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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禾早】胭脂大宋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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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3 17:18: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章 矇混過關

  那女子繼續不依不撓地打擊著安心道:「看你的模樣,年紀也不小了吧?竟然還沒嫁人!也不知道鐸剌是從哪個青樓裡將你找出來的!哼!宋國就沒有一個好人!只會使些卑鄙無恥的手段,天知道你是不是宋國派來的奸細!」安心現下實際已有二十歲了,在她看來,女子過了十七八歲還未嫁出去,就一定是沒人要的賤貨。

  聽了她這一番話,安心心態再好也不禁有些生氣。好在終於止住了想要暴笑的衝動,深吸了一口氣,張了張嘴,又合上了。低頭想了想道:「我們打個商量吧?」

  「什麼?」那女子一時沒反應過來,沒想到安心對她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張口就問了出來。

  「我說我們打個商量啊!」安心準備要說服這個正在吃醋、暴走的女人,道:「我說了,我不想做鐸剌的妾室。你幫我逃走,這樣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幫你逃走?」那女子冷哼一聲道:「那我不如殺了你,這樣鐸剌就永遠無法納你為妾室!」

  「我說——」安心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人笨也要學會掩飾,若是連掩飾也不會就乾脆別開口說話!」

  聽見安心罵她笨,這女人正想暴跳起來狠狠教訓一下這個不識好歹的賤婢,誰知安心理都不理會她,猶自往下接著道:「你別忘了,鐸剌只是進宮面聖去了,用不了一個時辰就回來了。這麼短的時間,你可以殺了我再處理乾淨痕跡順便將我毀屍滅跡嗎?若是讓他知道是你殺了我,只怕你日後的日子也不一定好過吧?」

  那女子聽了此話,伸出去想要搧安心耳光的手又收了回來。再次細細瞧了安心幾眼,見她當真是貌如春花,顏似秋月,這樣的女子,只怕是任何一個男人都要動心的吧?她很瞭解鐸剌的脾氣,也知道自己並不受寵愛。若是當真殺了這小丫頭,也許鐸剌會狠狠揍她一頓。即使她父親是堂堂的遼西郡王,可也不會幫著她說話的。遼國的男人揍罵妻妾是很正常的事情,這樣才被認為有男子的氣概,這種事情,別人是不會插手干涉的。

  安心見她稍有猶豫,便繼續接著道:「但你若是不殺我而幫我逃走的話,就是另一種局面了。你可以假推從沒走出過房門一步,壓根也不知道我逃走的事情,鐸剌再凶暴也沒理由怪責你吧!至於這些下人們——」安心瞄了幾眼那兩個侍女接著道:「你可以威逼、利誘來堵住她們的嘴,隨便你怎麼做好了,這種小事情還難不倒你吧?」

  那女子默然片刻,見安心的確是不想做鐸剌的妾室,終於冷靜了一些,道:「那你要怎麼逃走?別忘了,這兩個侍女都是看管你的,門外甚至還有兵丁,你若是不解決了他們,壓根沒法自己一個人走出去,鐸剌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我放了你!」

  安心眼珠子骨碌一轉道:「很簡單啊!首先,你這裡有藥房嗎?」

  「藥房?」那女子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我要弄些藥物來做迷香!你可能幫我弄到?」安心問道。

  那女子想了想道:「你要什麼藥物?」

  安心報了幾個藥名給那女子,又道:「你可要快點找來,否則時間來不及了。」

  那女子心下默記,點了點頭,略帶些疑惑地看了看安心,歎口氣走出了門去。她越來越搞不清安心到底是什麼來歷了,看她這樣子,絕不像是青樓妓院中出來的女人,也不知道鐸剌是從哪找來的。

  安心轉頭看了看那兩個侍女忽然急向那女子道:「回來!」

  「怎麼?」那女子轉頭探問道。

  「她們——」安心指了指這兩個侍女道:「我不懂契丹話,無法與她們溝通,你幫我說一下,讓她們配合我就行了。」

  那女子聞言便向著兩個侍女疾言厲聲地嘰咕了一長串話,方才再次轉身離去。

  安心望著那兩個仍在不住點頭的侍女,輕笑一聲,隨即竄到妝台面前,拿起那些梳妝用的器物就開始在臉上塗抹開來。

  一頓飯的工夫後,那個鐸剌的正室再次再著些藥物返回了這裡,在看到屋裡的三個侍女時怔住了,那個鐸剌想要納為妾室的女子上哪去了?

  還未等她開言詢問,安心笑著跨前一步道:「你在找我嗎?」

  那女子一驚,再次看了看其中一個與安心長得一模一樣的侍女,奇道:「你怎麼能——」

  「我怎麼能和她一模一樣是嗎?」安心笑了笑道:「易容而已。當然,這門學問你們契丹人是不會懂的!」說著又道:「至於身材嘛!多套些衣裳就是了,好在不是夏天,無妨。你的藥帶回來了沒?」

  那女子點了點頭,面上還帶著驚詫莫名的表情,將手裡的藥包遞給了安心。

  安心接過便開始著手制起迷魂藥來,不大功夫,已製出了足夠迷昏兩人的劑量,眼睛晶晶亮道:「好了!」說著手下絕不停頓,取過茶壺,將那迷魂藥投入了壺中,輕輕搖蕩了一會,斟出兩杯茶來遞到那兩個侍女面前。

  那兩個侍女以為安心要毒死她們來滅口,面上帶著驚惶的表情,使勁搖著頭。

  安心歎口氣轉頭向著那女子道:「你幫我說說,只是讓她們睡一會,死不了人的。」

  又是一竄嘰嘰咕咕的契丹話,那兩個侍女終於戰戰兢兢接過了茶盅仰頭一飲而盡,不大工夫,「噗通」兩聲響,一齊倒了下去。

  「你——」那女子見識了安心的手段,猶猶豫豫道:「現下怎麼辦?」

  「現下?你回你房裡去,只當什麼也不知道!另外,方才有可能看到你來過這裡的人,統統叫他們閉緊了嘴巴。」安心想了想道:「還有,若是鐸剌問起迷藥的事情,你只推不知道,就說也許是我身上原先就帶著的。反正他也查不出來。」

  安心說一句,那女子便點一下頭,短短一段時間內,已經徹底從原先的強勢轉變成弱勢了。她心裡還在嘀咕著,南朝的女人真是可怕啊!這樣的人,還是早些送出府出的好,若是留得久了,指不定她就要以這種手段來對付自己了。想到這裡,再想起先前自己那蠻橫的言行,不禁打了個寒顫——還好,這個女人沒有記仇來對付她,不然倒在這裡的也許就是自己了。

  安心說完,拱了拱手道:「走了!後會無期!」

  那女子怔了一下才明白什麼叫「後會無期」,原先冷然的面上也不禁帶了絲暖暖的笑意,點了點頭道:「其實你很好,你不像那些貪圖榮華富貴的不要臉女人一樣,成天想著勾引鐸剌,嫁給他好享福。一會出去你小心些,雖然扮作了侍女模樣,可是你不懂契丹話,也許就要露出馬腳。」說著,將手上戴著的兩枚金鐲撫了下來遞到安心手中道:「這個,你先拿去換些錢花吧。」

  安心愣了愣,沒有想到這個表面英氣豪爽的女子心裡竟也有這樣的柔情,看著她面上沉寂的表情,不禁想道,也許鐸剌並不喜歡她,嫁給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是不是非常痛苦?下意識擺了擺手道:「若是讓鐸剌發現你的飾物丟了,會懷疑到你身上的。」

  那女子冷然一笑將金鐲強行塞進安心手中道:「還有比我更瞭解他的人麼?鐸剌是個英雄好漢,卻是個不懂溫存體貼的男子。別說我身上穿戴的飾品衣裳了,也許連我的樣貌他也未必能記得清楚!」

  安心默然望了這個一身綾羅打扮富貴張揚的女子一眼,輕聲道了句:「謝謝!」爾後卻轉身走出了屋子。那女子見安心走了,便也跟著出來,返身回她自己房中去了。

  安心裝作若無其事地踱到了門口,萬幸的是,守門的兵丁見她是本府侍女,倒也沒有出言阻攔詢問,只當她是受了命令出門去買物事的,輕輕巧巧便放了安心出去。

  逃出了虎口,安心這才輕輕吁出了一口氣——好險哪!好在這個鐸剌已經娶了妻子,否則若是沒人來爭風吃醋,自己還不知道要怎麼逃出來呢!但是,鐸剌一定不會這麼輕易就讓她偷走的。現下是在遼國的上京,她一個不懂契丹語的漢人女子,想要不引人側目還真的是很難!即使可以易容成契丹人的模樣,但言語卻易容不了呢!

  還沒等安心輕鬆了多久,就見迎面來了一群騎著高頭大馬的契丹人,領頭的赫然便是蕭樸與蕭鐸剌。安心暗呼一聲不妙,趕緊躲進了臨街的一家店舖。她現下可是易容成鐸剌派去看管她的侍女的模樣,若是被瞧見了,免不了要被盤問一番,那就露了餡了!

  蕭樸隱約看到前面有一個本府侍女打扮的女子隱進了一家店舖,心裡雖然微微覺得奇怪,但也沒有細想,也許,是那侍女沒看見自己吧!否則這樣見了主人回來還躲藏起來的侍女,一定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也幸好他沒有追究才給了安心一點喘息的機會,不然剛逃出來,就又要被帶回去了。激怒了鐸剌的下場,還不知會是怎樣呢!

  蕭鐸剌則是坐在馬上還在洋洋得意地想著今晚就要佔了安心的身子將她納為妾室!這段時間他已經忍得很辛苦了,若不是父親也在身旁,他才不會忍耐這許久呢!再想到今日陛下將父親的官職從東京留守陞遷為南院樞密使,還封了楚王的名號,他心裡就更是躊躇滿志了。現下,也不怕自己那妻子成天在他面前拿她父親遼西郡王的名號來說嘴了,好歹自己的父親現下也是王了!他就是討厭他那妻子總擺出高他一等的嘴臉!簡直可惡透了!

  安心躲在門後看著那一隊契丹人騎著馬過去了,這才鬆了一口氣,剛想出去找個地方先暫時休息一下,這時肩上被人拍了一下,然後耳裡聽見一陣嘰嘰咕咕的契丹話。

  安心肩上的傷還沒完全好呢,這一拍,直拍得她齜牙咧嘴,痛得差點叫嚷出來。她惡狠狠地轉過頭去就想看看,到底是哪個白癡出手這麼重,難道不知道男女有別嗎?誰知一轉頭,就望見一張笑得純真而又質樸的臉,大大的臉龐,大大的鼻子眼睛,還有一張大大的嘴,燦爛地笑著,露出兩排潔白的大大的牙齒!安心已到了舌尖的想要罵人的話嚥了下去,誰能夠對著這樣一張純樸的笑臉破口大罵呢?再看看,發現此人笑得實在有些怪異啊!因為那個笑容,真的很像——智障兒的笑容!純樸天真而沒有笑的實質內涵。

  「你——」安心怔了半晌道:「有什麼事嗎?」

  那人不答,仍是傻怔怔地笑著,呵呵地瞧著安心。

  難道這個人也是契丹人,聽不懂漢話嗎?安心瞧了眼他身上的契丹服色,實在不明白這人怎會在此,更不明白他有什麼事要找自己。

  這時又傳來一串嘰咕的契丹話,一個婦人拉開了那個一直盯著她傻笑的人。安心雖然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但單看她的肢體語言,也能瞧出她好像在跟安心道歉。

  「沒什麼!」安心笑了笑,就準備走了。

  「你——」那婦人驚奇地望著安心道:「你是漢人嗎?」話語生澀,音調古怪,漢話說得比蕭鐸剌的正妻說的還要糟糕。但是安心已不在意這些了,居然——能夠遇到一個會說漢話的人,真是太幸運了!否則她還真不知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怎樣躲開將要來搜尋她的蕭府人馬,更不知要如何才能安全離開大遼——因為她是一個十足的路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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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3 17:18: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一章 以餌誘魚

  卓然正在丐幫的分舵中來回踱著步子,他心裡有疑惑難解。

  前幾日有個六袋弟子飛鴿傳書來說遇到一個以丐幫暗語求助的男子,穿著契丹服色,身邊還跟著一群契丹男子。那個丐幫弟子還說,他其實也不能確定那個求助之人到底是男是女,因為雖然穿的是男裝,但面容絕美,沒有男人會長得那麼好看的,聽他的嗓音,也是柔和清脆的女子口音。

  卓然手裡拿著那張小字條又細細看了一遍,字條上還說那人唱曲兒走調,若不是因為暗號敲打得一絲不差,那弟子簡直就以為他是想混進丐幫的契丹奸細了。因此上報給幫主,以決定是否要去營救。

  卓然又隨手拿起另一張字條,上面是他下令去詳查此事所回報上來的信息——經查,那群契丹人是遼國東京留守蕭樸與他的隨從。遼聖宗死後,太后見耶律宗真年紀已長,生怕控制不了這個新帝難以掌權,便與樞密使蕭孝先謀策廢立遼主,改立遼主的弟弟耶律重元為遼國皇帝。誰知耶律重元竟然事先將此事告知遼主,遼主便用內侍趙安仁的計策,以武力廢掉太后並收了太后符璽,將她送往慶州。遼主在親政後需要培植親信,此次將蕭樸等人召回上京是要委他南院樞密使之職。跟在他身旁的那個求救女子以前從未在蕭樸身邊出現過,貌似是回上京的路途上突然冒出來的,怎麼也查不出她是什麼身份。現下蕭樸已回到了上京,若是丐幫想要出手營救,只怕不怎麼容易。

  卓然感覺到很頭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子到底是什麼身份?契丹人又為何要劫持她?這些還可暫且不論,但丐幫的暗語她又是如何得知的?在卓然的記憶裡,他從始至終只將這套暗語教給過一個非丐幫弟子的女子,那人便是安心。可是安心現在——難道——卓然激動地站起身來,但這推斷連他自己也覺得不可致信,真的會是安心麼?換了一個模樣回來了?

  卓然歎了口氣,這數天以來,已經無數次激動興奮而又頹然消沉。激動的時候會認為真的是安心回來了,而頹然的時候又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自己都不知該如何來看待這件事情,之所以遲遲沒有作出決定,是因為他拿捏不準。畢竟這次若是要去營救,就得潛入遼國的境域,還得潛入蕭樸的府地,事情不止關係到丐幫,若是一個沒計劃好,還有可能被認為是宋國派去暗殺遼國大臣的奸細,牽扯到遼宋兩國的關係。

  在等待幫眾查尋信息的這幾天,他簡直是茶飯不思。但現下消息已經報上來了,他還是不能確定這女子到底是什麼人。唯今之計,只有先帶人去遼國看看了,若真是安心回來了,那就太好了。若不是,也可看情況再當機立斷。

  卓然此時又想起了隨欲居內那幾個成天苦板著臉的傢伙。尤其是江傲,剛開始的時候,連續幾天幾夜不吃不睡,即使是現下,也是成日不死不活的模樣,簡直就是個多了一口氣的死人。還有風塵三俠與慕容兄妹,外加蔡襄,得了消息趕到東京之後,每個人的模樣都不好看,就連風塵三俠,都安靜了許多。卓然歎口氣,還是不要將這個消息告訴他們比較好,否則要是非要跟著一塊去遼國,還指不定會鬧出什麼事情來呢!再說,萬一不是安心,豈不是在他們剛剛平靜一些下來的心裡又投下一塊巨石?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啊!卓然苦笑著搖搖頭,安心,千萬要是你,別讓我失望才好啊!

