個送回給『那個角落』的杜蘭會長大人,記住了喲。」

  金幣昂首挺胸地哢噠了一下嘴巴,示意保證完成任務。

  弗雷拉與瑪麗白坐在壁爐前聊了一會兒天,卻始終被鏡石與英靈甦生鬧得有些心神不寧。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和瑪麗白告了一聲罪,留下壺豚陪著她繼續聊著。自己則趁著時間還不太晚,在樓下驛站中找了一隻陸行鳥朝著圖書館的方向去了。

  付出相應的苞圷之後,弗雷拉謝過陸行鳥,看著它輕快地走入空著的隔間之後,才轉身,踏上這座潘多拉學院最高的建築。

  一樓的大堂應該是給學生教師們自習研討用的。此時,館內還有不少提前來研習功課的高年級生,也有明顯是到此一游的新生們。弗雷拉從一樓大堂徑直穿過,一邊欣賞著兩旁巨大而逼真的雕像。

  大堂中央靠後的地方,有一面扇貝型的巨石。弗雷拉走到跟前,眯著眼睛細細地看著——這應該是圖書分類介紹,不過這個字體簡直是太小了!

  「請問需要什麼書籍?」

  弗雷拉聞聲,連忙固定住脖子輕易不敢轉動,用眼角的餘光掃到了自己旁邊有一個佝僂著背、身高剛過她膝蓋一些的……貓人?

  「請問需要什麼書籍?」貓人沙啞著嗓子又問了一遍。

  「哦,不,不好意思,請問有……高級一些的煉金記錄卷軸麼?」

  「是想要多高級的?」貓人抖了抖鬍鬚,滾圓而微微凸起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弗雷拉臉上的白色布條,「有涉及到時間、空間……以及生命?」

  「……是的。」弗雷拉答。

  「抱歉,」貓人沖著她搖了搖頭,「是新血吧?涉及時間、空間與生命的禁忌卷軸,只有教師才能夠翻閱。」

  弗雷拉沒有在入學第一天就和校規對著幹的膽子。於是她謝過貓人,沮喪地走了出來。

  成為潘多拉學院的教授?這得需要多長的時間?十年,二十年,還是……一輩子?

  那種剛剛亮起的希望的火苗,在下一刻被狠狠踩滅的失落感,使她暈暈乎乎地偏離了正道,不自覺地走上了一條沒有路燈的小徑。

  在她背後,在那個幾乎被荊棘與雜草淹沒掉的路口,有一個畫著鮮紅色禁入符號的破舊路牌,在夜風中微微顫抖著。

  ————————————————————————————————————

  「啊啊這裡是哪裡——」弗雷拉有些煩躁地蹲下身扯著頭髮。待她回過神來,卻已經身處在一片荒涼的地界了。要不是還能看到潘多拉學院建築群中一個個醒目的尖頂,她或許會懷疑自己誤入了別的位面。

  「……這樣真是難看死了。」弗雷拉從特地換得大了一號的布兜裡掏出鏡石,喃喃道,「你要是看到了,肯定在毫不留情地奚落我——」

  聲音越來越低,弗雷拉停了下來,長長歎了一口氣。

  再怎麼說要重新開始,要放下,在兄長和刺鳥沒有回復過來之前,果然都還是做不到吧。

  兄長和刺鳥靜止不動的樣子就仿佛兩根尖銳的刺。浮空城的新生越是美好,這兩根刺也就越是突兀,鬧得她不能安寧。

  弗雷拉埋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鏡石光滑的表面。

  漸漸地,她嘴巴一抿,眼神再度堅定起來。

  「就這麼被打敗才不是以拼命著稱的二姑娘呢。」弗雷拉把鏡石小心地放回了兜裡,「在沒看到結局之前就先認輸,父親也會嘲笑我的吧?」

  那麼,先回去蛋餅樓吧。

  弗雷拉振作了精神,望著遠處的塔尖確定了方向,正要邁開腳步——

  她抽了抽鼻子,不太敢相信地低呼:「果子草?」

  方才她心緒混亂,對周圍的一切都不甚在意。現在回過神來了,才發現她現在所站的地方,滿滿的全是果子草,這副平整的樣子,果然是人工種植的!

