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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禾早】胭脂大宋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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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2 17:45:2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章 客串媒婆

  范文棠見到蘇子揚,且不理會他的話,瞇著眼問道:「這是你徒兒?」

  蘇子揚笑道:「正是!」

  安心怒道:「你管是與不是,先將我放下來!」一面說著,一面拿腳去踢那范文棠。

  范文棠隨手點了安心穴道,一把將她向著蘇子揚拋去道:「接住了,摔死了可不干老夫的事!」

  蘇子揚知道范文棠這一手定是有意試探,當下凝神以對想要接住安心,誰知他這一拋,眼見安心到得蘇子揚身前一米之處卻突然直沉往下跌去。蘇子揚原見范文棠拋擲安心的手勢沉重,以為定是要以功力抵擋化解這一擲之力,哪裡曾想到會有這般變化。眼見安心這一跌極快,想要搶上卻已來不及了。當下皺眉不語,明知摔不死安心,但起碼也得讓她疼上幾天走不了路。

  安心正在心裡暗自咒罵,閉著眼等著可憐的屁股與地面來個親密接觸,范文棠身邊一直未曾開口的劉鳳鳴卻搶上前去一把接起了即將落地的安心,隨手解了她的穴道放下地笑道:「你真是越老越成孩子了,與這女娃娃賭什麼氣?跌疼了她,人家師傅豈不是心疼?」

  范文棠冷哼一聲道:「他心疼他的,與老夫有什麼關係?你這老兒偏又來從中作梗!」

  劉鳳鳴道:「別人若是如此對待江傲這小子,難道你也不在意?」

  范文棠呵呵笑道:「誰有這個本事?誰有這個膽子?不是老夫誇口,這世上能將江傲這小混蛋如此擺佈的,只怕除了老夫之外還沒有幾人!」說著,只拿眼望著蘇子揚冷笑,明顯是在譏諷蘇子揚武藝低微。

  蘇子揚生性恬淡,倒也不以為意。安心在一旁瞧不過眼了,心裡懷著怨氣怒道:「江傲有什麼了不起?你這老頭更沒什麼了不起!遲早我要讓你吃些苦頭!」

  范文棠明知安心武藝低微,見她這般空口威脅卻也甚是氣惱,開口道:「只要你有那個本事,老夫我站在這裡,你倒是來試試!」他卻不知這番話當真惹惱了安心。她向來吃軟不吃硬,誰要是對她惡聲惡氣,哪怕明知自己打不過,也要想些法子來折騰報仇。是以范文棠日後深受安心「荼毒」,一見到安心就要躲著走,不敢與她在同一桌吃飯,時刻提心吊膽不知她又想出什麼鬼名堂來捉弄自己也是因為今日之事!

  安心冷笑幾聲道:「你羞也不羞?明知道我現下打不過你,卻又故作大方。有本事你等我活到你這把年紀,我們兩個再來打打看!」

  范文棠見她語言越來越是不敬,但被她這話一堵,卻也想不出什麼話來反駁。她現下壓根打不過自己這是事實,自己比她多活了幾十年這也是事實,但若是說讓他等安心活到自己這把年紀再來比試武藝,那就是無稽之談了。除了神仙,哪個人也活不到那麼長,就算活了那麼長,到時恐怕連吃飯都要人餵了,又何來比武之說。當下只是站在那裡瞪眼生悶氣。

  劉鳳鳴見兩人僵持不下,又充了回和事佬,勸解道:「大家都少說一句。小娃娃,我們是來找江傲的,你可知曉他在哪?」

  安心因劉鳳鳴方才出手救了自己,心內對他還有幾分好感,卻又不願就此告訴范文棠,便道:「這天下哪有找不見自己徒兒的師傅!他不是假冒的吧?」

  范文棠正要開口就聽得遠處一個聲音道:「胖師傅,你找我?」

  眾人聞言轉頭一看,那邊樹下立著一個青衫少年,唇邊帶著一抹含義莫名的淺笑,看來悠然而又帶著點邪氣,正是江傲。

  安心嘟了嘟嘴,真沒勁,還想好好逗逗這老兒的,沒想到江傲居然這麼快出現了。范文棠卻是又喜又怒,喜的是江傲好端端沒什麼損傷,怒的是這小子既然沒有什麼事卻不回去華山找自己,於是冷哼道:「師傅就師傅,什麼胖師傅?難道老夫很胖?你再這般無禮,當心老夫教訓你!」范文棠也倒不是假意威脅,從小到大,他就沒少教訓江傲,不過多半都是踢他的屁股,擰他的臉蛋,倒也沒有真的狠狠湊過他。

  江傲早就對范文棠的「威脅」習以為常,目光在安心身上淡淡掃過,見她今日倒沒有穿那袒露肌膚的「奇裝異服」心下頗為舒坦,笑道:「師傅你雖不太胖,卻也不能算瘦了,還是劉伯伯的身材比較標準些。」

  劉鳳鳴點頭微笑,心下頗為受用,范文棠卻拿眼一瞟劉鳳鳴,心內不以為然——就他那瘦竹竿風也吹得倒的的體形也能叫身材標準?

  師徒兩人見面都有許多話要談,江傲沒什麼顧忌,但范文棠與蘇子揚幾人不熟,是以絕不放心當著這幾人的面與江傲互道別來。眾人瞧他臉色也能看出幾分,都紛紛藉故離去。安心心內有氣,一把拉過蘭汀便與蘇舜欽走到另一邊小亭中去了。

  蘇舜欽方纔已明瞭蘭汀對自己有情,這會倒也結結巴巴滿頭大汗的將自己的心意與他父親的打算一股腦兒吐露了出來。雖然安心在此旁聽讓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卻也免了他與蘭汀兩人獨對時的心魂俱亂,況且他深知安心鬼主意最多,想要與蘭汀順利成親,只怕還少不了她在旁拿主意。

  蘭汀低著頭,手裡擰著帕子忽喜忽憂。安心扯著一朵花兒把玩,聽到憤怒之處,忍不住將那花兒撕成了碎片,團作一團擲到腳下道:「你爹爹將蘭汀看成是什麼人了!哼!好一個門不當戶不對!我就不信我這裡出去的姑娘還辱沒了他不成!」

  這句話聽得蘇舜欽與蘭汀兩人暴汗,什麼叫「我這裡出去的姑娘!」,敢情安心最近與瑤瑟走的太近,怎麼說話滿腔的老鴇味兒。蘇舜欽自然不能當著外人說自己爹爹的不是,蘭汀也不好開口,一時之間三人都沉默了下來。

  半晌,安心拍桌而起道:「來人!備橋!我要去蘇府!」

  蘇舜欽兩人面面相覷,安心這傢伙到了此時還不忘了開玩笑,什麼橋!隨欲居裡可沒有備這玩意兒。蘇舜欽喃喃道:「安心,我爹爹脾氣不好,你當真要去找他?」他心裡覺得雖然這也是個辦法,但未免莽撞,安心也是沒有耐性脾氣不好之人,這樣直愣愣找上門去,只怕爹爹更是要看低了蘭汀,當下又道:「不如,你找個媒婆先上我家提親如何?」

  「什麼!要我找媒婆上你家提親?」安心怒哼一聲道:「你想都別想!難道我們家蘭汀嫁不出去?非要巴上你家門求親不可?」她也未免強詞奪理。

  蘇舜欽聽她這麼一說,心裡直後悔將此事告訴了安心,她也是個火暴脾氣,不但沒想什麼法子出來,反倒火上澆油。原本一個蘇耆反對就已經夠蘇舜欽受的了,這回又添了一個安心在那裡擺架子,看來自己與蘭汀注定是好事多磨了。想著,不禁歎了口氣,偷偷瞧了眼蘭汀,見她雖是滿面羞怯卻也愁眉不展。

  安心還是讓了步,媒婆扭扭捏捏跨進了蘇家的門。只不過這個媒婆,卻是安心!

  安心特特化了一個超級誇張的妝,渾身大紅錦緞衣裳,脂粉抹了滿臉滿頰還嫌不夠俗氣誇張,愣是還在頭髮上插滿了金銀首飾,手腕手指上戴滿了金鑲玉嵌的鐲子戒子。要不是因為腳趾頭不可以露出來見人,她甚至還想在腳趾頭上也戴上十個戒指。也難為她,那麼怕冷怕熱的人,居然在大夏天裡如此打扮。

  俗氣自然也有俗氣的好處,蘇家老頭蘇耆這會正坐在廳堂上怔怔望著這個嘴角媒婆痔隨著嘴唇的張合不住上下挪動的媒婆發愣,至於安心說了些什麼,他壓根就來不及反應。從這媒婆一上門,蘇耆就沒有說完一句完整的話,不是被安心打斷便是插不上嘴,只得由著她在那裡不停的唾沫橫飛、天花亂墜。

  「我說蘇老爺!蘅蕪苑雖說不上日進斗金卻也是生意興隆,門庭若市!您也不用親自上門去瞧,只到大街上隨便抓個人來一打聽就知道了!連太后和皇后娘娘都用他們家的脂粉,說起來,蘅蕪苑掌櫃的見過皇帝的次數說不定可比你們這些做官兒的還要多呢!」安心一邊說著,一邊在心底暗想,廢話!我和趙禎一塊泡水裡喂鯊魚那會,你還不知道在哪花天酒地呢!不過雖然明知是廢話但安心還是要不住口的往下說,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要的就是廢話不斷,把這老頭侃暈了,看他又能如何!