  卓然當下帶著幾個丐幫的長老連夜趕往上京,一路上為了不引人注目,難得的也換了裝,否則幾個乞丐騎在高頭大馬上,還真是顯眼啊!他沒有多帶人手,只是去救個人而已,不是攻打上京城。只要武功高明,人少些反而更有利於行動。他現下所擔心的只是安心的安危,若那群契丹人擄走的真是安心,這麼多日過去了,不知她會不會有什麼危險。不過,若是安心,也不是這麼容易就被人擺佈的吧?卓然念及至此,唇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以卓然他們的身手,想偷偷摸進蕭府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契丹人雖然勇猛強悍,但所學多半都是騎射之術,再有也是尋常行軍打戰用得上的強身健體的普通武功,怎能與中原博大精深的高明武功相提並論呢?是以卓然他們在蕭府逛了一圈下來,壓根就是神不知鬼不覺——只是,沒有找到他們要找的人。

  打暈了蕭府中的一個僕役,拖出來讓會契丹話的丐幫長老一問,才知道原來他們要找的那個人,在前幾日蕭樸剛回到上京的時候就已從府裡逃了出來。聽說是迷暈了兩個侍女,假扮成她們的模樣出去的。蕭鐸剌大發雷霆,將看管那女子的侍女拷打了一番,只是再問不出什麼來。若不是有蕭樸發了話不許蕭鐸剌再胡鬧,只怕他為了發洩怒氣,真的會打死那兩個侍女。隨後蕭鐸剌便調動了所有能調動的人手滿上京城裡搜尋那個女子,只是這數天來,一無所獲,也許逃出了城也未可知。為這事,蕭樸還將蕭鐸剌罵了個狗血淋頭,罵他為一個女人搞出了這麼大的動靜,難免有些心懷叵測之人會吹風到耶律宗真,當今的遼國皇帝耳朵裡,也許誣蔑他們調兵圖謀不軌都是有可能的,要知道現下正是多事之秋,耶律宗真剛剛親政,正在排殺異己。

  還是不能夠知道那個女子是否是安心,卓然有些茫茫無措了,不知該要怎樣才能找到她。畢竟,他沒有見過那個女子的樣貌,而要在茫茫人海裡尋找一個沒有來歷的人,實在是太難了。只能夠多調些乞丐到這上京城附近四處搜尋,為了防止遼國覺察,可以讓那些丐幫弟子易容成商人的模樣,只是行事就沒有乞丐的身份那般容易了。卓然決定在沒有進一步的確切消息前留在上京城,這樣若是有消息,他起碼可以盡快得知。

  安心現下自然不知道卓然正在找她,這上京城裡,宋國乞丐原本就少,想要找一個丐幫的弟子還真是不容易,反正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有找到。

  她其實一直住在那天藏身的小店舖子裡。店主就是那個會說漢話的契丹婦人,名字翻譯成漢語就是秀珠的意思。那個智障的一直對著安心傻笑的男人是她的兒子,名字若是翻譯過來,也就是漢語裡傻蛋的意思,安心便乾脆叫他大傻了,因為他真的長得很大啊!不光身高有1米9以上,就連那塊頭,那臉龐都大得不得了。

  安心原本以為秀珠是個漢人女子,因為在契丹待得久了,所以漢語不太流利,就連長相也相對接近了契丹人的輪廓。可是後來一問才知道,原來秀珠是個正宗的契丹人呢!不過她去世的丈夫卻是一個漢人,大傻是他們唯一的孩子。

  生活真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雖然契丹是個遊牧的民族,但是在城內住得久了,秀珠的生活習慣也漸漸向著她的漢人丈夫靠攏,那種在馬背上的放牧生活,她已無法適應了。好在秀珠的丈夫去世前留了這麼一家賣雜貨的小鋪子給她,否則,她甚至無法將兒子養大。

  安心曾經好奇地問她為什麼不去改嫁,因為她知道少數民族不像漢族那樣對女子的貞節有嚴格的要求,一個女人嫁許多次,在契丹人看來是很正常的事情。秀珠卻說生怕再嫁一個男人會對大傻不好,所以一直沒有嫁。從她結結巴巴的話語裡,安心也能感覺出她對她那已去世丈夫深深的愛意。

  不得不說,契丹人還真是生性豪邁,秀珠居然在安心的三言兩語之下就點頭答應了收留她,也不問她的來歷,更甚至在安心脫去了身上那一層又一層的衣裳,洗去了面上的易容之後也沒有露出太過吃驚的表情。不知是不是因為安心是個漢人,所以秀珠對她有特別好感的原故。

  安心不得不改扮樣貌呢,否則壓根就躲不過接下來蕭鐸剌那瘋狂的地毯式搜尋。她化妝成了以前在宋朝時的模樣,平凡而清秀的樣貌。更是假裝成啞巴,這樣,就可以免去不會契丹語的尷尬。好在她以前學易容的時候,蘇子揚也曾教過她啞語,現下裝扮起來,倒也有模有樣。只是大傻對她的改頭換面之術頗感好奇有趣,常常跟在她的身後,嘴裡癡癡地用契丹語叫著「姐姐」。

  安心其實不願意待在這裡,她生怕因為自己的原故而給這一對相依為命的母子帶來什麼致命的危險。她也曾經想過乾脆就扮成侍女待在蕭府裡,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其實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這裡邊最過為難的地方,還是在於她不會契丹話,聽不懂人家在說些什麼,這樣太容易露餡了,是以只能想想罷了。何況她可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避過蕭樸那隻老狐狸的眼睛。

  沒有地方可去,安心只得暫且留在這裡,幫忙秀珠在店舖子裡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安心也想將蕭鐸剌正妻給她的金鐲送給秀珠,可是契丹人不貪財,秀珠怎麼也不願意收這種貴重的物事。安心只得將那金鐲偷偷送給大傻。大傻對新鮮有趣的物事最感興趣了,眼見那鐲子金光閃閃的也覺好玩,當下興奮不已。安心比著手勢告訴他,不要讓他母親看見,否則鐲子就會飛走。別看大傻很傻,對安心比劃出的惟妙惟肖的舉止他還是能夠看得明白的,連連點頭不已,將那鐲子貼身收藏起來,待到沒人的時候再獨自拿出來把玩。

  日子漸漸過去,安心卻愈來愈煩躁,她現在幾乎足不出戶,悶都快悶死了。最主要的是,她很想快點離開這該死的遼國,回到大宋去,那裡有她思念了很久的朋友,他們一定都很擔心她。但現下出城是件危險的事情,蕭鐸剌在上京城裡找不見她,就一定會沿著去宋國邊境的途中搜尋,是以只得忍耐再忍耐。也不知道上回那乞丐報信給了卓然沒有,若是他來尋自己卻又尋不到,又將如何?

  安心這天終於想出了一個法子,她決定幫著秀珠開一個脂粉店,名字就取作「蘅蕪苑」。這樣一來可以讓秀珠母子的生活過得好些,也算是報答她收留之恩的一點心意,二來若是卓然來找她,見到「蘅蕪苑」的名號就一定會進來瞧瞧的。

  安心一向不是那種只動口不動手的人,既然有了法子,當即便開始策劃經營。先是與秀珠商量好了,爾後開始裝修鋪面。這其間安心自然是做了許多脂粉之類的待賣妝品,反正採買原料由秀珠母子承擔,安心只要將那些原料加工處理便是。她以前開了那麼久的脂粉店,現下做這些東西還不是小菜一碟麼?連宋國那些講究精明的貴族女子她都能隨便糊弄,現下糊弄糊弄粗枝大葉的契丹人更是輕而易舉。眼見秀珠在試用了安心做出的第一份「珍珠茉莉香粉」後露出的驚喜表情就可以知道這種精緻的東西在遼國是多麼稀少罕見了。

  安心只是用「蘅蕪苑」的招牌來釣卓然這條游魚,壓根不想把生意做得很大,是以只單做了些脂粉來發賣,那些在這個年代會讓人驚奇萬分的香水之類的玩意她碰也不碰。人怕出名豬怕壯,這個道理她還是知道的,何況現下最要緊的就是低調,再低調。即便如此,店內賣的這些品種單調的脂粉也已引來了大批愛美的女子。看來不管是哪個國度的女子,對於妝品這類物事還是沒啥抵抗能力的。

  於是安心便定下心來在遼國做了一回姜太公,閒暇的時候,她除了陪大傻一起玩耍,就是常常獨自默對著父母的相片發愣。時間即使能帶走一切,但卻永遠也帶不走安心對逝去雙親的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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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願者上鉤

  大傻是個很可愛的孩子,雖然已有十八歲,是可以娶親的年紀了。但是哪家的女兒願意嫁給一個傻子呢?秀珠常常望著他那純真得傻氣的笑容發怔歎氣。契丹女子是不興哭的,但是眼淚可以忍住不在眼裡流出來,卻忍不住在心裡流出來。

  安心常常勸慰她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大傻這個樣子,起碼在他自己看來,他是快樂的。也許這樣無思無慾反倒能平安一輩子。可是秀珠卻擔心自己若是老逝之後,大傻會沒有人來照顧,因為他這個樣子,根本不懂怎麼養活自己。即使自己現下賺了很多錢留給兒子,總也有一天會讓人騙光。

  安心歎口氣,近乎保證地道:「若是有這樣一天,大傻就交給我照顧吧!」說完看到秀珠閃亮的眼睛,急忙補了一句道:「我會想法子給他娶媳婦、成家立業,若是不能,我也可以養他一輩子的。」

  秀珠聞言仍是感激地抓著安心的手連連點頭。

  被人信任,也是一種幸福吧?雖然安心自己現在都自身難保,但是看到這些在社會最下層掙扎著生活的人,總是忍不住要去關心一下。並不是她有多麼善良,而是心裡有一種叫感動的東西在汩汩流過。

  事實證明——只要魚餌用的好,總會有大魚上鉤的。這不,今日這上京城裡的小型蘅蕪苑裡就來了條大魚!

  一個身穿藍色織錦長衫,面目清俊,年約二十七八歲的男子一臉驚喜之色走進了蘅蕪苑。

  「請問——這裡可有個漢人女子?」那男子嗓音略帶磁性,低沉動聽,此時正向著秀珠打聽消息,雙眸中放射出不可抑制的喜悅光芒。

  秀珠狐疑地上下打量著他,好像在估量他的身份。若是契丹人向她打聽這話,說不定她早都一口回絕了,可是安心囑咐過她,若是有漢人來找她,就要先估估對方的身份,若是無甚可疑之處,就趕緊帶他來見自己。

  「提問——」秀珠突然從嘴裡冒出了這麼個莫名的詞道:「獨孤寒的徒弟是誰!」

  「白玉堂!」那男子雙眉一揚,毫不猶豫道。這難道又是安心搞出來的鬼把戲?這男子忽然笑了,一張溫文的臉上笑容如沐陽光般舒展開來,他現下更是肯定一定是安心回來了。她果然回來了!

  秀珠頓時被這男子的燦爛笑容閃得眼前一花,還在怔忡之時,已從內堂裡跑出個修長的身影,見到這男子後,用力向前一撲,直撲到了他的身上,興奮地大叫道:「卓然!卓然!你果然來找我了!卓然!嗚嗚嗚……你終於來了!」

  這人影正是在裡面聽見兩人對話的安心了,她抑制不住自己心裡的狂喜,說著說著,竟然哭了。

  「安心——」卓然也激動地快要說不出話了,哪裡能夠想到她真的回來了!抱著這個伏在他肩上嚎啕大哭的女子,心裡感慨萬千,卻又盛滿喜悅。

  「嗚——」安心這一哭,就沒完沒了,摟著卓然的脖子,直哭得天地都將為之變色了。這麼久以來壓抑在心裡的傷痛,一股腦都在這哭泣中慢慢消散。

  一千年

  穿越了一千年

  在這時空中渡了一個來回

  終於還是回到了一千年前

  等待如同懸掛在屋簷輕輕搖擺的風鈴

  孤寂地守候那不知何時再次出現的身影

  走過小橋流水

  渡過荒野繁花

  穿越

  一千年的輪迴

  時間被安排演了一場意外終於又歸來

  「你——」卓然靜靜地等著安心從嚎啕大哭變成了低聲抽泣再變為默然無聲的哽咽,等到她開始拿自己的衣裳擦抹鼻涕眼淚,這才輕輕將她拉開了一些,仔仔細細地望著她道:「你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是我回來了——」安心還在哽咽,目光卻留戀在這個相別了許久不見的朋友面上。對她,只是二三個月的暫別,可是對於他,對於他們,是長達五年的告別。

  「你,變了許多。」卓然打量著這張曾經見過無數次的臉孔,卻知道這不再是她妹妹的身體。

  「你變老了!」安心終於,有心情開了一句玩笑。

  「你一別就是五年,我不老才奇怪呢!只是你——好像沒老多少。」卓然笑著,寵溺地輕撫著安心的頭髮道。

  安心再次將臉貼近卓然的肩膀,狠狠擤了一把鼻涕惡狠狠道:「我這次,竟然是帶著自己原本的身子過來的。我以為你們會忘了我的,我以為再次見面,你們會不認得我的。所以,我還是妝成原來的模樣,希望一見面,你們就能夠認出我。」

  卓然笑了笑,道:「回來了就好,你還是你,即使樣貌不同,卻怎麼會不認得呢。」

  「我原來的身子現下怎麼樣了?」安心擔心地問道。

  卓然皺了皺眉,輕聲道:「前幾個月葬了。」他沒對安心說明那身體與自己之間的關係,又何必要說呢?自己的妹妹,其實早在數年前就已然不在。

  「我——我是不是害你們傷心了——」安心眨巴著眼睛,差點忍不住又要哭了,這段時間以來面對了那麼多的死亡,那麼多的告別,已經快要超出她所能承受的極限了。

  「回來就好!」卓然輕聲道,又再次加重了語氣,笑道:「回來就好!」

  還未等安心接話,突然聽到一聲似哭非哭的大叫聲,一個大大的身影向著卓然一拳打了過來,嘴裡嘟嚷著一連串的契丹語。

  卓然連忙伸手抵住了那一拳,手掌一翻,又接連點了那人身上幾處大穴,動作一氣呵成,連一絲停頓都沒有。

  「卓然別傷了大傻!」安心在一旁叫了一聲。她這段時間以來,也學了幾句契丹話,雖然自己不會說,但簡單的意思還能聽懂幾句,方才大傻在那裡說——壞人,姐姐,哭了。是來打報不平的呢!

  卓然聞言收回手來,笑著瞧了瞧大傻道:「我沒有惡意的。」

  「他聽不懂你的話啦!」安心笑道,急忙叫過秀珠,讓她來解釋一番。

  眼見著大傻臉上生氣的表情漸漸褪去,又恢復了那傻呵呵的笑容,卓然這才伸手解開了他的穴道,笑道:「好厲害,這孩子力氣可真不小。」

  安心柔和地望著大傻道:「是啊!他是個好孩子呢!」

  此時的滿室的人都笑著,大傻更是傻呵呵地笑出聲來,氣氛溫暖而融洽,偏偏,這時卻有人要來搗亂!

  「請問這個脂粉怎麼賣呢!」一個女子悅耳的聲音響起,自然,又是討厭的契丹話。

  秀珠去一旁招呼生意了,安心瞧了眼那個女子,一身雍容華貴的氣質,衣著裝扮都不是普通人所能夠擁有的,身後還跟著兩名侍女外加幾個契丹武士。看來這女子的身份非同一般呢。

  適才安心在那裡痛哭已經引起了許多人的好奇旁觀,現下她再也無暇理會這些閒人,一手拉起卓然就要進內堂說話去。相別了這麼久,真的有好多話要說呢!這回有了卓然,要離開上京城回到東京就很容易了。安心簡直有些迫不及待。

  「慢著!」身後一個囂張的聲音道。

  安心一聽見這聲音,眉頭皺了一皺,丫丫滴!是蕭鐸剌這個陰魂不散的傢伙!現下的店舖開得離蕭府並不遠,也有人來這裡搜查過好幾次,但都被安心在內堂躲過去了,沒與蕭鐸剌打過照面。可是這會——他不是又看出什麼來了吧?

