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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大隻的魂 -【浮空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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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2:06:42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空中的新生 第十三章 燃著鮮血的雙眼

  「她一定是有了新歡,啾。其實我隱約覺得,自從她認識了不少陸行鳥之後,就沒有那麼寵愛我了啾。」壺豚低著腦袋,垂頭喪氣地說。

  「啊啊不會的不會的喲乖。她要是敢對你始亂終棄,我就幫你打她好不好?」瑪麗白手忙腳亂地安慰著它。

  而另一邊,被千夫所指的負心人正愉快地靠著盤結的樹根坐著,摘了一根尾端毛茸茸的草枝兒,逗弄著獨角魔獸的鼻子。

  弗雷拉看著阿黑不耐煩哼哼的模樣覺得有趣,另一隻手不老實地撓上了它的耳朵:「明明知道是你家主人的地,上次卻不告訴我,嗯?」

  「父親說馬兒看著純良,實際上都是蔫壞蔫壞的。」弗雷拉扔開了草枝兒,將阿黑的大腦袋整個搬到了大腿上,手法熟練地幫他撓著後耳朵。

  「在大公爵的草場上時,明明都是我去打的馬草,也是我熬的糖。可是馬兒們還是最聽父親的話,甚至連三妹林波兒都能用不怎麼好吃的糖塊兒引走它們。」弗雷拉好笑地回憶著,「那時候真是滿心的委屈。覺得你們真是太壞了,一點兒都不懂得體諒人。」

  阿黑也不吭哧了,靜靜地伏在弗雷拉膝蓋上聽著,偶爾舒服得抽一抽耳朵。

  「潘多拉學院的課業任務還真重。」弗雷拉換了個話題,鼓著腮幫子苦惱道:「原先還想利用空閒的時候去火與金打打工,現在……誒,空閒的時間在哪裡喲。」

  「菲奧的課要求課後練習,角婆婆的課直接佈置了書面作業和實驗,夏邇……噢我簡直不想提。」弗雷拉掰著手指頭。

  阿黑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

  「你們偉大的城主大人和他的兩個同伴都是很可怕的存在喲。以後遇上了千萬要遠遠地跑掉,聽到了麼。」

  阿黑哼了一聲,不滿地用長角戳了戳弗雷拉的肚子。

  「哎哎別戳。」弗雷拉癢得腰都軟了,急忙躲開來,「糖塊兒都已經放在小袋子裡頭了,我要回去了。我還得琢磨琢磨怎麼弄到圖書館的那個寶貝卷軸。」

  她一邊說著,一邊卻不起來,眼睛閃閃亮地看著阿黑。

  「……」

  「……」閃閃。

  「……」

  「阿黑你太棒了!」如願以償的女騎士在騰空的瞬間開心地叫了出來,摟住阿黑的脖子狠狠地蹭了一把。

  ————————————————————————————————————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簡單而愉快。弗雷拉帶著阿壺與瑪麗白一起,天天往返於各種教室和愈顯溫馨的蛋餅樓之間,友情迅速升溫,課業也一步一個腳印地進行著。瑪麗白作為玩樂黨,十分不解於弗雷拉常常喜歡在圖書館泡到半夜的習慣,抱怨了幾次後,倒也沒有再問。

  潘多拉學院中,每個教授的教學方式可謂天差地別。但不可否認的是,無論是哪一種風格的課堂,只要認真去體驗了,就絕對是有意想不到的收穫的。

  弗雷拉就有這種感覺。菲奧的強迫式教學、角婆婆留下的繁重功課,甚至是夏邇拔苗助長般的不按理出牌,在一開始的時候讓人完全不能夠適應。可只要跟著教授們的步調,堅持幾節課下來,弗雷拉覺得她所收穫的簡直是前所未有的多。

  至於杜蘭會長的新生必修課……弗雷拉似笑非笑地望了瑪麗白一眼:「這次是借什麼呢?貴賓卡還是抵用券還是羽毛筆?」

  瑪麗白匆忙而珍惜地收起手上的信箋,瞪了弗雷拉一眼,嘴巴張了好幾下卻說不出話來,臉色紅撲撲的十分討喜。

  這天恰好是週末。弗雷拉認真地對照著羊皮紙查看了一番,確認這周的功課都已經悉數完成了,便和瑪麗白招呼了一聲,帶上壺豚準備出門。

  「去看你的朋友啊。」瑪麗白懶懶地應了一聲,「去吧去吧,祝他早點兒醒來,要不看著你每週都這麼上上下下地跑,真心疼。」

  弗雷拉笑了笑,帶足了準備支付給陸行鳥的苞圷,就往驛站出發了。

  已經過去一個月了。弗雷拉走進那座風格詭異的逆教建築,不由得歎了一口氣。英靈甦生的卷軸近在眼前,卻取之不得;而刺鳥那傢伙,也拖了足足一個月,怎麼都不肯醒來。

  希望進去的時候,能看見活蹦亂跳的刺鳥。弗雷拉默默祈禱著,拐過最後一個彎。

  「……」

  弗雷拉呆呆地站在那兒。

  「……啾,刺鳥不見了。」

  弗雷拉愣了一會兒,突然急速喘著氣,猛地向四周張望著,動作大得幾乎閃了脖子。

  「刺鳥?刺鳥你醒了嗎?」

  弗雷拉飛快地在各個走廊上奔跑著。

  「刺鳥我知道你在這兒!我聽到聲音了!別鬧了你快出來,我帶你參觀浮空城去。」

  「刺鳥——再不出來我不管你啦!」

  「刺鳥?刺鳥——」

  將每一個角落都搜了個遍,弗雷拉終於停了下來,撐著膝蓋喘著氣。眼前牆壁上雕刻著的的逆教紋樣冰冰冷冷,仿佛在嘲笑她一般。

  「他在。」壺豚細細地說,「我也聽到了啾,刺鳥在這裡沒錯兒。但是——」

  「在這裡不出來?存心折騰我麼。」弗雷拉突然覺得有些委屈又有些不解,「他生氣了?沒關係,生氣是應該的。刺鳥,你聽著,你不出來,我也就賴在這兒不走了。你要是真的那麼上火,來罵我兩句戳我一刀——!!!」

  壺豚尖叫起來!

  弗雷拉白布條後的瞳孔猛然緊縮,左肩的疼痛讓她下意識地向後肘擊,卻在尚未碰及對方的時候被牢牢地禁錮住。

  「戳你一刀?」耳邊有似曾相識的聲音響起,弗雷拉肩上的疼痛又加劇了一分,她不由得悶哼一聲,緊緊咬住了下唇。

  「殺了你,都不盡興呢。」那聲音吃吃笑著,卻帶著毫無掩飾的陰霾與嗜血。

  「刺……鳥?」弗雷拉將鐵腥味咽了回去,瞄見了肩膀上那一縷灰紅的髮絲,此時正浸著她汨汨流出的血,呈現出一種不詳的顏色。

  「本大爺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肩頭的利器又刺進了一分,弗雷拉感到有溫軟濕熱的東西在上面舔過——

  「刺……你怎麼了?是不是菲——」

  「廢話多。」

  刺鳥的力氣出奇的大,他挾持著弗雷拉,就這麼一路滴答著血,走到了前廳,光與影交界的地方。弗雷拉有些懵,她愣愣地看著自己腳尖前那條分明的光影分界線,腦子一片空白。

  「大爺沒死,卻想弄死你。還想活命的話,就收起你那副噁心的表情,帶上這隻白蟲子滾蛋。」

  不知何時被弄暈的壺豚,被軟趴趴地甩到了她的面前。

  不對,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

  弗雷拉不顧疼痛,奮力掙扎起來,想要轉身看一看昔日的搭檔:「刺鳥,我——」

  「吵死了!」

  「唔!」弗雷拉被重重地踹出門廳,沿著臺階翻滾了下來。她艱難地止住了向下翻滾的趨勢,將壺豚小心地放心兜裡,一手乾脆扯掉臉上的白布條兒,抹乾淨額頭上的血。

  她踉踉蹌蹌、手腳並用地往上爬著。

  「你聽我說刺鳥,有什麼事情我們都可以一起——」

  重重的石板門在她面前轟隆一聲落下,弗雷拉慌亂之下沒有剎住車,一頭撞了上去,狼狽至極。

  此時,她卻無暇顧及額頭上的劇痛。她的腦中滿滿都是剛才一閃而過的畫面。

  在陽光照射不到的陰影中,刺鳥的雙眼,血紅而充滿暴戾。

  ——————————————————————————————————

  在捶打門板未果後,弗雷拉草草地擦掉額頭上的血跡不讓它們流進眼睛裡,便渾渾噩噩地往回走。她的心情現在亂得幾乎沒邊兒。

  方才的打鬥和禁錮中,弗雷拉雖然自始至終處於被動的地位,但她依舊細心地留意到了刺鳥的心跳和體溫——是的,雖然微涼,但那確實是一種溫度。但那雙眼睛不得不讓她感到警惕。

  那鮮紅而不詳的顏色,讓她想到了燃燒的鮮血。

  現在,現在……怎麼辦。弗雷拉全身微微顫抖著,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掌心。

  對,阿壺,阿壺還昏迷著……先確認阿壺無礙,再……

  耳邊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她蜷緊的手被耐心卻不容拒絕地掰開,手腕被輕輕地拉住,向前引著。

  「走吧,那間屋子還給你留著。」夏邇牽著一身狼狽的弗雷拉,沿著空無一人的小徑走著。

  弗雷拉恍惚地望著前方那人隨著步伐而搖動的長袍下擺,奇異地感覺到一種被保護的力量。

  兩人回到弗雷拉養傷時居住的小屋,弗雷拉急急地將軟成一團的壺豚掏了出來。夏邇仔細看了看,說是沒有大礙,不過是被重擊擊暈了罷了,接著他低聲默念了一句咒語,將壺豚送進大約一掌大的空間門——「斯普蘭多是極為出色的治療師。」

  弗雷拉沉默著點點頭。

  夏邇又掏出幾瓶粉狀藥劑,手指劃過,俐落地割開了弗雷拉肩膀上的布料,簡單地為傷口做了清洗和止血。

  經過一系列的事情後,弗雷拉早就不是當初公爵草場的牧馬姑娘了。她很快冷靜了下來,神色複雜地抬頭看了看夏邇,復又低下頭去。猶豫了半晌,她還是開口問道:「刺鳥現在這樣,是不是菲奧他——」

  夏邇微微搖了搖頭,說了一句仿佛不相干的話:「每一個種族,都有自己生存與延續的規則。」

  弗雷拉皺著眉。

  「你希望刺鳥活下去麼?」夏邇問。

  「當然。」

  「你希望刺鳥活下去,而菲奧希望他的種族迎來新血。刺鳥現在的樣子,是你們的願望相互重疊,所獲得的最好的結果。」

  弗雷拉似懂非懂。

  「那時,火與金總店收到了貢戈裡的加急函,而菲奧也感覺到了附於你兄長臂上的風信子之袖的消湮。」夏邇微微斜身,托著腮幫子道:「我們恰好被別的事兒絆住了,等到我追蹤著真理的路引,找到被保護在結界當中的你和壺豚時,刺鳥已經只剩一口氣了——是無論如何都救不活的一口氣。」

  「可他現在——」

  「現在他活過來了,不是麼。」夏邇深深地看著弗雷拉,「你的願望,已經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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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2:07:34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空中的新生 第十四章 結束的新生生涯

  弗雷拉突然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什麼大義凜然地苦苦哀求「活過來就好」,其實,自己還是卑劣地希望著刺鳥完全如同原先一樣,站在自己搭檔的位置,扮演一個永遠用不正經的笑臉做著靠譜事情的勇士……吧?