  蘇耆:「……」

  安心又接著道:「我一說您就明白了是吧!蘅蕪苑那麼大的店面,可全靠著蘭汀姑娘一個人打理著,掌櫃的完全甩手不幹活!要說那蘭汀姑娘,那可真是天上少有地上無雙的!既能上得廳堂,又能下得廚房!什麼事一交給她,您就放著心兒高樂吧,准出不了岔子!更難得的是蘭汀姑娘不但賢慧能幹,那模樣兒也是百里挑一的俊俏,連妝都不用化,上了戲檯子就能扮觀音娘娘,若是扮了妝,演個西施、貂禪的更沒什麼問題!」

  蘇耆:「……」

  安心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水補充了下損耗的口水接茬道:「我可不是上門來忽悠您老來的,這可是打了保票的事兒!蘭汀姑娘與您家公子正是年貌相當,佳偶天成!這要是一成了親,走到大街上,保管成為一對兒眾人傾慕的模範夫妻!到時候誰不誇獎您老有眼色,懂得挑媳婦兒呢!就算是行走到官場上頭,見了同僚那也是面上增光啊!大傢伙一見您去了,都圍作一團,讚歎道——蘇老養的好兒子,更難得的是娶進門一個好兒媳!一來二去的傳開了,沒準兒皇上也能聽見,到時傳了你去一問話,聽你那麼一說,高興之下也許就升了您的官兒,順手再賞您家公子一個官兒做,這可不是想不到的天大喜事?」

  蘇耆:「……」他還沒反應過來這娶個好兒媳跟同僚、皇帝有什麼關係。

  安心喘了口氣,不等蘇耆多言又接著道:「當然,這些都是外頭面子上的事情,蘇老爺為人謙和自然不會去在意,咱們娶個好兒媳婦更多是為了能夠把這家當的興興旺旺的!這點您可放心,蘭汀姑娘只要一過了門,裡裡外外都是一把手兒!別說將您這蘇府整治的氣象萬千,您家公子出門一身衣裳也保管都是齊齊整整的。女子婦德、婦容是少不了,這點我也已說過了,但婦言、婦功卻也重要!蘭汀姑娘嘴兒甜,見到什麼人便能說什麼話兒,絕對不會說出不妥當的話來給您蘇府丟臉!不是我誇她,她手兒也巧,一家子一年四季的衣裳鞋襪全都交給她去裁製那也是輕而易舉啊!她扎的花兒可比那活的還鮮活,要是繡些鳥兒魚兒的,沒準您就得提個籠子捧盆水的將它們裝起來!」

  蘇耆:「……」

  安心歇了口氣還待再說,卻發現蘇家夫人已被她侃得神志昏迷,隱隱有中邪之狀,蘇耆更兩眼發直茫茫然不知所措。她假裝沒看見蘇舜欽在後邊殺雞抹脖子的使眼色,心下冷然想道——哼!我在這裡替你說親,你卻還在那裡給我臉子瞧!怕什麼,丟臉的是我又不是你,卻要你在那裡瞎操心。

  蘇舜欽的擔憂卻也不是沒有由來的,安心這一番話雖然都是不停在誇獎蘭汀,可是好話說的太多太誇張了反而起到了相反的效果,怕只怕事後蘇耆清醒過來要對蘭汀的印象更加壞了。這點安心肯定也心裡明白,卻不知道她為何偏偏要如此誇張作態、丟醜現眼。

  蘇耆見過的媒婆也不是一個兩個了,能夠做這一行的女子哪個不是牙尖嘴利?醜的能說成朵花兒,那窮的也能說成是萬貫家財,可是像安心這樣一進門就濤濤不絕有如黃河氾濫一發不可收拾的還真沒見過。心下雖然厭惡,但口裡卻說不出來,目前還處於神志昏迷的狀態。

  安心自然不能放過這樣大好的說教機會,連忙再接再厲道:「所以我說——這門第兒配不配也只是小事了,關鍵是要人好!家和才能萬事興,您就是娶進門一位金枝玉葉的公主,若是蘇公子不喜歡也是白忙活一場!夫妻倆要是成日吵架拌嘴的那還有什麼味兒?您說是不是?」

  蘇耆已是就差口吐白沫,四腳朝天了,當下也不及多想,連連點頭,只求這媒婆快點將話說完好將她送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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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2 17:50:48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章 鸞鳳和鳴

  安心見那蘇耆點了頭,當下覺得時機差不多了,於是又接上一句道:「那這門親事就這麼說定了!我改日將女方的生辰八字送上門來,您家公子的生辰八字我們已經知曉了,也不必再麻煩您老請出來了!」說著,只顧眨巴著眼,目不轉晴地盯著蘇耆心裡祝告——老兒,你點頭吧!只要你一點頭,那就別想反悔了!安心這番舉止,倒彷彿是蘭汀真嫁不出去了,要在這裡掛上「含淚撒血」、「跳樓拍賣」的牌子。

  蘇耆雖然被安心侃暈了,但一聽到她說起什麼生辰八字,又望見安心那一雙亮閃閃彷彿眼見獵物入網的眼睛,立馬清楚了過來,正準備點下去的頭也只是輕輕垂了一下便又抬了起來,不仔細瞧壓根看不出他的頭曾經在小範圍內抖動過。他冷笑連連道:「倒是麻煩你在此浪費了許多口舌,來福!送客!」說完也不等安心反應過來,逃也似的返身進了內院,生怕再多待一刻又要陷入安心的口水轟炸之中,到那時候能不能再清醒過來就是一個問題了。

  蘇夫人昏昏沉沉的站起身來,也跟在自家老爺屁股後頭躲了進去。那名叫來福的僕役上前示意安心還是快離開吧!說實在的,他也差點就受不了了,耳朵裡到現在還嗡嗡直響,只怕日後再看見媒婆上門都不敢通報了。

  走在大街之上,安心憤憤地將頭上的簪子、花兒都一把扯了下來,又將滿手的鐲子戒指都擄作一堆,要不是這些東西都是金銀而安心視財如命的話,也許一怒之下,她就要將這些東西滿大街亂扔了。走到隨欲居門前,安心將頭上盤著的假髻隨手一拋,扔到了笑著上前迎接的家僕頭上,搞得那家僕一頭霧水,不知道誰又惹到了他這個恐怖的主人。再走到庭中小路,安心又爽性將那厚厚的紅繡鞋給踢進了池塘,驚起了一塘池魚在水裡亂竄,而她自己卻只穿著白色的棉布襪子在那裡走。等走到她房門前的時候,連身上大紅錦袍都脫了下來向後一丟,正丟在一路跟著她回來的蘇舜欽頭上。安心進了屋,轉身就要將房門一關,蘇舜欽急忙扯掉了頭上阻礙視線的衣裳伸手去擋,好在安心收手的快,否則明天早上蘇舜欽的手指定就腫成豬蹄了。

  「幹嘛!」安心不悅道:「把你的手拿開!」一邊說一邊打量著蘇舜欽那雙修長優美的手,心裡想著邪惡的念頭,不知道這樣一雙手若是腫成豬蹄會是怎生模樣。

  蘇舜欽苦笑道:「我都還沒生氣,你又在氣些什麼?這回事情都讓你搞砸了,爹爹是指定不會同意這門親事了。」

  安心冷哼一聲道:「你生氣?我還比你更生氣!告訴你,我現在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我這麼大熱的天客串媒婆我容易麼我!我說的口乾舌躁只求你爹爹點一下頭,他卻坐在那裡適意的很,一等我說完立刻就把我從你家趕了出來!我這麼有品位的人卻要去扮那丟醜弄怪的媒婆,不是為了你們,難道還是為了玩兒麼!」最後這句話,安心說的頗有些理不直氣不壯,她反省了一下,貌似還真是有點玩兒的味道。話說自己來到宋朝之後,扮過不少人,就連皇帝都扮過了,卻還真沒有扮過媒婆,這次倒是小小的滿足了一下她的好奇心。

  蘇舜欽弱弱道:「那你現下要怎麼辦?」他不敢與安心高聲對嚷,事情弄成這個地步,還得靠安心來善後。

  「這樣啊——」安心見蘇舜欽一臉可憐的落寞之色,倒也不忍心再落井下石,當然這件事情她也要擔些責任,不能看著蘇舜欽與蘭汀成為怨偶呀。她低頭想了想,搜腸刮肚的想起彷彿在歷史上這個傢伙是杜衍的女婿哎。嗯,杜衍!當下胸中已有計較,笑道:「我記得你提起過杜衍吧?」

  「是啊!」蘇舜欽不解。杜衍雖然站在自己這一邊,可是爹爹卻看上了他家的女兒,難道安心想讓自己娶了杜姑娘再將蘭汀納為妾室?這萬萬不可,別說蘭汀心高氣傲未必肯答應,自己也不忍心讓她受委屈啊。想著就順口道:「我不會娶杜伯伯的女兒,我只要蘭汀一個就夠了。」

  嘖嘖,沒想到這小子還是個癡情種子,蘭汀這丫頭倒是有福了。安心一肚子氣頓時消去無蹤,上上下下打量著蘇舜欽,眼中流露出讚賞的目光,就差沒有跟蘇舜欽勾肩搭背來表達自己心中的激動了。就衝著他這麼一句話,非得讓蘇耆那老頭答應了這門親事不可!