  卓然轉過頭來眉毛一揚,他自然知道面前這個男人是誰,上回潛進蕭府時看到他睡得跟豬一樣,自然也知道這傢伙雖然看來彪悍,其實不會什麼武功,是以絕不擔心,笑笑道:「不知有何事指教?」

  先前那正在買脂粉的女子聽見他們以漢語對答,也不禁轉過頭來瞧了幾眼,見是蕭鐸剌,便皺了皺眉以漢語道:「你沒瞧見我在這裡嗎?有什麼事等我走了再說!」說完轉眼瞥見卓然那氣度不凡的挺撥身形一時怔住了。

  蕭鐸剌轉頭一瞧,笑道:「原來是興平公主在這裡,夏國公也來咱們大遼了麼?」他是單身路過這鋪子見到一個形似安心的女子,便急著走進來瞧瞧,哪裡知道會在這裡遇到公主。

  那興平公主冷哼一聲道:「蕭鐸剌,請記得你的身份,我的事情還輪不著你來管!還不給我出去?」這興平公主正是耶律宗真的姐姐,在他登極那年下嫁給了夏國王李德昭之子李元昊。

  蕭鐸剌不屑地撇了撇嘴角,但他還不敢頂撞這個與遼主關係甚好的興平公主,雖說她在夏國並不受李元昊的寵愛,但到了遼國,卻仍是高高在上的地位。蕭鐸剌沉聲道:「我是來這裡尋找逃妾的,這種事情就不勞公主過問了吧。」

  興平公主愣了下,在大遼,別人教訓妻妾的事情,還真是不好插手。但她又不願示弱,正想開口,便見卓然怒道:「誰是你的逃妾?嘴裡放乾淨些!」

  「你身邊那個女子便是!」蕭鐸剌冷哼了一聲,壓根沒有將這文弱的漢人放在眼裡,雖然此人身高與他差不多,但一看就知道不是打架的料!他不能確定此人身旁的女子便是逃走的安心,但身材看上去差不多,又是個漢人,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

  卓然也不屑與他答話,蕭鐸剌只覺卓然身影一閃,自己眼前一花便被狠狠打了兩個巴掌,這兩掌的力道可不輕,打得他牙都碎了幾顆,嘴角滲出一縷鮮血。一旁瞧著的興平公主眼裡閃過一絲興味的光芒。

  卓然閃身回到安心身旁,背手負立道:「這兩掌是給你個教訓,飯可以亂吃,話最好不要亂講!」

  俗話說——打人不打臉,蕭鐸剌哪裡吃過這樣的大虧,氣得雙眼發紅,怒吼一聲撥出佩刀便要衝上去跟卓然拚命。安心在旁心下大喜,該!打得好!若不是自己現下沒有半點武功,早都跟著衝上去拳打腳踢了!此時見那蕭鐸剌惡狠狠地衝上來,隨手從懷裡掏出一包毒粉就向著他撒過去。

  若是換在平時,安心這一伎倆也許還算計不到蕭鐸剌,可是眼下蕭鐸剌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將這個膽敢侮辱自己的臭小子殺掉!否則被人打了兩巴掌還有什麼顏面活下去?正在向前猛衝,哪裡料到安心一包毒粉灑了過來,頓時沾了滿臉滿身。只覺身上一陣奇癢,癢得鑽心,忍不住就伸手去面上抓撓,直抓得面皮破綻,鮮血長流還是覺得癢到骨髓裡去了,在那裡抓個不停。

  興平公主突然見蕭鐸剌跟瘋了似的猛抓自己的臉,眼見再要抓下去,估計連骨頭都要抓出來了,當下一陣噁心,別過了臉去,面色蒼白地向著安心道:「你使了什麼妖術?快讓他停手!」她雖然討厭蕭鐸剌,但好歹他也是遼國的重臣,不忍見他如此模樣。

  「嘿!這只是小作懲罰罷了!」安心一面說著,一面上上下下打量蕭鐸剌,心裡那個爽快呀!忍了這麼久的怒氣終於發洩了!可憐他?若是自己被他抓進府裡當了小妾又沒逃出來的話,誰來可憐她?這還是靠著卓然才出了這麼一口氣,若是安心真想狠狠報仇的話,她不怕等上十幾年!那就不是只讓他毀毀容這麼簡單了!

  「可是你們把他弄成這樣子,到時別想出得了大遼!」興平公主這句話是對著卓然說的。

  安心瞧了瞧她面上的神色,微微笑了笑,再看看蕭鐸剌已然皮破肉綻,看來也整得他夠了。順手摸出解藥丟了過去道:「外敷!」而卓然更是乾脆地提起蕭鐸剌與解藥一塊丟出了門外,轉頭對著秀珠母子道:「快收拾東西!」

  興平公主見無人理會自己,幽幽歎口氣道:「難道你們以為當著我的面傷了遼國大臣,我還會這麼輕易就放你們出去麼?」

  卓然微然一笑道:「公主明見,方纔的事情你也都看到了,孰是孰非你也該心裡明白。」說著又向著她隨身帶著的幾個契丹武士掃了一眼道:「況且我們若是想走,只怕就憑這幾個人還攔不住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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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3 17:18: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三章 遭遇圍剿

  卓然話一說完,門外就傳來了一個聲音道:「這些人攔不住你們,那麼再加上我身後這些呢?」

  安心一瞧,來人正是蕭樸,身後帶著一大隊人馬。丫丫滴,這老傢伙怎麼消息這麼靈通!安心卻不想想,自己在離蕭府不遠處搞這麼大動靜出來,別說蕭樸近在咫尺了,即使離得再遠些,也早有人趕去通風報信了。

  興平公主見蕭樸來了,當下皺了皺眉不再言語。

  安心鎮定道:「老蕭,你帶這麼多士兵來此不怕你家皇帝以為你領兵造反嗎?」

  蕭樸目光炯炯地望了安心一眼,也不答話,只顧著叫人將蕭鐸剌扶起上藥包紮。雖然這個兒子總是脾氣暴躁總也替他惹事,但也不能由著他被人欺侮而視若無睹吧!

  卓然在安心耳邊輕聲道:「他現下是南院樞密史,手下自然能夠調動一些兵馬,一會若是打起來,你可要小心跟著我。」

  「不,你聽我說——」安心瞧了眼四下密密將他們圍起的契丹士兵輕聲道:「一會你自己先脫身出去,再帶人來救我好了。他們要抓的只是我,將蕭鐸剌弄成這副模樣的也是我。現下我身上一點武功也沒有,只會拖累你,兩個人是逃不出去的,何況還有秀珠母子,我不能讓他們受到傷害。」她這番話說得聲音極小,稍稍離得遠些便只能瞧見她的嘴唇在上下開合,好在卓然耳力不弱,卻也聽得分明。

  卓然當下搖了搖頭道:「要走一塊走,要留一塊留。」

  安心這時恨不得拿根小木槌將卓然的腦袋當木魚敲!這個傢伙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不開竅起來了?就算他武功再高,帶著三個絲毫不會武藝之人也絕對是逃不出去的!但若只是他自己一人,要想離去卻還是容易的。安心已經拖累卓然太多次了,不想這次再害他為自己涉險。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沒柴燒!況且他的身份可比自己重要得多了。

  安心急道:「不行——你走——」

  卓然堅定地再次搖了搖頭道:「我不會走的。」說著寬慰安心道:「沒事的,我們一定可以殺出去。」

  安心看了看卓然那執著的表情,歎了口氣。自己真是會拖累人呢,想也能想到卓然他們因為自己的離去難過萬分,現下又遇到這種情況,她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了。早知道就不該把解藥給了蕭鐸剌,這樣起碼手裡還有張王牌。

  安心不知該說什麼才好,蕭樸卻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向著興平公主恭聲道:「公主在此也瞧見了,是他們這幾個漢人在咱們大遼惹是生非,若是陛下問起,還要公主為老臣美言幾句了!」

  興平公主瞧了瞧蕭樸,又偷眼瞧瞧卓然,想走,卻又不想走,猶豫了半日,終是冷哼一聲站在了一旁。

  蕭樸將手一揮,四處圍住安心等人的兵士就開始拿武器向他們攻去。安心站在卓然身旁,一手一個拉過秀珠與大傻,喝道:「且慢!這兩個是你們契丹的族人,放他們去吧!」

  蕭樸瞧了瞧秀珠和大傻,斷然道:「勾結敵國之人怎能還算是契丹族人?將他們統統給我拿下!」

  卓然輕哼一聲,從腰旁取下打狗棒,遙遙輕點,就將當先攻上來的幾個契丹兵士給點倒了。蕭樸望見他手中的打狗棒晶瑩剔透不似凡品,心下一凜,立刻知曉卓然便是丐幫幫主。但想到如此好的時機,怎能不借此機會殺了丐幫幫主呢,當下一咬牙,催促進攻之聲愈急。

  卓然從懷裡取出信號彈,手指輕彈便彈上了天空,安心見狀問道:「丐幫還有多少長老在此?」

  卓然輕聲道:「五六個。」

  安心心下略定,也不再顧及什麼,只是想著拚命,從懷裡掏出她那些毒粉毒藥就四下裡亂撒。

  那些契丹兵士看見蕭鐸剌中毒的模樣早都知道這女子「妖法」厲害,當下不太敢靠安心太近,是以倒給了卓然一絲喘息的機會。每見他打狗棒四下裡點、撥、挑、刺,總有幾個契丹兵士就此倒下。蕭樸看得連連皺眉不已,嘴裡以契丹話呼喝道:「先抓住那兩個勾結敵國的叛徒!」

  此言一出,形勢立變。安心原本就沒有武功,只是靠著毒藥厲害勉強支持,卓然可以抵擋上來攻擊他的兵士卻無法周全地保護好在猛攻之下左支右絀的秀珠母子。大傻呵呵怒叫著,揮舞著他的拳頭,但是他雖然力大,卻絲毫不懂打鬥之訣竅,三兩下之後,便被一個契丹兵士以刀柄狠狠敲了一下,痛得齜牙咧嘴開始大哭。

  興平公主見如此形勢,卓然等人早晚成為蕭樸的階下囚,當下喝道:「住手!」

  蕭樸眉頭一皺,望向興平公主道:「怎麼?公主想要放了這些人?」

  興平公主咬咬牙道:「今日暫且放他們走!」

  蕭樸還未答話,一個陰沉沉的聲音道:「哪裡都沒找到你,原來卻躲在這裡看人家打架!」

  眾人轉頭一瞧,卻是夏國公李元昊,一個光頭油光珵亮,耳朵上戴著沉重的環飾,一張笑臉陰森森地有些嚇人,此時正帶著些侍衛向著這邊踱了過來。

  興平公主一見李元昊,禁不住心下一陣驚顫,半晌道:「你怎麼來了?」

  「我這個做丈夫的放心不下你,自然是要來瞧瞧,怎麼?見到我你不高興麼?」李元昊陰陰地道。

  「見過夏國公。」蕭樸在旁行了個禮。他知道目前夏國在李元昊的手中被治理得越來越昌盛強大,隱隱有與遼國並肩之意,是以還不敢得罪了他。

  「免了!」李元昊擺了擺手,瞧了瞧安心等人幾眼道:「這些是什麼人啊?怎麼我這興平公主反倒要替他們說話?」

  「回夏國公,這些都是遼國的奸細!我也不知公主為何要放過他們。」李元昊與興平公主之間夫妻不合是眾人皆知的事情了,蕭樸自然不會忘了在這個時候進點讒言。

  「是麼?」李元昊又瞅了安心幾眼道:「那個女子長得還不錯,這麼嬌嬌弱弱的漢人女子也會是奸細麼?」說著又瞧了瞧另幾人道:「倒是他們很像。不如將他們都抓起來,那個漢人女子讓我帶走好了。」李元昊一向以好色出名,平時在夏國見了長得略為周正的女子都不會放過。安心現下雖然化了妝,外表只是清秀而已。但夏國地處偏僻,少有妙齡的漢人女子,更何況漢人女子別有一番嬌弱的情韻,是以李元昊一見到安心,不禁心下暗喜,他才不會管合不合適,直接便開口討要。

  「這……」蕭樸猶豫了,他心下原本首先要抓的便是安心,雖然此時多了一個丐幫幫主,但他一個也不想放過。

  「這什麼?就這麼說定了!」李元昊壓根不理會蕭樸,滿意地瞧著安心點了點頭道:「打呀!你們!還愣著幹嘛?小心些,別傷了那個女子。」

  興平公主在一旁見到李元昊如此模樣,早都緊咬著下唇不敢再置一詞。她心裡雖然萬分厭惡李元昊,但平日被打罵得慣了,是以絕不敢開口反駁他的話,否則回去又是一頓好打。

  安心雖然聽不懂他們在那裡用契丹語說些什麼,但李元昊那目光讓她感覺一陣噁心想吐。蕭鐸剌盯她的目光雖然也讓她很不舒服,但好歹他的目光裡還有一絲半點的柔情。而李元昊的目光純粹就是雄性動物看見雌性動物時發情的眼神,赤裸裸地讓人覺得好變態。

  安心啐了一口輕罵道:「種馬!」她才不管女子嘴裡吐出這等詞來雅是不雅呢!反正就是覺得不罵不爽!