  雖然認識的時間並不算久,但共患難過,就覺得彼此之間的羈絆特別深厚。

  弗雷拉接過夏邇遞來的溫毛巾,自行摁去額角的血塊。她還是一肚子的疑問,但弗雷拉從小在公爵府中長大,早就知道什麼話該問什麼話不該問。她想要探究菲奧的種族,想要弄清楚刺鳥究竟變成了什麼,還能不能再變回來。但她知道這些問題就算她問出口,也不會得到答案。

  夏邇從她的臉色上看出了點兒痕跡,微微勾起嘴角道:「我,斯普蘭多,與菲奧,哪個看上去年輕些?」

  「誒?」弗雷拉揪起眉頭,狐疑地打量著夏邇。見對方一臉認真的表情,她斟酌了一下,回答道:「……是菲奧吧?」

  夏邇帶著意料之中的神情點了點頭,忽然一頓,他有些古怪地問道:「接著呢?」

  「啊,接著麼,是斯普蘭多?」菲奧給弗雷拉的感覺一直就挺像黑化的刺鳥,而斯普蘭多溫和學者(?)的形象也深入人心。至於眼前黑髮金眸的城主大人——她看不透。再加上他近乎可怖的元素操縱力,輕輕鬆鬆的空間傳送技能,更別提浮空城子民們交口稱讚的那些「來自於城主的神跡」——弗雷拉參考了進來惡補的常識,愈發覺得城主大人的真實水平,絕非區區魔導師那麼簡單。

  這得要多少年才能修煉出來。弗雷拉不自覺瞟了對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夏邇的臉色有些黑。

  「其實我們三個當中,菲奧才是年紀最大的那個。」夏邇道,「他只比丁奇夫婦小一點兒。菲奧經歷過兩次的大戰亂。第一次,他背棄了種族與生俱來的神明,被放逐到了另一個世界;第二次,他悉心操縱了他能夠操縱的一切,抓住契機衝破枷鎖,又回來了這裡。而刺鳥,恰巧與菲奧有某種微薄的牽連……我想要說的是,通常情況下,年長一輩不會有意去殆害自己一脈的傳承。」

  弗雷拉知道,以上這些斬頭去尾的朦朧臺詞,是她能夠獲知的全部。

  雖然依舊放不下心,她卻清楚地明白,刺鳥的未來,已經不是她這種實力的存在能夠干涉的了。

  正要開口感謝,卻聽對面那人又開了口:「斯普蘭多也比我年長不少。」

  「……」弗雷拉奇怪地想笑,「啊哈,啊哈哈,城主大人雖然年輕,但看著很有年長者的威嚴嘛!」

  夏邇的臉這下是確確實實地黑了。

  「好好休息。」丟下一句話,他轉身便走。

  門被輕輕關上之後,弗雷拉笑著倒在了床上。漸漸地,她的聲音低了下去,伸出手遮住了眼,安安靜靜。

  ————————————————————————————————————

  弗雷拉乾脆花費了一顆苞圷,讓陸行鳥驛站幫忙帶了一封信箋給瑪麗白,自己則在小屋子裡住了一個晚上。有人送了一套嶄新的日常服過來,說是夏邇教授給的。弗雷拉看著樣式挺簡單,加之她也實在想要換掉這件髒兮兮亂糟糟的衣服,於是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第二天,弗雷拉早早醒了。夏邇的傷藥十分管用,雖然當時包紮得粗糙,但一天過去,傷口居然已經完好地結了痂,不太影響行動了。她認認真真地將床鋪整理得規規整整,又打掃了房間,才插上門閂離開。

  在回去潘多拉學院的路上,弗雷拉猶豫了一番,最終還是拍了拍紅尾巴的後脖子,讓它轉向去了升降梯。

  去火與金應聘兼職的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她恰好撞上了從樓上下來、數著銀幣打算去買零嘴兒的丁奇先生。在簽好週末兼職,主要負責後臺的煉金及鑒定的合同之後,丁奇先生大方地將第一個月的工資預付給了弗雷拉:「今天就算開工的第一天吧。來,幫我去隨便買些零嘴兒——最好能多點甜食,但是不要蛋糕,老婆子能看不能吃她得朝我發火——在千人大廣場的西側,有一條很棒的小巷子,好吃又價廉。你去打聽打聽。」

  弗雷拉接過裝滿了銀幣的小袋子,思索著一會兒要不要去哪裡雇一個搬運工。

  結束了第一天的工作——好吧其實只有「幫忙丁奇先生買零食」以及「與丁奇婦人聊天」兩項工作——弗雷拉回到了位於第三階面的潘多拉學院。

  蛋餅樓九層二號房內,壺豚正在與瑪麗白玩頂球的遊戲。

  見到弗雷拉進來,瑪麗白高高躍起將小皮球抓下道:「你總算回來了。你家小笨蛋真是太有趣了啊哈哈哈居然會在你肩膀上睡著然後掉到地上被路過的陸行鳥踩暈了!這簡直……啊哈哈哈!」

  壺豚氣哼哼地看著瑪麗白,小尾巴一甩便嗖地一下躥上弗雷拉的肩膀。

  弗雷拉與壺豚對視了一眼。面對壺豚眼中滿滿擔憂,弗雷拉朝它笑了笑,示意自己沒問題。壺豚用濕濕的小鼻子頂了頂弗雷拉的,一人一獸便如同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同瑪麗白嬉鬧起來。

  臨睡前,弗雷拉讓壺豚將刺鳥的匕首吐了出來。她望著那匕首愣了一會兒神,便拿出好些近期煉製的瓶瓶罐罐,仔細地護理起來。

  「弗雷拉你準備用匕首麼?我以為你打算走純粹的煉金路線呢。」

  「啊啊,」弗雷拉笑道,「煉金是遠程,匕首則用來近攻。我走的是最厲害的全能路線。」

  「就吹吧。」瑪麗白笑駡。

  瑪麗白一直覺得她的舍友是所有學生的典範,在她看來,弗雷拉已經努力得不能再努力了。但現在,瑪麗白發現弗雷拉簡直——

  「你就是苦修士。」瑪麗白評價道。

  不僅是瑪麗白,就連菲奧與角婆婆也被弗雷拉的刻苦震驚到了。在觀察了一段時間之後,菲奧帶著驚異的神情靠近她低聲問道:「你是閉著眼睛的,對吧?」

  弗雷拉也微不可查地點點頭,繼續聽聲辯位,然後相當準確地投擲出手中的匕首。

  ——落空了。

  「活物是會動的。」菲奧的聲音突然正經了起來,「要想完成漂亮的背投,只判斷出位置來可不行。而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中,人類的耳朵絕對完成不了軌跡的判斷——或許你可以試試看短暫的靈魂鎖定?」

  另一邊的煉金術課堂,嚴厲的角婆婆已經不得不對弗雷拉進行本節課的第二次誇獎:「……真讓人吃驚……你對知識的吸納能力簡直讓我都感到不可思議。不過前人留下的捷徑都是死的,你必須牢牢守住你自由的思想。」

  「是。」弗雷拉恭敬道。

  弗雷拉就像是被放上了最後一顆啟動晶石的吸納陣,近乎瘋狂地運轉著。就連瑪麗白也被她帶動著,稍微起了些較勁的心思。於是一個學期過去,兩人的收穫都十分豐厚,絕不僅僅是幾個著實漂亮的分數而已。

  新生的時光總是特別短暫。不知不覺間,一年過去。

  ——————————————————————————————————————

  今天,是本學年的最後一個週末,也是她和火與金第一份兼職合同的最後一天。弗雷拉正在鋪子後臺閣樓的一間小屋子裡。屋子狹小而老舊,但設施卻擠擠挨挨地十分齊全。她盤腿坐在堆疊了三四層軟墊的高腳靠背椅上,椅子旁邊歪歪斜斜地擠著一隻大框。

  弗雷拉的白布條兒已經摘掉了——瑪麗白說得沒錯兒,在浮空城,她不需要這種虛偽的東西。

  她直接在椅子上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墊腳傾身,從堆得像小山一樣高的桌面上拿下了一個沙漏狀的物品。再次坐下時,膝蓋不小心磕了一下,老舊的雕花桌子立刻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哢吱聲。

  「……」弗雷拉膽戰心驚地舉高了手臂,望著稀裡嗦囉的雜物堆,默默祈禱——

  「弗雷拉!弗雷拉在麼小姑娘!」丁奇先生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噢……不。」弗雷拉看看周身狹小的空間,痛苦地捂住了臉。

  哐當一聲,厚實的木門被一腳踹開。收到震動,桌子上各式各樣的雜物們迫不及待地倒了下來,將動彈不得的弗雷拉牢牢地埋了進去。

  「……啊啊,抱歉,我又忘了。」丁奇先生愧疚地撓了撓頭,幾步衝上去將弗雷拉整個提了出來。

  「沒事……沒事。」

  「怎麼回事?」丁奇先生皺了皺眉,「都快到晚飯時間了,今天需要驗看的貨有這麼多?」

  「不不,今天的都已經看完了。」弗雷拉解釋道,「這些是我拜託他們從倉庫提出來的舊貨。反正也是閑著,我就幫忙看看,當做感謝火與金一年來的照顧了。」

  「假惺惺。」丁奇先生毫不留情地指出,「你倒是放棄五人隊的歷練,和我們續了假期的合同啊,待遇從優幹不幹?」

  弗雷拉立刻換上誠懇得能刮下黃金的表情:「其實我萬分願意繼續留在……」

  「閉嘴閉嘴。」丁奇先生不以為然地揮揮手,「喏,拿去,潘多拉學院的成績單——應該是最後一門成績了?我記得我轉交過四封給你了。」

  ——您記得沒錯兒,所以我這兩天一共被埋了四次,今天是第五次。弗雷拉接過信封,撕開蠟封,取出最後的成績單——這應當來自於夏邇。

  「喲,喲,我們的城主大人給了個滿分。」丁奇先生咂了咂舌頭。

  弗雷拉也有些驚訝。比起其餘幾位老師對自己明顯的滿意態度,夏邇一直就是淡淡的,而且他給出的課後作業十分刁鑽,往往全班有大半學生是完不成的。弗雷拉畢竟不是法系主修,她雖然十分努力地從煉金和體術的角度思考複製或者破解的辦法,也常常失敗。

  被意料之外的厲害人物肯定了——夏邇的滿分讓她有一種奇怪的滿足感。

  「幹得十分漂亮的一學期。」丁奇先生賞臉地拍了拍手,「下班的點到了,去和老婆子打聲招呼,你也快回去吧。五人隊歷練之前來我這裡一趟,給你些好東西。」

  弗雷拉愉快地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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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2:08:01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空中的新生 第十五章 一沾酒精誤終生

  回到蛋餅樓九層二號房,弗雷拉有些奇怪地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將門牌扔進小水缸後,她在自己的床頭櫃上找到了瑪麗白留下的便簽。

  「親愛的姑娘,杜蘭找到了一家新開張的、販賣珍奇魔獸的店鋪。我覺得阿壺或許會在其中找到它的靈魂伴侶,就勉為其難地拐走了它。今晚有很重要的酒宴,真理的殿堂被臨時改裝成了大會場。我不幸收到了邀請函。假如我順利地沒有趕回來,就千萬請你代替我出席——確實是很重要的酒宴!」後面還畫了一個難看的、合著雙手一臉笑意的小人兒。

  「……」

  弗雷拉眯起眼,伸出食指將那個小人兒一絲不差地挖了下來。只見那小紙片兒奇異地懸浮在半空,被驟然甩出的匕首啪地地下釘到了牆上。

  她愁眉苦臉地去翻找那套瑪麗白送給她的深灰色小禮服——自從瑪麗白不懷好意地將這身還不算便宜的禮服送給她之後,她就常常被瑪麗白用各種各樣的坑蒙拐騙手段逼迫著參加各種宴會。

  「在潘多拉學院,不好好過一過熱血而旖旎的晚宴生活,簡直就是白遭!」瑪麗白說。

  而拒絕瑪麗白的結果……弗雷拉把臉扭到一邊,又狠狠地飛出一把掌心匕,准准地釘在了小人的臉上。

  最後,她還是歎了一口氣,將兩把匕首都拔了出來,並找出一瓶杏色的油膏,老老實實地填補了牆上的坑洞。

  ……人生啊。

  ——————————————————————————————————

  弗雷拉挺胸收腹,特矜持地小步小步走進會場。

  這鞋跟高得,她想,萬一扭著了鐵定手斷腿也斷。她腦中已經浮現出各種自己癱坐於床,癱坐於輪椅,癱坐於每一寸土地生活不能自理的慘狀,心下萬分怨恨將這趟差事丟給自己的瑪麗白。

  她來得晚了些,一眾學生老師都坐好了。一眼看去,學生成分明顯橫跨了五個年級,絕大部分還都是她不認識的。

  弗雷拉滿臉尷尬正打算開口解釋,便被一個不認識的卷毛姑娘拉去了其中一桌,指著剩下那個空位說這是你的位子吧你總算來了。

  弗雷拉大致掃了眼全場,發覺大概果真就只剩這麼個位子了。顛顛著走過去一看,果然桌前插著瑪麗白的小名字。她端莊坐下,向周圍友善一笑,卻被好幾雙閃閃亮的眼睛盯著有些發毛。

  司儀見人都來齊了,便走上高臺,清清嗓子道:「為了註定狂歡的美好的今夜,我將這學院中能喝酒的全都請來了。」

  周圍一片歡呼哨音。弗雷拉只覺得天旋地轉。

  「一年一聚,圖個開心罷了。沒有老師!沒有學長!你要做的,就是灌倒除你之外的所有人!!!」

  弗雷拉:「=口=!」 瑪麗白,我今晚要是能活著回去,你明天就沒法活著出來!

  司儀見氣氛炒熱了,大手一揮:「這位姍姍來遲的,瑪麗白小姐!就是這一屆新生中的酒神!大家看好她了!」便走下臺去豪飲了。

  弗雷拉:「=口=!!!」瑪麗白,我今晚能不能活著回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明天一定沒法活著出來!!!