  蘇舜欽被安心灼灼的目光看得心裡毛骨聳然,不知道這個小魔頭又想在自己身上打什麼主意。心裡想著,腳下就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只要安心一有所動,就準備立刻撒丫子跑路。雖然安心身懷輕功,但自己也不能連抵抗都不作一下就束手就擒吧。

  安心看出了他心內的忐忑,撇了撇嘴道:「你放心,我還不屑打你的主意,更怕蘭汀為夫報仇在飯菜茶水裡下點毒謀殺了我。」

  安心還怕有人下毒害她?天大的笑話!蘇舜欽心底雖不以為然,但總算定下了心神,問道:「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安心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道:「乖乖回去等消息,現下我累了,懶得與你多費口舌。」

  蘇舜欽無奈,只好轉身灰溜溜地去找蘭汀商議了,這個小魔頭看樣子不太可靠。

  安心的確是不太可靠啊!自從她去找了一回杜衍之後,回來便悄無聲息了,而杜衍卻在幾天之後上了蘇府提親。蘇耆對這件事情自然是巴不得,滿口應承,當下就答應了,還挑選了婚期,氣得蘇舜欽在房中借酒消愁,想要找安心算帳,卻又不知要如何面對蘭汀,是以好幾天都不敢到隨欲居。

  這日,蘇舜欽喝了幾天悶酒終於想通了,不論如何,自己就是不同意這門親事,堅決不拜堂成親,看他們又能拿自己如何!總不成綁著自己去拜堂吧!既然想通了,這連日來的滿腹鬱結頓時都消散無蹤,他也不怪安心了,也許反倒更能證明自己非蘭汀不娶的決心。只是好幾日沒見到蘭汀心下甚是想念,卻又因為夜色已深,無法再去探訪。只得胡亂翻出一套《漢書》來打發無聊。

  杜衍這日正在蘇家吃酒,宴散時分已近更深,順腳走過蘇舜欽的房前,卻聽見蘇舜欽在裡頭拍掌道:「惜乎,擊之不中!」。杜衍心下好奇,不知道他在裡頭搞什麼名堂,便將身子湊到房門前,隔著未關緊的門隙張眼望去——只見蘇舜欽滿滿斟了一杯子酒仰頭飲盡,又繼續低頭去看那攤在桌上的書。半晌,杜衍又聽他讀到「張良在下邳遇到劉邦」的語段,才知道原來他在看《漢書•張良傳》,正笑著想要轉身離開,卻聽蘇舜欽在裡頭又拍掌讚歎道:「君臣相遇,其難如此。」說著,裡頭又傳來飲酒之聲。杜衍心內暗暗好笑,常聽人說蘇舜欽喜歡飲酒,常常一飲便是一鬥,原來竟有如此下酒物,一斗也不足多!

  日子過的飛快,轉眼已到了蘇家與杜家兒女成親的日子,蘇舜欽一大早起來便想躲了出去,卻被他爹爹蘇耆鎖在了房中。古禮結婚之時是必須要有新郎上門迎親的,蘇舜欽雖被鎖在房中卻也不焦不躁——反正我就是不去迎親也不拜堂,隨便你們愛怎麼樣!

  這段日子裡,蘇舜欽早已對蘭汀表明了非卿不娶的心跡,自然也已將蘇耆答允杜家親事的事情告訴了蘭汀。可是蘭汀的態度他卻又捉摸不清,既沒有他想像中的傷心淚滴也沒有寢食難安,只是臉上偶爾透著喜色,卻又時常躲著他。去問安心,那小魔頭卻不待見他。

  安心最近正在心煩呢!盜俠兩個老混蛋將江傲帶走了,也不知去了哪裡,只知道臨走前向瑤瑟打聽了那至陰至陽珠的消息,想必是去奪將回來了。憑著那三個人的身手,自然天下是沒有去不得的地方,可是安心卻又有些想念起江傲來了。雖然這些日子不是與他賭氣冷戰就是相對漠然,卻還沒分別過這麼多日不見。好在還有卓然時常陪著她說說話解解悶兒,安心心裡才好受一些。至於蘇舜欽,既然心底對她還有埋怨,她自然就沒什麼好臉孔來對待了。

  這時蘇舜欽躺在床上聽著前堂裡嗩吶鑼鼓吹吹打打,心裡煩燥的要命!杜衍難道跟自己爹爹一樣發了昏了?新郎不上門迎取都將新娘送上了門,要知道這可是要被人嘲笑的,笑話杜家女兒沒人要,居然死皮賴臉的非要塞進蘇家的門。蘇舜欽再想到一會自己不肯拜堂成親,不知道外頭要鬧成什麼模樣,杜家女兒的名聲只怕就要壞在自己手上了。想到這點,他不禁有些愧疚,也許杜家女兒也是像自己這般不情願呢,再想起杜衍平日待他甚好,心裡更是有些難過起來,不知道杜衍今後的面子要往哪擱。

  可是事情發展的方向往往便不是如同自己所想的那般。這邊蘇舜欽自在房中悶頭睡覺,那邊廳堂上照例吹吹打打熱鬧非凡,絲毫沒有因為新郎不在就暫停婚禮的打算。蘇舜欽越躺越煩燥,心下不禁狐疑起來——難道他們找了個替身代為拜堂成親?這樣的事情自然也有,一般都是在新郎身患重病之時,趕在臨死前將定下的新娘娶過門來,名曰「沖喜」。自然也有「沖喜」之後病好的新郎,但多半情況下那些新郎們都在成親之後不久便撒手人寰。這也是理所當然之事,有些病壓根就好不了,有些更是讓那重病的新郎再來行房中之事,不一命烏呼才怪呢!倒是苦了那些才過門就要守一輩子寡的新婦。

  蘇舜欽越想越有可能,再也躺不住了,一翻身便坐了起來,就想衝出屋子去瞧個究竟。但,房門鎖的太牢,就憑他這手無負雞之力的書生想要打開?沒門!哦,不對,是連窗縫兒都沒有!蘇舜欽耳聽外邊吵鬧聲越近,還不時夾雜著嬉笑喝彩之聲,還有誇讚新娘美貌之聲,想是已然開始鬧洞房了。這時他簡直就要暴跳了,深悔在與安心、江傲他們廝混的時候為什麼不學點武藝,不然也不會像現在這般束手無策。

  夜色漸漸深沉,月亮早已高懸在空中,清冷的月光如水般鋪滿了這個屬於夜的世界。露水在草尖花蕊上舞蹈,靜寂的夜裡不時傳來一兩聲宿鳥的低鳴,微涼的空氣帶著院中馥郁的花香襲人而來。

  要是在平時,如此良辰美景夜,蘇舜欽早都忍不住攜壺徘徊在花樹下漫步吟爾了。只是今日,他卻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將頭低埋在雙臂裡連動都不想動。難道,這一切真的都已結束?是不是注定了自己這一生無法與蘭汀白頭偕老呢?再想到自己對蘭汀的誓言輕輕鬆鬆就被家人給毀去了的時候,他又覺得再也無顏去面對蘭汀那張期盼著的臉。是啊!自己還有什麼面目去面對她?難道要對著她說——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錯?自己也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是真的,但這並不等於自己就一點錯處都沒有。都怪自己沒有考慮周全,早知如此,在還能自由行動的時候就應該離家出走,帶著蘭汀去尋覓屬於他們倆人的幸福。現在,後悔又有什麼用?生米已成熟飯,每個人都知道自己已然娶了杜衍的女兒,賴不掉了!蘭汀——一定很恨自己吧!

  正在蘇舜欽百般無奈萬般自悔的時分,緊鎖的房門突然「吱兒」一聲打開了,從外邊走進來一個人,身上帶著脂粉的香氣與室外清爽的空氣味兒,定是個女子了。蘇舜欽想,也許就是杜衍的女兒吧!可笑,自己竟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已成了夫妻!蘇舜欽沒有抬起頭來,也無法抬起頭來,就如同他不知怎樣再去面對蘭汀一樣,也無法面對面前這個與他一樣無辜的女子。

  一件單衣罩上了蘇舜欽的肩膀,然後,房內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是那個女子,她竟然在笑!蘇舜欽更無法去面對她了!難道她竟是自願的?往後的日子,面對自己的冷漠,她又會不會失望心傷?蘇舜欽也很恨自己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居然還在為奪去了蘭汀位置的女子而擔心。但他向來就不是一個心腸狠硬之人,否則又怎會無法忘卻蘭汀。

  「你難道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麼?」一個清脆的聲音溫柔地在蘇舜欽的耳邊響起。

  蘇舜欽倏然一驚——蘭汀?這個時候,她又怎會在這裡?蘇舜欽帶著疑惑抬起頭來,果然呈現在面前的是蘭汀那張嬌羞的臉龐,頰上擦著水靈靈的胭脂,嘴唇紅潤欲滴,真好看呀!只是,她為何穿著大紅吉服。

  「呆郎!」蘭汀咬著牙又恨又笑道:「到現在你還不明白麼?」

  「你——」蘇舜欽驚喜的無法說出完整的字句。

  蘭汀羞怯地側過臉去輕聲道:「安心不知使了什麼法子說服了杜大人將我收為義女,是以——」下邊的話,她也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

  蘇舜欽頓時覺得胸內有什麼東西要炸開,歡喜的只想大聲喊叫出來。安心原來動的竟是這般心思,難怪這段日子以來蘭汀面對自己的時候模樣古怪,只怨自己愚笨不能領會錯怪了她!