  契丹兵士在蕭樸的無奈示意下又開始強攻起來,但明顯安心一點危險也沒有遇到,倒是秀珠母子身上已被刀槍劃破了許多道口子,簡直遍體鱗傷。安心在旁看得憤怒不己,卻苦於沒有武功,只得在他們危急的關頭拿自己的身子去擋,而那些契丹兵士一看到安心過來,將要碰到她身上的刀槍立刻收回,倒也算是解了秀珠母子不少致命的危險。

  卓然愈打愈心裡生氣,看到李元昊那張得意洋洋的猥瑣臉龐就更是覺得討厭,當下長聲高嘯起來。嘯聲如驚蟄般張揚開來,一波追著一波愈嘯愈高,身邊靠近他的契丹兵士有幾個已被震得耳膜生疼,而安心也趕緊以手堵住了耳朵——她現下可經不起這樣的嘯聲。

  這時只聽幾個蒼老的聲音七嘴八舌道——「幫主,你沒事吧?」「遼狗!居然以多欺少,算什麼英雄好漢!」更有人厲聲喝道——「他奶奶的!讓老夫衝進去殺他一陣再說!」

  安心抬頭一望,見領頭而來的正是她在餘杭郡內破廟中見過的郝老長,不禁心下一喜,知道他武功了得,這次來了這幾個援軍,就可望殺出重圍了!當下歡喜叫道:「郝長老,快來這裡,我支持不住了!」

  那郝長老已是年過六旬之人,白髮蒼蒼卻是踔厲風發、鬥志昂揚的模樣,一見安心喚他,當下手中爛銀雙鉤舞動得更急了,那幾個朝他衝過去的契丹兵士倒霉之極,還未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便一人脖上挨了一鉤見閻羅王去了。

  卓然高聲喝道:「擒賊先擒王!」他方才早想閃身出去將蕭樸或是李元昊拎一個回來當人質了,可惜因為要照顧安心這幾個不會武功之人分身不開。此時見丐幫長老都已到了,精神一震,出言提醒道。

  丐幫中劉長老與那興平公主離得最近,早都瞧出她身份不凡,不管三七二十一,衝上前去就先兩拳砸暈了攔在他身前的兩個侍衛,一把將興平公主拖到了面前,點了她的穴道,以手扼住她的脖子道:「統統都給老子住手!」

  李元昊見自己妻子被捉,反倒輕聲冷笑一聲,嘴角一撇,不置一詞。蕭樸卻沒他那般輕鬆自在了,好歹這也是大遼的一位公主,又是當今遼主的御姐,怎能眼睜睜看著不救?何況這次事端因他而起,若是被人藉機告上一狀,死罪可免,活罪卻也難逃。當下高聲道:「住手!都住手!」說著向那劉長老道:「放了公主!我饒你們去罷!」

  「繼續打!別停啊!」別人都還未開口,李元昊在旁一臉興致勃勃地叫道:「怎能為了一個女人而束手就擒?傳出去你們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蕭樸心下暗罵李元昊狼子野心,他早都看興平公主不順眼了,現下巴不得她快點死了算了。他是夏國公,即使公主出事,這罪也怪不到他的頭上,黑鍋卻要自己來背。這次說什麼也不能再聽他的了,只當沒有聽見,一疊聲叫著劉長老快點放了公主。

  藉著契丹兵士猶豫不決之時,卓然已然殺出重圍,護著安心等人與丐幫長老們彙集在了一處。心下略定,向著蕭樸道:「暫且煩勞大遼公主隨著我們走一遭,等出了城便放她回來!」

  蕭樸怒道:「我怎能信你?你們漢人一向出爾反爾!」

  卓然還未開口,蕭鐸剌此時剛剛緩過氣來,怒叫道:「絕不能放了那個漢人女子出城!阿主!你快叫人將他們拿下!」

  只聽得「啊!」的一聲慘叫,郝長老手裡的銀鉤已少了一把,正正巧巧擲到蕭鐸剌的下身,鉤破了他的皮肉,頓時血流不止。

  安心忍不住輕笑一聲,別過臉去——郝長老也太狠了,這一鉤下去,只怕這蕭鐸剌將來再也不能人道了。

  蕭樸眼見自己兒子被傷成這樣,頓時紅了眼,再不管什麼興平公主興安公主了,親自撥出了佩刀,指揮著契丹兵士們向著安心等人衝去,狂怒道:「殺!殺了這些宋豬,一個活口都別給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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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3 17:19: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四章 存亡安危

  鮮血,四下裡飛濺。每個人的臉上、身上都或多或少地被染上了鮮血,紅得刺目,紅得猙獰。那些帶著刺鼻腥甜氣味的溫熱液體,曾經也一樣流動在某個人的身體裡,可是現在,只是用以增添殺戮的氣息和色彩,慢慢地凝固了,深紅、紫黑,觸目驚心。

  蕭樸腦子裡只剩下了「殺!殺!殺!」他手執佩刀嘶吼著想要靠近面前的那群漢人。只是,契丹的兵士太多了,隔開了他與他們之間的距離,而這短短的幾步路上,除了活人,便只有死人。

  安心看得心下有些不忍,略略別過臉去。現下丐幫眾人已然圍了個圈子,將不會武功的安心與秀珠母子三人圍在中間。是安全了,但是,那無處不在的血液,還是不可避免地飛濺在他們的身上,這些——都曾經是活生生的生命啊!為什麼這個精明的蕭樸,現下會為仇恨而瘋狂,若是換了自己,只怕也是一樣的吧!安心略略歎了口氣。

  「他奶奶的,這些傢伙看來是不想要這遼國公主的性命了!」陳長老說著,一把從劉長老那裡扯過興平公主,將刀鋒抵在她的脖間,只輕輕的一觸,又是鮮血流滲出來,人的生命,真是脆弱。

  「住手——」一個略顯威嚴的聲音插了進來,說的是漢話,但每個人都向著他那邊瞧去——見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英姿勃發,是當今遼國的皇太弟,耶律重元!

  見到耶律重元,蕭樸混亂的腦子稍稍清醒了一些,當即止住了那些契丹兵士。耶律重元,雖然此時年紀還小,但是與遼主兄弟情深。甚至自己放棄了可以稱帝的機會,將太后的陰謀提前告知了遼主,現下更是被封為皇太弟,也許就是日後遼國的皇帝,蕭樸身為臣子,又豈敢違抗他的話語。

  安心等人見他年紀小小卻氣度不凡,更是由蕭樸對他的態度猜出了他的身份,見他面對滿地的屍體、鮮血面不改色,不禁也暗自讚歎。這些契丹人果真是猛如豺狼虎豹。唯有李元昊見耶律重元來了,仰頭輕哼一聲,他才瞧不起這個小毛孩子!有可以稱帝的機會竟然讓給別人!這樣的人,怎麼也無法成為一代梟雄的!當下知道這會眾人再也打不下去,沒好戲可瞧了,是以也不理會興平公主還受制於敵手,帶著他的人竟然轉身就走了。

  耶律重元目光深沉地望著李元昊遠去的身影,此時,他一點也不像個還未長成的少年了,渾身散發出的強烈威迫的氣勢,令得那些契丹人都雙目放射出崇拜的光芒。

  待到耶律重元的目光又移到了安心等人身上,見到興平公主一臉痛苦被陳長老以刀挾持,冷哼一聲道:「只會欺負女人算什麼好漢?」

  陳長老臉上微微一紅,手裡的刀放了下來。安心見狀接道:「方纔你們那麼多契丹人圍攻我這弱女子又算是好漢了麼?」

  耶律重元聞言皺了皺眉,望了蕭樸一眼道:「到底怎麼回事?」他剛聽到侍衛稟報說有人挾持了興平公主在蕭府附近與蕭樸的親兵打鬥,是以急忙趕來看看,卻不知道是為了什麼而打起來的。

  蕭樸望了眼躺在地下正在被救治的蕭鐸剌,臉色灰白,彷彿一下子老了數十歲,悶聲道:「這女子是小兒的逃妾,我只不過是想將她捉回,誰知她勾結了宋國幾個武功高強的奸細——」

  逃妾?耶律重元將目光移回了安心的面上,見只是一個樣貌堪堪清秀的女子罷了,雖然雙眸清澈靈動與眾有些個不同,但蕭樸是個老狐狸了,怎會為了這個女子大動干戈?他的話一定是不盡不實,難道這女子還有什麼大來歷不成?

  「他胡說!誰是那頭種馬的逃妾?明明是他們將我從大宋擄劫而來的!」安心不滿道。

  種馬?耶律重元瞧瞧躺在地上的蕭鐸剌,強忍住想要暴笑的衝動。這個蕭鐸剌雖然一向囂張跋扈卻也從沒聽人說過他對女色特別有興趣,這回怎會特意將這女子擄到遼國來?念及至此,心下又多了一重疑惑。

  「你到底放不放人!」安心急道,現下除了她,眾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帶了傷,秀珠母子的傷更重些,一定要趕著治療一下,否則即使傷口不至致命,也會因流血過多而死亡。

  耶律重元望了望地上滿滿一片屍首,還有流淌得到處都是的鮮血,皺眉道:「你們殺了我大遼如此多的人,就這麼輕易想要走了?」

  丫丫滴,說了這麼半天還是不想放人?安心感覺自己白費口舌了,一怒之下,從懷裡摸出瓶丸藥,遞分給每人幾顆,沉聲道:「吃下去!」那都是些活血鎮痛的藥物,多多少少總有點用場。說完抬起頭望著耶律重元道:「說那麼半天屁話還不是要打?你們遼國人什麼時候也學得這麼婆婆媽媽了!」說完不屑再多瞧那耶律重元一眼,向著蕭樸道:「繼續打啊!殺一個夠本,殺兩個就賺了!我們現下已經賺了這許多,倒要看你們遼國到底有多少人可以來賠!」

  蕭樸現下已從激怒中漸漸回復了冷靜,知道即使殺了這些人,自己的兒子也不會好了,更何況耶律重元沒有下令,他也不敢再輕舉妄動,當下只是一臉沉鬱地悶口不言。

  耶律重元聽了安心這一番話倒也不生氣,再次深深瞧了安心幾眼,沉著聲揮了揮手道:「放他們走!」說著又道:「不過你們必須承諾出了上京城之後要將興平公主放回來,否則我定要點兵殺得你們片甲不留!」

  「出了遼國邊境再放回來!」安心一愣之後開始討價還價。笑話,只為了出這上京城?萬一放了興平公主後耶律重元立刻調動兵馬殺過來又怎麼辦?若是到了大宋境內就安全多了,起碼有「檀淵之盟」的協定在,遼國不能派兵進入白溝河界外的宋國邊境。安心對這種歷史大事還是知道一些的。

  「若是你們不守約定又怎樣?」蕭樸不滿道:「難道那時候還能去宋國追你們回來麼?」

  「咦?遼主又不傻,興平公主怎能與整個遼國相比?若是我們不放她回來,豈不是正好給了你們向宋國開戰的借口麼?」安心轉了轉眼又道:「也正好給了夏國與你們聯盟攻宋的借口!」興平公主與夏國公李元昊的關係,安心早都瞧在了眼裡,知道李元昊並不在乎興平公主,若是能以她的性命來換取夏國的利益,他是再高興也沒有了。

  蕭樸啞口無言。耶律重元輕笑了笑,以目前遼國的形式來看,想要侵宋,還不知要等多久呢,只是他相信安心這夥人是不會用兩國的命運來賭這一把的。何況他們看起來也不是如此蠢笨的人。的確,遼國也許獨自滅不了宋國,但若是與夏國聯盟,結果卻又不同了。於是沉聲道:「好!」

  安心笑了笑道:「如此就多謝多謝了!」說著,一臉欣喜地望著卓然——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了!

  出了上京城,終於不用看到那麼多討厭的契丹臉孔在眼前晃來晃去了,安心口不能停地在那裡與卓然他們互道著別來。遼國真的是太冷了呢,城外更冷。她現在身上披著卓然不知從哪弄來的貂皮裘袍,一邊打著顫一邊在那裡笑著打趣卓然道:「難得看你換下了破破爛爛的乞丐裝,一件好好的織錦袍子就變成了這般模樣。」

  卓然苦笑著低頭望了望那件沾滿了血跡外加安心鼻涕眼淚變得比丐幫裝束還要髒污難看的衣衫道:「這裡邊也少不了你的功勞。不過,也只能在這裡穿穿罷了,趙……皇上已經在四月間下旨禁民間織錦繡為服了。」

  安心皺了皺鼻子道:「丫丫滴!他又想搞什麼鬼?這也不許,那也不許,還讓不讓人活了!」

  卓然坦言道:「不知道——」

  興平公主此時早已被解了穴道,傷口處上了藥,正與安心、秀珠一同坐在一輛馬車內,卓然等丐幫眾人騎在馬上團團圍在車旁。駕車的,竟是大傻,別看他腦子不好使,但只要給他指明了方向,居然將車趕得有模有樣,面對眾人的誇讚,還時不時回來頭來裂嘴憨笑。

  安心望著秀珠,不好意思道:「這次連累到你了,害你要帶著兒子跟著我們背井離鄉。」

  秀珠慈和一笑道:「沒有什麼關係,反正在遼國我也沒有什麼親人了。早都想看看我丈夫的故鄉是什麼模樣,這次倒可巧有了這個機會。」她與安心一起侍了一段時間後,漢話越來越流利了。

  興平公主坐在一旁聽著眾人在那裡對答,沉默不語,兩眼望著車外,眼神裡沉寂寂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安心對著她笑笑道:「你脖子上的傷沒什麼關係的,我配了生肌的藥,到時每天早晚抹一次,不會留下疤痕的。」其實這藥,安心是為了自己配的。她穿越回來的時候,被白虎抓咬得肩頭後背到處是傷,結了疤後,留下顏色或深或淺的疤痕。雖然自己看不到,但摸到的時候也感覺心裡很不舒服。所以配了藥想要除去這些疤痕。女人,總也還是愛美的。

  興平公主轉過頭來瞧了瞧安心,溫和地笑了笑道:「我真羨慕你啊!」

  「羨慕我?」安心笑了笑道:「為何要羨慕我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也總會遇到不同的坎坷和磨難。關鍵是自己能不能堅持走下去了。我也遇到過許多傷心和遺憾的事情。」安心歎口氣,又想起了自己的雙親,對她其實說這些有什麼用呢?她,她們,在這個年代都是作為男人身邊可有可無的擺設。不光是男人如是想,就連她們自己也默認這種低賤的地位,認為這一切都是應該的,天經地義,若是不遵守便是可恥而可悲的,她們不是不敢去追求與把握自己的人生,而是連想都沒有想過。她們不知道人類社會一開始,是母系氏族,所生子女只知其母而不知其父。也許告訴她們,也是不會相信的吧,甚至有可能驚叫「可怕」。安心無力去對抗那不知存不存在的命運,但起碼她可以在倒下去後再次爬起來,而不是永遠頹靡不振。

  興平公主終於抬起頭認真地看了看這個其貌不揚的女子,略顯蒼白的嘴唇與膚色,骨骼纖弱,雙眸卻黑漆晶亮如一泓深泉。她瞧不出這樣的女子為什麼能夠堅強不屈。她又偷眼瞧了瞧卓然,心裡暗歎——也許各人有各人的命吧!

  安心搓了搓冰涼的雙手安慰道:「委屈你幾日,等到了宋國邊境就放你回去了。」

  「回去?」興平公主冷笑了笑道:「你以為我很想回到夏國,回到李元昊那個魔鬼身邊麼?」

  「你——」安心早都看出李元昊與興平公主的關係並不好,但,李元昊到底做了什麼讓她如此痛恨而懼怕他?安心不好開口問,畢竟她們還不熟,這樣私人的問題,是不方便打聽的。

  興平公主慘然笑了笑,一把拉開自己的衣襟,只見她潔白的胸脯上滿佈著大大小小的傷痕,新傷、舊傷連成一片,那肌膚上甚至再找不出一片完好無損的地方。

  安心倒抽一口冷氣,這是——家庭暴力啊!那些傷痕都是些鞭傷,還有些莫名的不知是用什麼敲打出來的。她喃喃地望著那些傷痕道:「都是李元昊打的?」

  「是!」興平公主掩起了衣襟,木著臉黯然道:「他一向討厭我,不知道到底是討厭我還是討厭整個大遼。每次喝醉了酒總要拿我出氣,罵我,說我是遼主派去監視他的奸細,打罵到最後還要扯著我的頭發問我為什麼不早點死掉——」

  「他既然不喜歡你為什麼還要答應這門親事?」安心憤憤道。

  興平公主嫣然一笑,剎那間風情萬種,道:「因為嫁他那年,他父親夏國王李德昭剛剛去世,他才控制了夏國的統治權,無法與大遼抗衡,甚至還需要得到大遼的扶持。那時候,娶我,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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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曠古奇聞

  安心望著興平公主那瞬間美得讓人感覺悲傷的臉,鬱鬱道:「難道他現在能夠與大遼抗衡了麼?」

  興平公主別過臉去道:「李元昊雖然十分令人討厭,但我卻不得不佩服他那天生的魄力與野心,短短三年時間,夏國再不是原先那副鬆散孱弱的模樣了。他為了懷念祖先為鮮卑拓拔,保持舊俗,便率先自禿其發,並穿耳戴重環飾,以示區別。同時強令黨項部族人一律「禿髮」,且限期三日,有不服從者,任何人都可以處死他。」說著頓了頓又道:「今年他又將興慶府仿著唐都長安與現下大宋的東京大興土木,設立文武百官,收賣各國的能人異士,操練兵馬。哼!其心可誅!」

  「他想與遼宋兩國開戰?」安心覺得這傢伙有些不可思議,雖然知道他是西夏第一位開國皇帝,但是以他現下的舉動來看,明明就有稱霸中原的野心。

  「誰知道他想做什麼!反正想當皇帝是肯定的。」興平公主有些興味索然了,不想再提起這個令人恐懼而厭惡的人。歎口氣道:「這是我嫁給他後第一次能夠離開他,不用再瞧他那張讓人在睡夢中都會驚醒的臉!」