  被冠上了「酒神」的華麗名頭,弗雷拉百口莫辯。與她同桌的九人立即便一人端了一杯搖著藍白色火焰的燒酒敬了弗雷拉一圈兒。任何推諉都成了藉口,說多了還有人要拉下臉皮子,弗雷拉哪裡見過這種為喝而喝的場面,又哪裡能理解酒鬼們一顆顆赤誠紅心,只得苦哈哈的連乾九杯下去。

  弗雷拉自知這樣下去不行。一整個廳滿滿都是人,人人都來這麼一杯藍白藍白的,她今晚就得全身藍白著橫在這兒。她眼尖瞄到教師圍坐的那一桌,左閃右閃的擠了過去。

  「這不是小酒神嘛!!來來老子敬你一杯!!」一看就是走壯士路線的教師甲一把將弗雷拉拎到跟前來,二話不說就塞了杯燒酒給她。

  弗雷拉避無可避,仰頭灌下一杯正欲逃走,周圍卻長出許多手將她摁在原地。

  「和老師喝酒還想著一拼一麼!」

  「一拼三是起碼的喲新生姑娘~」

  「新生果然什麼都不知道啊自罰一杯先!」

  弗雷拉腦中剛進行到了把瑪麗白千刀萬剮埋屍入土的劇情,一聽這話立馬將瑪麗白又挖了出來,鞭屍一百。

  她一仰脖,將燒酒咕嘟咕嘟的倒進喉嚨,餘光瞟到坐在這桌的一個身影。

  那兜帽!那上薄下厚的嘴唇!那笑不如抽的該死的弧度!

  將空杯狠狠的摜到桌上,周圍一片叫好。弗雷拉殺氣滿滿的瞪著那個居然有臉抬起兜帽朝她致敬的菲奧。

  「你……」

  「來來小酒神我敬你一杯!」

  菲奧看著弗雷拉被人潮淹沒,悠然自得的取了一隻橙子刨著吃。往裡邊角落看了一眼,笑意更深。

  「瑪爾多卡校長大人,我敬您。」弗雷拉幾十杯下肚,反而認清了自身苦逼的命運。現下她一舉一動都帶著些破罐子破摔的豪邁感,外人只道這小學妹果真不簡單,酒神氣場閃閃放光芒。

  禁咒大魔導揉了揉紅彤彤的圓鼻頭,慈眉善目地說道:「人老了,不比當年啦。我是有心無力,讓我的助理替我喝了這趟,小姑娘你會體諒我的吧?」

  體諒瑪麗白那貨都不能體諒您啊校長大人!前些天您一揮手劍齒獸灰飛煙滅的場景在學生心中深刻得一地都是血啊校長大人!

  弗雷拉恭恭敬敬地說:「體諒,當然體諒。」

  校長欣慰的點點頭,朝身邊人說道:「蓋特,一拼一,敬這位小姑娘。就六杯吧,再多就不要了,年輕人也要愛護身體啊——雖然這酒的確是該死的好東西。」

  「那我先行了。」蓋特毫不拖遝,回身取來六杯燒酒,仰頭便灌開。

  弗雷拉看著眼前擺好的藍白們,吞了一口口水。

  嘖。了,了不起麼!鄉下姑娘也是有脾性的!!!

  ——————————————————————————————————————

  菲奧望著手中不停、酒量顯然很棒但也隱隱敗下陣來的灰禮服姑娘,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趁著眾人沒有注意,悄悄地閃身,來到了二樓,開學式那天校長大人所在的屋子裡。

  「不下去拯救你的騎士小甜心兒?」菲奧大大咧咧地將手臂往夏邇肩上一搭,嘴中咬著一個香草棒子含含糊糊地道。

  夏邇並沒有回答,只是透過單面的彩色玻璃靜靜地望著下面喧鬧的場面。

  一夜酣暢淋漓。到了最後,弗雷拉感覺自己灌下去的簡直就是一杯一杯的水。

  這是她第四次從盥洗室裡出來,上面和下面都一瀉千里過。她扶著盥洗室的門框,眯著眼望著正在興頭上的會場,恍然覺得自己真的感悟到了酒的魅力。

  弗雷拉吃吃笑著,心跳一直在一個頻率上下不來。她不滿地看了一眼自己有些打顫的雙腿,執拗地打算拖著它們回到那個藍白的世界。

  「……真是鬧夠了。」

  弗雷拉被駕著胳肢窩提了起來。她迷糊地轉頭一看,頓時不滿起來:「好少年怎麼可以在女生盥洗室裡頭……嗝,出現!」

  好少年臉黑了,皺著眉望著她。

  「快回去,回去。」弗雷拉說著,卻是把人家往盥洗室裡頭推。

  「……」夏邇摁了摁眉心,也知道和喝醉的人沒有道理可講。他不由分說地用黑斗篷將白生生的手臂和大腿全都裹了,打橫抱起懷中軟綿綿的一姑娘就往外走去。

  「特地帶了兩條斗篷的城主大人真貼心。」菲奧靠在走廊出口處奚落道。

  夏邇壓根不理。

  弗雷拉覺得自己做了一個無比美妙的夢。她帶著一種恍惚而莫名的愉悅感,軟軟地趴在一匹巨大的馬兒身上,在星空間穿梭著。夜間的涼風將她的頭髮悉數往後撩去,微微被酒精弄得脹痛的腦袋也得到了安撫。還有那不斷輕掃過自己膝蓋前側的羽毛……

  「翅膀……」弗雷拉乾脆整個人放鬆地趴了下去,兩隻手抱住眼前優美的頸項,「阿黑也快點兒長出翅膀來……」

  她用臉頰用力地蹭了蹭那在月色下漂亮至極的皮毛。

  「……多管閒事的個性,無論多少年過去也還是改不掉。」

  誰在說話?怎麼不飛了?不飛了的話,她要去找阿黑!

  弗雷拉不高興地掙扎起來。

  她聽到一聲長長的歎息。胳膊被高高低低地抬著,身子也被翻來翻去,還不時有溫熱的布料擦拭而過。這些動作並不熟練,反而有些生疏笨拙,這讓酒後肌膚變得敏感的弗雷拉覺得非常不舒服。

  弗雷拉哼哼唧唧地抗議著,也如願以償地聽到了幾句哄勸和安撫。於是她順從了,很快,她被塞進一個軟塌塌的被窩裡。

  弗雷拉睡著了。

  第二天,弗雷拉跪趴在暖烘烘的床上,有些痛苦地摁著腦袋。

  ——珍愛生命,遠離酒精!

  她在心中默默地發了血誓,一抬眼瞟到了手邊被自己緊緊抓了一個晚上的黑色羽毛,覺得簡直頭疼欲裂。

  這種時候再去強調考證什麼的,簡直就是沒腦子才做的事情!真相已經血淋淋地擺在眼前了喲弗雷拉!

  她的心中有一個小人在泣血咆哮。

  弗雷拉一向承認自己是個鐵打的二缺,從小到大常常丟臉。奈何她臉多,丟到這麼大了都沒有丟完。

  但昨天之後,她覺得她已經把一輩子分量的臉皮全都扔在地上了。

  沒文化的牧馬姑娘有眼不識城主,居然洋洋自得地投餵順毛調戲了一年整……弗雷拉痛苦地捶打著腦袋。

  「醒了?」被投餵的對象出現。

  弗雷拉一瑟縮,就想徹底把自己埋葬在被子裡。

  「……放開那根羽毛。」夏邇雲淡風輕地說,「別弄折了。之前那根筆用得差不多了,恰好換一支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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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空中的新生 第十六章 弗雷拉的小報復

  弗雷拉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胡亂又道歉又道謝地從小屋子裡逃出來的,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就把那根被她捏得濕噠噠亂糟糟的羽毛也一起帶了出來。她木然地從陸行鳥身上下來,在掏出苞圷的時候,直著眼睛看了一會兒手上的羽毛,將它同先前那支處理好了的羽毛筆放在了一處。

  當她回到蛋餅樓九層二號房時,瑪麗白與壺豚正興高采烈地討論著什麼。見弗雷拉進來,一人一獸就像突然被掐住了脖子的巨嘴鴨,表情十分可笑。

  弗雷拉見自己沒有手套這種東西,便隨性地將昨晚繫上的腕帶解開,一把扔到了瑪麗白腳前:「決鬥。」

  「=口=!」瑪麗白和壺豚都像是被戳到了一般猛地跳了起來:「不不不親愛的你聽我說——我可以解釋——」

  「解釋解釋解釋不要決鬥啾!」

  弗雷拉波瀾不驚地從床頭櫃前找到了她的髮帶,再次扔到了瑪麗白面前:「決鬥。」

  「其實我那個什麼都不知道全部都是菲奧教授——」

  「來。」弗雷拉唰地一下拔出匕首,動作漂亮地為它均勻地塗上一層劇毒油膏,「拿出你的輕弩來。」

  「啊啊——嚇不要說動手就動手啊——」

  「!!!」

  弗雷拉趁瑪麗白慌亂躲避的時候,一個腰弓將對方摔到了床上,泛著幽綠色的匕首精准地抵上了她的脖子。

  弗雷拉後退一步,撿起地上的髮帶,又往瑪麗白眼前一扔:「再來。」

  「……」瑪麗白挑了挑眉,「玩兒真的是吧。姐姐陪你!」

  ……

  「再來。」弗雷拉擦去臉頰上被弩箭劃出的血痕,鬆開橫上瑪麗白後頸的匕首,眼角滿滿都是挑釁。

  「啐,有兩下子!」瑪麗白的興致也被調動起來了。

  ……

  「再來。」瑪麗白感覺背上壓力一清,狼狽地從地上爬起。還沒等她站穩,一條髮帶又被扔在了她的面前。

  ……

  「再來。」弗雷拉的挑釁已經從眼梢移到了嘴角。

  ……

  「再來。」

  ……

  最終,這場慘無人道的校園暴力事件在樓下的一陣喊話聲中終結:「九層二號房的姑娘快下來,夏邇教授送來了你的衣服——聽到了嗎九層二號房的姑娘——陸行鳥回去了,請自己下來拿喲!!!」

  弗雷拉紅著臉又黑著臉地下去了。

  瑪麗白乾脆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不肯起來——她累壞了:「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強了!」

  「黑,黑化的弗雷拉好可怕,啾。」壺豚從窗邊的大肚花瓶中顫巍巍地伸出腦袋來,與瑪麗白淚眼相望。

  弗雷拉抱著洗得乾乾淨淨的小禮服提溜提溜上來了。瑪麗白與壺豚認真確認了這傢伙的黑化時間結束——她確實是發洩夠了——才斗膽上去為自己開罪。

  「誒其實這事兒真不是我的主意——」

  「我知道。」弗雷拉將禮服掛回原處,輕鬆地答。

  「是菲奧大壞蛋啾!」

  「啊啊,我知道。」弗雷拉關上散發著松木香氣的櫃子門:「吃午飯去?下午要定組了吧?」

  「……那為什麼還要找我決鬥。」瑪麗白覺得弗雷拉簡直太黑心了。

  「那個麼,」弗雷拉無辜地望著她,「我打不過菲奧……教授啊。」

  瑪麗白知道自己錯了。弗雷拉她根本就沒有心。

  「……不去吃飯了麼?你不餓嗎?」

  「……」因為是自己出錯在先,瑪麗白考量再三,還是委屈兮兮地挽著弗雷拉走了。壺豚見勢頭大好,也啾啾地跟了上去。

  ——————————————————————————————————————

  飯後,兩人看著時間所剩不多,便直接走去了真理的殿堂。在這裡,獲得歷練機會的十二名新生將會自由組成三支隊伍,由一名戰鬥系教授擔任指導,五人組成一個小規模的傭兵團,經由浮空城唯一的大傳送陣去往大陸的各處進行歷練。

  「……這次只有十一名。亞力克不去。」瑪麗白有些沮喪地說道。

  「亞力克不去?他怎麼了?」弗雷拉也有些驚訝。

  一年的射擊課與魔獸辨識課的同堂,讓兩人與十五歲的亞力克建立了相當深厚的友情。接觸久了才發現,亞力克看著乖戾而囂張,但事實上卻是一個靠譜的好少年。他那副倔強又嘴硬的樣子常常惹得兩人以「姐姐」的身份施以各種愛的欺負。

  「他的獸人父親讓他回去參加族中的試煉。據說是關係到他未來地位的重要試煉。」瑪麗白聳聳肩,「於是現在怎麼辦?」

  原本,兩人計劃中的五人隊是弗雷拉、瑪麗白、亞力克、杜蘭以及導師。但在不久前,受到她們邀請的杜蘭無奈地告訴她們:「潘多拉學院的五人隊並不允許跨年級組合。」

  現在,又收到了亞力克放棄名額的消息。

  「我們之前並沒有去打聽、聯絡其他被選中參加歷練的新生。這樣一來,或許我們的隊伍就會少掉一人了。」

  弗雷拉倒是相當想得開:「這沒什麼。安全問題有導師在,不用我們操心。人少了,我們得到指導的機會反而會多起來呢。實在不行,阿壺也可以算是一個戰鬥力——是不是,阿壺?」

  「是的啾!」

  自從和壺豚簽訂契約以來,弗雷拉就從沒看見過它食用過什麼東西。直到有一天,壺豚帶著圓鼓鼓的小肚子和明顯饜足的表情晃悠悠地飄了進來,跟弗雷拉說它吃到好東西,要進階了,說完倒頭便睡。

  弗雷拉與瑪麗白膽戰心驚地守了壺豚整整一星期,上課都心不在焉起來。終於壺豚打著飽嗝醒過來,弗雷拉捧著它上上下下地看,發覺自家的小傢伙壓根沒有什麼變化,不過就是頭上長出了一束向後的翎毛,像羽冠又像塞壬的耳鰭。