  弗雷拉「馬草仙女」的漂亮外號,有一多半是因為她總能夠在草場中找到稀罕的果子草——這可是公爵最重視的高頭賽馬們最喜歡的草糧!

  果子草顧名思義,經常在細細的莖幹上結有沉甸甸的草實,那草實雖小,卻能有一種果子的甜味兒,也不知怎麼的,特別受到馬兒們的強烈追捧。只要這馬脾氣不太壞,隨便哪個人拿了摻進果子草汁的糖塊去討好討好,都能開心抱得馬兒歸。即便是身為「馬草仙女」的二姑娘弗雷拉,也只捨得在自己煉製的糖塊最多加入十分之一的草汁來調和,而效果卻顯然不錯。

  果子草幾乎無法大面積培育種植,個中原因,依舊不詳。然而眼前這片明顯是人為培育,四周還圍了矮矮的籬笆的果子草園——

  弗雷拉默然回頭望望自己踩出來的腳印。

  她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連忙提起身來,盡可能輕地幾個縱躍跳到了籬笆外面。

  她站了一會兒,被踩碎的果子草汁散發出甜蜜的氣味,不斷騷擾著她愧疚的神經。

  「嘖。」弗雷拉砸了砸嘴,又小心翼翼地跳回,將沿路被她踩倒的果子草一一搜集起來,脫下了外衣好好兜著。

  她坐在矮矮的籬笆旁邊,先是用自己可憐的元素力將果子草仔細清洗了一番,然後從腰間解下隨身的工具包,打了個小火,開始簡單地煉製果子草糖。

  因為原先隨身的小布兜和壺豚都留在了公寓,所以弗雷拉只能草草地提純、濃縮、加溫,再讓它們凝成硬膠狀。

  ——百分之百的果子草糖。這對於牧馬姑娘來說,簡直就是奢侈品。

  隨身帶的工具,號碼總是稍微小一些。弗雷拉只能分成好幾批煉製,恰好也給她實在不堪大用的魔脈一點兒喘息的時間。

  當她煉製好第二批,準備將那些方方正正晶瑩剔透的小糖塊兒疊在一邊的小紙包上時,她驚訝地發現——

  「啊,不見了。」弗雷拉喃喃。

  啊啊啊啊不見了!這種事情出現在空無一人的荒野夜晚很可怕啊啊啊啊!

  弗雷拉背上冷汗已經下來了。她抖著手抖著脖子一卡一卡地往周圍張望——

  一雙挺漂亮的眼睛沖著她眨巴了一下。

  「什麼啊……」弗雷拉大舒一口氣,「阿黑真調皮。」

  阿黑不滿地哼了一聲,整個身軀就像是藏在了夜色裡。

  「好吃吧?很好吃吧?」弗雷拉逗著它,「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吧?」

  阿黑又哼了一聲。

  弗雷拉覺得好笑,她從沒見過這麼有靈性的馬。她一邊手上不停,一邊認真道:「阿黑不可以再偷吃了。這個園子的主人辛辛苦苦養了這麼多果子草,被我稀裡糊塗踩爛了肯定很傷心。這些糖塊兒是留給園子主人的。」

  弗雷拉滿心以為懂事的阿黑肯定是答應了,可當她煉製好第三批糖塊轉身的時候——

  阿黑一臉無畏地對著空空如也的小紙包。

  弗雷拉感到深深的挫敗。她乾脆稀裡糊塗將所有的果子草都煉製成糖塊,隨意堆在那邊也不再管了,抽出一張小信箋,刷刷地留了自己的公寓地址,並附上了真誠的道歉,仔細綁在了籬笆上。