  「你幹嘛不將這些告訴遼主呢?」安心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能忍。

  「告訴?有什麼用?別看大遼現下表面風光,內裡卻已千穿百孔。宗真現在收拾爛攤子還來不及呢,哪裡有空與夏國開戰?更何況,又有誰會為了區區一個女子就與別國開戰的?」興平公主再次歎了口氣道:「若是你們可以永遠挾持我該有多好!」她當然只是想想,知道自己早晚也會回到李元昊的手中,沒有誰,會為了一個女子而挑起兩國之間的戰爭。

  安心默默搖了搖頭,是有人為了一個女子就寧願打戰的,也有人為了一個女子便情願休戰的。她瞧了瞧興平公主那張黯然的臉,強言歡笑道:「怎麼沒有呢?路上悶的慌,我給你講故事解解悶吧!」

  興平公主疑惑地望著安心,默默點了點頭。

  安心見她點了頭,便興致勃勃地說起了希臘神話中的特洛伊戰爭,說起世上最美麗的女人海倫,說起因這個女人而挑起的長達十年的特洛伊攻城戰。一開始興平公主聽得不甚明白,總是問東問西,還說這些人名與城市名好奇怪拗口,但到得後來便聽得顧不上打岔了,只將不明白的疑惑暫且放在心裡,聽得兩眼放光,顯然是沉浸在安心的故事中了,也許正將自己想像成美麗的海倫。

  卓然等人武功高強,即使在馬車之外,伴著達達的馬蹄聲,也還能聽得清楚她們在說些什麼,面上都露出欣然的微笑。這個安心,口才真是太好了,而這些故事還當真是新鮮有趣。

  安心足足說了大半個時辰,終於說完了,還未抓起水囊來喝口水解渴,便聽見興平公主在那裡暗自歎息道:「可是,那海倫是無以倫比的美貌呀!像我這樣樣貌平凡的女子,又怎能奢求些什麼?你們漢人也有什麼商紂王為了妃子而亡國,周幽王為了博取美人一笑而烽火戲諸侯的。但無一例外的,她們都是美女。這是她們可以傲顏國君的資本!若是我再長得美些,也許,李元昊也不會這麼討厭我了吧!」

  安心喝到嘴裡的一口水差點噴了出來,詫異道:「你為什麼總想著別讓李元昊討厭你呢?你不是也很討厭他麼?難道他不討厭你,你就可以這樣心甘情願地守著他一輩子?」不過,興平公主對中國的瞭解還真是不少呢,居然能夠知道商紂王與周幽王。也許,他們這一代的契丹人就是受漢化影響太深了,所以才會有著這種嫁夫從夫的卑微念頭。

  興平公主瞧了一眼安心,理所當然道:「他若是待我好些,我也許便不會這麼討厭他,雖然不喜歡他,但這是我的命,又能怎樣?」

  安心歎了口氣道:「那我再講個故事給你聽吧!」

  興平公主聽見又有故事可聽,自然連連點頭,能夠暫時沉浸在別人的故事裡,忘了現實的煩惱也是一種享受。

  安心偏著頭想了想,便又說起了埃及艷後克莉奧佩特拉的故事,說起她與羅馬入侵者愷撒大帝的愛情。她以一人之力,挽救了整個埃及,換回了托勒密王朝的安寧與穩定。

  興平公主聽完黯然道:「又是一個美人!這樣的人,怎麼能不讓別人動心呢?」

  「不!不是的!」安心急忙道:「埃及艷後克莉奧佩特拉其實並不是美女!據學者考證,她征服了愷撒大帝用的是她的學識、智慧和風度而不是容貌!甚至可以說,她的容貌稱得上醜陋。」

  「學者?考證?那是什麼?」興平公主聽說埃及艷後是位醜女,明顯振奮了一些,但安心奇怪的話語令她再一次忍不住問了出來。

  「啊!這個——就是學問很大的人,那個——」安心為了自己一時的失言簡直要抓狂了!天哪!這個讓她怎麼解釋?孔老夫子那句「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還真是害人非淺,連興平公主這異族女子都能懍然遵從他老人家的教誨。

  卓然聞言輕笑了笑,他明白安心的來歷,知道她那些古怪的詞彙時不時就要冒出口來,當下替她解圍道:「你說這埃及是在離宋國很遠很遠的另一邊麼?」

  「是啊是啊!很遠很遠的地方!還有著名的埃及金字塔與獅身人面像,有許多美麗的傳說——」安心說著說著,兩眼開始放光,要知道,埃及是她很喜歡的一個文明古國呢,如果上天曾經決定讓她穿越到埃及去,也許她也會樂意的!再想想,還是算了吧!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呀!還是中國好,那麼悠長深厚的文明,那麼精妙的象形文字!她無法想像自己若是生活在別的國度,讀不懂唐詩宋詩,讀不懂《紅樓夢》和《水滸傳》這些古典名著該有多麼痛苦。

  興平公主沉默地望了這個陷入瘋狂意淫中的女人一眼,半晌方才開口打斷她那流著口水的白癡表情道:「你去過?」

  「沒有!當然沒有!我是很想去,可——」安心正沉浸在幻想中,脫口而出,才說到一半,就覺察到有什麼地方不對了,急忙閉口,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果然的,興平公主再次奇怪地問道:「你沒去過怎麼會知道?這些——不是你編出來安慰我的吧?」

  「啊!不,不是我編的,是……咳……是我認識的人去過,是他告訴我的。」安心急忙掩飾道:「對!就是他告訴我的!」說完看見興平公主一臉不以為然的神情,再次急道:「你要相信我!只要你有改變的決心,就一定能夠做到!用你的智慧與思想!用你所有能用的優勢!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只要嘗試去改變了,不論如何,都不會讓自己覺得遺憾與後悔的!」安心說完,突然感覺到,這種鼓勵與安慰的話怎麼到了自己嘴裡,竟變得有了慫恿與宣傳女權主義的味道了。趕緊閉上了嘴,她不能為了圖一時口舌之快,讓興平公主衝動地做下什麼萬劫不復的錯事來。她的本意只是想揚起興平公主好好生活下去的慾望,等待改變自己處境的最好時機,而不是以言語去讓她熱血沸騰做出什麼會傷害到自己的蠢事。

  興平公主卻似瞭然地笑了一笑,雖然安心的話說得又快又急,有些她不怎麼聽得明白,但也知道她是為了自己好,當下感激道:「謝謝。」

  「啊!」安心難得地紅了紅臉,幸好易著容,人家看不到,連忙打岔地唱起了歌——一盞離愁孤單佇立在窗口,我在門後假裝你人還沒走,舊地如重遊月圓更寂寞,夜半清醒的燭火不忍苛責我——一壺漂泊浪跡天涯難入喉,你走之後酒暖回憶思念瘦,水向東流時間怎麼偷,花開就一次成熟我卻錯過——

  一首《東風破》被安心唱得狂走調,那音律簡直可以讓人崩潰。興平公主咬著唇不好意思說什麼,秀珠的臉色有些蒼白,卓然等人更是騎在馬上搖搖欲墜。唯有大傻,什麼也不懂,隨著安心那破鑼嗓子在那裡呵呵傻笑地搖擺著身子,興奮不已。

  卓然再也忍不住了,弱弱打斷她道:「安心——」

  「啊!什麼事?」安心正唱得興高彩烈,好久好久沒有這樣心情爽快了呢!心裡的陰霾終於漸漸散去,而她也漸漸恢復了原先那開朗而活潑的性格。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唱了!」卓然想了想,終於不怕死地道。與其死在安心那破嗓子下,還不如乾脆點給他一刀子吧!

  「為什麼?」安心奇怪道:「你們不喜歡這首歌嗎?雖然我知道周傑倫唱歌咬不准字音,聽起來有些古怪,但是讓我還原了一下,應該很好聽的呀!我尤其喜歡這種帶有古典韻味的歌詞哦!呃,雖然這歌憂鬱了些,但是歌名叫做《東風破》,你看,我們現下在這裡趕著路,四下裡又刮著大風,刮得這車都快散架了——不正好是東風破麼?」

  「你——看清楚現在刮的是西北風好不好!」卓然簡直有點抓狂了,再補了一句道:「我不懂你說的什麼周傑倫是什麼人,也不知道你到底唱的是什麼,可是——真的很難聽!」

  「這樣啊!我知道了——」安心默默地低下了頭,一臉委屈的模樣。

  「呃——你別這樣,其實也不是很難聽了,只是這一路上沒什麼水源,你還是省點體力,免得唱得嗓子啞了又找不到水喝。」卓然說著,見安心還是那副黯然的模樣,不禁向著別人求助道:「你們說是吧!」

  「是!是!」眾人都連連點頭,就是生怕安心受不了打擊會嚎啕大哭起來。

  「真是的,當我三歲小孩子麼?這樣的謊話就別在我面前瞎編啦!」安心高高揚起了頭,面上一點都找不見難過與傷心的痕跡。卓然不得不佩服她的抗打擊能力實在是太強了,其實——是她的臉皮實在太厚了!

  瞧著眾人面上那哭笑不得的表情,興平公主終於忍不住掩口笑了,這些人真有意思,原來漢人也這麼有趣的!早知道,當初若是與宋國和親的話,會不會比嫁給李元昊好一些呢?想著,抬頭望了眼卓然,面上隱隱浮上了紅雲。真是尷尬啊!她堂堂一個遼國的公主,什麼時候也這樣兒女情長的扭捏起來了呢?

  卓然其實早已瞧見興平公主那時不時望向他的目光,只是故意不去理會。也決定今後一定要與這個公主保持絕對的安全距離,否則若是有什麼事,簡直就是渾身長滿嘴都說不清楚的。他明白興平公主是三國之間是否還能繼續長久安定下去的關鍵,絕不想與這個女人扯上什麼關係。心裡卻不由自主地暗暗咒罵,劉長老當時挾持誰不好?偏偏要挾持這個公主!雖然她的身份可以讓他們更安全些,但若是有何差池,也會讓他們死得更慘些!

  安心也早明白興平公主在想些什麼,但她也知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一邊在心裡替她難過,一邊又在替卓然擔心。哎!喜歡一個人,果然是莫名其妙不能自己的事情。再一想起江傲,更是不明白當初怎麼會因為一點小事情就與他鬧得如此生分而疏遠。自己,不再是小孩子了。雖然心裡一直沒有感覺到自己應該是個成熟穩重的女人了,但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都不再年幼。

  安心默然笑了笑,為何非要讓自己板著臉孔裝成熟呢?這裡是宋朝,不是那人情冷漠的現代,需要戴著面具來見人。反正又不當官為宰的,還原真實的自己才是最愉快的活法。感謝上天,還能夠讓她選擇不同的生命路程,比起許多人來,她實在是幸福得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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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3 17:19: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六章 天大驚喜

  路途。不遠,真的不遠。

  這就已經到了白溝河,宋遼兩國的邊界。而興平公主的臉色,也越來越沉鬱。

  幾次三番,她都想開口。想問問,自己能不能留下來,隨著他們一塊回宋。但是她知道,她是李元昊的妻,是大遼的公主,她,無法自主。

  「我派了人送你回去。」這天,卓然終於對她說了話。說出的卻是這樣一句叫人絕望得想哭泣的話語。興平公主想著,若是他叫自己留下來,那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點頭。夏國、大遼,對她來說,只是她的身份的存在處,永遠也不會成為她的幸福。但是他沒有,也永遠也不會開口說出這樣一句話。

  「我——」興平公主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終於道:「我知道了。」

  安心在旁瞧著他們,心裡有些酸楚的難過,興平公主真的是蠻可憐的。可是,這種事情,安心無法替別人拿主意。

  目送興平公主的馬車離去,眾人一時都怔怔無言。還是卓然最先開口道:「走吧!他們等你很久了!」

  安心聞言,心中萬般感慨!她要拿什麼臉回去見人呀?害他們傷心了好一陣子,不知道風塵三俠那幾個傢伙會不會拿刀劈了自己。也許拿刀劈了自己還算是輕的。還有,卓然將江傲的模樣說得那麼慘,她——她第一次感覺到了不好意思面對大伙。所謂近鄉情怯,是不是就是這個意思?

  卓然溫和地笑了笑,像是明白安心在想些什麼一樣,道:「你回去,他們就該樂瘋了。」

  安心抬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踏上了宋國的土地——回來了!

  隨欲居的守門家僕旺旺正在那裡翹著腳打呵欠。最近真的是太閒啦,簡直連只蒼蠅都不上門。不過這樣也好,冬天這麼冷,站在大門口吹風多不舒服。幸虧隨欲居與別處不同,原來的主人安心真是體貼下人,還在大門裡邊建了個所謂「門房」,一間小屋子,躲在裡頭風吹不著,雨淋不到。想起安心,旺旺突然心裡感覺一陣難過,他怎麼也沒想到,那麼活潑健康的小姑娘居然生了一場莫名其妙的病就死了!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旺旺緊了緊身上的棉襖,說起來,現在這隨欲居到底誰是新主人,他還真沒鬧明白。反正這種事情不是他操心的,工錢都有按時發放,吃飽喝足,這樣悠閒的差使要上哪找?雖然安心替自己取了個彆扭名字,害得別人老笑話自己,但面子值幾分銀子一斤?這種不能當飯吃的東西,沒就沒了吧!

  可惜,安心不會知道他心裡的這種想法,否則一定要將他引為自己,好好探討一下「不要臉面」的心得,也許一高興之下,多賞他幾兩銀子也是有的。

  「砰砰砰」一陣敲門聲響。

  旺旺心不甘情不願地站起身來——到底是誰啊!怎麼這麼沒有眼色!大冬天的不在家裡烤火暖和,偏要跑這來湊樂鬧。裡頭那幾張苦哈哈的臉難道很好看麼?這隨欲居裡除了蘭汀姑娘上門的時候還要讓他開門之外,別的爺們一個個都是飛簷走壁,來無影去無蹤的。可是今兒正是月底,蘭汀姑娘可是一大早就上了門,正與江公子在裡頭核對各處收上來的帳本呢!

  「砰砰砰」敲門聲更急了。

  「來啦!這就來啦!」旺旺一急之下找不著鞋了,好容易找見之後,拖拉著鞋皮就趕著出來開門。打開大門一瞧,卻是卓然,當下陪著笑道:「原來是卓公子,您可是頭一回上門還要小的替您開門!」說著,一轉頭又看見卓然身邊的一位女子,這臉龐!這臉龐怎麼這麼眼熟啊?待得旺旺回過神來,頓時慘呼一聲道:「鬼啊!有鬼啊!」邊叫著,便邊向門裡跑。誰知跑著跑著,感覺跑不動,戰戰兢兢回頭一看,那女鬼正伸出慘白色的手拉著他的衣裳。旺旺嚇得都快尿褲子了,嘴裡直念叨著:「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救救小人啊!這大白天的怎麼有鬼——」說著,都快哭出來了。

  「鬼你個頭!」安心憤怒了!丫丫滴,剛一照面就被下人哭天喊地地叫著有鬼,這叫什麼事啊!