  「對不起——」蘇舜欽一把握住蘭汀的手道:「我竟然拒絕與你拜堂成親!讓你受委屈了!」

  蘭汀抿著嘴兒一笑道:「我怎知你竟是從頭到底都被蒙在了鼓裡。」她確是不知,還以為安心等人對蘇舜欽明言了,雖然從蘇舜欽那段日子患得患失的模樣看來不怎麼像,但她以為那是蘇舜欽在逗她。直到方才進了洞房,賓客們都已散去,蘭汀低著頭羞怯的等著蘇舜欽解衣上床時才瞭然。

  「呵呵——」蘇舜欽樂的只知道傻笑了。

  門外花叢中躲著另一個身穿大紅新郎吉服的男子,這時聽見他們的對答,不禁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卻是個清脆的女子聲音——正是今日易容成蘇舜欽模樣迎親拜堂的安心。此時她正躲在這裡想要偷聽洞房,卻忍不住笑了出來,好在及時摀住了嘴,沒有驚動了房內那一對正在互訴衷情的鴛鴦。

  安心悄悄站起身來,不想再繼續打擾這對幸福的新人。漫步在月光之下,她不禁抬頭深深吸氣——真好!有情人可以終成眷屬,可是,自己的眷屬又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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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2 17:51:00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二章 夜盜大內

  瑤瑟坐在她那間精緻而又情調旖旎的小屋內托腮凝想。

  沒有想到在別了十幾年後還能再遇到蘇子揚。她還記得年少時第一眼望見蘇子揚——那是一種喜悅、震驚、好奇、不甘夾雜在一起紛至沓來的靈魂震撼。她不相信一見鍾情,從來不信!從踏入這詭險江湖起的第一刻,她就深深知道在這裡,自己要想找尋到真愛那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情。天生的美貌使她在江湖中如魚得水,卻也給她帶來了不少麻煩。身後自然是從來都沒有缺少過追求者,但那些或英俊或粗獷醜陋的漢子們,沒有一個是真正喜歡上她這個人的,拜倒在石榴裙下多半只是因為她的美貌,更有些一見到她便露出猥褻的表情,心裡的齷蹉念頭一望可知。

  瑤瑟輕輕歎息一聲,面上帶著溫和甜蜜的表情。

  那是一個春日,野外。

  瑤瑟策馬而過。哦,她當時還只是叫辛芷欣,世界上沒有瑤瑟這個人。她遠遠望見有一個人在前邊低頭採藥。是上前去問路的,卻為回過頭來的這個男子眼睛裡包含的沉靜所動容,那不是一潭沉靜的池水,而是一泓清泉,沉靜而清新,時而有跳脫的光芒在那裡閃動,望著她的時候,彷彿將她的靈魂都吸入那沉靜之中。辛芷欣覺得自己瞬間就被打動了,微微露出了動人的笑顏。可是這個對江湖中人殺傷力極大的笑容,多少人不惜一切只為求她開顏一笑的笑容,卻沒有引起這個男子眼中一絲的漣漪。他只是冷漠地指點了她方向,爾後便又彎下腰去尋覓他的草藥了,彷彿眼前這個傾國傾城的美人還比不上在泥地裡瘋狂生長的野草。

  辛芷欣先是生氣續而來了興趣,要知道她此時雖年幼,卻因天生的柔媚嬌俏已得了那「玉面狐狸」的稱號。玉面,自然是指她的容顏,狐狸,卻是指她的媚態。江湖中從來沒有一人能抵擋她那純真而又誘惑的笑容。但接下來的百般刁難與糾纏無果,蘇子揚的眼中仍是沒有情慾和貪婪的光芒,仍是沉靜,沉靜如清晨草葉上的露水。那時辛芷欣才完完全全墜入了情網,為了這個看來對她不屑一顧的男子。

  瑤瑟又笑了笑,這回的笑容裡卻帶了些悲傷。

  辛芷欣有時也想問問自己是不是有自虐的傾向,江湖中那麼多人追求她,她卻追在一個對她沒有感情的男子身後不放。可是內心裡,她又知道自己不是。因為美貌,很早便體會了紅顏易老,恩情短暫的道理,假以時日,當自己青春不再,雞皮鶴髮之時,此時追在她身後的這些口口聲聲可以為她做任何事,可以為她去死的少年都會一點留戀都沒有的就棄她如敝履。但是這個男人,若是能夠得到他的心,便是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瑤瑟的笑容又有了些痛苦絕決之意。

  那裡知道會冒出個沈天放呢!他比自己還要瘋狂地追在蘇子揚身後。辛芷欣動容了,不但是因為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令人覺得厭惡恐怖的男人,更是因為沒有見過對同性如此瘋狂愛戀的男人。這個惡魔以武力對她的家人下手,逼得自己放棄蘇子揚。辛芷欣不明白,他那麼高的武功為什麼不殺了自己而只是要求自己主動離開蘇子揚。她的確是不明白的,因為沈天放已然在蘇子揚眼中見到了他對辛芷欣的一抹柔情,若是殺了辛芷欣,只會讓蘇子揚對自己更疏離。何況,他也需要一個情敵,一個如辛芷欣一般美貌絕俗的情敵來見證自己的勝利,見證自己虜獲蘇子揚所有感情的勝利。當然,他沒有成功。

  瑤瑟面上的笑容又有了怨苦之意。

  為了報復沈天放,辛芷欣竟一手創辦了十二樓,樓中的絕色女子都是在走投無路的情形下被她救回來的。情殤,是世界最難治癒的傷痛,只能以復仇的火焰來燃燒自己減淡疼痛。但對於沈天放這樣的人,十二樓唯一的憑借——絕色女子,對他顯然沒有什麼引吸力,那麼辛芷欣就只能轉而去控制江湖中的教派,以期得到更多的力量來對抗沈天放。自然還是怨的,怨蘇子揚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沈天放將自己從他身邊趕走,眼睜睜看著他那一如既往的沉靜面容,清瞿儒雅卻絕情的面容。

  瑤瑟想著卻又露出了一抹淡然笑意。

  現下自然知道蘇子揚當時是不願連累自己,因為他們兩人都鬥不過沈天放,不願意這個瘋狂的男人就此將辛芷欣毀滅。在辛芷欣走後,蘇子揚以死亡來要挾沈天放給自己十年的時間,也答應這十年,絕對不會去找辛芷欣。沈天放無奈之下只得同意,他要得到的是蘇子揚的心,用強是沒有法子的,不同意又能如何,毀了他麼?輕而易舉卻不忍心。於是這段糾纏的恩怨情仇,延續到了今日。這十幾年的努力與愁怨因為沈天放的死,蘇子揚的歸來而煙消雲散。十二樓對她再沒有什麼意義了,昊天教滅不滅亡更是沒半點放在她的心上,若不是因為不忍丟下這十幾年來相依為命的苦命姐妹,她也許該選擇歸隱。

  「女娃娃,想什麼這麼入神?老夫在這裡站了半天你居然都沒瞧見!」一個聲音打斷了瑤瑟的回憶。

  瑤瑟回過神來見到三個站在她身旁的男子,驚得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但隨即又鎮定了下來,因為她看見了江傲。

  「你們——」瑤瑟還是不明白這三個男人怎會無聲無息的進來而自己卻一點也沒有覺察,再想到上回在蘅芫苑中勾引江傲的事,不禁面上飛起了一朵紅雲。看來這個男人還是隱藏了自己的實力,否則自己當時就在他的手下討不了好去。

  江傲微微一笑道:「我們來是想問你至陰至陽珠在哪。」

  瑤瑟聞言笑了,道:「在太后那裡。怎麼?要自己去取?十二樓的便宜不想佔了?若是再等等,過上幾個月我會派青龍、白虎兩人去盜出來。」

  范文棠不悅道:「哪個有空閒等你去取!老夫出馬還有不手到擒來的道理?」

  劉鳳鳴沉默不語,只是望著范文棠微笑,這個老兒這麼多年了,一直如此焦躁。

  江傲皺了皺眉道:「朝廷要那東西做什麼?」

  「誰說是朝廷要了?是太后自己要。陰陽調和可以延年益壽且有美顏的功效呀。那東西就擱在她的寢宮裡,可不是這麼容易盜出來的。若是我派人去,可以假作宮女侍機盜取,但你們——」瑤瑟瞅了眼江傲道:「除非去找蘇子揚或是安心幫你們易容,混進宮內,否則也不容易。」

  「不用,皇宮算什麼,人多卻高手不多,我自然可以來去自如。」江傲拒絕了瑤瑟的提議。

  「是啊!不就是進宮一回麼?哪能難倒我老人家。」范文棠插口道,面上隱隱有自得之色。

  瑤瑟現下多半也已猜到這兩個老頭的身份,天下又有什麼物事能夠逃脫盜聖的手掌心呢!當下微微一笑沉吟道:「太后不比皇上,宮內頗有幾個高手日夜巡視,你們小心些從事。」

  江傲點點頭,拱手告辭。

  江傲一身夜行衣,臉上蒙著黑巾伏身上大內屋脊之上,躲過一群巡探的侍衛,心內不由苦笑。師傅這個老混蛋越來越不講理了!以前讓他出門去盜寶歷練卻也還沒定了時日,這回,明明他與劉鳳鳴可以一起出手,在大內裡行走自如,卻硬要找個借口說是考驗他,讓他自己一人進宮盜寶。

  江傲矯捷地低身在屋脊上走動,向著太后的寢宮奔去,腳下踏著琉璃碧瓦卻沒有發出一絲聲息。

  劉太后這個時辰早已入睡,寢宮內靜寂無聲,只有幾個宮女守在太后榻旁低頭打著瞌睡,幾個侍衛高手也只在寢宮四周巡視。江傲輕輕揭開屋瓦向下望去,目光注視著床頭那放射著柔和紅、藍之光的至陰至陽珠。他探手從懷裡取出九爪探鉤,慢慢地從用繩索吊了下去要將那至陰至陽珠盜了上來。

  就在兩顆珠子入懷之時,江傲突然感覺到頭頂一陣凌厲之極的掌風拍了下來,連忙翻身避過。清冷的月光下清清楚楚看見了一張濃眉大眼的臉——展昭!