  再拖下去阿壺要擔心了。弗雷拉想著,便朝著公寓樓的方向走去。

  後面傳來輕微的氣流。弗雷拉回頭一看,阿黑居然跟了上來。她粗略往原先坐著的位置看了看,果然,那信箋還在,糖塊兒卻是不見了。

  弗雷拉也不理它,只是提高了速度往公寓樓奔去。

  等待弗雷拉終於站在了蛋餅樓面前,天色已經很晚了。在地面往上一望,甚至都看不到什麼燈火。

  「……知識女神在上。」弗雷拉苦著臉念了一句。

  在她面前,是空空如也的地面。那個螺旋著往上、外牆還種著許多可怕植物的陡峭梯子,不見了。

  「阿黑為了報復我,先一步趕過來把梯子吃掉了嗎。」弗雷拉木然地站在樓下。

  難道只能爬上去麼。一層的廳堂就足足有別家四層樓高。

  正在苦惱的弗雷拉感覺自己的後腰被輕輕撞了一下。

  「阿黑?」弗雷拉轉身,「我以為你已經走了……」

  阿黑略帶譏誚地看著她,半晌,不是很甘願地朝她低下了優美的頸子。

  「是,是讓我坐上去的意思?」弗雷拉不確定地道。

  阿黑哼了一聲,修長的前蹄焦躁地跺了跺地面。

 「阿黑你真棒!」弗雷拉想起他們初見時,阿黑在月色中踏空而來的一幕,開開心心地翻上了阿黑的脊背。

  純黑色的獨角馬仿佛黑夜的主宰一般,優雅地邁著步子,悄無聲息地將背上的女騎士送到了窗前。

  弗雷拉吧唧一聲往阿黑的後脖子親了一口,拉開窗子,躡手躡腳地跳了進去。房間裡的壁爐還燒著,一邊瑪麗白喜歡的布穀檯燈也還亮著。但瑪麗白與壺豚都歪歪斜斜地倒在床上,一副深睡不醒的模樣。

  弗雷拉過去推了推壺豚。壺豚不耐煩地扭了一下,似乎不滿被打攪到了美夢。她無奈地聳聳肩,拎起壺豚放到了自己的枕頭旁邊,又給瑪麗白蓋上了毯子。

  待她回過頭時,窗邊的朋友已經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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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2:06:14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空中的新生 第十一章 菲奧教授的課堂

  第二天,瑪麗白早早就把弗雷拉搖醒,先是責備了友人私自外出深夜不歸,再來也責備了自己不知為何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十分不夠朋友。

  弗雷拉掛著神祗般慈悲的笑容勸說她原諒世人也原諒自己。

  於是這事兒就這麼揭過了,兩人幫還在呼呼大睡的壺豚拈好了小被子,開開心心地結伴去上今天上午的射擊基礎課。

  瑪麗白帶路,兩人左拐右彎地穿越了交錯縱橫的各式棧道和閣樓,在擺著一隻三頭犬雕塑的走廊盡頭找到了教室。兩人來得還算早,但令人詫異的是菲奧顯然已經抵達許久了。整個教室中大致分為三撥人——紅著臉交頭接耳的女生們,嚴正以待躍躍欲試的男生們,還有拋著匕首、一臉似笑非笑打量著新生的、斜靠在牆上的菲奧「教授」。

  看到弗雷拉進來,菲奧頗具深意地朝她笑了笑。弗雷拉看到了卻假裝沒看到,擺出了一個茫茫然的造型,一雙眼睛在白布條兒之下機靈地打量著整個教室。

  這個教室出乎意料的大。也出乎意料的——樸素。除開教授與學生們,這個教室就只有空空蕩蕩還剝落了漆的四面牆壁,還有菲奧身旁一張巨大的、華麗的、卻給人以不詳感覺的豪華椅子。

  漸漸的,學生們都來得差不多了。菲奧掏出懷錶看了看,漫不經心地一揮手,將一柄匕首狠狠地紮在了門板上,大門順勢而關。

  教室中立刻一片靜默。

  菲奧懶懶地邁了一步,又整個人窩進了椅子裡:「有沒有高年級生?」

  新生們面面相覷。那邊女生堆裡,有兩個挺會打扮的長頭髮女孩子羞答答地舉了手。

  「哦。」菲奧不置可否,「那就你們倆吧。」說罷,他賣弄地一個旋身,脫下白色的手套,用中指扣了扣椅背。

  只見數十隻咕咕叫著的,不知道是什麼品種的可愛鳥兒從椅子後面爭相飛出來。

  姑娘們紛紛捧場地尖叫。菲奧得意地點了點頭:「魔術——是的,這是魔術而不是魔法——算是我平時的一點兒小愛好。」

  但他的下一句話立馬讓姑娘們的尖叫戛然而止:「高年級生,來,戳死它們。」

  「咦,這是怎麼了?」菲奧挑眉,「難道你們不是來上射擊基礎課的?」

  他不知從何處拿出了一個箭筒和兩把匕首,拋向兩位高年級姑娘:「隨便用什麼戳。準頭好的話就用匕首,差一些的話就用箭支。這一支還挺貴的,千人大廣場上的武器店又統一提價了,真讓人傷心。」