  「才不是啾!」瑪麗白學著壺豚的語氣,擠眉弄眼地道:「阿壺除了幫你控制爆彈藥劑、揮揮小爪子之外,哪兒有什麼戰鬥力——哦哦,還幫你省掉了一個儲納戒指的錢。」

  所謂的進階之後,壺豚的空間擴大了一倍。現在它能吞下兩個大包裹的東西。

  弗雷拉連忙摁住想要衝上去找瑪麗白決鬥的壺豚,輕聲細語地安撫著。

  一路鬧著,兩人走進了真理的殿堂。在掃視了全場之後,兩人憂心地對視了一眼——恐怕情況比她們想像的還要糟。

  包括她們在內,已經有十名新生到場。再去掉放棄名額的亞力克,便只缺一名了。那邊角落站著的四個人,明顯是已經組好隊的。弗雷拉一眼望去,發現他們每個人都來自不同的種族,職業似乎也都不一樣。這顯然是一支比較成熟的隊伍。

  而正在場地中心的三個塞壬寶寶,正聚在一塊兒焦躁地討論著什麼。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昨天晚上就沒回來——」

  「阿帕斯你再叫叫他。」

  「從早上到現在都叫過多少遍了!」阿帕斯鼓著一張小臉氣哼哼地說著,但還是退到了一邊,嘴巴微張,弗雷拉只見他喉頭一動一動,卻沒聽到有聲音發出。

  「這是塞壬呼喚同族的方式。他們的用特殊的音頻來呼叫族人,我們人類是聽不到的。」瑪麗白解釋。

  「那個,那個,我……」旁邊有一個深麥色肌膚的獸人少女站在一旁,有些局促地道:「我想加入……」

  塞壬寶寶們沒有理她。

  獸人少女看起來更加低落不安了,卻還是固執地站在塞壬寶寶們的旁邊。

  「諸位優秀的新生們,下午好。」管事先生依舊頂著那兩撇完全對稱的小鬍子,從高臺處出現。

  「我們剛剛收到蛋餅樓舍管的通知,很抱歉,凱爾丁諾不能來參加這次有趣的歷練了——他全身的血液幾乎被替換成了酒精,我們已經聯繫城衛隊為他弄來了海水,他最少需要在海水中浸泡上半個月。」

  塞壬寶寶們發出或憤怒或難過的尖嘯聲。

  其中一個塞壬寶寶頗不情願地大量著正殷勤望著他們的獸人少女:「這樣一來,我們只好允許你加入。不,不許拖後腿!」

  獸人少女一點兒沒被他挑剔的語氣影響,開開心心地與他們站到了一塊兒。

  弗雷拉與瑪麗白憂心忡忡地對視了一眼。

  「看來你們已經選擇好了自己的搭檔。」管事先生點了點頭,「我相信你們選擇必然是精准而謹慎的。請稍稍等待,你們的導師正在前來的路上。」話尾一頓,他轉身朝弗雷拉二人說道:「請兩位向前來。」

  弗雷拉與瑪麗白莫名地上前了幾步。

  「請再往前幾步——是的,往前,往前——好。」管事先生抬手讓兩人停住,不知從那兒掏出了一個摁鈕摁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

  「!!!」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人原先站立的地方瞬間塌陷。弗雷拉有魔脈及天眼的感應,反應稍微快些,險險地扒住了地板的邊緣。但隨即被尖叫著抱住她雙腿的瑪麗白給帶了下去。

  管事先生表情不變,面對著那豁然大洞道:「你們的導師已經在下面等著了。他會與你們認真商討組隊事宜。」

  浮在空中的壺豚憤憤地朝管事先生啾啾了兩聲,嗖地一下鑽了下去、

  ————————————————————————————————————

  在與偉大的精神交談後,弗雷拉就覺得浮空城的島心中應該很有些了不起的複雜結構。現在一看,果然如此。這個陡峭的滑道呈一個漏斗形,弗雷拉只覺得自己的後背被摩擦得生疼,卻半天沒有抵達盡頭。

  「弗雷拉啊啊啊啊好像前面有出口我看到出口了!」

  「真的麼。」弗雷拉抬手接住飛撲下來的壺豚,「那麼我建議你先放開我的腿。」

  「誒?為什麼——嗷!!!」

  「所以說。」弗雷拉不舒服地扭了扭火辣辣的脊背,從瑪麗白身上爬了起來,並貼心地幫她拍去臉上的腳印。

  抬頭時,弗雷拉極力遏制住自己想要再趴回去的衝動。

  「菲奧……教授。夏夏夏邇教授。」

  這是一個地板上鑲嵌著許多圓形晶石塊的房間。牆壁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油台,底座被雕刻成三隻蝙蝠簇擁著的樣子,上面燃燒著紅得過分的火焰。夏邇與菲奧分別坐在兩個曲背沙發椅上,夏邇雙腿交叉著,一隻手懶懶地撐著臉頰;菲奧則是大大咧咧地將自己整個人陷了進去,還囂張地架著腿。

  「喲,來了。」菲奧道,「你們隊缺人吧?你們覺得我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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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2:08:28 |只看該作者
番外 刺鳥

  石門外面還能傳來悶悶的敲打聲,伴隨著血腥味,讓刺鳥的眼色更加暗沉。

  陽光透著穹頂的雕花玻璃,斜斜地照射了下來。他就這麼站在光影的分界線處,低著頭,望著腳尖前那一片既溫暖又刺眼的日光。

  「啊啊,居然沒有殺掉她。」菲奧從穹頂上的陰影處詭異地出現,輕飄飄地翻了下來,戲謔道:「難受麼?全身都在鼓噪吧?是想喝乾她的血呢,還是啃掉她的骨頭?」

  刺鳥不答,只是死死地盯著在陽光下飄飄浮浮的粉末塵埃,雙手卻抖得完全控制不住。

  突然,他歇斯底里地大吼了一聲,轉身單手並成手刀,尖銳的指甲直直往菲奧的頸間插去。

  菲奧不閃不避,依舊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當刺鳥的指尖迫近菲奧的喉管時,刺鳥發出了無比痛苦的低吼。他全身劇烈顫抖著,手臂硬生生地轉了向,只在菲奧的眼睛下方劃出了淺淺的血痕。

  「要遵守法則喲,活潑的新生兒。」菲奧一邊捏著嗓子怪裡怪氣地道,一邊蹲下來,意思意思地拍了拍摔在地上縮成一團的刺鳥:「好歹也是我費了不少力氣才激活了你的血脈,不可以對直系長輩不敬喲。」

  「說來我倒真是你的長輩——不管從血脈還是別的什麼。」菲奧回憶著,「我那個沒用的姐姐偷偷跑了出去,誰也想不到她居然嫁給了一個使錘子的莽夫,還生了一窩小子。呵,倒是給了你們一族強大的能力,讓你們過了好幾百年的好日子。」

  刺鳥終於緩過勁兒來,但還是有綿密的汗珠從額頭上的青筋處滑落。他一邊掐著自己的喉嚨大聲喘著氣,一邊狠狠地盯著菲奧。

  「怎麼這麼看著我。」菲奧無辜地道,「我回到這個大陸也有上百年了,你還是第一個讓我出手再生的呢。話說回來,找一個帶著血脈、又被其他人害得快流空了血、還有強大求生意志的生物可真不容易。」

  其他人……害得……其他人……

  全身錐心的抽痛終於散去,刺鳥得以平靜下來。他自暴自棄地癱軟在地上,瞳孔渙散。

  「那時候,我們受夠了雷霆山脈西側森林裡的那幫傢伙,既虛榮又偽善,簡直膩味極了。於是趁著大動亂,我們趕緊叛變了。」菲奧也不管他,自顧自地說著。

  「可惜帶頭的那幾個腦子沒長全。選的時間不對,噢,簡直是完全不對。森林裡的那幫傻子居然很快就得以從戰亂中抽身,帶著森林女神的怒火,轟轟烈烈地來制裁我們了。那時候……啊,我們被追殺到了尖嘯叢林,那是一個有名的時空序亂之地,後來,那個帶著我們逃了一路的傢伙被我們合夥捏爆了心臟,以此作為獻祭,我們匆匆忙忙打開了異位面的通道。」

  「我們實在是太虛弱了,根本經不起位面轉換的撕扯。所以我們都死了。我算是撐得比較久的,親眼看著他們一個個四分五裂去了。結果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居然看到那幫傢伙還是好好地睡在旁邊,那感覺簡直比活吞了十隻火蜥還要難受。」菲奧輕描淡寫地道,「然後我們才被告知,有異位面的神祗收留了我們,打算把我們培養成祂的信徒。」

  「挺有趣兒的。頭髮和瞳孔的顏色說變就給變了。於是我們自稱『假面』,在那個位面生存了下來。」

  「那個位面不是什麼好地方。」菲奧一臉厭惡,「環境極其惡劣,白天灼熱晚上酷寒,不管什麼時候都有沙暴。所幸新生的假面一個個都無法遏制住自己嗜血的狂躁感,在內鬥死掉三個以後,我們終於決定將這些情緒發洩在那個位面的生物身上——那天天沐浴在鮮血和肉塊當中的感覺簡直棒極了——這幫助我們在那個位面站住了腳。當然,新生的同伴們在這場虐殺的慫恿下幾乎又少了一半。」

  「我們成了那兒的霸主。本來吧,那個位面就只有我們是高等生物。過了好久,我姐姐逃走了。後來我也覺得膩了,我想念這裡的森林和黑色的大地。於是我也想方設法逃了回來。」

  「哄小孩子的故事講完了。」菲奧一拍手,「新生的假面總是無法抑制地渴求鮮血與殺戮。而面對自己的死亡因果之人,這種渴望會強上百倍——」

  菲奧站起身,最後用腳尖踹了踹刺鳥道:「想要殺掉那個小姑娘,可要趁夏邇不在的時候喲。」

  ——————————————————————————————————————

  刺鳥躺在空無一人的廳堂,卻愈發清晰地感覺到體內血液的鼓噪。

  殺。殺。殺!

  他想要撕開溫熱的喉管,想要腥甜的血液毫無保留地噴到他的臉上!

  殺了她。殺了她的話,就沒有那麼渴望了吧?!

  刺鳥狠狠地錘向地板,拳頭被碎裂的石塊割傷,反而令他有種興奮的快感。

  一想到可以撕裂她,用尖利的指甲扯壞她的皮膚和肌肉……噢,光是想想,就讓他愉悅得近乎戰慄!

  ……可是,為什麼卻放她走了呢。

  刺鳥緊緊地閉上了眼,一口咬住血淋淋的拳頭,痛苦地嗚咽。

  好友口中的形容,傭兵之城的初遇,一路搭檔著下來,那人漸漸變成了一個可以讓他安心交付出自己的後背,甚至決絕交付出自己的生命的……存在。

  「我們家從沒出過懦夫,從沒有。刺鳥也是個小勇士。」幼年時,還未染上酒精的父親曾經這麼對他說。

  「要為心愛的姑娘付出一切喲。」

  可是他現在想要殺了她。扭下她的脖子,吸吮她的腦髓,啃食她溫熱綿軟的內臟。

  刺鳥崩潰地嗚咽了一聲,猛地咬緊牙關。鮮血從創口處汨汨而出,流進了他乾涸的咽喉。

  早晨那一腳挺用力的……摔痛了麼。

  ……別哭,我親愛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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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傳說中有一種鳥,它畢生只歌唱一次,但歌聲卻比世界上任何生靈的歌聲都悅耳,它一旦離巢去找荊棘樹,就要找到才肯罷休。它把自己釘在最尖最長的刺上,在蓁蓁樹枝間婉轉啼鳴。它超脫了垂死的劇痛,歌聲勝過百靈和夜鶯。一次絕唱,竟以生命為代價!然而整個世界都在屏息聆聽,就連天國裡的上帝也開顏歡笑。只有忍受極大的痛苦,才能達到盡善的境界……也許傳說就是這樣。】QvQ ……刺鳥兒我最喜歡你!全文我最喜歡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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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2:08:47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空中的新生 第十七章 成分複雜的隊伍

  弗雷拉想說你簡直糟糕透了。但她沒敢。

  她對菲奧的感覺一直很複雜。在弗雷拉心中,從第一次出場開始,菲奧的形象就一直沒能正派起來——更不用說在刺鳥的事情之後了。自那天起,弗雷拉便再沒見過刺鳥。後來她思索著,覺得刺鳥變成這個模樣,自己要擔一多半的責任,而剩下的一半,則肯定是要歸咎到菲奧身上的。

  剛開始好長一段時間,弗雷拉對菲奧的心理隔閡簡直是如山如海厚。但無論從哪一個方面來說,菲奧都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好教授,甚至在其他學生眼裡,這位教授還是有些偏愛弗雷拉的——說弗雷拉是他的得意門生也不為過。