  江傲正要出聲示意,他們這一下過招卻已驚動了四周的侍衛,頓時屋脊上又多了三四個人,更有太監直著嗓子在那裡尖嚎——「有刺客!快抓刺客保護太后!」宮燈火把亮成一片,宮內頓時亂了起來。

  江傲不驚不忙,冷靜地面對著面前這幾位隱然呈現合圍之勢的大內高手,腳下慢慢移動著步伐,腦子卻在不停轉動著考慮如何逃離。

  太后已被驚醒,也不畏懼,見至陰至陽珠已被盜取,匆匆披衣走到屋外觀戰沉聲道:「活捉這個刺客!」她對自己這幾個忠心的侍衛很有信心,這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刺客絕對逃脫不了。

  江傲嘿嘿一笑,從懷裡掏出那兩枚至陰至陽珠,手裡頓時出現了兩道柔和的光茫。

  劉太后憤怒道:「還愣著幹什麼?快將寶物奪下來,若是這兩枚珠子有一點損傷,我要你們幾個的腦袋!」對她來說,現下沒有什麼比延年駐顏更為重要的事情了!她對這幾個侍衛只是圍合住江傲感到憤怒,卻不知這幾人從江傲刻意散發出的氣勢感覺到這個對手並不那麼容易就能逮住,現下正在找一個適當的機會可以一舉將他擒下。聽到劉太后這一吩咐,眾人頓時都站不住了,當下就有一個侍衛手執寶刀向著江傲撲去。

  江傲露出壞壞的笑容,可惜黑巾蒙著臉,眾人瞧不見,只能看到他一雙湛然的眸子裡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光芒。江傲手一揚,兩枚珠子飛快地向著劉太后擲去。一聲驚呼,當下所有的侍衛都暫且顧不上江傲,向著下方珠子掉落的方向撲去——這麼高的地方,這麼用力的擲出,就算傷不了太后,這兩枚珠子也未必保得住。只有展昭,仍是站立在那裡,凝神戒備著江傲的一舉一動,他心下感覺到這個對手十分難以對付,半點也不敢掉以輕心。

  眾人都是不遺餘力的撲下,想要趕上那珠子掉落的速度,卻沒曾想到,那兩枚散發著紅、藍光芒的珠子,竟然迴旋了一下從他們身邊擦肩而過又向著江傲飛去。這下這些侍衛都傻了眼,半空之中沒有借力之處那裡能夠改變方向再躍回去呢?沒想到江傲擲那珠子的時候,手裡竟然用了回力!

  當眾侍衛站立在地上的時候,江傲已然伸手將那兩枚珠子收入了懷中。展昭藉機攻了上來,哪怕他一人無力戰勝江傲卻也能阻他一阻,這一阻的時間便已足夠那些侍衛們再次躍上屋脊了。

  就在江傲側身避過展昭掌風的時候,在他耳旁輕輕說了句什麼。展昭一愣,手中仍是毫不停歇地向著江傲出招,但卻只是不帶內力的普通攻擊了,別人卻也瞧不出來。江傲仰天一笑,輕聲道句「得罪」,當下將有意不抵抗的展昭點了穴道揚長而去。待那些侍衛們再躍上屋脊的時候,江傲已向前躍出了數十丈。

  上回來找安心的時候,江傲早已將宮裡的地形摸了個清楚,當下也不顧身後追趕的眾侍衛,腳尖連點竟向著趙禎寢宮的方向躍去。身後眾人一見,追趕得更急了。

  趙禎正被外邊的喧嚷之聲驚醒,披衣坐起就要走出去瞧瞧。這時,一個身影飛快地從外面竄了進來。

  「你——」趙禎一驚,急忙叫道:「抓刺——」

  江傲已一把摀住了趙禎的嘴,將黑巾往下一揭道:「是我。」說著,放開趙禎,四下一望,向著趙禎的龍床上奔去。待他鑽進被裡的時候,才發現竟還有一名赤身的妃子睡在那裡,連忙以手扼住了那妃子的脖子,輕聲道:「不許嚷,否則殺了你。」妃子正在半睡半醒之間,此時更是被嚇得愣了,除了渾身不停顫抖之外,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趙禎已從接連的驚慌中漸漸鎮定下來。竟然是江傲!他又進宮來做什麼?難道安心出了什麼事?想到安心,他立時再忍不住,正要去盤問江傲,在後面追趕江傲的眾侍衛已追到了寢宮門外。

  為首的侍衛跪下稟道:「稟皇上!宮內來了刺客,臣等見他進了寢宮的範圍,護駕來遲,罪該萬死!不知刺客可驚了皇上?」

  趙禎轉眼一瞧,這幾個都是太后的侍衛,當下壓下心中猶疑沉聲喝道:「朕見那刺客向著宮外的方向去了,你們還不快去追?一定要將那刺客給朕抓回來!」

  江傲在被中聽得暗暗好笑,沒想到趙禎說謊說的如此流利。那些侍衛自然不會懷疑皇帝撒謊,當下領命向宮外的方向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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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尋船出海

  趙禎見侍衛們已走遠,當下來到江傲面前急聲道:「安心怎麼了?是不是太后又派人對她下手了?」

  江傲正從被窩裡爬了出來,順手點了那妃子的穴道,聞言一怔,雖然他早就知道趙禎喜歡安心,但是當著他的面表露出如此焦急的模樣還真是第一回,他深深瞧了眼趙禎道:「誰說安心有事了?」

  趙禎輕輕吁了口氣,終於放下了心,正待再問,一眼掃見寢宮內正嚇得瑟瑟發抖的幾個宮女,當下眼神一沉,厲聲道:「你們都下去!此事若是有一點洩露,朕就誅了你們九族!」

  幾個宮女連連磕頭,嚇得屁混尿流的慌張去了。江傲此時見趙禎流露出的天子之威,也不禁有些怔怔。

  「安心既然沒事,你進宮來做什麼?怎麼鬧出這麼大動靜?」趙禎又問道。

  江傲微微一笑道:「去太后宮中盜了件物事!」

  趙禎又驚又駭地望著江傲,他知道太后宮裡的防護可比他這個皇帝還要強上幾分,而這江傲,居然去太后那裡偷盜物事。

  「別那樣瞧著我,我早都說了,若是有心要刺殺你們,早就得手了。」江傲瞧出了趙禎心裡在想些什麼,隨意道。

  趙禎又盯了江傲半天,爾後轉頭瞧了瞧被點了穴道躺在床榻上一動也不能動但卻滿臉驚恐之色的郭皇后,不禁心下生出一絲疲憊灰心的感覺。自己雖是個皇帝,可是卻一樣要在勢力與陰謀的糾葛中尋隙求生,無能為力的感覺真是太沮喪了。

  江傲瞧了瞧趙禎的臉色,道:「我要走啦!」

  趙禎已無心去理會江傲了,當下只是點了點頭。

  江傲笑道:「謝了,留下的這個爛攤子要你費心了。」說罷拱了拱手便閃身出去了。

  趙禎面帶苦笑,望著躺在那裡一動也不能動的皇后。總不能殺了她吧!好歹也是個皇后,只希望她這回能夠明白些事理,不要隨意將此事張揚出去,否則太后若是以為江傲是自己派去的,只怕——大家的日子就都不好過了。

  隨欲居內。

  司空極與方鄂兩人正在大拍安心馬屁,說是蘭汀新婚暫時沒空來幫安心打理生意上的事情,他們不忍心安心吃苦受累,自告奮勇的想要到蘅蕪苑去幫忙。

  安心眼珠子轉了一圈又一圈,明知道他們兩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當下也不點破,享受著這兩人慇勤周到的侍候。派他們去蘅蕪苑?那不是明擺著將兩頭狼送進羊群裡麼?蘅蕪苑進出的可都是小姑娘大媳婦,這兩頭狼一進去,不把人都嚇走才怪。

  就在安心被這兩個傢伙吵得頭昏腦漲的時候,卓然的身影出現在那邊的小亭裡。安心細想了好幾天的事情,總想找卓然問問,於是將司空極與方鄂兩人打發走,向著卓然那邊走去。

  卓然見到安心,只是微微笑著,坐在小亭中感受著吹來的陣陣涼風,風翻飛起他的袍角,獵獵張揚。

  「有件事,想問問你。」安心張口便道,與這些朋友沒什麼好客套的。那邊丫鬟也跟著送上茶水點心。

  卓然仍是微笑著等安心開口。

  「就是——」安心想了想,不知要如何表達,半晌道:「江湖中有沒有什麼奇人異士?」

  卓然沉吟道:「奇人異士很多,你想要找哪方面的?」

  安心歎口氣道:「就是能夠掌握時空的那類人,比如能夠看到未來之類的。」

  卓然皺起了眉,不解道:「什麼時空?能夠看到未來?算命的?」

  安心一個頭變成兩個大,你怎樣才能讓一個古代人明白時空是什麼意思?穿越又是什麼意思?哪怕這個古代人再優秀再聰明,也不可能想見。她理了理思路,接著道:「如果說一個來自別的朝代的人,不小心到了宋朝,那有沒有法子將他送回原來的朝代?」

  卓然聞言目光灼灼地望著安心,看得她心下一陣小虛,當下只得「嘿嘿」陪笑兩聲。卓然就那樣望了安心半日,終於收回了目光,道:「我從來沒聽說過這種事,想來也不會有人能夠知道送那人回去的方法,但是奇門遁甲方面的陣法,卻與你說的什麼時空有點類似的道理。」

  奇門遁甲?安心皺著眉想了半日,越想卻越是神情開朗,竟隱隱帶著喜色。是呀,雖然自己不明白奇門遁甲到底是怎麼運用的,但是很多方面的小說裡都有寫到,好像都是利用空間或是視覺的錯覺來運行的。既然有相通之處,那也許可以從中找到回去的辦法?想到回去,安心眼眸中一陣光亮,這對她來說,已經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願望了,但若是有希望,總比沒有希望好吧!想到這裡,安心又瞧了瞧卓然,唉,這些朋友卻是她捨不得離開的。安心苦笑著,連八字都還沒一撇就先想著要道別了,還是別多想了,或許只能是個希望罷了。

  卓然見安心坐在那裡忽喜忽憂,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只是柔聲道:「奇門遁甲不是容易會的,放眼整個江湖,大概也只有數十年前的碧波島主獨孤寒能夠稱得上精通了。只是不知道這種前輩現下可還活著。」