  兩個女孩子手忙腳亂地從跟前撿起匕首和箭筒,表情跟快要哭出來似的。

  那些鳥兒還在開心地咕咕叫著,繞著房頂或快或慢地飛行,絲毫不知道等待著自己的命運。

  「嘖,現在浮空城的幼生力量已經這麼不能看了麼。」菲奧厭棄地扒了扒頭髮,「快點兒——我說,快點兒。」

  其中一個高年級生已經開始憋著淚花兒了。其他女孩子們也擠在一團,頗為不贊同地看著菲奧。

  瑪麗白輕輕地哼了一聲,扯下綁在右臂上的輕弩就要上前,卻被弗雷拉攔住了。

  弗雷拉不動聲色地朝她努努嘴,示意她看向男生那邊。

  那邊有一位眼下刺了黑色紋章型刺青、眼睛特別深邃的新生咋著舌頭往前走了幾步。亞麻色綿軟微卷的頭髮稍稍中和了他一身的戾氣。

  「瞎磨蹭。」他瞥了那兩位高級生一眼,轉向菲奧道:「教授,幾隻都可以嗎?」

  「哦哦。」菲奧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隨你高興,勇敢的新血。」

  那男生驕傲地抬了抬頭,眼神淩厲起來,微微躬下身,認真地盯著天花板上速度並不算慢的鳥兒們。

  弗雷拉不得不承認,單單就這氣勢而論,就絕對是個見過血的。他還真的挺有驕傲的資本。

  只見那男生猛地甩腕,弗雷拉看見他的手腕處箍著一圈厚實的金屬制環,有類似鎖鏈鏢的長條順勢飛出,串著數個尖銳絞盤的末端帶著風聲極其精純地貫穿了兩隻鳥兒。

  那男生漂亮地一甩鏈子,鳥兒的屍體便被整齊而用力地甩在了地上。殷紅的血蔓延了開來。

  男生那邊已經歡呼開了。

  弗雷拉卻望著那條鏈子沉思,她總覺得……有什麼不對。

  菲奧挑了挑眉,有些意興闌珊地鼓了幾下掌:「啊啊,能誇獎的只有勇氣。好吧,你叫什麼名字?」

  「亞力克。亞力克․逐風。」亞力克有些狼狽地漲紅了臉,卻還是不屈地盯著菲奧。

  「家傳的刺鏈?」菲奧走近蹲下,一點兒也不在意被血弄髒了衣服下擺,「真不錯。閃電雕的筋絡做成的鏈子,和一看就出自獸人工匠之手的絞盤——噢不,這個器靈灌注得真糟糕,雖然它尚且能夠幫你瞄準一隻調皮的飛鳥。」

  「獸人?」菲奧問。

  「……半獸。」

  「難怪看著機靈點兒。」菲奧拍拍手站起來,「亞力克,聽著。在我的課堂上不允許使用你們家的寶貝——除非你什麼都不想學到。」

  亞力克的臉已經漲紅到了耳根。就在弗雷拉以為他一定會暴跳如雷的時候,亞力克深吸了一口氣,主動解開了腕間的扣環:「我知道了,教授。」

  聲音倒是十分誠懇。弗雷拉想,不由對這個叫亞力克的少年高看一分。

  菲奧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眾人面前。

  學生們驚呼起來。卻見在下一瞬,菲奧又出現在了原來的地方,手上拿著方才他拋出去的箭筒和匕首。

  弗雷拉是隱約間看到了整個過程的。於是菲奧教授在她心中坐定了「壞人」的形象。

  接下來的教學倒是十分正常,正常得讓弗雷拉總覺得不是那麼對勁兒。菲奧一板一眼地示範了規矩的匕首投擲動作、箭支投擲動作以及尋常半月弓的射擊姿態。在瑪麗白和亞力克的要求下,又附加示範了輕弩和刺鏈的使用方法。接著,便揮手讓大家對著天花板上的小可憐們練習了。