  而弗雷拉憑心而論,自己確實從菲奧的課堂上學到了不少好東西。

  所以——「很好,很好,菲奧教授簡直太優秀了。」弗雷拉答。

  瑪麗白自然也沒有意見。

  「我是你們的導師。」夏邇開口道,「現在五人隊還缺一人,你們可以從新生中隨意挑選最後一名搭檔。」

  弗雷拉與瑪麗白對視了一眼,都搖了搖頭。

  「還有我啾!」壺豚趴在弗雷拉的頭上,抓起兩撮髮絲揮舞著。

  「啊啊,是的,阿壺也算是一員。」弗雷拉笑道。

  「……」夏邇望了弗雷拉一眼,默許了。

  「這個結果真令人滿意。」菲奧亮了亮一直捏在手裡的徽章,開心地把它別在了自己胸前:「久違了啊——反骨傭兵團。」

  四人都不是拖拉的個性,在敲定了成員之後,夏邇細心地拿出兩張傭兵工會通用的入團申請表,讓弗雷拉與瑪麗白帶回去填好。

  弗雷拉沉默地接了過去,當場沒說什麼。回到了蛋餅樓大致整好了行李,卻掏出烈火之炎傭兵團的團徽發呆。

  傭兵工會規定,若想要加入另一個傭兵團,必先上交持有的原所在傭兵團的徽章,在經過注銷之後,才能填寫申請表。

  一邊的瑪麗白正墊在枕頭上奮筆疾書。弗雷拉看見她漏了一滴墨水在被子上。

  歎了一口氣,弗雷拉收起了兩枚烈火之炎傭兵團的團徽——其中一枚是門西勒的——將空白的申請表原封不動地卷了起來。

  第二天,按照約定,四人特地晚了一點,等其餘兩個五人隊全部出發,才慢吞吞地在大傳送陣旁邊集合。弗雷拉除了壺豚和隨身的微型煉金工具,幾乎什麼都沒有帶。倒是又用白布條兒將眼睛蒙住了。

  瑪爾多卡校長也在。他見到四人,有些不耐煩地搓了搓手:「快點兒快點兒,耐吉那個死老頭子又要和我爭——我們約定時間快到了,你們快站上去,我送走你們之後就得趕過去。」

  夏邇朝他點了點頭:「這次離開的只有我和菲奧。斯普蘭多還在城主府,你若是有事可以去找他。」

  「沒事沒事,」瑪爾多卡校長揮了揮他短而粗胖的手,「說了讓你們給我加工資,說了二十年都沒用,老頭子不說了。快快快站上去,你和菲奧一人帶一個新血。」

  「有勞。」說罷,夏邇推著弗雷拉率先站上了那個低低漂浮在膝蓋位置的傳送平臺。

  瑪爾多卡校長已經開始喃喃地念動咒語,並有節奏地揮動著和他一樣矮胖的法杖。弗雷拉只覺得周圍的元素和沸騰了似的劇烈波動著,她只來得及朝瑪麗白眨了眨眼睛,就感覺到一陣大力的拉扯,周圍的一切如同玻璃般突然炸碎。

  這和在布爾村嘗試過的短距離傳送完全不一樣。被拉扯、被擠壓的不適感強了幾十倍不止,而傳送的時間也長了許多。夏邇在她肩膀上的緊握讓她感覺稍微安心了點兒,她得以騰出雙手來,緊緊地護著裝著壺豚的小布兜。

  「喀。」

  類似齒輪重組的聲音響起。弗雷拉睜開眼,知道自己已經到了。

  「……這是哪裡?」弗雷拉站在一個隱蔽的巷子裡,望著外面剛剛經過的、氣勢強大的城衛隊,心中那個名詞幾乎要脫口而出。

  「紅方帝國的帝都。」夏邇伸手將她拉近了旁邊一條更加狹小的巷子,熟練地翻進一間牆壁斑駁的屋子,「我們在這兒等一會兒,傳送陣再啟需要冷卻時間。」

  「啊,好,好的。」弗雷拉還是有些尷尬。她先是放出了壺豚,隨後環顧著四周,努力挑起話題:「這是浮空城的據點麼?」

  「曾經算是吧。」夏邇想了想道。

  「……曾經?」那現在……

  「啊啊。我們曾經租下過這間屋子,一次性付了十年的租金。」

  「那……鑰匙?」剛才他們似乎不是從那個叫做「門」的地方進來的!

  「當然還回去了。」夏邇有些奇怪地看著她,「這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

  「……」

  「這間屋子實在太偏僻了,幾十年間也沒再有人租走。」夏邇咳了一聲,補充道。

  「……」弗雷拉望了望那張連床單都沒鋪上的板床,妥協了。

  「對了。」夏邇手腕一翻,將兩卷卷軸推去弗雷拉面前,「英靈甦生的卷軸。」

  弗雷拉一下子懵了。她知道自己應該迅速接過它們,然後認真而得體地表達她的感謝——這是她念叨了一年的東西——

  「這是再版,可以隨意使用。以後不要再念叨了,這沒什麼意思的話題聽了一年,其實還挺煩的。」夏邇淡淡地道。

  「……」

  弗雷拉想起了她不堪回首的投餵與吐槽生涯,頓時連說謝謝的臉皮都沒有了,只是飛快地將卷軸往壺豚的嘴裡塞去。

  「那個,其實我不是……」話音未落,弗雷拉便覺得鼻腔一悶,同時一陣她抗拒不能的大力傳來,將她拉進了衣櫃。這速度快得甚至讓她產生了些許不適。

  「……?」弗雷拉乖巧地立刻緘聲,從衣櫃的木頭癤子眼兒中朝外張望著。幾乎同時,一個大約十五六、身形特別憔悴的年輕姑娘推門走了進來。

  她先是關了門,靜靜地站在那兒。隨後突然將手裡提著的大袋子一股腦兒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不僅如此,她還彎下腰不斷地撿起那些雜物,一邊尖聲抽泣著,一邊再用力地扔出。

  半晌,她似乎是累了,打著嗝,趴在地上又一點一點地將那些線團扣子等撿了回來,小心翼翼地擦拭乾淨,再整整齊齊地放進袋子裡。她靜立了一會兒,仿佛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草草地抹了一把臉,便提著裙子跑了出去。

  弗雷拉從愣怔中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夏邇順勢提出了屋子。

  「菲奧他們應當也快來了。」

  「嗯。」

  「還有果子草糖塊兒麼?」

  「有。」弗雷拉木然地遞過去。

  夏邇皺眉:「怎麼了?」

  「……不,應當是我看錯了。」弗雷拉搖搖頭。

  老多特一家的姑娘裡頭,個子最高最豐滿的就是四姑娘薇莎米亞了。那種皮包骨頭的樣子……怎麼可能!而且這可是在千里之外的帝都。況且,方才那姑娘一直嚶嚶哭著,要麼就是披頭散髮地亂砸東西,弗雷拉倒也沒仔細看到她的臉。

  於是弗雷拉釋懷。沒過多久,菲奧便帶著暈乎乎的瑪麗白出現了。四人順利匯合,便由兩名教授帶著,先去了傭兵工會。

  瑪麗白自然很順利地交出了已經填好的申請表。輪到弗雷拉時,她卻壯著膽子拿出了烈火之炎傭兵團的徽章,再交上空空如也的申請表問道:「請問有什麼方式,能夠讓人在不退出原有傭兵團的情況下加入另一傭兵團麼?」

  穿著粉白色制服的接待員有些為難地看了看手持團長徽章的夏邇,回答道:「有倒是有的,但是……」她又看了一眼夏邇,臉色紅了紅,恰巧後臺的侍應生將一個小盒子遞了上來,她趕忙接過,交給瑪麗白道:「這是您的徽章,請收好。」

  瑪麗白謝過,迫不及待地打開了小盒子,取出剛剛制好的徽章。反骨傭兵團的徽章是一個完整的手掌骨模樣,呈現一種奇詭的銀黑色,總得來說還是十分漂亮的。瑪麗白立刻將它別到了胸前。

  夏邇對那接待員道:「給她一個顧問身份。」

  接待員應下了,抽出了另一張表格讓弗雷拉填寫。

  「真不錯,」菲奧圍了上來,手指頭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桌面,「我們團總共就兩個顧問。另一個是瑪爾多卡校長大人喲。」

  「……」弗雷拉拿起制好的顧問徽章——它比團員徽章的顏色又暗了一分——覺得有一種叫壓力的東西鋪天蓋地地來了。

  事情辦妥。於是四人穿過繁華的中心商圈,來到一個相對安靜的街區。這個街區一看就是個高檔的地方,沿街的建築明顯華美大氣起來,貴婦們撐著花式精巧的陽傘慢悠悠地走著,旁邊往往陪著幾個世家子弟,個個都配有綴滿寶石的裝飾劍,腳上還蹬著價錢不菲的皮靴。

  教授們帶著沒見過世面的學生走進了一座頂著巨大半球形屋頂、風格與眾不同的米白色建築。弗雷拉用餘光瞟了一眼,發現上面寫著「戰錘會所」。

  夏邇與菲奧熟門熟路地分別出示了一張小卡片,便被侍者恭敬地迎了進去。兩人走到環形櫃檯旁,簡單地說了幾句,交出一筆金幣,便有人上來領著弗雷拉與瑪麗白往樓上走去。

  侍者掏出一張做成側面狼頭模樣的牌子往門上的凹槽中一插,又將兩張一模一樣的牌子分發給了弗雷拉與瑪麗白,便躬身退了下去。

  「這是帝都最有能耐的會所。」菲奧解釋道,「你們這些天就住在這兒,我們剛才把你們的資料大致報了一遍,下午開始就會有人來教導你們——當然,你們有什麼特殊的要求也可以自己去提——這裡的教練可都是染了一身血的真正的傭兵。」

  夏邇朝她們點了點頭:「不出意外,一星期後見。」

  「嘿,到時候帶你們去玩好玩兒的。」菲奧沖著她們打了個響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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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空中的新生 第十八章 不受歡迎的故人

  弗雷拉與瑪麗白都明白,夏邇與菲奧會帶著兩人出來,新生歷練的任務只是順帶而已,他們一定是有其他要事要做。於是兩人對這個安排也毫無意見,倒是興致勃勃地享受著這價值昂貴的一對一教學生活。

  果然,當天下午,便有一男一女敲開了她們的房門。

  「弗雷拉是哪個?」那女子問道。

  弗雷拉看到她的一瞬間覺得自己從身到心都被征服了!

  這一年來,正在抽苗兒的弗雷拉長高了不少,但比起眼前這位女士,還有足足半個頭的距離。那麥色的肌膚,那飛挑的眼睛和挺翹的嘴唇,那性感沙啞的聲音,那飽滿渾圓的胸脯,那外露著的有力而性感的大腿……她簡直是弗雷拉的夢想!

  「我是。」縱然心底的小人已經把鼻血噴得精光,但弗雷拉還是一臉謙遜而鎮定地回答道。

  「哦哦,不錯兒。我是接下來一星期的導師,我叫伊芙。」伊芙掏了掏耳朵,「自從我把一個小白臉的手弄成七段之後,我有足足四年沒接到生意了。來吧小姑娘,我會好好疼你的。」

  「哦,你肩膀上的小東西也帶上,不要緊。」

  弗雷拉帶著壺豚,朝瑪麗白眨了眨眼睛,開開心心地跟著新導師伊芙去了。

  「學柔體術幾年了?」伊芙問。

  「九年。但其實沒怎麼鑽研,只是粗略懂一些。」弗雷拉恭謹地答。

  「沒關係。」伊芙爽朗地揮了揮手,掏出一柄足有成年男子手掌大小的怪異鑰匙,打開了走廊盡頭的門,「對於柔體術而言,技巧是最好學的東西。最越不過的是身體的極限。不過你從小練起,這倒是不用擔心了。」

  弗雷拉跟在後面,打量著這個巨大的演武場。兩人的腳步聲在這個空間中顯得特別的突兀。

  「開始吧。沒有實戰,什麼技藝都是假的。」伊芙招呼弗雷拉上前,「放心打,場子周圍都是有元素裡加固的,打碎了也不用你賠錢。」

  「只能用柔體術麼?」

  「隨意。我看了你的資料——你要使用煉金那種奇怪的小門道也可以。」伊芙不以為然道。在她看來,煉金術和手工藝品製作沒什麼兩樣兒。

  「明白了。」弗雷拉有力地跳起,幾個後躍拉開了距離。

  剛剛站定,伊芙便身體前傾半弓,飛快地衝了過來。

  在潘多拉學院摸爬滾打了一整年的弗雷拉心不慌氣不急,只是待伊芙近身的時候一個前翻,從伊芙頭上掠過的時候一手格擋住對方的撩踢,另一隻手摸出一把紫色葡萄狀的果實,手腕一翻狠狠往伊芙身上砸去。

  「轟!」

  借著這股氣浪,弗雷拉雙手交叉護住臉面,身形團成一團,飛快地彈開。

  「……這是什麼!」伊芙有些狼狽地圈了圈被燒得卷起的頭髮,一臉驚異地蹲下身,用指尖抹起地面上黑色的粉末:「爆彈?」

  「不,只是平常惡作劇的時候用的。」弗雷拉輕鬆道。

  斯普蘭多的那顆橙子給弗雷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在完成角婆婆的功課後,弗雷拉便開始有意無意地向角婆婆探聽爆彈的製作訣竅。現在這把葡萄……是目前為止的仿造失敗品。

  「哦,哦天吶。」伊芙向弗雷拉要來了一個,「這真是太神奇了……我從不知道煉金還可以做出這麼有趣的東西!我之前只見過一些沒意思的玩意兒,比如能散發出香氣的髮卡之類。」

  「不允許使用小葡萄,親愛的。」伊芙更改了規則。

  「好的。」弗雷拉答應了。

  再次開始時,伊芙施展了柔體術的技巧。她以自身身體的張力配合著詭異的步伐,呈閃電型地瞬間出現在了弗雷拉面前。在常人的眼裡,這種速度已經能夠產生殘影。

  弗雷拉靈巧地向後滾地,在伊芙欺身上前的時候單臂觸地,雙腳一個淩厲的回旋。

  卻見伊芙的腰肢扭成了一個不可思議角度,輕鬆避開了。

  「阿壺。」弗雷拉低叫。

  壺豚聽到命令,迅速張開嘴,一個淡綠色、拳頭大小的軟泡出其不意地向伊芙砸去。

  伊芙十分謹慎。她瞬間彈出手背刀,以寬闊的刀面將那不明物體巧力隔開——不,還是破了!