  卓然在旁不置一詞,只是望著他們心裡暗暗好笑。大傻見這個傢伙哭叫得大聲,興奮地跟著「啊!啊!」一起叫,還邊叫邊跳,秀珠怎麼也攔不住他,頓時喊聲震天,亂作一團。

  「哎喲——女鬼還說話——」旺旺此時哪裡還理會得了其他人?心裡覺得這個女鬼的功力一定不弱,既然跑不動,他也就不跑了,轉身躲到卓然的身後,一迭聲道:「卓……卓公子,您快將……她趕走啊!」

  又是一聲慘呼,旺旺頭上揍了一個爆栗,安心張口便罵道:「你敢說我是鬼?我哪裡像鬼了?」

  旺旺見這半天,這女鬼彷彿沒有要傷害他的樣子,再瞧瞧,地上的安心腳下有人影,可見未必是鬼,當下壯著膽子問道:「你是——主人?」

  「你連我都不認得了?」安心冷哼一聲,瞪著眼瞧他。

  「可是——我親眼見那棺——棺材出的門——」旺旺說到這裡,頭上又揍了個爆栗,再聽見那一聲熟悉的「丫丫滴!」膽子立刻就壯了起來,歡喜道:「你真的不是鬼?太好了!太好了!」

  「好你個頭!閃邊去!凍死我了!這過堂風還真大!」安心嘴裡說著,一把將那旺旺推開,害他差點跌了個趔趄。但此時旺旺心下高興,也顧不得再去計較什麼了。轉身便往裡跑,邊跑邊道:「我告訴蘭汀姑娘他們去。」

  「回來!」安心攔住他道:「你在這好好看著門。」說著,從懷裡摸出一兩銀子丟過去道:「乖!別讓壞人進來。」說著,卻領著卓然他們進了門向裡面走去。

  隨欲居地方大,方纔他們在門外的一陣喧嘩,裡頭卻沒有聽見。走到內院近處,安心卻又突然停下了腳步,仰起頭望著卓然道:「我這樣進去見他們好麼?會不會嚇著他們?要不,我還是將易容去了吧!」

  卓然微微一笑道:「他們自然是不會怕的。只是,日後你總不能時時以這個面目與他們相對吧?」其實他心下也有些好奇,不知道安心原本到底是什麼模樣的。這些天來,安心為了在路上方便行走,一直是易容成他妹妹的模樣,她真實的面容卓然還真沒見過。

  安心尷尬笑笑,走到一旁去施展她的「還原大法」了,半晌,再回來時,已完全變了一副模樣。

  卓然只覺眼前一亮,一個俏生生的人兒已然站在了面前。安心在現代的時候,雖然說不上傾國傾城,起碼也可算得國色天香。現下到了古代,在宋朝人眼裡卻可稱得上是絕代佳人了。因為她那略帶現代感的容貌在那群古典美人中是難以找見的。

  卓然欣然一笑道:「我還以為你是變醜了不敢見人才成天易著容,原來竟是絕色。」

  安心怔了怔尷尬道:「你何必打趣我呢,其實我並不想以這副容貌在這裡生活下去的——」

  卓然笑道:「哪裡是打趣你呢,這是誇你呢!」他話剛剛說完,前面就已走了兩個愣大頭過來——正是那猥瑣的「龍鳳雙俠」。

  「咦!卓然你回來了?這些天跑哪去了?都找不見你。」方鄂眼尖,當先叫了出來。

  「是啊!你是不是也被裡面那群成天苦板著臉的傢伙給悶跑了?我們正想出去散散心呢!」司空極歎口氣道:「安心不在了,這裡一點意思也沒了。」說著,一臉黯然之色。

  卓然淡然道:「出去辦了些事,帶了幾個人回來,你們瞧著給他們安置個住的地方吧!」

  聽見這話,方鄂與司空極才注意到他身邊的三個人,一個看起來傻里傻氣的,在那裡咧著嘴直笑。方鄂搖了搖頭。另一個年已五旬,難道是卓然的丈母娘?司空極也搖了搖頭。再一眼瞧見側身扭頭站立在那裡的女子身影,這兩人的眼睛才同時一亮。

  司空極搶先掠到卓然身旁,探出頭去瞧了瞧安心,還未開口驚呼,就讓安心順手給敲了個爆栗。司空極呼痛道:「卓然,你搞什麼鬼啊!帶這麼個絕色的美人回來想嚇死人嗎?難道是你老婆?怎麼比白玉堂還要凶!」他雖有色心,但好在還有些義氣,兄弟之妻不可欺,總算忍著沒出言調戲安心。

  卓然站正在那裡哭笑不得,便又聽見方鄂倒吸涼氣的聲音,隨之而來的便是他那誇張的大叫之聲——「卓然!我要掐死你!」

  「我怎麼得罪你了?」卓然悶著聲道。

  「你太不講義氣了!自己跑出去拐了個美人回來,也不捎帶上我們倆!後面那兩個,是你舅爺與丈母娘嗎?」方鄂目不轉晴地盯著安心,連眼皮都不想眨一下。

  此時就連安心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這許久沒見,這兩個活寶還是色心難改啊!忍不住就喝道:「方鄂!司空極!你們兩個給我滾回房裡去,再讓我瞧見你們,就將你們大卸八塊煮成人肉湯餵狗!」

  「咦,你怎麼知道我們的名字,是卓然告訴你的嗎?難道我們兩個名聲這麼響亮,你一見就能夠認出來?」司空極得意洋洋挺了挺胸,卻發現,自己的個頭與安心差不多高,頓時又像洩了氣的皮球,喃喃道:「沒事長這麼高做什麼!」

  方鄂哈哈一陣大笑,一把拉開司空極道:「小矮子,閃邊去,這兒沒你什麼事!」

  安心見他們還是如此這般,揚起腿來就向著他倆一腳踢去——可是,她現下沒有武功,動作比蝸牛還慢,哪裡能夠踢得著呢?即使還有武功,也不是他們的對手。五年過去了,若是一點長進都沒有,這倆傢伙就真可以挖個地洞躲進去不要再見人了。

  安心一腳踢了個空,手裡卻不停頓,抓了幾包毒藥沒頭沒臉地就向著他們撒過去。司空極身法極快,見機不對,連忙閃到了一旁。方鄂正在哈哈大笑,笑安心踢不到自己,卻沒想正被一包毒粉砸中了臉,滿面開花,肌膚上只覺一陣刺痛,忍不住呻吟了兩聲。

  大傻在旁見了如此精彩的遊戲,拍手大笑。卓然卻輕輕搖了搖頭,這三個傢伙還當真會胡鬧。

  安心見偷襲得逞,自然不會再多為難方鄂,食指中指又從懷裡夾出包解藥,扔過去道:「說了叫你們兩個滾回去,偏偏不聽。現下是不是很舒服呢?喏!解藥,洗淨敷上。」

  司空極此時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珠子,再看,面前還是那笑靨如花的面容,可是這嘴角微笑的弧度,眼裡閃爍的狡黠目光,怎麼這麼像安心!再一回想,方才罵他們倆的話也像安心啊!頓時大驚,愣了半晌道:「你——你到底是誰!」

  方鄂此時卻沒空理會這些,接了解藥就跑去洗臉上藥了。安心唇邊又泛出一朵笑容向著司空極道:「好啊!很好!我的話你也敢不聽了?」

  這時司空極只會以手指著安心了,連話都噎在喉中說不出來了。面上的表情又驚又喜,看他那樣子,也許緩不過氣來就會一頭栽倒在地。

  安心也不去理會他,冷哼一聲,抬腳就要從他身旁走過。卻被司空極撲上來一個狗熊似的擁抱給直接抱得雙腳離地,再就覺得一陣暈眩,這個瘋子竟然抱著自己在原地打轉,不禁又氣又笑道:「丫丫滴!你皮癢了是不是!快放我下來!」

  此時方鄂已洗完臉敷了解藥回來,滿臉白花花的狀似人妖,一聽見那句經典有名的——丫丫滴!頓時也邁不動腳了。怔了半晌,這才大叫一聲,加入了司空極的瘋狂行列,兩人在那裡擁著安心轉了個天昏地暗。

  等到他倆人從喜極的興奮中緩過神來,安心已經被轉得要吐了,好容易掙扎了下來,俯著身子乾嘔道:「你們倆個混蛋!想轉死我啊!」

  眼見這兩人站在一旁,又想衝過來擁抱安心。方才是喜悅興奮得顧不上許多,這回卻是存心想吃豆腐了,還未等抱到安心,就被卓然一手一個給拎開了。這兩人正要跳腳,卓然微微一笑道:「你們想害她再死一次啊?」這才止住了兩人的蠢蠢欲動。

  安心好容易站直了身子,抬臉罵了一句道:「丫丫滴!晚上統統給我跪搓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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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3 17:19: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七章 人不如故

  好在,這裡離內院還有些距離,方鄂與司空極的大吵大嚷還沒有驚擾到別人。好容易打發走這兩個興奮過頭的傢伙,將秀珠母子交給卓然去安頓,安心獨自悄悄地走進了內院。

  正巧江傲懶洋洋地拿著本帳冊從房裡出來——他是有個地方看不明白,剛問了蘭汀。最近腦子糊塗多了,總是心不在焉的,算帳也老錯。

  安心呆立在當地,癡癡地望著面前的這個男子,心裡滿是疼痛與憐惜——蒼白而憔悴的臉色,原先湛然有神的眼睛也失去了光彩。飛揚的劍眉略略皺著,嘴唇緊抿,下巴滿是青青的胡碴。沒有絲毫的笑容與暖意,臉上原本剛毅的線條彷彿更清晰了。這,就是曾經滿臉寫滿不在乎與孤傲的江傲麼?是那個嘴邊總帶著一朵似笑非笑,拿洞察一切的眼神淡淡瞥人的江傲麼?

  江傲抬起頭來,正瞧見面前這個陌生卻又絕美的女子。他現下對任何事情都沒有興趣,站在他面前的是人也好,是樹也罷,若是擋了路,便繞過去,僅此而已。至於此人要做什麼,與他無關。他懶洋洋地邁著步,冬天雖然寒冷,他卻仍是一襲青布長衫,衣角被風獵獵地揚起,手中的帳冊也嘩嘩作響。頭髮,有些亂了,有幾縷鬆散了開來,被風吹遮了眼睛。

  安心站在那裡,這幾秒,卻彷彿是過了地老天荒的數十年,曾經的點滴都在腦海裡飄蕩過去。他怎麼能這樣憔悴而萎靡呢,又為何如此愁眉不展?是因為自己嗎?為了她的離去?

  緩緩地張開了口,聲音卻彷彿在喉中凝固,那兩個字,一下子變得如此厚重。安心沙啞著嗓子道:「江傲。」

  江傲回過頭來,目光裡還帶著些茫然無措,眼中一道精光掠過,轉瞬又回復了平靜,深沉,有如古井,波瀾不起。

  「是你在叫我?」江傲淡淡然道,彷彿在說著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

  安心眼裡噙著淚花,微笑而沉默地望著他,眼眸中柔情似水。原來,自己也有如此恬靜而溫柔的一面。

  江傲望著眼前這個女子,陌生的臉孔,陌生的身段,可是為何愈看卻愈有令他感覺熟悉而親切的地方?是她的微笑亦或是她的眼神?是她那站立的姿勢又或是身上所散發出的氣息?江傲的眼神先是冷淡,繼爾是不可置信,最後便是狂喜與震驚交匯在一起澎湃而出的熱情。他彷彿一下子變了一個人似的,渾身散發出灼熱而強烈的氣勢,冰川般的臉上頓時變得耀眼得如同炎夏的烈日,那熱情,是會將人也一同熔化的。

  「是我!」安心微笑著道。笑容裡有著滄海桑田過後的淡定,可是她輕顫著的身軀卻出賣出了她心內的激動與歡喜。

  這一刻,再也不需要有過多的言語,任何言語在此時都顯得蒼白而無力。江傲上前一把抱住了安心,懷裡那個身軀是渴望了多久的?到底有多久?已經再記不清了,彷彿從開天闢地的那一刻去,就應該以這個姿勢,緊緊地擁在一起。江傲摟著安心,下巴抵在她的發上,嗅著那淡淡的清香,眼裡卻忽然濕潤了。如果能夠為了這一刻的重逢,即使上天要讓他等待這整整一世,或是來生來世,三生三世,他也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安心早已無言哽咽,將臉緊緊地貼著江傲的胸膛,淚水,濕透了青衫。雙手交叉,緊緊環在江傲的身後,是她的,她的懷抱,是她尋尋覓覓了一千年才終於在此時擁有的懷抱。這一千年的時間,用來等待已是太長太長,若是用來相愛,卻只是彈指瞬間,拈花片時。

  身旁的老樹早已落盡了綠葉,此時一陣寒風吹過,又蕩蕩飄下了幾枚枯葉,在兩人的頭頂盤旋、迴旋。

  再也感覺不到寒冷了,彼此的擁抱是那樣溫暖。任時間飛逝,任光陰流轉,穿越了千年時空的糾纏與交錯,只為了這相互釋懷瞭然的一瞬。再也無法分清彼此,從今後,你便是我,我即是你。生當同行,死當同息,無失無忘,不離不棄。

  不知是什麼時候,他們的身旁已站滿了人,卻誰也沒有出聲驚擾這兩人忘情的甜蜜時刻。每個人的面上,都有溫和的笑意,眼裡,晶瑩閃爍。蘭汀甚至忍不住悄悄以衣袖輕拭著眼角,方玄與慕容雪對望一眼,緊緊握住了彼此的手。

  這時一個兩歲左右的小男孩,從眾人身旁一搖一擺地走到了江傲面前,小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嘟嘟嚷嚷道:「抱!爹爹!我要抱!」

  兩人這才驚醒,轉眼望見那麼多微笑著注視他們的目光,難得的,都羞紅了臉。安心尷尬地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將眼裡的淚水輕輕擦去,爾後卻瞪大了眼睛低頭望著這個正以江傲衣角擦拭著嘴邊口水的小豆丁,臉上更紅了,這回卻是滿懷憤懣!她飛快地抬起頭來,伸手一把揪起了江傲的衣領怒道:「說!這是你跟誰生的小孩!」

  「我——」江傲哭笑不得,這個安心,果然翻臉比翻書還快呀!

  「他跟柔煙生的!嘿嘿——」這時有個傢伙不知死活地插了一句,笑得滿臉猥褻,正是人賤人恨的司空極。

  江傲惡狠狠瞪了司空極一眼,急忙辯解道:「我沒有!是他在騙人!」

  「江傲,你就不要再狡辯了!」這麼有趣的事情,方鄂怎麼能不插上一腳呢?笑得賊忒兮兮道:「小安安,他這樣對你,你還不快點拋棄了他?這五年來,我為了你心兒都碎了,你還是嫁給我吧!」

  「閉——嘴——」安心從牙縫裡硬生生擠出兩個字來,瞧都不瞧那兩個「賤人」一眼,目不轉晴地望著江傲道:「你說!」

  江傲此時已從初見安心的狂喜與震驚中漸漸冷靜了下來,直直注視著安心的目光,眼裡滿是膩得死人的柔情與愛戀,他輕聲道:「是方玄的孩子呢,剛滿二歲,小名方便。」

  安心早已覺得身心都溶化在江傲那深情的目光中,一時怔忡著沒有反應過來,呆了片刻,驚詫道:「方便?」不可抑制的笑意浮上了嘴角,轉眼目視著方鄂與司空極兩人譏諷道:「真是個好聽的名字啊!方便!便便!惡——」除了這兩個人頭豬腦的傢伙之外,還有誰會取出如此變態的名字?