  那兩名高年級女生始終離群地站在一邊,竊竊私語地看著。新生們既沒有上前安慰,也沒有露出排擠不屑的神色,只顧自己練習。

  下一節課,她們應當不會出現了吧。弗雷拉似乎突然有些明白了在浮空城的相處之道。

  一晃神,只聽亞力克在旁邊不滿地叫道:「教授!」

  眾人都被他吸引了過去。

  「啊啊,」菲奧手上拿著一把匕首,看起來正是亞力克之前挑選的那一把:「我說了讓你們自由練習,可沒說過我不會出手干擾——所以,這麼驚訝是做什麼?」

  ……果然。這下子正常了。

  於是新生們繼續練習,但出手間難免都帶著一絲惶惶不安。

  菲奧身形極快。在其他新生們眼裡,菲奧就是瞬間隱沒再瞬間出現的,根本捕捉不到。因此不斷有新生扔出的匕首和箭支無故消失或突然轉向的,菲奧鬧得開心了,甚至開始往新生身上不輕不重地招呼一下子。

  場面立刻混亂了起來。

  弗雷拉簡直有苦沒處說。對於其他新生而言,看不到就看不到了,最多提心吊膽一些。而她能夠隱隱捕捉到菲奧的軌跡,甚至還有愈來愈清楚的趨勢,但就是看得到躲不過,比如現在這樣——

  「……」弗雷拉眼睜睜地看見菲奧從右前方奔來,嘴角掛著一絲壞笑,伸出手刀往她肩膀上一劈。

  「弗雷拉!」瑪麗白看見向自己飛摔過來的弗雷拉嚇了一跳,忙扔了手上正準備戳出去的箭支,匆匆接住她。

  「……謝謝教授。」弗雷拉暗自摸著牙,自個兒站了起來。

  繼續!

  ————————————————————————————————————

  走出這個教室的時候,幾乎所有新生都累得抬不起腳,渾身酸痛得就像被一百隻陸行鳥踩過。

  眾人哼哼著經過走廊入口蹲坐著的三頭犬雕像,弗雷拉突然停下了腳步,神色莫名地打量著它。

  「怎麼了?快走啦我簡直餓得能把自己吞下去——」瑪麗白拉扯著弗雷拉的手臂道。

  「哦,啊,好的。」弗雷拉最後望了它一眼。

  是自己看錯了吧?那隻三頭犬微微嗅了嗅鼻子……什麼的。

  下午阿裡教授的魔獸辨識課卻賜給了疲憊的兩人一個放鬆的機會。

  「真是抱歉,可愛的學員們,」阿裡教授是個白花鬍子的光頭爺爺,「我一直都是帶著學生直接下去邊陲之地,那裡魔獸的品種簡直不能再豐富了——對於現階段的你們來說。」

  「可是你們瞧,獸潮幾乎把我們天然的課堂全毀了。現在邊陲之地的小可愛們都不見了,鬧得我不得不去臨時申請取消這門課——顯然沒有成功。」阿裡教授苦著臉道,「我還是小毛頭的時候,最討厭看著課本認魔獸了。我可不忍心這麼折騰你們。這樣行麼,我們先停一個月的課,讓我去大陸各處轉轉,馴養一些小傢伙們回來——這樣行麼?」

  於是下課。

  弗雷拉與瑪麗白走出教室時,看到了同樣一臉隱隱放鬆的亞力克。出乎意料地,亞力克頓了頓腳步,倒是主動朝她倆點了個頭。

  回到蛋餅樓後,瑪麗白伏在弗雷拉肩上問道:「你覺得亞力克怎麼樣?」

  怎麼樣?難道瑪麗白看上人家小夥子了?