  「這又是什麼!」伊芙看起來有些焦躁,卻興致勃勃。她驚訝地望著自己被腐蝕掉一大塊的皮手套:「這可是三百年以上的沼澤巨犀皮!」

  「提煉度為三的煉金強酸。」弗雷拉已經遠遠躲開,再次輕鬆答道,「只是煉金中不可或缺的道具罷了。」

  伊芙定睛看了弗雷拉一會兒,突然大笑起來:「好樣兒的小姑娘。行,我道歉,我真不該因為自己沒見識就看不起煉金術。今天算是開了眼界了。」

  「不過,你若是真想跟著我練柔體術,那些有意思的小東西還是不要拿出來的好。」

  弗雷拉的目的已經達到,此時當然沒有任何意見。她愉悅地點了點頭。

  於是新導師的教學課,終於進入了正軌。

  ———————————————————————————————————————

  除了柔體術的導師伊芙,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內,弗雷拉還陸陸續續地接觸到了元素控制專精的導師、腕力專訓的導師、精神集中力的導師、甚至還有甜食製作指導。伊芙是出現頻率最高的,基本上每一天都有一個半天是同伊芙一起度過。

  弗雷拉深刻體會到了一分錢一分貨的真理。在這個戰錘會所,擔任導師的全是職業生涯十年以上的傭兵——包括弗雷拉的甜食製作指導師,他跟隨著一個相當有名的傭兵團在大陸上遊蕩了十五年。他們完全沒有華麗而規整的招式,有的只是如何在最快的時間進行致命一擊,或是逃開致命一擊的技巧。

  同時他們極具職業素養,對於不該問的事情絕不多嘴一句——比如弗雷拉蒙著白布條兒的眼睛——事實上他們並不在意,他們覺得瞭解到「她的動作就像看得見一樣」這一點,就已經很足夠了。

  最後的兩天,弗雷拉和瑪麗白被同時帶到了演武場。

  「你們可以使用所有能夠在戰鬥中使用的技巧。」

  於是大亂鬥開始了。一對一、二對一、二對二、車輪戰,最後是大亂鬥。

  到最後,因為使用了大量煉金物品所以體力消耗最少的弗雷拉,用盡了剩餘的所有力氣到旁邊的兵器架上拖了一把巨劍下來,哐當扔在被她灑滿了煉金酸的地上,整個人就這麼躺了上去。

  「啊啊,弗雷拉告訴了我原來煉金術的兇殘程度不亞於魔法。」伊芙小心翼翼地貼著牆墊腳站著,心疼地捧著自己破破爛爛的中筒靴。

  「如果弗雷拉以後家底殷實了,她就遠比魔法師可怕。」瑪麗白吭哧吭哧地跳了過來,不由分說地壓在弗雷拉身上。

  「嗷我說咱們快出去好嗎老子的腳!」

  「……所以究竟為什麼我這個做甜點的也要參加。」

  所幸的是,戰錘會所提供的療傷藥品都是最高級的,有些回復類的粉劑甚至在一般的流通市場上還買不到。在弗雷拉貢獻出一部分中和劑配合專業治療師的治療之後,一行師生活蹦亂跳地吃飯去了。

  「弗雷拉,後面那個在半空中就爆開的、附帶微度麻痹遲緩的瓶子是怎麼弄出來的?明明沒有受到撞擊,我也沒見你肩膀上的小東西咬碎遙控晶石什麼的。」伊芙說著,一邊撕下一隻烤鵝腿。

  「那個是不久之前的小發明。」弗雷拉面上沉著而文靜,手上卻飛快地搶先撕下另一條腿,「瓶子中的兩種藥劑是會劇烈反應的。它們原先被一層油料隔開了,而我投擲出去之前將瓶子迅速地晃動了一番。」

  「真神奇——下次能把鵝腿留給我麼?」

  「不行。」弗雷拉微笑答道。

  一周之後,夏邇與菲奧依約前來接走被託管的學生們。

  「嘿,學得怎麼樣?值不值票價?」菲奧問。

  弗雷拉與瑪麗白自然都將自己含蓄地吹捧了一通。

  「那太好了,走,帶你們去踢館子。」菲奧興致勃勃地道,「皇家學院這幾年似乎抓到了不少好苗子,這段時間簡直囂張得招揍。你們也別喊教授了,直接稱呼我們的名字吧,我們組隊去刷他們。」

  「……」到底是什麼深仇大恨能讓你們兩個不知道多少歲的老傢伙去對著一群青蔥少年大開殺戒啊喂!

  弗雷拉雖然心裡同情,但顯然並沒有否決的權利。於是四人包下了一架舒適的中型馬車,在皇家學院邊上找了一家酒館住下了,決定第二天就去踢館子。

  時間不早,四人乾脆就直接在酒館的一個角落坐下,簡單地點了四人份的秘制熏肉。

  「據我所知,似乎皇家學院每年的休學期都要進行這種囂張的競技活動,他們擺出競技台,然後讓學生組成四人或以上的隊伍來挑戰什麼的。其他學院的也可以參加。」瑪麗白回憶著,「就和我們學院習慣讓學生去歷練或者去教師公寓幫忙一般。我父親就是從皇家學院畢業的,他當年差一點兒就拿到了其中一個競技台的優勝。」

  「是的,」菲奧叮叮噹噹地攪拌著他的啤酒,「可惜以前都沒輪到我帶隊。我想來砸場很久了。」

  「……」沒有見識也沒有人生閱歷的二姑娘靜靜地聽著。

  「我倒是去過。」夏邇說,一邊慢條斯理地拿出一紙包的果子草糖塊兒,全都吞了下去,偏偏一舉一動完全符合最上級的貴族禮儀,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喲,怎麼樣?」

  「很愉快。」夏爾微微眯起眼睛。

  「棒極了,那麼就這麼愉快地定了,我們剛好四個。」菲奧將啤酒一飲而盡,「我簡直迫不及待。」

  「五個啾!」壺豚說。

  「阿壺說得對,」瑪麗白神色古怪地回憶著,「似乎按照皇家學院的規定,契約獸無論什麼類型,都單獨算作一個名額。」

  弗雷拉正逗著心滿意足的壺豚,酒館的門再次被推開。坐在弗雷拉這個角度,不用上天眼的話看不到人,卻聽見兩桌學生模樣的人紛紛站起來起哄道:

  「來了來了終於來了。」

  「今天又是大獲全勝吧?」

  「那還用說嗎,對於未來的水系大祭司而言沒有不可能!」

  學生們紛紛站起身來,簇擁著一個打扮俏麗的少女進來了。

  「啊啊,我聽說了。皇家學院的一年級生。似乎是從一個挺遠的公爵領地挖掘出來的法系天才。」菲奧放下了酒杯,感興趣地望向門口。

  那身影十分嬌小,在眾人的圍擋之下,除了順直的髮梢和雪白的裙角,其他什麼都看不到。弗雷拉心中好奇,乾脆透視了過去。

  「……!!!」看清那人的面目之後,她手中的湯匙噹啷一聲掉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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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空中的新生 第十九章 踢館活動第一天

  「林波兒。」弗雷拉不敢置信地低喃著。所幸環境無比嘈雜,這個角落並未獲得其餘人的關注。

  「怎麼了弗雷拉?」瑪麗白關心地瞧了瞧她的臉色,「看見認識的人了?」相處一年下來,她也或多或少地得知了弗雷拉從前並不愉快的經歷。

  「那個法系天才……林波兒?」弗雷拉又確認了一遍,是的,沒有錯。她不禁皺著眉。林波兒出現在了帝都——這麼說,之前在那個破舊巷子裡看到的、那個瘦得不成人形的哭泣的姑娘,難道真的是薇莎米亞!

  「認識的麼?」瑪麗白朝那邊看了一眼,確定那兒氣氛正火熱,才又壓低了聲音問道。

  「她……是我的妹妹。不我不確定……」

  那邊的聲音傳了過來:「林波兒,這一杯是為你慶功的,無論怎樣你可一定要喝!」

  「……」這下確定了。

  「話說林波兒,那個薇莎米亞真的是你的妹妹嗎!」一個尖銳而誇張的女聲響起,「噢我的天吶,我簡直不敢想像她裙角的泥巴有多厚……今天我看見她又來纏著你了。有這樣的姐妹很辛苦吧?」

  「不,其實……你們知道的,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林波兒為難而憐憫地笑著,「只是我們從小相互照顧著長大,習慣了罷了,所以……」

  「相互照顧?噢林波兒親愛的,你真是太好心了。」那女聲又道,「是你不斷地為她犯下的傻事兒忙碌吧?我都聽安妮說過了……你該讓大家都知道才對!」

  有人追問,那女孩子便興高采烈地解釋了起來。頓時,林波兒周圍又是一片誇讚聲。

  弗雷拉遠遠地望著那簡直能放出光來、美麗而又自信的臉,腦中一遍又一遍地浮現著薇莎米亞變得有些佝僂而消瘦的肩膀。

  她想要把這張臉撕下來,狠狠地踩到地上——

  「明天去挑戰法系的競技台吧?」夏邇眼睛未抬,漫不經心地道。

  「……嗯。」弗雷拉鬆開了捏得緊緊的拳頭,開開心心地拖過一疊看上去很美味的草莓派開始品嘗。

  「……那是我點的。」夏邇有些不滿地說。

  ——————————————————————————————————————

  「你那個看著不討喜的妹妹是怎麼回事?」回到小酒館樓上的雙人間,瑪麗白不客氣地問道。

  「林波兒啊。」弗雷拉托著腮幫子看著壺豚在眼前扭來扭去,有一句沒一句地講著:「我們家五個孩子,全是被父親撿回來的。我被撿回去的時候已經挺大了,但顯然腦子不太好,成天傻乎乎的,現在對於那段時間更是一點兒都不記得了。父親在撿到我之後,很快就撿到了林波兒。林波兒比我小上一些,她從小就特別機靈,心思也多。我琢磨著她一直這麼不喜歡我,說不定是我小時候得罪了她的緣故……」

  「那些不要緊。」弗雷拉皺眉,「可她如果真的把薇莎米亞——」

  真的不要緊麼。弗雷拉又想起了將軍家姑娘來興師問罪的那天,林波兒意味深長的眼神和愉悅的表情。

  「那個薇莎米亞也是你妹妹?」瑪麗白覺得有些暈乎。

  「最小的一個妹妹。性子不太強又沒有主見,成天喜歡跟著林波兒跑。」

  弗雷拉頓了一下,略略收拾了心情,便讓壺豚將囤積的煉金材料一股腦兒都吐了出來,開始為明天做準備。

  次日,一行人早早來到了皇家學院。這一陣子,皇家學院特別的熱鬧。除了原本的在校生之外,弗雷拉看到了不少穿著其他學院的校服、由老師帶領著的他校隊伍,也有一些來作觀眾的傭兵和百姓。

  皇家學院的休學期挑戰在會一直持續到假期結束之前的一周,參加挑戰賽的隊伍,都要先在指定處進行登記。

  弗雷拉眼睛好。她略微掃了一眼,便低聲對眾人道:「法系的報名處在這邊。」

  皇家學院今年設了六個賽台,分別是法系、武鬥系、敏鬥系、召喚系、綜合系以及其他系。按照規矩,一支隊伍一天可以挑戰一個賽台,無論勝負,第二天都可以選擇同樣或不同的賽台繼續挑戰。

  「怎麼法系的挑戰者這麼少?」

  「我們來晚了。據說賽台剛設起來的頭幾天,法系的報名人數可是最多的。」瑪麗白很有研究,

  「帝國學院的規矩是挑戰者守台。我們一會兒進去,要根據報名的編號先在外面的小檯子上贏過五局,才能獲得資格去裡面的大檯子刷你妹妹——就是因為這幾天敗在她手下的人太多,唔,她的隊伍似乎一場都沒有輸過,這才讓法系的賽台漸漸沒人敢報了。」

  弗雷拉挑了挑眉。看來這一年,不止是她一人在脫胎換骨。

  因為人少,很快便輪到了弗雷拉一行。那報名的學生漫不經心地沖他們揮手道:「要報名的四個人先從這個門裡走一趟,對,走一趟,五十歲以上不得參加。快些,召喚獸算一個名額啊。」

  ……看來這是個檢測年齡的法陣?