  「你也覺得很新鮮有趣是不是?」司空極還不知好歹地繼續得意洋洋道。

  方鄂在旁插道:「還不是我想出來的?就你那豬腦能想出這樣的名字嗎?」

  司空極反駁道:「若不是那天我抱著小便便去方便,你怎能想出這樣的名字?」

  天哪,這兩個傢伙越說越不成話了,越來越噁心離譜,安心壓抑著心內繼續想吼他們的衝動,無奈地歎了口氣。五年了,這兩個傢伙為什麼還是這副模樣?總把肉麻當有趣,齷齪當創意。

  這時被冷落了的小方便不甘心地又扯了扯安心的衣角道:「爹爹!抱!」

  安心聞言差點昏倒,這個小豆丁也太扯了吧?敢情是不分男女,瞧了見誰都叫「爹」啊?害她方才吃醋拈酸,河東獅吼的模樣暴露在了這麼多人的眼中。安心此時簡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了,一時沒臉去見眾人,俯身抱起了那惹禍的小豆丁來緩解尷尬。再一看,這小豆丁長得真是可愛無比,黑漆漆的大眼,嘟著的小嘴,兩頰肉嘟嘟的鼓了起來,此時正皺著鼻子打量著安心。

  安心對可愛的孩子最沒有抵抗力了,兩手乘機在小豆丁肥嘟嘟的臉頰上捏了又捏,又嫌不過癮,狠狠地在他粉嫩嫩的臉上親了幾口。小豆丁被欺負得慘了,開始抗議,一邊翻著白眼一邊拿口水吐安心,兩隻小手想要推開這個快把自己給悶死了的女人。可惜,力氣太小,只得在嘴裡嘟嚷道:「走開!不要你!」

  「什麼?你敢不要我?」安心假裝憤怒著,魔爪又向著那小豆丁的臉上捏去,一下、二下、三下,捏得那小豆丁快要哭了。慕容雪心疼得連忙上來搶救,走到安心面前柔聲道:「我來抱他吧!」

  安心笑著摟過慕容雪,大叫一聲「雪兒」便在她臉上也狠狠親了一口,這舉動頓時引起了江傲與方玄的極度不滿!方才江傲見到安心在那裡親吻小豆丁,心裡已是又妒又恨,現下再見到她「調戲」慕容雪,眼裡只差沒噴出火來了。探身一把摟過安心,將她手裡抱著的小豆丁拎起衣領就丟還給他爹娘,滿臉憤憤之色。

  「江傲!你敢欺負我兒子!」方玄也忍不住了,一向冰冷冷的冷面男望向妻兒的目光卻溫柔得很。

  「怎麼?你不服?是不是要打一架?」江傲溫香暖玉抱滿懷,頓時心情無比舒爽,淡淡幾句言語丟給了方玄,卻連瞧都不瞧他一眼,眼裡心裡只有安心。

  「我——」算了,方玄忍了,明知道再來兩個自己也打不過江傲,不忍又能怎樣?

  安心這時卻又無情無義起來了,一把甩開江傲的手,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又撲向了蘇子揚、蘭汀與白玉堂幾人。這一刻,真的是幸福啊!能夠回來感覺真好!

  大廳中,爐火生得正旺,隨欲居內一群人團團圍坐,這一頓飯,吃得歡笑連連。就連端菜的小丫鬟都忍不住滿面的笑意,有多久,這裡不曾有過這麼溫馨的笑聲了?

  江傲與卓然正在桌上以筷子打架,你來我往難分難解。江傲邊隨手挑開卓然的攻擊邊憤憤道:「你早知道安心的事情為什麼不告訴我?」

  卓然淡然微笑著,兩根筷子在手裡轉得飛快,道:「我怎麼知道安心會不會回來呢?難道告訴你讓你苦等一輩子麼?」

  「你不告訴我難道我就不等了?」江傲對卓然的言語嗤之以鼻,手中長筷開合,向著卓然的筷子夾去。

  「那不就得了?反正你都要等,為什麼要告訴你?」卓然用慣了打狗棒,小小的竹筷使起來也得心應手,竟然還能夾帶上幾招打狗棒法,精妙無比地躲開了江傲的夾擊。

  「你!你是故意的!」江傲手腕一翻,竟然取巧夾住了卓然的筷子,若是要比靈巧與速度,卓然怎能比得過他?

  「讓安心瞧瞧你這個悶葫蘆開竅的模樣不好嗎?」卓然淡然一笑,手上勁力一使,兩人的筷子同時斷開。

  這時安心吃得臉頰鼓漲漲的,探過筷子來一筷夾起了他們面前的那塊雞肉,嘟嚷道:「好好的飯不吃,玩什麼小孩遊戲,筷子打架?哼!」說著,毫不客氣地又將那塊雞肉送進了嘴裡。太久沒有吃到宋國的菜餚啦!在大遼成天牛羊肉吃得她快倒胃了,又膩又膻。

  卓然溫和地瞧著安心,轉眼又瞧向江傲,目光裡滿是不言而喻的探詢。

  江傲直直注視著卓然,用力地點了點頭,再次點了點頭。

  一雙男人的手,在桌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不用多餘的言語。相知與信任,將他們的友情又拉升了一步。

  安心輕輕揉了揉吃得快撐破了的肚皮,輕咳了兩聲弱弱道:「有個問題我一直很想問你們——」

  「說吧!」方玄頭也不抬,正在喂懷裡的小豆丁吃東西,一臉的溫柔,一點也不像冷面男了。

  「呃——我這副模樣回來,為什麼你們都不懷疑我是別人假扮的?為什麼都能夠一下子認出我來!」安心嘴裡說著,眼神卻在每一個人臉上掃過,最後看到江傲對她溫柔一笑,頓時又心跳加快了。

  「這有什麼好問的?你就是你唄!這世上再找不出一個像你這樣貪財!無恥!卑鄙!外加厚臉皮的女人了!你以為假扮你這樣的人很容易麼?反正我估計你師傅就做不到。」白玉堂也吃飽了,將飯碗向前一推,愜意地伸直了腿。

  「不管你現下外表是美是醜,內裡總歸是安心了,這個問題有什麼好問的?」蘇子揚笑著抬起了頭。

  眾人都附和著點頭,忙著吃自己的東西。這個女人不在的時候,大家都傷心難過,可是為啥她一回來,就讓人覺得煩呢?這樣狗屁倒灶的問題也要當是一件正經事那樣拿出來問!

  「我還是比較喜歡你現在的樣子!」司空極猥褻地笑道,方鄂在一旁連連點頭。

  江傲拋給他們一個殺人的眼神,成功地將他們接下來的一連串話語扼殺在肚裡。司空極低著頭,輕聲抱怨道:「真是的,什麼時候又多了個護法天尊,連話都不讓人說了。真是倒霉啊!」

  江傲不搭理他們,望著身旁的安心,在她耳邊輕聲笑道:「若是你以這矮子的猥瑣模樣回來,也許我才會假裝不認識你——」

  話未說完,頭上就被安心敲了個暴栗,引起轟堂大笑。江傲此時什麼也不介意了,只要能夠見到安心,與她在一起便好。面子?幾錢銀子一斤?

  安心望著這些朋友,眼角又有些濕潤了,心裡默默希望爸媽能看到她現在幸福的模樣,自己,已經找到了永遠幸福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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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3 17:20: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八章 相知相惜

  自從這些淫蕩的傢伙得知安心是來自未來之後,每天她的房門都要被一群人踩翻,是跑來問東問西的,都想知道後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好在,他們都是武林中人,知道後世的史書裡是不會記上他們一筆的,否則,安心就真要淪落為算命先生了。

  卓然自然是派人將安心回來的好消息告知了蔡襄與蔡氏。他們此時正在洛陽,離得並不遠,蔡襄已升任為西京留守推官。至於趙禎,安心想來想去都不想告訴他自己已經回來了,因為他是這個年代的王者,而自己的來歷已無法再隱瞞下去,她不想彼此之時摻雜進那些惡俗的利用與被利用關係。於是深囑隨欲居的這些人千萬不能將自己的來歷洩露出去,連展昭與趙禎也要瞞過。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與趙禎在一起的,就讓他當自己死了吧。也許狠心了些,但這樣是最好的解決方法,絕不拖泥帶水。

  不過白玉堂這個小妮子有些可疑。每日一大清早就逛蕩出去了,直到月上樹梢才回來。安心好不容易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逮住了她,在經過一番威逼利誘之後,白玉堂終於忍不住一臉不耐煩道:「你怎麼這麼雞婆哦!」

  「這是關心你!免得你被壞人帶上邪道從此開始墮落!」安心一臉正義凜然道:「你難道不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

  白玉堂仔仔細細盯了安心半天,發現她雖然換了個模樣回來了,但無恥的性格還是沒有改變,依然如此厚臉皮,於是沉聲道:「難怪了,我才知道為什麼自己越來越壞了,原來是與你在一起待久了。」

  「喂!不要轉移話題好不好?現在不是在跟你討論你這副欠扁的樣子到底是土生土長的還是外來移民的。」安心抱怨道。

  白玉堂瞥了她一眼,轉身就走,丟下一句話道:「女人,你很老了,快點找個男人嫁了,免得成天在別人那裡打聽八卦。」

  安心有史以來第一次被華麗麗地擊倒了——白玉堂這張嘴還真的是很「惡毒」!但安心很快就回過神來了,不對啊!過了五年,白玉堂起碼也二十歲出頭了吧?比自己還要老,居然還敢說她?

  古代就是這點不好,在現代二十五歲以後談戀愛結婚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在這裡,到了二十還沒出嫁,估計就要被人說成嫁不出去了。可是自己卻不想這麼早就結束自己單身貴族的享受呀,自由自在可有多麼好!若是結了婚,只怕時間就都花在了洗尿布照顧小孩子上頭了,看看慕容雪的模樣就清楚是多麼難過了。念及至此,安心沒興趣與白玉堂打嘴戰了,也不顧庭中風雪正大,找了張石凳就坐了下來托腮凝想。

  「在想什麼?」江傲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了,一甩衣角,酷酷地在安心身邊坐下。

  「啊!」安心被嚇了一跳,道:「你不要走路沒聲好不好?多少弄出點聲音來,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你見過盜賊走路有聲的麼?」江傲反駁道,爾後皺眉看了看安心那凍得有些發白的臉,探手握住了她那冰涼的手,沉聲道:「既然怕冷為什麼還要坐在外面吹風?你現下沒有武功,經不起寒冷。」

  安心臉上滿溢著近乎白癡般的笑容,靠著江傲,緊緊地抓著這個「暖爐」,即使聽到他嘮叨也甘之如飴。

  「白玉堂……」江傲邪惡地笑了兩聲。

  安心警覺地望向他道:「你知道什麼?」

  江傲唇邊泛出一朵笑容道:「我知道的很多呀。一開始沒有看出她的性別不代表我一直看不出來。」自從安心離去後,當江傲以平常心態來看待白玉堂時,簡直對她那喬扮的水平嗤之以鼻,比起安心來差得太多了,破綻無數。

  「那你是不是還知道些我不知道的?比如她最近在忙些什麼?」安心眼睛亮閃閃起來。

  江傲不答,拉起她道:「回你屋裡去,這外面太冷了,你都開始發抖了。」

  「為什麼你們都不告訴我呢——」安心邊走邊抱怨,感覺很不滿。

  江傲笑笑道:「我也不知道她去做什麼,大概——與展昭有關吧。」自從安心變成植物人的模樣後,江傲壓根就對周圍的一切視而不見。但偶爾遇到展昭滿臉淤青腫著臉來打探消息,再看到他見到白玉堂時心驚膽顫躲閃著走路的模樣,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了。展昭真可憐呀,江傲不禁有些為他歎息起來,幸好,安心沒有白玉堂那樣暴力,即使偶爾被「修理」一次,也無關痛癢。除了上次——被瑤瑟下了毒後不能動彈,安心乘機暴打他出氣的那回。

  安心想著上回白玉堂與展昭見面的情形,不禁也嫣然一笑,看來展昭可有苦頭好吃了。再想起慕容修,卻不知道他被他爹爹叫回去又有什麼急事了。想到這裡,她突然拉起江傲,對他神秘一笑道:「來我房裡,給你瞧樣東西。」

  江傲不知她又想出什麼古怪有趣的玩意了,當下點了點頭。

  屋裡點著燈,生著暖烘烘的炭爐。安心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從枕頭下取出她從現代帶過來的小錢包。

  江傲在一旁瞧著安心將錢包打開,取出一張紙片遞過來。不禁奇道:「這是什麼?」

  「是相片哦!」安心笑道:「就是類似畫像一樣的東西,但是簡直就與真人的樣貌是一模一樣的。而且方便攜帶,又容易保存。」

  「他們——」江傲在讚歎這「畫像」精美的同時,瞧見那相片上靠在一起微笑著的兩個人,相貌與安心多少都有些相像,不禁怔住了。

  「是我爸爸媽媽。」安心歎口氣,語氣有些蕭然。當下將回到現代後的經歷都細細告訴了江傲。終於,有個人可以傾訴,不用再將所有的傷心都深埋在心底。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安心明顯感覺到心裡輕鬆多了,雖然還是難過,但卻有人與她共同分擔。

  看著趴在桌上倦倦合著眼的安心,江傲心裡有一種感動與憐惜。她終於肯脫下所有的面具,將內心最脆弱的一面在自己面前展現出來。若是不說,誰又能知道她心裡有那麼多的苦,那麼多的痛呢!感謝上天,能夠將這樣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子送到自己的面前。曾經以為,這一輩子是絕不會對任何女人動情的,可是這個古精靈怪的女子卻輕易扣開了他的心扉,令他不能自己地沉醉、迷醉。生平第一次,心裡有了想要永世守護這個女子的願望。只要能夠令她開懷,即使讓自己灰飛煙滅,也是心甘情願。

  江傲坐在安心身旁,輕輕地撫著她那如絲般的長髮,看著她如貓般慵懶地依偎著他。

  屋外風雪下大,屋內卻暖如春日。靜靜地,就這樣彼此相對。曾經的誤會早已冰消瓦解,能夠沒有絲毫猜疑雜念地相守在一起真好,此時的一切,都已盡在不言中。

  轉眼春暖花開。

  安心這段時間裡在隨欲居裡真是吃得「珠圓玉潤」,若不是經常被江傲與卓然兩個拉出去迫她練武的話,也許連路她都懶得走了。她就不懂,有了這兩個超級厲害的「保鏢」之後,還要練武幹啥?又累,又沒有施展的餘地,他們是不會讓自己犯險的,會很周全地保護自己。安心心裡湧起一陣暖意,對練武的事情就更懈怠起來了,反正又吃不胖,不需要以這種自虐的方式來減肥呀!只怕窮盡這一生,她的武功也無法超越這兩個非人般強悍的傢伙了。

  歐陽修等人也上過好幾次門,是來寬慰蘇子揚等人的,安心躲著沒有見,但歐陽修還是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為什麼每個人臉上都笑得如花般燦爛,一點看不出傷心難過的樣子。感慨歸感慨,看到這些人能夠就此振奮起來,他心裡還是覺得很高興的。在看他來,隨欲居簡直就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這裡的每個人,都有其不凡之處,是國家的棟樑,若是就此消沉下去,於己於國都不是什麼好事。他也為安心的「病逝」而感覺難過,但畢竟相識不久,比起蘇子揚他們來,傷心的程度就低得多了。

  展昭也經常上門,但以前是為了皇帝趙禎跑腿,現下為了什麼簡直就是不言而喻。安心想要隱瞞身份,對於別人也許能行,展昭那裡卻怎麼也瞞不過去。沒幾天,便讓展昭得知了她的身份。但展昭也是個細心之人,明白這事情不告訴趙禎較為妥當,於是答應安心閉口不言。

  朝庭裡的局勢並不穩定,最近正在大鬧重鑄銅錢之事。安心對錢最敏感了,一聽見錢字,就兩眼發光,拉著展昭問東問西。

  原來工部郎中許申上書說,現今國庫空虛,凡鑄銅錢,銅居六分,鉛錫居三分。這樣太費銅了,是以建議朝庭以藥化鐵雜鑄,銅居三分,鐵居六分,耗費的銅少,所得的利潤便多了許多。

  趙禎細想之後答允了,便下詔讓許申在東京試著如此鑄錢。可是這個工部郎中大概是那種紙上談兵之人,對鑄造之法一竅不通。鑄錢的時候在銅內混雜上鉛錫,可以很方便地將其溶化,若是摻雜上鐵,就很難鑄造了。趙禎原本讓許申先鑄出萬緡銅錢,誰知這個傢伙花了一個多月,才造出萬枚銅錢,差得實在太多。大概許申也感覺羞愧,自求為江東轉運使,準備去那裡嘗試新鑄法,趙禎又答允了,可結果還是白費了工夫。

  爾今此事已在京中傳為笑談,許申費力不討好,沒好意思出來見人,最近正躲在家裡閉門謝客。

  別人聽過此事也就罷了,只作為茶餘飯後的消遣,安心卻在心裡暗暗動了念。為什麼古時候總是要以銅錢作為流通的貨幣呢?現代的紙鈔可好用得多了,即使多帶點在身上也不覺得沉重。再說這年代已經有了官交子,為什麼不能直接發行紙幣?