  「碧波島主獨孤寒?」怎麼又是這個傢伙?安心不解道:「他當真那麼厲害麼?碧波島圖事件已經惹得很多人眼紅了,可我知道這都是假的。誰知道這老怪物現下躲在哪個海島上。」

  卓然緩緩搖了搖頭道:「謠言也不會空穴來風,想畢是這世上當真有那東西,又或者抓著碧波島的誘惑力設的圈套。但無論如何,獨孤寒不容小窺。」

  「你見過他麼?」安心好奇道。這個獨孤寒到底有什麼可怕,為啥大家對他的武功是又貪又怕。

  「沒有,他消失在江湖都已好幾十年了。多半人都猜測他已死了。」卓然喝了口茶道:「如若不是這樣,又有誰敢去碧波島犯險?」

  「鬼知道江湖中人都在貪圖些什麼!武功高了又能如何,還不如舒舒服服吃飽喝足睡大覺!」安心伸了個懶腰嘟囔道。她自己對練武不感興趣,想當然的認為別人也應該不感興趣才是正理。

  卓然只是覺得有趣地盯著她。

  安心又道:「既然這老傢伙好幾十年沒在江湖中露面了,他定然是不想讓人找見他,這碧波島圖想必不是他繪的。別人不知他在哪,自然也繪不出這圖。說來說去都是子烏虛有之事。」說畢又道:「能不能幫我找幾個別的精通奇門遁甲之人?」

  卓然凝神想了想道:「別的人,都談不上精通的。你為何定要找這樣的人?碧波島圖——」說著想了想道:「也許是獨孤寒自己繪的也說不定,他那個碧波島在海外難找不說,就連島上也是遍佈奇門陣法,沒有圖是進不去的。想來獨孤寒武功如此高,定是不會甘心將那一身絕學帶到九泉之下,也許是想收個智勇雙全的徒弟才留下的圖也說不定。」

  安心嗤之以鼻道:「能找到他的人智勇倒是雙全了,可是貪嗔卻也犯盡了。」

  卓然笑道:「那又如何,他又不是佛家子弟,想必不在意這些。」

  安心歎口氣不語,想要找法子回到現代可真是件飄渺的事情。誰知道在現代,自己還有沒有身體裝這個靈魂呢!

  卓然望著她若有所思,探問道:「那個來自別的朝代的人,想必是你自己吧!」

  安心尷尬一笑,早知道這樣幼稚的比喻會讓卓然看出破綻的,是以也沒有被識破的驚慌,只是笑道:「你不怕?你不認為我犯了□症在胡說八道?」

  卓然搖頭道:「我一直感覺你並不像是這個世界的人,總是讓人捉摸不透。雖然此事太過離奇蹊蹺,可我還是相信你。」

  安心忍不住一把握住卓然的手,激動道:「謝謝你!」這是她在宋朝第一次對人吐露自己的來歷,可是卓然卻相信她!毫無保留地相信她!若是換了別人對她說這樣的事情,她是一定不會相信的,相比之下,這份信任就如此難得而珍貴。

  安心憋了好久的心事,正想要對卓然一一吐露,這時就聽見一個老頭的聲音笑道:「小娃娃們在這裡談情說愛的也不避人!」

  安心轉頭一瞧,卻是江傲與盜俠雙聖三人。說話的正是范文棠,劉鳳鳴笑吟吟地看著她,江傲的那張臉卻繃得很緊,嘴唇抿成一道線。安心笑笑不以為意,她又不是宋朝的人,哪來那麼保守的道德觀念。至於江傲,安心搖搖頭,誰知道這個傢伙心裡想的是什麼。但他們一直都只是朋友關係,她既然不干涉他的自由,江傲自然也不能干涉她的自由。卓然一向沉穩平靜,別人怎麼瞧他,對他可沒什麼影響,仍是溫和地笑著。

  安心笑道:「三位倒是有興致,大白天裝神弄鬼的突然出現在人面前嚇人。」

  范文棠冷哼一聲道:「小娃娃,找你商量點事。」

  「什麼事?」安心倒是很好奇他們這幾天都去做啥了,先聽聽再說,至於幫不幫,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老夫要一艘大船!你能幫老夫弄到麼?」范文棠沉吟道。

  安心微微一笑道:「你要船做什麼?出海麼?」

  范文棠點點頭,雖然也有別的法子弄船,但直接來找安心還是個不錯的選擇,因為她手段高明,辦起事來效率驚人。

  「我好像與你不太熟吧?我可是很會記仇的哦!上回你把我拎來擲去的仇我還沒報呢!」安心歎口氣,拈起塊桂花千層糕就輕輕咬了一口。自己的確是很會記仇的,得罪過她的人也別想好受。管他是誰咧,是江傲的師傅卻又如何!

  「你——」范文棠焦躁的性子又犯了,鬍子一翹一翹煞是好玩。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這小丫頭一點面子都不給他。

  這時風塵三俠與慕容兄妹也找了來,見這裡如此熱鬧都不禁大呼有趣。司空極甚至還想上前拽拽范文棠的鬍子,看看是不是真的,居然生氣的時候會根根倒立哎!

  范文棠既不能與安心動手,又擱不下面子,氣的滿地團團打轉,半晌怒道:「不幫就不幫,我們走,想別的法子去!」

  他正要轉身離開,安心忽道:「你要去的地方有沒有好處可撈?」

  范文棠不理會,繼續往前走。劉鳳鳴倒是站在原地笑吟吟望著安心,瞧她還有什麼話要說。

  「不理我?架子真大!那麼——」安心好整以暇地向著風塵三俠與慕容兄妹眼睛亮閃閃道:「我們來下棋吧!我又發明了一種很好玩的飛行棋哦!讓那些傻子滿世界去找船好了!且看那些船出不出得了海!」她倒也不是空言威脅,憑著她與趙禎的關係,只要禁令各處市舶司不許讓范文棠的船出海便了。他武功再高,又怎能與朝廷作對?安心覺得小小的出了一口氣,心情舒爽無比。

  范文棠聞言忽地止了步,轉過身來——這小丫頭居然威脅他!他自然也知道安心有這個能力,但讓他在一個小女子面前低頭卻也還真辦不到,怔了半晌,忽然呵呵笑道:「那老夫帶著你一塊去!」說著就要上來抓安心。有了這個人質,總可以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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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碧波之島

  范文棠身形剛一動,風塵三俠與慕容兄妹腰間的長劍便已入手,但真正抵擋住范文棠這一招的卻是卓然與江傲。

  卓然仍是溫和地笑著道:「前輩怎麼火氣還是這麼大。」

  江傲卻站在一旁沉默不語。

  范文棠不屑地看了看抵在穴位上的那根小竹棒再看看江傲擋在他面前的手掌,臉上慢慢露出了惱恨之色向著江傲道:「臭小子,你也敢擋老夫?你們倆個自信能擋得住我?」他倒也不完全是自負,原本他的功夫就比昊天教那四位護教長老還要高,卓然與江傲加起來,能夠抵得上他一多半的功力就已差不多了,就算再加上一邊虎視眈眈的風塵三俠幾人也沒什麼了不起,未必就能擋得住他。

  江傲笑笑不置一詞。對於范文棠他一向是敬愛的,但只是放在心裡,言語行動上可沒什麼表示。這個老頭脾氣暴躁他早就知道了,方才見他不住打量安心就知曉他沒打什麼好主意。

  安心撇撇嘴道:「嚇唬小孩子麼?你抓到我又如何?殺了我?還是令我聽你的話?你既然不能殺了我,我又怕些什麼,為什麼要聽你的話?」

  范文棠怒哼一聲將雙手背在身後道:「殺不了你卻也能讓你生不如死!」

  安心「撲哧」笑了道:「我好怕!不過我提醒你一下,我的本事可是下毒,即使毒不到你,毒死我自己你總沒法子吧?你要想以我為人質,明顯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說著又悠然道:「我那師傅與師祖也打不過你,殺了我對你來說也不算什麼大事,不過俠聖他老人家可不會眼睜睜瞧著你欺負弱小哦!」她念「欺負弱小」這四字的時候,故意加重了語氣。邊說著,還邊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劉鳳鳴,明顯是在挑撥離間了。

  范文棠還真是拿這小丫頭沒什麼法子。殺她?因為被她威脅所以殺了她,傳出去這輩子老臉都要丟盡了!而俠聖的確不會眼睜睜看著不管,那老兒雖然現下已歸隱多年,但嫉惡如仇的老毛病也沒改多少。且別說劉鳳鳴,就算是江傲也不會袖手旁觀。

  安心見范文棠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就知道他被氣的不輕。安心報了仇也不想再往死裡削這老頭的面子,否則後果如何卻還難說,當下微微一笑,準備鋪條台階讓這老頭順著踏下來,便道:「不過你也別生氣,對於你的功夫我還是佩服的五體投地的,怎麼也不想得罪你呀!昊天教那幾個老頭都已經把我弄得成日提心吊膽了,但他們又怎能與你相比?再與你過不去,我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嘛!」邊說邊瞧見范文棠的臉色漸漸緩和,她也不想將馬屁拍的太過了,張馳有道才能好好的利用這老頭的暴躁脾氣。於是頓了頓又道:「來,坐下喝杯茶消消氣,氣壞了可只是白白讓我高興。」

  范文棠聽著安心的馬屁正舒服,臉上也漸漸露出了微笑,但聽到安心未一句,臉上又變了色,想要發作,卻又不敢,生怕再惹惱了這個小丫頭,一會沒台階可下。

  「我說,你們要船幹嘛去?」安心這回問的是劉鳳鳴了,范文棠那傢伙暴躁自負不會跟她好好說的。

  劉鳳鳴臉上露出難色道:「這個——」

  「不方便告訴我麼?肯定是大事了。」安心微微一笑道:「原來兩位也有害怕的事情啊。」

  劉風鳴知道安心在激他,卻也不語,范文棠忍不住道:「怕什麼?老夫這一輩子什麼也沒怕過!」

  「咦!你既不肯告訴我要船何用,自然是害怕我們將你的行蹤洩露出去,難道卻不是害怕?」安心一臉驚異的表情,表演到了十足十。

  「老夫要船去找那縮頭烏龜獨孤——」話未說完,就被劉鳳鳴狠狠踩了一腳。范文棠沒有防備,自然痛的將餘下的話都嚥了回去。

  獨孤寒?安心與卓然對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難道老天爺真是這麼好?剛想睡覺就送來一個大枕頭!江傲在旁看見,嘴抿的更緊了。

  「哦,原來是要去碧波島啊!我還以為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呢!」安心裝作不在意道:「兩位武功這麼高了,難道還貪圖獨孤寒留下的武功密籍?」

  又是激將法!劉鳳鳴深深望了一眼安心,這個小女孩可真不簡單,心機夠靈敏。以後千萬不能得罪她,否則誰知道她會玩出什麼花樣來整治自己!