  瑪麗白率先走了上去。只見她身上白光一閃,就聽到有個刻板的聲音報道:「十八。」

  「……」

  夏邇直接走到一邊抱著肩膀道:「我是導師。」

  弗雷拉擔憂地望了菲奧一眼。年紀最大的前輩,你真的沒關係嗎。她看著菲奧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心中定了定,便邁步走了上去。

  「啾啾弗雷拉啾。」壺豚突然有些焦急地咬了咬她的耳朵。

  弗雷拉停下問道:「嗯?怎麼了?」

  「……」壺豚有些愁眉苦臉,點著小爪子不知道在做什麼。弗雷拉又問了一聲,它才猶猶豫豫地啾了一聲,示意自己沒事。

  於是弗雷拉穿過了那扇看著平凡無奇的門。

  白光在她身上一閃而過,那一瞬間的感覺十分不好,仿佛全身的骨血都被掃視了一遍似的。

  「四十九。十八。」

  那登記的學生抬頭驚訝而又鄙夷地望了弗雷拉一眼,草草丟過兩張報名卡讓她自己填寫。

  「聽到了嗎這居然是個中年大媽!」

  「真看不出來啊……」

  「她蒙著眼睛,當然看不出來。說不定眼尾的褶子都能夾死人。」

  「那隻魔獸,看著那麼嫩的樣子,居然也快有二十歲了。」

  壺豚已經鑽到弗雷拉的布兜裡緊緊縮成一團。

  弗雷拉抽了抽嘴角,為免再給自己增加關注度,乾脆將報名卡丟給了瑪麗白,讓她幫忙填寫。

  菲奧也跟在弗雷拉身後走了過去。

  「二十二。」

  眾人紛紛別好了寫有編號六九的胸牌,尋著指示找到了法系賽台的外場。

  門口負責接待的學生接過他們的牌子看了看,將他們引到了最偏僻的那個賽台:「請稍等片刻。排在各位之前的還有三支隊伍。」

  眾人也不著急。對於弗雷拉和瑪麗白來說,在動手之前能夠翹清楚對方的底細,真是再好不過了。

  「嘖,那個使刺劍的是個傻瓜麼。」菲奧磕著瓜子。

  「噢我的天——我簡直沒有看過比這更糟糕的火牆術!」菲奧又拿出了一包麥角兒。

  「爛透了。」菲奧接過夏邇遞去的果酒,大大地喝了一口。

  「……」弗雷拉想要立刻轉身就走。

  臺上台下的人已經開始或憤怒或涼薄或興味地觀察著他們了。

  在對手的肉體打擊和菲奧的精神打擊之下,無論是挑戰隊還是帝國學院本隊,都沒有在臺上待得太久。

  「挑戰隊六九號請上臺。」

  弗雷拉想把胸牌一把扯下來踩住,但菲奧已經率先蹦躂了上去,正朝著兩人揮手:「來啊來啊。」

  「……」弗雷拉有些痛苦地摁了摁腦袋,硬著頭皮走了上去。

  與別的場次不同,弗雷拉他們一上臺,就有兩支皇家學院的隊伍爭著搶著要上去。最後還是作為裁判的教師負責調停。

  菲奧見作為對手的四人已經上臺了,便轉身大力拍了拍兩人的肩膀,殷切地道:「潘多拉學院的榮光落在了你們的肩膀上!」

  不,落在我們肩膀上的只有你一點兒都不紳士的爪子。弗雷拉繃著一張臉。

  菲奧明顯一副不準備上場的模樣,在一片噓聲中悠然自得地退到了角落處。弗雷拉無奈地拍了拍瑪麗白的手,低聲吩咐壺豚配合。

  裁判宣佈開始。

  對方顯然已經蓄勢待發。裁判話音剛落,就見碩大的火球迎面飛來,同時兩人腳下也感覺一沉,應當是對方的法師發動了泥沼術。

  兩人極有默契地一左一右同時跳起。瑪麗白迅速抽出輕弩,上手就是一個漂亮的三連射。

  接二連三的火球術十分惹眼,被持續施加泥沼術的地面也凹凸不平。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弗雷拉和壺豚在驚險避開攻擊的同時,往被施展了泥沼術的地面打進了不少的藥劑管,那些造型奇特、最上方似乎裝有圓形噴嘴的藥劑管因為泥沼術的作用,反而輕易地固定在了地面上。

  弗雷拉施展著她從伊芙那兒新學到的步法,仿佛幽靈一般幾個前突衝到了以為正在吟唱火球術的男法師面前。那人神色一慌,急忙將剛剛成型的火球扔了出來,被弗雷拉輕易避過後,倒是馬上意識過來,反手便給自己加了一層元素屏障。

  弗雷拉朝他笑了笑,右手反握住塗滿麻痹油膏的匕首便往屏障刺下。那人露出了輕蔑且放心的表情——他十分自信於自己放出的元素屏障,其物理防禦值絕不是隨便哪個人能夠一匕首刺穿的——

  「呃——!」

  「就准許你有魔脈麼。」弗雷拉踩在倒地那人的身上來了個後空翻,大大地張開手臂沉下肩膀,姿勢極度漂亮地在空中躲開了一簇元素箭矢,用附著元素力的匕首順勢破去了另一人的屏障:「瑪麗白,跳!」

  就在她話音落下的一瞬間,被施展了泥沼術的那塊地面噴出數十道深紅色的稠狀液體!那恰到好處的密集程度幾乎讓人避無可避。

  「啊啊啊啊——」

  法師的肉體,在修成大魔導師、與元素同化之前都是不堪一擊的。在方才的一波攻擊中,一人被弗雷拉麻痹倒地,一人被瑪麗白的爆裂弩箭射中膝蓋半跪在地。弗雷拉有些愧疚地看著那兩人紅腫起泡的半邊身子,朝裁判打了個手勢。

  「……潘,潘多拉學院獲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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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5:29:19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空中的新生 第二十章 姐姐妹妹的重逢

  弗雷拉的內心簡直排山倒海。

  這麼簡單就贏了是怎麼回事!這種輕鬆到一點兒成就感都無的競賽居然是真的存在的!世人心目中的她一定是個兇殘值爆表的怪阿姨!糟糕真的要像父親說的那樣嫁不出去了!

  眾人只看到了臺上三人一獸沉著的高手風範,卻沒有人留意到那位四十九歲盲阿姨飄搖淩亂的內心。弗雷拉這麼一想,愈發覺得人情淡薄生無可戀。

  在沒有拉出來溜一圈兒之前,所有的騾子都覺得自己是馬。

  於是覺得自己是馬的第二隊騾子們,飛快地開始了挑戰,又飛快地被揍了下去。第三隊也是如此。

  這個角落漸漸圍滿了觀戰的人。

  第四隊上來了。弗雷拉看到他們之前在台下討論了好一會兒,估計是制定了什麼特殊的戰術。

  果然,裁判一聲令下之後,對方四人當中的兩人合力發動了看著挺厲害的組合魔技,眨眼之間便來到了菲奧的面前。

  弗雷拉心中暗歎了一聲,將匕首收了起來。她不忍地扭過臉去,一邊漫不經心地躲開一個絆腿咒,並順手拋出了一袋煉金酸。另一邊的瑪麗白也一副憐憫的表情,乾脆連箭支都收了起來,直接左跳右跳著用輕弩敲暈了另一名法師。

  兩人回頭,果然看到菲奧先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將那兩名法師都拉扯了過去,他們臉上的青腫分佈還相當一致。

  菲奧的臉上滿是委屈和憤怒:「隨隨便便朝著觀戰人員出手,這舉動真是骯髒極了。現在法師都沒有節操了嗎!」

  ……你最有節操,你全家都有節操。弗雷拉默默回收著煉金廢品,站到瑪麗白身旁準備著最後一場外場賽。

  最終——「來自浮空城的潘多拉學院六九號戰隊滿足連勝,請進入內場大賽台!」

  ————————————————————————————————————————

  「最終的戰隊都是集帝國學院上下精英的隊伍,不可以輕敵。」夏邇道。

  菲奧也難得認真地補充:「弗雷拉算是少見的全面型選手,而瑪麗白的弩箭恰好對法系職業有克制作用。這些都是你們的優勢,但絕不會是你們穩贏的砝碼。二對四,就算對於潘多拉學院的學生而言也是一個難題。」

  ……所以菲奧教授,您打算徹底撒手人寰了麼。弗雷拉在白布條兒底下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一行人剛剛拐了個彎,看到了寬敞的內廳,就聽到後面傳來一陣喧鬧聲,其中夾雜著女孩子的哭喊。

  「怎麼了怎麼了,出人命了?」菲奧一臉期待。

  「……」不等弗雷拉定睛望去,那堆人已經鬧哄哄地強勢衝了進來。

  「姐姐——我要去找姐姐——」一個形容枯槁的姑娘尖叫著想要衝進來,卻被維持秩序的學生狠狠地揪住了那一把枯得跟乾柴似的金色頭髮。

  「這裡是賽場,鬧事的請立刻出去。」

  她狠狠地一個轉頭,不顧被扯掉一大片的頭髮,張口狠狠地咬上了那人的手背,兇狠得簡直咬了一整塊肉下來。她趁此機會雙手護住腹部,出人意料地、敏捷地衝了出來,朝弗雷拉這邊跑了好幾步。

  「賤人!」外頭飛來一柄華麗的短劍,連著劍鞘狠狠地砸上了那姑娘的後背。她痛哼了一聲整個人朝前摔去,卻依舊緊緊護著腹部。

  人群中,一個貴族模樣、大約二十出頭的男子怒氣衝衝地走了出來,毫不留情地往她身上狠狠踹了幾下:「你該死的把我們鉑金家族的臉全丟光了。來人,直接拖去埋了。真髒。」

  那姑娘無力躲閃,痛得蜷縮起來,卻還是盡力地朝內廳挪著,嘴裡喃喃著要見姐姐。

  弗雷拉用力絞了絞抖得不行的雙手,深吸一口氣就要上前,卻被夏邇攔住了。

  菲奧朝著圍上來的工作人員道:「她姐姐在裡面吧?那就見一見嘛。一堆大爺們兒欺負個小女孩子像什麼話。雜事沒了,我們浮空城可沒有比試的習慣。對吧教授?」

  夏邇微微點了點頭。

  「這……」帶頭維持場地秩序的那位學生為難了。在佈置的時候,他就牢牢記住了幾個響亮的學院名字,校長下示一定要恭敬對待然後狠狠打敗。其中赫然有浮空城的潘多拉學院。

  「客人的要求儘量滿足,他們要什麼就給什麼,還要給得更好。然後通知守著大賽台的精英隊,將那些道具卷軸全部拿出來,能贏得多漂亮就贏得多漂亮。」這是校長的原話。那帶頭的學生想了想,先是過去好聲勸了鉑金家族的,之後馬上令人將地上那姑娘扶了起來,示意他們帶著那姑娘一起進去。

  雖然那姑娘滿臉污漬,臉色還呈現著一種營養不良的蔫黃,弗雷拉卻是認了出來。

  薇莎米亞……

  弗雷拉看著自家妹妹依舊緊緊護著腹部的、骨瘦如柴的雙手,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壺豚擔心地用鼻尖碰了碰她的臉。

  眾人走進內廳,在圓形的巨大賽台旁找了椅子坐下。

  帶頭那人過來行了一個禮道:「還請各位稍等片刻,法系精英隊的成員馬上就到。鉑金小少爺,還請這邊坐。」

  果真馬上就到。不一會兒,弗雷拉便看見對面的一扇門側著收滑了進去,一行四人穿著質量上乘的法袍走了出來。林波兒各自最矮,卻走在最前面。露肩長擺的法袍被她穿出了晚禮服的感覺,卻又不失少女的甜美清新,而她手上的法杖也絕對不是大路貨,相隔這麼遠,弗雷拉都能感受到它發出的隱隱的元素波動。

  「姐姐——」看到來人,薇莎米亞又掙動著想要過去。

  「薇莎米亞!你……」林波兒看看薇莎米亞,又看了看一邊的鉑金家小少爺,有些不解:「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哇——」薇莎米亞看到了姐姐,一下子撲過去放聲大哭:「姐姐嗚……孩,孩子,我不要他死掉……」

  弗雷拉覺得一陣暈眩。薇莎米亞她才……十五歲。

  那鉑金家小少爺暴跳如雷:「什麼見鬼的孩子!若不是你這該死的僕婦給少爺下了藥,哪來的這骯髒的孩子!!!」

  「這……」林波兒一臉驚慌與為難,「薇莎米亞,你怎麼……」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薇莎米亞哭著喊道,「是露西她們,是她們,明明知道大人不允許我們生下少爺的孩子,就來蒙害我……我那幾天不容易懷上孩子的,所以少爺才找了我……要不是她們弄來的噁心的藥劑……總之不是我——你要相信——不是我!」