  展昭雖然對朝政之事也不是很懂,但起碼比安心這一知半解的傢伙懂得多些,聽了她的奇思妙想不禁有些苦笑。紙幣雖然方便攜帶可是也容易破損,再說金銀銅才是值錢的物事,若是發行紙幣,平民百姓怎肯以值得的東西去換一張廢紙?交子這東西雖然已有,但只限與官吏或是大商人間小範圍的流通,小一些的城市與村莊,壓根就沒有見過這東西。

  聽完展昭那一番話,安心更是覺得鬱悶了,想起現代國內還有些鄉村的生意人也拒收硬幣。曾經隨著朋友去農村住過幾日,當她買東西用硬幣被拒收後,還納悶過一陣子,難道這東西就不是錢?為什麼以前看過的那些穿越小說裡的主角,哪怕是一個小流氓或是無賴,都能發明玻璃、大炮,改造歷史,而輪到自己的時候,居然連發明紙幣替代銅錢金銀都不能行呢?到底是自己太蠢還是別人太意淫!

  來到古代後,別的都沒感覺不方便,唯有交通與通訊她實在有些不能適應。想要從東京城到遠些的南方去,起碼就要花上一兩個月的時間,路途上還得忍受風吹雨淋。通訊就更別提了,雖然到處都有驛道,驛站,有專門送信的人,可是哪有打個電話方便?更有意思的是,北宋的館驛一般都管理嚴格。來客要登記在冊,共同遵守驛規,不得損壞公物。但是規定住宿旅客不得長期佔有驛捨,期限最多不許超過三十天,若賴著不走,超過日限者判徒罪一年。安心曾經在聽到這種規定後笑破了肚皮,連多住幾天都要被判徒罪,古代要活人,還真不是容易的事情,你壓根就不知道哪時候犯了什麼法就被流放了。

  就因為宋朝交通與通訊如此落後,安心歎口氣,還是打消了自己想發行紙幣來振興宋朝商業的荒誕想法。有些事物,的確是要在特定的環境與歷史條件下才能發明或推廣的。你就算是個天才,也無法以一已之力來改變這一切。就像那些書中穿越的同仁們,即使改造和推翻了一個朝代,也僅是讓自己再坐到那個高高在上的王座上去,無法徹底改變整個封建社會的本質。自己,還是輕輕鬆鬆當一隻快樂的米蟲就好了,將這些頭痛的事情丟給別人去煩惱吧!反正,天下是大宋的天下,萬民是大宋的子民,與她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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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3 17:30: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九章 重出江湖

  景祐二年,炎夏。

  丐幫有事,卓然又不知跑到哪裡料理幫中事務去了。就連方鄂與司空極也被家裡寄書給叫了回去,瞅見他們愁眉苦臉的模樣,也知曉他們在擔憂些什麼了。只怕是因為年紀漸長,父輩再看不下去他們那吊兒郎當的模樣了,大概是叫回去商議親事了。少了這兩個活寶在隨欲居裡鬧騰,安心心裡暗爽,終於可以耳根清靜了。只是,哪家的姑娘要是不走運嫁給了他們,只怕是要苦惱一輩子了。

  這日慕容雪面有憂色,拿著一封書信來找安心。

  安心正在房裡與江傲打牌玩兒,那牌,自然是現代常用的「撲克」了。這女人最近沒別的嗜好,就是喜歡製造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來玩。沒辦法,誰讓古代的日子過得太悠長了呢,這麼閒,不找些事情來做做又怎能行。

  「怎麼?你也要走?」安心將手裡的牌一把擲在桌上,伸手就去搶堆在江傲面前的碎銀子,嚷道:「你輸了,快交錢!」

  江傲不幹,壓根沒有瞧清安心手裡的是什麼牌,誰知道她贏了沒有?這個女人真是貪財,散碎銀子也不放過,不論是打牌還是下棋,總要賭些綵頭。

  「哥哥來信讓我回去勸勸爹爹。」慕容雪眉頭都快擰成疙瘩了。

  「出什麼事了?」安心停止了與江傲的打鬧,回過頭來問道。

  「信上寫得不太清楚,彷彿是前段時日夏國王派使者上門與爹爹商議什麼事情,要封爹爹做夏國的官兒。」慕容雪頓了頓又道:「爹爹好像已經允諾了,哥哥卻不同意,因此來信讓我回去。」

  「丫丫滴!又是那個李元昊!」安心想起那個男人就感覺不悅,道:「他到底想做什麼?」

  慕容雪還未開口呢,江傲便問道:「就是上回你被蕭樸圍攻時還在一旁冷言冷語的傢伙麼?」他當然知道,自從上回卓然將找見安心的經過告訴他之後,他就一直想找個機會教訓教訓那個禿頭的傢伙——主意竟然打到安心頭上來了,難道是活得不耐煩了?夏國王又怎麼了?江傲連趙禎都沒放在眼裡。

  「是啊!他那一副模樣好討厭!只是——」下面的話安心說不下去了,雖然這個李元昊很讓人厭惡,卻不知是不是壞人活千年的原故,他居然還能建立西夏國。安心記不得他到底是啥時候死的了,卻知道絕不是現下。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以前安心心心唸唸想著要回現代,對於宋朝的一切麻煩事情都不想過問,更不想因為自己而讓歷史有所改變。現下卻又不同了,她已打算好好在宋朝生活下去,後世的歷史怎樣又與她有何關係?若是有必要,她很樂意看到李元昊被整死,即使不是為了自己,也為了那可憐的興平公主。況且,她最近一想起南宋時的蒙古人侵宋就感覺頭痛不已。她已經沒有置身事外的感覺了,她現下就是宋朝的一份子。南宋連年戰爭,簡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若是自己與江傲的子女,將來也淪落到那種悲慘的境地裡去又該怎麼辦?想到這裡,安心抬頭偷偷望了江傲一眼,莫名其妙紅了臉。她沒想著立刻要嫁給江傲,但這是遲早的事情,除非江傲膽敢「紅杏出牆」。安心的目光裡又多了份殺意,若是江傲敢「紅杏出牆」一定要先斃了他!

  「想什麼呢?回魂兮!」江傲拿著手掌在安心面前擺了擺,這才成功地讓這個又魂飛天外的女人清醒了過來。

  「沒——沒什麼!」安心趕緊搖搖頭否認道。江傲哪裡知道自己已經在安心的腦子裡被狠狠意淫了一把?就算知道,他也只是一笑置之。以安心的脾氣,若是江傲「紅杏出牆」她也最多是默然走開罷了,感情的事情,她從來不強求。不過,現下若是想讓江傲移情別戀,只怕沒比用槓桿翹起地球要容易多少。

  「除了我,你腦子裡可不許想別的猥瑣男人哦!」江傲見一提到李元昊,她便走神,略略有些不悅,明顯一副吃醋的模樣。

  「豈敢豈敢!我怕了你這個新一代盜聖還不行麼?若是讓你知道我在想別的男人,只怕我這裡的金銀珠寶遲早被你搬光了,我還做夢呢!」安心淡淡橫了江傲一眼。

  真是受不了啊!慕容雪呆立在一旁苦笑,最近總是這個模樣,這兩人經常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說著說著就將別人丟在一旁尷尬獨立了。安心以前居然還敢嘲笑她與方玄,他們現在的樣子,簡直就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難道愛情真的能夠讓人心無旁騖?這段日子以來,江傲的性子改了許多呢,面對別人也許還有些不近人情,傲意十足,可是面對安心,就差沒跟哄孩子似的哄著她高興了。看來有望成為另一個妻管嚴!就像現在方玄面對方鄂與司空極的嘲笑時經常吹噓的一樣——女人是娶來疼愛不是娶來打罵的,只要妻子要的不是天上的星星,他都能弄來博美人一笑。

  「這個——我們剛才說到哪了?」安心看了看慕容雪的一臉呆樣,不好意思道。這兩人嘰嘰歪歪了一長篇,居然還能夠清醒過來,真是相當的不容易。

  「說到李元昊。」慕容雪快要崩潰了,面無表情道。

  「哦!對了,就是那個討人厭的傢伙——」安心爽快地接過話頭,卻不知要怎麼繼續下去。她哪知道李元昊幹嘛要找上慕容家呀?大概也不外乎是想招賢納士,讓慕容家為夏國出力罷了。只是安心好奇的卻是他為什麼會找上慕容浩,又是用什麼理由說服那老頭子答允的。要知道慕容浩可是十分不好說話的一個人,上回為了肖紅衣的事情,慕容修差點沒鬧到真的餓死才讓他改了主意。

  江傲看看安心,又看看慕容雪建議道:「要不,我們跟著去瞧瞧吧!」好久好久沒有出去逛逛了,他還想著與安心一同笑傲江湖呢!只要想到在皓月當空的夜晚與安心在野外露宿或是騎著馬兒在道上馳騁飛揚就覺得柔情、豪情都滿溢胸懷。

  「好!」安心想也不想便眼睛晶晶亮道。可是轉瞬又皺起了眉道:「不行呢!蘭汀最近有了身孕,店裡的事情不能再麻煩她了,我們兩個同時走了,這裡誰來管呢?」

  江傲壞壞一笑道:「有閒人呀!怎麼能放著不用?」

  「哎呀!你真是太邪惡了!你不提我都忘了!」安心興奮道:「師傅最近很閒哪!雖然他不喜歡管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但是瑤瑟也很閒哪!若是將事情都推給師傅,瑤瑟不忍心看到他愁眉苦臉的模樣,一定會接過去打理的。」安心心裡辟辟啪啪打著小算盤,瑤瑟是個比她要精明得多的女子,只是貌似比她勤快不了多少,不過有師傅在,還怕她不理會自己麼?

  「趁早別打我的主意!」蘇子揚彷彿是從地底冒出來的一般,一腳跨進了房內,冷冷瞧了江傲一眼,這小子真多事,若是一直保持著安心沒回來前的模樣該有多好?雖然讓人看得很鬱悶,但起碼不會出餿主意!原本一個安心已經夠讓人頭痛的了,現下這兩個傢伙湊到了一處,還有什麼卑鄙的事情做不出來?

  「師傅!師傅!」安心開始扯著蘇子揚的衣袖撒嬌,她現在樣貌變漂亮了,更惹人憐愛,連撒嬌的威力都更上了一層樓。

  「我沒聽見!」蘇子揚一撇頭,瞧見江傲嫉妒的眼神,忽然想笑了——這小子現下的醋意可深。

  「師傅!師傅!」安心不屈不撓。

  「算了算了,我知道了,你去吧!」蘇子揚歎口氣,收了這麼個能折騰人的弟子,還真是倒霉。只是他也擔心慕容浩會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情,讓安心去瞧瞧比較慎重,否則慕容兄妹那兩個小輩的話,估計是入不了慕容浩的耳。

  「哦類類!」安心跳了起來,又可以去江南了哎,真是懷念那裡風景如畫的悅目景色。況且同為炎夏,那裡卻還雨水充沛,午後或傍晚,時不時就有一場暴雨,夜晚便能枕著涼風入睡。而東京城卻只是那燥熱熱的悶,十天半月也沒有一場雨,就連偶爾吹過的風裡都帶著烈日的氣息,令人十分不舒服呢。

  江傲,現下眼裡已分辨不清是非了,只要是安心的言行,他都覺得理所當然。不過與別的男人格外接近這種會讓他血液加速流動的舉動要排除在外。蘇子揚與慕容雪看著這個年紀不小了還老沒正經端莊模樣的安心連連搖頭苦笑不已。

  白玉堂滿臉不悅之色踱進屋內的時候,安心及時閉住了嘴。已經有雪兒這一家子閃閃亮的燈泡了,她可不想再帶上小白這枚超級大燈泡。不過,為了表示自己不是重色輕友之人,安心還是很好心地問了問:「小白,誰又惹你生氣了?」

  白玉堂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別煩我,你們要走就快走!」

  原來她已經在門外聽見了!安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知死活地又開了口道:「是不是展昭又惹你生氣了?要不要我替你教訓——」話未說完便被白玉堂一眼給瞪了回去。這個暴力的女人居然還一把拎起安心的衣領就要將她丟出門外。

  這回連江傲都快忍不住要罵安心白癡了。白玉堂明顯就是一臉被展昭煞到的表情,這個時候沉默是金才是上策,她卻居然還敢去問。不過想歸想,救卻還是要救的。還未等白玉堂將安心丟出去,江傲早都出手將安心一把摟了回來,順手輕輕鬆鬆就點了白玉堂的穴道,然後丟下這個不能動彈,臉上表情凶得想要殺人的女人帶著安心躍到了門外——私逃去也。邊跑還邊對著愣在那裡的慕容雪叫道:「快走啊!還站著幹嘛?帶上你的夫兒,我們在門外等你。」

  安心被江傲拖著向門外走去,卻還不忘對著蘇子揚大叫道:「記得幫我照顧秀珠母子哦,不要讓小白欺負他們。」

  慕容雪哭笑不得,這兩個傢伙閃得還真快,自己剛接到信,東西都還沒收拾呢!等到她整理好東西,帶著兒子方便與大包小包充當苦力的方玄走出門來的時候,安心與江傲早已騎在了馬上,留著一輛馬車給方玄一家子。

  方玄將包袱往車上一丟,冷聲道:「我也要騎馬!再去弄匹馬來。」

  安心搖搖頭一本正經道:「不行!你要陪著雪兒坐馬車!」

  「女人才應該坐馬車,你下來!」方玄懶得與安心多說,要不是顧忌著她身旁那個超級保鏢的話,早都動手拖她下馬了。

  「不!你想想,雪兒體弱,坐在馬車上會很不舒服,當然要你給她當人肉靠墊呀!還有你兒子,成天黏人,你就好意思讓雪兒照顧他,自己一點也不管麼?想想一路上餵吃喂喝,還要把屎把尿,雪兒真是命苦哪!」安心說了這麼一長串,還就是一個意思——死都不下來,死都要騎馬。其實,她對騎馬或坐馬車都沒有多大興趣,反正都要顛到她渾身骨頭疼。但是騎馬還好一些,起碼可以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大熱天的,悶在馬車裡豈不是要憋死人?更何況她還想跟江傲自在說話兒呢,難道兩人隔著馬車在那裡叫嚷麼?

  方玄看看安心,又看看一臉溺愛之色望著安心的江傲,歎口氣——認了!以後一定要好好練武,等哪天能夠打贏江傲了,一定要讓安心也吃點苦頭。因為武功不如人,他已經在安心那裡吃了兩回癟了,李止一欺負他的帳,到現下還沒跟他算呢!只是不知道這老頭最近逛到哪去了,想找個機會報仇都找不見人。

  安心見方玄乖乖鑽進了馬車,得意一笑,當先驅著馬兒,飛馳前去。留下在後邊吃了一嘴塵煙的江傲苦笑著叫道:「安心,你走錯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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