  瑪麗白一下就看透了友人的表情,立刻兩根指頭捏了上去:「想什麼呢小娘皮子,都沒有人跟你說過一年級後的五人隊麼。」

  「五人隊?」

  「嗯吶。」瑪麗白朝弗雷拉認真地勾了勾手指,「一年級的課程結束以後,除開在家裡無所事事以及去教師公寓幫忙之外,還有一個選擇。其中單兵戰鬥能力或者集體配合能力強的學生在遞交申請之後,能夠獲得學校的批准,由一名老師、四名學生組成傭兵團的形式,通過浮空城唯一的大傳送陣去各地歷練。而組團的成員,是靠個人魅力勾搭來的喲。」

  「……所以你還是要去勾搭人家亞力克弟弟啊,沒什麼不同。」

  「你——」瑪麗白作勢要撲上來,恰好這時房門響了,弗雷拉一個矮身,輕輕鬆鬆地掠了過去。

  「正事,正事。」弗雷拉嚴肅地道,轉身拉開了房門。

  「是金幣啊。」

  壺豚也從弗雷拉的肩膀上探了個頭出來,沖著金幣啾啾地叫了兩聲。弗雷拉怎麼聽都覺得其中綿柔婉轉,挑逗意味十足。

  果然金幣緊張得連脖子上的絨毛都豎起來了,水汪汪的眼睛滿是羞澀地看著壺豚。弗雷拉懷疑地瞥了肩膀上的傢伙一眼,摸摸金幣的腦袋,伸手進去掏信箋。

  其中一個是瑪麗白的,看著像杜蘭的字跡。「喏。」

  另一封——

  致蛋餅樓九層二號房。

  果子草的事情請不必在意。那原本就是給夏蘭德種植的。我倒是要感謝神祗的恩惠,讓我遇到了一名煉金術師。夏蘭德很喜歡你做的糖。

  還請幫忙照顧夏蘭德。我常年外出,難免顧及不到。

  你真誠的,果子草園主人。

  阿黑叫做夏蘭德啊。那是什麼奇怪的名字啊還是阿黑順口吧?弗雷拉這樣想著,看向一邊的瑪麗白。

  「咦咦——你在對著杜蘭會長的信箋臉紅嗎親愛的姑娘?」

  瑪麗白紅撲撲的臉刷地一下變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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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2:06:28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空中的新生 第十二章 勞碌命的二姑娘

  從週四開始,弗雷拉與瑪麗白不能再一起上課了。瑪麗白選了週四下午斯普蘭多的魔法體系概論,和週五下午的弩箭專講;弗雷拉則選擇了週四上午角婆婆的煉金術,週四下午夏邇的魔法實戰演繹。

  煉金術的教室擺在很正常的位置,不需要長途跋涉也沒有詭異的三頭犬雕像。弗雷拉帶著壺豚,很輕鬆地就在一樓找到了它。

  推開門進去,不出意料的,教室中只有角婆婆一人。

  見到弗雷拉推門進來,角婆婆也只是對她點了點頭,並沒有停下手上的活計。弗雷拉在一旁站了一會兒,直到聽到上課的鐘聲,估計也再沒有學生會來了,她才輕輕掩上門,插上門閂,儘量不出聲地站在角婆婆身旁,認真地看著她的動作。

  境況的改變並沒能使角婆婆的身體狀況迅速地好起來。她的手依舊枯瘦如爪,但指甲倒是修剪整齊了。她正拿著長頸燒瓶,精准地將其中冒著氣泡的深綠色液體分別倒入了一排藥劑管當中,動作一氣呵成,分量絲毫不差。

  角婆婆手上不停,卻開口道:「你為什麼會想要來學煉金?」

  弗雷拉一愣,下意識答道:「光靠努力就能讓我變強的,只有煉金術。」 既沒力氣又不特別聰明,身手不算快,魔脈似有若無。修煉武技和魔技最好是從三四歲的小孩子開始,可她都這麼一把年紀了,只能是事倍功半。

  角婆婆依舊不抬頭:「那你覺得學習煉金,最重要的是什麼?」

  「……對知識的掌握……和手速?」弗雷拉皺著眉。煉金一門是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和沒落與否無關,在經過幾千年的積累之後,所需求的知識量是巨大的。而手速,純粹源於弗雷拉在布爾村時幫忙修護傳送陣的體會。