  范文棠原本就是要去找獨孤寒比武的,現下竟被安心說成是貪圖那老烏龜的武功密籍,這一氣更是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也不細想便怒道:「老夫貪圖他的武功密籍?嘿嘿!小娃娃!你也太把老夫看得淺了!」

  果然是了。既然安心已然知曉了他們的確是要去碧波島,那麼,接下來的事情還有哪些是秘密?劉鳳鳴怪責地望了一眼范文棠便將事情源源本本告訴了安心。唯有那碧波島圖之事,細囑安心絕對不能洩露出去,否則,就算他們武功高明不怕別人來搶,卻也要被煩死。

  「廢話!你們現下住的是我的地盤,我要是將這事傳出去,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安心毫不客氣地指責道。

  安心語音剛落,在一旁悶了半天的司空極再也忍不住了接口道:「是啊!老子像是這麼蠢的人麼?」他見這些武林前輩說話都是一口一個「老夫」如何如何,忍不住就要「老子」如何如何了。

  安心見司空極粗魯,便瞪了他一眼。可方鄂又是個有樣學樣的人,反正安心瞪的又不是他,當下接道:「老子的確不是那麼蠢的人!」安心歎口氣,這兩活寶沒救了!只有慕容兄妹與方玄還算聽話懂事。

  雖然安心對於上回出海尋寶之事還心有餘悸,但這回卻有這幾個高手跟著一同去,想必行程上要安全的多。又因為獨孤寒的奇門遁甲之法是她能不能回到現代的關鍵,於是當下就開出了條件——找船、找水手都沒問題,一切包在她身上,可是條件卻是要帶上他們一塊去!

  「我們去找獨孤老兒比武,你去做啥?」范文棠不解道。

  安心白了他一眼道:「誰知曉這獨孤老兒是活著還是死了?若是活著,你們比武總也要有幾個人見證一下你打敗獨孤老兒的威風場面吧?否則你回來說是打敗了獨孤寒卻又有誰信?大家還都是認為你在吹牛呢!」這句話,范文棠聽了頗為順心,雖說他找獨孤寒比武不是為了要名震江湖,只是完成自己的一個心願,但能夠讓人瞧見自己是如何威風打敗獨孤寒的場面也確是大快人心啊!當下只顧撫著鬍子微笑卻忘了更有可能是讓人見證他被獨孤寒打得屁滾尿流。

  安心見他得意,也不理會,接著道:「若是這老兒死了,想必這一輩子總也積了些錢財吧?放在那裡是暴斂天物!還是我做做好事將它們都帶回來好了,免得它們在海外孤零零的蒙塵生銹。也說不定,還有些奇兵利器、護身寶甲什麼的,那就發啦!」安心一邊說,一邊眼裡閃爍著金錢的光亮,啊,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金金!

  眾人早見慣了安心時不時陷入金錢美夢的憧憬中邊想邊流口水,惟有盜俠兩聖還不太習慣,呆怔怔望著這個想錢想到滿臉癡呆的女人!怎麼一提到錢,完全就變了另一副模樣。

  說實在的,提及出海,安心還是很害怕,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就是這個意思了。可是她卻又不能將這害怕在別人面前表現出來,否則范文棠又要取笑她了。唯有卓然稍稍明白她非去不可的理由,不由有些替她擔心。要知道,這回去的可不是無人的荒島,而是私闖一個武林宿朽的地盤,還不知能不能善了。所以,卓然堅持要跟著去,哪怕安心百般反對勸說他身份重要,是丐幫的希望所在,不用跟著去冒這個險都無用。至於風塵三俠與慕容兄妹,安心就是堅決不同意他們跟著去了,理由是——這些傢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她這麼說他們,卻也無人敢反駁,雖然心下都不以為然,卻也知道安心說的都是實話。每一次,幾乎都只有添亂的份,何況他們現下的武功跟獨孤寒比起來,簡單就是雞蛋與石頭的區別。是以也不敢堅持要跟著去,唯有心下暗自發誓,要好好將武功練好,免得今後一直礙手礙腳。

  要出海也容易的很,兩個月後,盜俠雙聖與安心、卓然、江傲這幾人便已在船上了。有了碧波島的詳細地圖,並不需再去尋找,只要按著圖上所繪的方向前進便了,路上也沒有遇到什麼凶險。又過了一個多月,眾人終於雙腳踏上了實地,來到了這座被稱為碧波島的小島之上。

  這島與上回那荒島卻又不同。島邊的波濤碧清碧清,海水純淨非常,幾乎可以看見幾隻小蟹在沙洞裡鑽進鑽出。島旁沒有什麼嶙峋的礁石,就連起伏的波浪打在沙灘上都是柔緩的。沙灘是潔白的,踩下去猶如踏在地毯之上,舒服之極。島中密佈花樹,蜂飛蝶繞。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個世外仙境了。

  既然上了岸,安心自然要四處走走逛逛,這一個多月悶在船上都快憋死了。可是她剛剛向那些花樹林中走去,便被江傲抓住了手腕。

  安心疑惑道:「抓我做什麼?」這一個多月,幾人日日都要相對,倒也沒有了以前劍拔弩張的氣氛。但,江傲卻也很少與安心、卓然兩人說話。他最近沉默多了,總是靜靜地待在一旁不語。安心從來就摸不清江傲心中在想些什麼,以前不明白,現在仍然還是不明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對江傲的喜歡是不是也已變成了一種錯覺,是不是因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這個萬年不變的定律在左右她的思想,茫然啊茫然!也許對江傲的特別好感只是因為自己看不清他,在猜測揣摩的時候才會一點點陷入吧!

  「這島上都是按奇門遁甲之術來建造的,你這樣走過去,只怕就要被困在裡頭出不來了。」江傲淡淡道,面上沒有一絲喜怒之色。

  「那現下怎麼辦?站在這裡等老頭自己走出來迎客?萬一他死了,走出來的是一具骷髏怎麼辦?想嚇死我呀!」安心又開始絮絮叨叨。

  「圖上有破解之法吧?」卓然插口道。

  「那是自然!」范文棠得意一笑,從懷裡摸出至陰至陽珠道:「這島外部都是些簡易的陣法,這島圖上都有破解之法,中間才是最關鍵的九天陰陽輪轉陣,沒有這兩個寶貝憑我們對奇門遁甲的瞭解,壓根就進不去!要不老夫費這麼大心思讓傲兒去昊天教盜這玩意兒幹嘛。」

  江傲這才明白為什麼這兩個老傢伙非要他去大內盜回這兩顆珠子才準備上碧波島!好啊,讓他幾次以身犯險,卻還要將這珠子的用途瞞過不說!當下盯著范文棠,眼中放射出憤怒的光芒,瞪他!再瞪他!范文棠明白江傲那孤傲的性子,在他的眼光下也不禁有些瑟縮,不由嘿嘿乾笑了數聲,不再言語。

  劉鳳鳴見范文棠尷尬,便陪笑幾聲勸道:「還是先解了這些陣法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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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2 17:51:36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五章 白衣少年

  范文棠與劉鳳鳴兩人拿著張小地圖在前面林邊跳跳躍躍,時不時還這裡拍一下,那裡推一下,簡直就是手舞足蹈,憨態可掬。安心看得眼睛都直了,喃喃道:「這倆老頭還會跳大神?」

  卓然忍不住輕笑,明知他們是在化解陣法,可是那個樣子,真的很逗人。

  時間並不是很長,只過了片刻,盜俠雙聖便抹了抹額上的淚珠子招手示意安心他們過去了。

  「這樣就好了?」安心悠悠然走到近前,四下打量了一會,發現彷彿沒什麼變化。對於她來說,雖然這些神神秘秘的事情很有意思,但心裡卻不是很相信,若不是想要碰碰運氣,也不會不顧一切跑到這碧波島上來犯險。

  「當然!這圖上所載哪裡會有錯?」范文棠悶哼一聲道。

  「那也未必,你們那圖都老古董了,說不定人家哪天想要換個樣子改個陣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安心就是喜歡與這老兒頂嘴,看著他生氣的模樣便覺得有趣。

  范文棠這回對安心的反駁倒沒生氣,撓了撓腦袋喃喃道:「也對!不過方纔我們試過了,沒什麼不妥。」

  安心輕輕點點頭,見前方泥地上劃著一個正八邊形的太極八卦圖,乾、坤、震、巽、坎、離、艮、兌這八個卦象圍著兩條陰陽魚。安心雖然對這些玄學的東西不太瞭解,但這圖形還是能認出來的,轉頭探問道:「將那兩枚珠子放在陰陽魚的兩個點上?」