  林波兒尷尬得臉紅了:「我,我又不知道……」

  旁邊一個身形高瘦的男法師直接將林波兒擋在了後面,一臉厭惡地道:「別把那些骯髒事說給林波兒聽。她可不像你,成天……」他譏誚地瞄了一眼薇莎米亞的肚子。

  薇莎米亞在這樣的眼光下瑟縮了一下,怯懦而急切地望著林波兒道:「真的,真的不是我……」

  「那就給我去打掉。」鉑金家小少爺暴躁地道,硬生生地將那張還不錯看的臉蛋兒扭得猙獰:「簡直就是給我們家族抹黑——」

  「我,我想生下來。」薇莎米亞抖著聲音說。

  「我我我自己養他!我自己去縫些衣服……不會,不會告訴別人他的父親是小少爺的!」

  「哈。」鉑金家小少爺發出一聲諷笑,「今天鬧成這樣,你還指望這裡所有人都沒長嘴巴麼!這事情壓根兒就不用商量。」

  「姐姐……」薇莎米亞哀求地望著林波兒,「求求你……你認識鉑金夫人,求求你……」

  林波兒都快哭出來了。她不忍而又為難地搖著頭,幾次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那樣子著實我見猶憐。

  那男法師不耐煩地推了薇莎米亞一把,「你姐姐被你連累得還不夠麼。」

  薇莎米亞被推得向後踉蹌了幾步,不甚左腳絆到了右腳,狼狽地摔在了地上。她卻還是緊緊地護著腹部,不懼讓已經青紫的手肘再次遭遇撞擊。

  夏邇不露聲色地看了看弗雷拉。卻看不清她在白布條兒下的表情。

  「客人還在……我們是不是?」林波兒猶豫道。

  「不能讓客人等久了。」那瘦高法師贊同地點了點頭,「我叫瓦裡安,請問……」

  夏邇和瑪麗白都推了推弗雷拉。

  弗雷拉上前一步行禮道:「我叫瑪麗白。」

  瓦裡安見到浮空城的隊長居然是個蒙著眼的女孩子,也微微驚訝了一下。但他卻更加重視起來:「遠道而來辛苦了。那我們?」

  弗雷拉沉默了一會兒,不知在想些什麼。

  「開始吧。」弗雷拉朝林波兒他們點了點頭,便率先翻上了賽台。

  裁判就位。兩隊人馬相對著站定,賽台周圍的防護屏障也開了起來。充當工作人員的學生在有序地疏導著蜂擁而來的觀眾們。弗雷拉與壺豚低聲說了一陣,接著轉身,將一種瑩黃色的藥劑分給了瑪麗白與菲奧,一人兩支。

  「開打就用。」

  「嗯。加油親愛的。」瑪麗白同她抱了抱,「刷你妹!」

  「刷你妹!」菲奧也湊著熱鬧上來,張開雙手將兩人一同抱了一圈兒。

  賽台巨大,從皇家學院這邊看來,只知道似乎對方在鼓舞著士氣。瓦裡安轉身對隊友們說:「看著也像是物攻組合隊,似乎並沒有法系職業。林波兒,還是像前幾場那樣,一開始拜託你了。」

  「好的。」林波兒有禮而自信地答道。

  「浮空城潘多拉學院隊。」

  弗雷拉他們舉手示意。

  「紅方帝國皇家學院法系精英隊。」

  瓦裡安一行同樣舉手示意。

  「大賽台挑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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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5:29:31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空中的新生 第二十一章 毫無爭議的完勝

  瑪麗白熟練地用拇指撥斷藥劑管的封臘,將兩管瑩黃色的藥劑分別倒在了兩支靴子上。瑩黃色的膠狀液體一觸到瑪麗白的靴面,便在一瞬之間詭異地包裹了整個靴子。菲奧興味地敲了敲手中的藥劑管,神色有些不以為然,但終究還是照著瑪麗白的樣子用了。

  其實現今大陸上的對抗規則,對於非法系職業是相當不公平的。比如說通用的規則中禁止對抗雙方在開賽之前使用任何道具,但法師們就可以默念好咒語,準備一個對開場有利的魔技蓄勢待發——他們可以宣稱這是默發或瞬發的魔法。

  這場也是一樣。在瑪麗白與站在角落的菲奧使用藥劑管、弗雷拉警戒待動的時候,林波兒的魔技就已經鋪天蓋地地過來了。

  「真不愧天才之名。她簡直就是得到了水神的恩寵。」台下的觀眾們紛紛感歎道。

  這是一個覆蓋整個賽台的、巨大的幻陣。是水系魔法的精髓。

  一位擁有魔脈,卻沒有任何元素偏向性的魔法學徒,或許在經過自身的努力之後可以熟練地操控火球術、疾風術、泥沼術等常見魔技,但他在水系魔法上的造詣或許就停留在弄出一個冰涼的水球來——除了拋出去幫人消暑之外,沒有其他任何作用。

  水系魔法並沒有強大的攻擊力,但是它擁有兩項讓人趨之若鶩的效用:治癒,以及幻象。

  因此,修習水系魔法需要極高的條件。強大的魔脈,強大的精神,與水系元素的親和力,缺一不可。至今都有不少魔法學者認為,能夠模擬出高級幻象的水系魔法師一定是從神祗那裡直接獲得了一部分的力量。

  顯然,林波兒就是這麼一個幸運兒。她的天分已經出色到被內定為下一任的水神祭司的地步。在台下觀眾以及瑪麗白的眼裡,賽台的結界中突然就變成了冰雪的世界,暴烈的、夾雜著冰淩的寒風以及隨處出現的小型龍卷,讓原本準備躍起躲避的瑪麗白一個腳下不穩,便被迎空而來的減速環直直擊中,笨拙地摔倒在地。

  潘多拉學院的隊伍中,一人一直站在賽台邊緣,根本沒有參戰的意思;一人已經被成功削弱;只剩下一名隊員以及一隻看著毫無攻擊力的觀賞性寵物。

  所有人都以為這場比賽應該可以這麼結束了,皇家學院的法系精英戰隊又將攀上一個從未有過的高峰。

  但他們不知道,林波兒的幻象,在弗雷拉眼中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幻象就是假像,瑪麗白。你絆到了,也只是你覺得你應該被絆倒而已。」弗雷拉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便從壺豚那兒接過數個盛著深綠色液體的透明大水袋,手腕一動順勢將兩隻水袋飛了出去,擋住朝這邊擊來的魔技。

  剩下的幾隻,也被她似乎漫不經心地四處扔著,深綠色的液體很快就流了一地。

  提煉度為五的煉金酸果然不錯。弗雷拉暗想著,在對方緊張的佈置和台下一片驚呼聲中,掏出一個碩大的方形印章,朝著已經開始腐蝕的深綠色地面用力地摁了下去。

  「延展術!」瓦裡安看著飛快蔓延開來的煉金酸,簡直覺得不可思議。延展術是什麼?是廚房媽媽用來揉麵團、油漆工人用來粉刷牆壁的魔技——不,不,這甚至不能稱得上魔技,任何一個覺醒了魔脈的會說話的孩子都能將它輕易地使用出來,因此附有延展術咒語的相關製品,例如平底坩堝等,早在幾百年前就已經成為了家常的物什。

  皇家學院這邊四人急急地將元素力外放,包裹了整個腳底。不免就放緩了對弗雷拉的攻擊。於是弗雷拉可以說是輕鬆地避開了幾個不成規模也沒有準頭的魔技,將那塊印章又往煉金酸上印了幾次。

  深綠色、散發著刺鼻氣味的煉金酸很快就蔓延到了整個賽台。皇家學院的四人要不斷地輸出部分元素力以防煉金酸的腐蝕,而潘多拉學院這邊卻因為有弗雷拉的中和藥劑,在這樣的強酸環境下並無任何負擔。

  必須速戰速決。瓦裡安做了一個手勢,便有其他兩人站上前來。三人結結實實地將林波兒擋住,十分老練地釋放出一個接一個的組合魔技,倒是讓弗雷拉與瑪麗白疲於應付了一陣。

  雖然聽到了弗雷拉的話,但對於瑪麗白而言,眼前的幻象太過真實。因此她雖然不會再被暴風影響,卻總是有意地避開了在賽臺上肆虐的龍捲風以及巨大且鋒利的冰片。

  ——————————————————————————————————————

  場下觀眾十分盡興地欣賞了一陣武技與魔技的標準對決,這種勢均力敵的場面是最討觀眾的歡心的。

  而場上的選手們卻不這麼想。

  不僅是弗雷拉,就連剛剛擺脫了遲鈍狀態的瑪麗白都暗暗覺得,學院派出身的法師們,在實戰這一塊兒,實在是太……

  每一個動作都是教科書式的規範,每一次配合都是教科書式的嚴謹。

  戰鬥,卻不是教科書上的圖解或是文字說明能夠詮釋得開的。它是血與肉的神壇。

  弗雷拉與瑪麗白在心裡同時冒出了一個想法——已經可以結束了。

  眼尖的觀眾可以察覺得到,形勢,似乎在不知不覺當中奇怪地逆轉了。雖然臺上還是一片你來我往的樣子,但勝利女神已經毫無保留地向潘多拉學院露出了微笑。

  弗雷拉開始掏出各種奇怪的煉金道具,有一些形狀奇怪的、似乎是爆彈的東西投擲出去居然毫無反應,過了一會兒才嗤地一聲放出一股青煙。皇家學院這邊又匆忙頂起屏障,消耗了相當的元素力後,才發現這股青煙和炒菜時的油煙一般無害。

  ——弗雷拉將這段時間的所有試驗品都拿了出來。

  她這態度顯然激怒了皇家學院的隊伍。先不提在後面喃喃做聲許久卻沒有動靜的林波兒,擋在前面的三人紛紛加大了元素力的輸出,一個接一個的魔技朝弗雷拉與瑪麗白砸來。

  躲得煩了,而且察覺到周圍的冰原環境隱隱有惡化的趨勢,瑪麗白咂了咂舌頭,從手臂上抽出一排弗雷拉制作的爆裂箭支,先是空晃了兩箭,隨即瞄準其中一人,發出角度極其刁鑽的一串兒漂亮連射。弗雷拉則無需提醒,默契地欺身上前,幾個詭異的步伐便繞去了那人身側,趁著他這端的元素屏障被擊破的一剎那,幹脆俐落地一個腰弓。

  還在學院中的法系學生,距離獨當一面的傳奇法師都還有極大的一段距離。一旦被近身、被各個擊破,局面就是一瀉千里。

  在弗雷拉直接將瓦裡安的下巴卸下來的同時,在厚厚的元素屏障中待上了許久的林波兒,終於完成了她的咒語——讓他們輕易地取得了前面所有連勝的咒語。

  整個賽台劇烈而不詳地震動了起來!突然出現的巨大冰山,猙獰裂開的地縫,以及狂暴了數倍的風暴,讓台下的觀眾們一陣驚呼!

  「趴下!」弗雷拉對驚恐地躲避著的瑪麗白喊道。瑪麗白看著往她這邊延伸過來的裂縫,吐去方才被強風刮進嘴裡的冰沙,不禁有些猶疑——這絕對不僅僅是單純的擬態!這種真實的觸感……

  「趴下!」

  瑪麗白咬了咬唇,兩眼一閉,便就地牢牢地趴伏在了地上。

  弗雷拉將壺豚拋向了瑪麗白那邊,便飛快地朝著林波兒直衝了過去。

 ——就這麼直直地衝了過去。

  林波兒的臉色蒼白得可以。除開施咒後的乏力之外,她剛剛意識到,眼前這人似乎對她引以為傲的幻象視若無睹——

  觀眾們所見到的,弗雷拉全都見不到。

  「在天眼的面前,不存在虛假。」偉大的精神曾經對弗雷拉這麼說過。

  【林波兒,林波兒。】

  弗雷拉狠戾地以幾個爆彈炸開了元素屏障,不等硝煙散去,她已經撲身上前,一個橫掃將顯然還在施術後虛弱期的林波兒踢飛了出去。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卻處心積慮地將我們出賣給了將軍。】

  弗雷拉腳跟用力,幾乎貼著地面平射了出去,接著一個後翻,雙腿準確地同時打上了林波兒的肩膀,將正爬起的她又擊地跪了下去。又是一個腰弓。

  【薇莎米亞從小為你是從。你卻任由外人欺辱於她,借機落井下石。】

  弗雷拉順勢急衝而上,對著半空中林波兒的腹部就是狠狠的一拳。

  【林波兒,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弗雷拉重重彈回地面,又接著這股反衝力再次躍起。她在空中漂亮地一個聚力,然後猛撲而下,膝蓋重重地,再次擊在了林波兒的腹腔。

  【可以讓你如此地……】

  林波兒早就沒有了意識,當她昏迷的一剎那,周圍的幻象也即刻消失。菲奧已經晃蕩著從角落走了出來,瑪麗白也不可思議地抱著壺豚站了起來,正看著自己手臂上真實的、鮮血淋淋的傷口。

  無視了皇家學院其他三人憤怒得可以噴出火來的眼光,弗雷拉頭也不回地朝自己這方的場地走去。

  「裁判先生?」

  「……」

  裁判看著弗雷拉走來,不由自主地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他神色複雜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未來祭祀,張了好半天的嘴,才終於乾澀地宣佈:

  「浮空城潘多拉學院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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