  「錯。」角婆婆以一種奇怪卻富有韻律的節奏搖動著手中封閉的反應瓶,待裡頭的液體奇異地在一瞬間轉變成了清水一般的透明色後,將反應瓶橫置在了桌上。

  角婆婆擦了擦手,用貓一樣突出且巨大的眼睛望著弗雷拉:「對於煉金術來說,最重要的,是時機和思想。」

  弗雷拉乖巧地挪過一邊的椅子,請角婆婆坐下。

  「我聽說了你在布爾村的作為,喈喈,很不錯。」角婆婆舔了舔嘴唇,「你一定不知道這是多麼偉大的想法——若非它出現在了隱世的布爾村,傳送陣在這片大陸上已經變成家常用品了,喈喈。」

  「但是最後的接合,簡直做得粗魯透頂。」角婆婆啐了一聲,「你只追求了快,為了不讓其中的元素洩露出來,但這樣匆忙的接合,基本上肯定會導致微量的元素錯亂。」

  弗雷拉一驚。

  「很微量,很微量。但一旦形成元素逆流——喈喈。」

  角婆婆看出了弗雷拉的不安,補充道:「不必擔心。要形成元素逆流,無論怎樣的機緣巧合,都得等到幾十年後。」

  「那,那應該——對了,導引膠!」

  如果先拆開其中一端的封魔膠,裹上導引膠,其中的元素就會被緩慢地、朝外導引出來。在這時,便可以拆去另一端的封魔膠,讓元素在導引膠內主動流向另一端,不僅時間充裕了不少,而且可以保證元素不逆!

  角婆婆有些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基本功很好,小姑娘。」然而她話鋒一轉:「選課的時候你應當看到了,我在上面加上了拒絕新生的字樣——你依舊想要來展現你的自負嗎?」

  弗雷拉只是堅定地答:「我會努力的!」

  角婆婆同弗雷拉對視一會兒,敗下陣來。她嘟嘟囔囔地道:「反正也沒有其他學生,你肩膀上那條東西也是個好幫手。」

  壺豚不開心地啾了一聲。

  弗雷拉知道自己過關了。不等她開口說謝,迎面便一塊礦石飛了過來。

  「在那該死的地牢裡,我教過你怎麼分開千層銀了。來,再做一遍給我看。」

  ——————————————————————————————————————

  於昨天的渾身酸痛不同,弗雷拉今天是捂著腦袋搖搖晃晃地走進餐廳的。一直睡到自然醒的瑪麗白同情地安慰了她一番,弗雷拉將壺豚託付給了瑪麗白,兩人又匆匆趕往各自的教室。

  魔法實戰演繹,按照弗雷拉的理解,應當就是讓偽裝成教授的城主大人在臺上五光十色一番,學生們只要在下邊啊噢哦拍拍手就一團圓滿。

  顯然她錯了。

  教室是在一個沒有護欄的巨大外展陽臺上。因為面積實在不小,縱然沒有圍欄,也並沒有讓人感到恐懼。弗雷拉趁著沒人主意,用力跳了幾跳,幾乎沒感覺到有震顫。她對建築師的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還沒有完全釋放出滿溢的崇拜,弗雷拉就覺得後脖子不怎麼舒服起來。一轉頭,只見不知何時出現的夏邇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弗雷拉笑得溫婉而天真:「教授您好呀。」

  其他學生們也主意到了教授的到來,漸漸安靜了下來。弗雷拉眼尖地瞟到不少姑娘的臉上漸漸紅了一片兒——不,那邊那個臉紅得能燒起來的小夥子是怎麼回事!

  不過……這張臉配著那對兒鎖骨還有……咳。弗雷拉不安地捏了捏鼻子。

  「上課。」夏邇道。

  弗雷拉剛開始還在滿腦子亂開花,但很快,就被課堂吸引了過去。

  夏邇自始至終沒有再開口,只是以元素模擬出兩個縮小了一倍的小人,一個是法師打扮,一個是劍士打扮。在他的操控下,兩個小人先是練了一套令人眼花繚亂的對打,接著在學生們還沒緩過起來的驚呼中又開始了一遍。

  這一遍的速度就慢得多。在進行到關鍵的擊打、閃避和走位動作時,還有數遍的、各個角度的回放動作。夏邇並不說話,只是在學生表示疑慮的時候隨時回閃和放慢小人的動作,任由學生自己去討論,直到討論出一個結果為止。

  最後的結果,當然是劍士小人兒慘兮兮地敗北。所幸這個班上幾乎都是玩魔法的,這樣的結果倒是獲得了一致好評。

  在這樣的氣氛中,一個下午很快過去。弗雷拉因為綁著白布條兒,並不開口說話,只是用心地聽著周圍學生的討論,和自己心中的想法比對一番。有幾個新生特別友善,見弗雷拉側耳聽著,特地在討論時加進了比較詳細的動作描述。

  夏邇望了望天色,揮了揮手,眾人眼前剛剛得勝的法師小人和趴伏在地的劍士小人就消隱無蹤了。

  他掃了眾人一眼:「法系主修的舉手。」

  絕大部分人舉起手來。夏邇點點頭道:「下個星期見面時,將方才那個擊退、僵直並附帶遲緩效果的咒語琢磨出來,計入期末分。」

  眾人一片譁然。

  「琢磨出來是什麼意思?」

  「啊啊啊不是吧難道是要我們創造咒語?」

  「組合魔法誒……」

  「只是把幾個初級咒語組合起來而已。」夏邇抬起眼睛,「做不到?做不到的舉個手。」

  沒有人舉手。

  於是偽裝成教授的城主大人滿意了:「至於非法系主修的,可以用一切方法擬態出這三種效果,或者用一切方法防禦。還有問題麼?」

  弗雷拉同其他學生一起,一臉苦相地看著夏邇。

  「沒問題就太好了。」夏邇視而不見地點點頭,「下課。」

  弗雷拉猶豫了一下,還是放慢了腳步。

  「……咦,那個盲姑娘。」

  「是在申請退選的事情吧……真可憐。」

  弗雷拉不自在地掏了掏耳朵。她轉過身,看著夏邇閒適地動動手指,整個平臺就先是覆蓋了一層薄薄的水層,之後瞬間蒸發,很快變得一塵不染。

  「那個,城主大人。」見大家都走了好一陣子,夏邇還在旁若無人地清洗著一邊的立柱,弗雷拉終於開口:「請問……請問要怎麼樣才能成為潘多拉學院的教師呢?」

  一口氣說出來了,弗雷拉倒是放鬆了些。

  「教師?」夏邇那雙暗金色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為什麼想要成為教師?」

  「因為我深深地仰慕者潘多拉學院,並急切地希望成為其中一份子,那樣我才覺得實現了自己的人生價值。」準備過了的問題,弗雷拉回答得無比順溜。

  「……」

  「魔導師……或者煉金大師。」夏邇看著弗雷拉,眼神中有一種莫名的不懷好意:「還有一封城主的簽函。」

  「……我明白了,城․主․大․人。」

  「你不走麼?我鎖門了。」夏邇招呼著還愣愣地戳在地板上的弗雷拉。

  弗雷拉微不可查地哼了一聲,跟在城主後面,緩緩地攀下有些陡峭的石梯。她帶著些許的惡念盯著前面那個身影的屁股——啊啊淡了淡了淡了——

  眼前突然一黑。

  城主大人站在下行的樓梯上,恰好略比她高上一點兒。他一隻手牢牢地覆在弗雷拉的眼睛上,上半身微微前傾:「急著想要我禮尚往來?——相信我,這不是個好主意。」

  弗雷拉感到對方口中微熱的氣息。她僵在原地,一半是怕的,一半是羞的。為了報復就偷看人家屁股什麼的——要是被哥哥知道了——噢,知識女神。

  弗雷拉就這麼炸著一身毛胡亂吃了幾口,回到了蛋餅樓。在壺豚與瑪麗白的關心之下,她更覺得自己糟糕的舉動沒法見人,於是她想起了果子草園旁邊的大阿黑,決定去找這隻美麗卻彆扭的生物來治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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