  「是。」范文棠這回一邊說著,一邊就想要上前去操作。劉鳳鳴跟在他後頭,兩人手裡各都拿著一枚珠子,這珠子,要同時放進陰陽魚中的圓點之上才行。

  「轟」的一聲震響,安心沒防備,只覺耳裡一陣疼痛,被震的有些暈眩。丫丫滴,這啥世界,兩枚小珠子挪個位子而已,也能跟放大炮一樣弄出這麼大動靜。隨著這聲巨響,太極八卦圖前密密碼碼的花樹竟自從旁挪動開來,露出一條羊腸小徑,遠遠地直通島內。

  安心滿頭黑線,這情形也太詭異些了吧!再看旁邊的幾人,也都矯舌瞪目,口不能語。俗話說,樹挪死,人挪活,這些樹居然還能自己跑個位置?再看地下泥土,也是乾淨平整瞧不出一絲異樣的地方來。難道眼前這一切,都是利用了視覺盲點造成的幻覺?奇門遁甲之術還真是神奇。

  未等幾人從驚異中清醒過來,就聽得一個清亮的聲音高聲道:「哪裡來的野人,竟敢直闖碧波島!」說著也不等眾人有所反應接著道:「將你們隨身的兵刃、物事都留下,快點退回去,還可饒你們一命!」

  安心抬頭定睛一瞧,原來卻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一身白衣,唇若塗脂,面如敷粉,眉清目秀的一塌糊塗。丫丫滴,不是吧,為啥又遇到一個人間絕色啊!這不是明擺著要讓安心自慚形穢麼?雖然絕色這個詞用來形容男人不太合適,可是面前這個少年,除了絕色之外還真沒有什麼言語可形容,安心不禁痛恨起自己詞彙貧乏起來。她在心裡默默念叨,丫丫滴,這少年比慕容修還要慕容修啊!慕容修夠女相了,但他身材高挺,嗓門洪亮,雖有女相卻還沒有脂粉之氣,可眼前這個少年,身高以安心這現代人的眼光看來也不過一米六五左右,作為男子,算是矮的了!何況就連聲音都是清脆婉轉,這樣一個妙人兒,居然是個男的!

  那少年見安心等人都只顧盯著他看,沒有一個人理會他的言語,不禁皺起了眉,叱道:「看什麼看!小心小爺挖了你們的眼珠子餵魚!」嘴裡說著,腳上卻還使勁跺了一下,明明就是女子發怒時嬌嗔的模樣。

  卓然是最先回過神來的,微微咳了一聲道:「我們冒昧但並無惡意,是來島上探訪獨孤前輩的,不知少俠可否通報一聲?」

  那少年瞟了卓然一眼,傲然道:「不行!你們既知自己冒昧,就不該再提這不情之請,小爺勸你們還是早些退回去的好!」說著,就去搶那地上的至陰至陽珠,身法靈動,顯然輕功不錯。

  盜俠雙聖雖也在發怔,但見有白影向身邊撲來,條件性反射就出掌襲去。安心等人見這兩個老兒出掌沉重,定以為那少年在他們掌下非死即傷,當下驚呼一聲「不可!」卻聽得范文棠微微「咦?」了一聲,就見那少年險險貼著兩人的掌緣避了過去。他顯然躲避的也極為不輕鬆,一張粉臉本就白嫩,此刻更是變得煞白,面上帶著驚疑不定的神色,站在一旁喘息不定。

  劉鳳鳴搖了搖頭道:「適才老夫鹵莽了,這可對不住了,好在沒傷了你。」說著,見那少年喘息漸定,又道:「老夫是獨孤寒故人,實是並無惡意,還請小哥通報一聲。」

  那少年神色不定,聽見說劉鳳鳴是獨孤寒故人,臉上猶疑了一陣,半晌道:「你們以老欺小,以多勝少,還說沒有惡意?還是請回去罷!」這兩個老頭武功高絕,要說是師傅的故人倒也相像,但師傅囑咐過,若是有人上島來尋,千萬不可一時心軟放了他們進來,否則引狼入室就悔之晚矣!

  「咦!小娃娃怎的這麼固執,以老夫的本事,難道還不能闖進去麼?讓你去通報一聲不過是為了敬重獨孤寒那老兒之意,你當真不去麼?」范文棠又忍不住要咆哮了。

  那少年瞧了瞧已被破解乾淨的陣法,知道憑自己之力已無法阻止他們闖島,但這個胖老兒說話令人生氣,不像瘦老兒那般和氣,心下不忿便只是冷哼了一聲不去理會,仍是守在路口不肯放行。

  安心見狀跟哄小孩似的笑瞇瞇道:「你別要理那胖得像老鼠的老兒,他說話一向那麼惹人厭的。我們當真沒有惡意,通融通融吧?」

  那少年一聞此言,正轉眼向范文棠面上瞧去,果然見他氣鼓鼓的鬍子翹著,活像一頭暴怒中的老鼠。只是這老鼠頗為肥大,這時聽了安心的話,臉都氣得黑了,強忍著沒有發作。那少年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又見安心和藹可親,當下道:「師傅不在,我放你們進去也是無益。」說著,又瞟了眼地上的至陰至陽珠道:「你們還是快走吧。不過這珠子得留下,否則這碧波島不就成了無人之境可由得你們亂闖了麼!」

  「不在?小娃娃你又騙誰來?這島四處都是茫茫大海,獨孤老兒不在島上還能飛到天上去訪仙會佛不成?」范文棠實在是不耐煩了,沉聲道:「老夫是來找獨孤寒比武的,讓他別躲在那烏龜殼裡不出來,否則,我就當是他怕了老夫了!」說罷,便是仰頭哈哈一陣大笑。

  「說了不在就不在!」那少年說完,轉身就要丟下眾人回去,他也知道自己是打不過這幾個人的,想要留下至陰至陽珠?憑什麼?當下只得想法子進去布些陣法困住他們。他知道自己師傅在武林中名頭極盛,想必這群人一時半會也不敢跟著進來。

  安心當下叫道:「小哥你且別走,我問你,獨孤寒是不是已經死了?」

  那少年回過身上,眼中閃過一絲怒芒,盯著安心不語。

  人長的漂亮果然是不管什麼時候都令人賞心悅目的,雖說那少年此時正在驚怒之中,但面上顏色卻亦是極為動人。他原本蒼白的臉上浮上了兩朵紅雲,更增嬌艷。安心見了他的神情,心裡更是篤定,只是笑吟吟望著他不語。

  「什麼?獨孤老兒死了?」范文棠聞言吃了一大驚,瞪圓了眼睛就望向那少年,要瞧他是怎生答話。

  終於,那少年忍不住問道:「你胡說!誰告訴你我師傅死了?」

  盜聖雙俠聞言心下一定。

  安心不答,只是望著他笑,像是不屑去揭穿他那幼稚的謊言。少年臉上的紅雲更甚了,張張嘴想要再斥責安心,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好。江傲與卓然一直站在一邊旁觀,此時見那少年如此模樣,卓然忍不住替他解圍道:「若是獨孤前輩未曾過世,想必現下他早已現身了。素聞獨孤前輩為人倨傲又極喜護短,哪裡會容得咱們為難少俠這許多時候?」眼見那少年一下子臉色又變,暗暗忍著笑又道:「放心,我們真的沒有惡意。若是獨孤前輩真的已不在這人世,可否容我等去拜祭一回?事後咱們立刻便走,絕不再打擾少俠。」

  這時,范文棠又吼道:「帶老夫去瞧瞧這老兒的墳墓!怎能沒等到老夫到來他就敢先死!老夫不信!」

  那少年目光在每個人臉上掃過,尤其是對著范文棠多瞧了兩眼,心裡暗自惱怒——我能說不行麼?你們都知道師傅已然死了,我若是說不行,只怕你們也要硬闖!罷了!當下歎口氣道:「隨我來吧!」

  安心正走在那少年身旁,見他一臉不忿之色,搭訕道:「不知小哥如何稱呼?」

  那少年腳下微頓,見問話的是安心,自己對她還有點好感,不忍駁了她面子,這才輕聲答道:「白玉堂。」

  這輕輕一句言語,聽在安心耳裡卻如雷慣耳——白玉堂!她腳下些微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好在身旁的卓然及時扶了她一把,江傲眼神一暗,卻仍是沉默不語,他這幾天一直沒有怎麼說話。

  「白玉堂——」安心念叨著,轉眼細瞧那少年,文文弱弱的樣子,難道就真是那個與展昭齊名的「錦毛鼠」?再轉眼向下望去,見他喉間一片平坦,更是吃了一大驚!老天!這個玩笑開大了吧!錦毛鼠白玉堂是個女子?難怪先前見她的模樣實在不像一個男人,可是——是個女子卻也太出乎安心的意料之外了。安心勉強嚥了口唾沫,強自鎮定下來,忍住自己想要去她身上捏捏摸摸來證實她身份的衝動,嘴裡不自在地「嘿嘿」笑了兩聲,笑得白玉堂毛骨聳然——這個女子也太大膽了吧,怎麼這樣盯住自己瞧著不放?要知道自己現下可是男裝,就算她很花癡,也不會誇張到這種程度吧!不禁臉上又是一陣變色,懷疑自己是不是引狼入室了。

  再走了一陣,就見一處飛瀑如龍般從一座山峰上直瀉而下,撞擊在峰下潭中嶙峋的山石之上,似碎珠唾玉,水花兒直濺出一丈有餘,被清風一吹,方纔如雨般四散開去。遠遠瞧來,迷濛一片,似煙似霧的水氣襯著四周的水秀山青,直如仙境一般。這瀑布左方山林之中隱著幾處茅舍,捨前一圍木籬笆,半池碧水,四周還星星落落地開滿了各色野花,雖不嬌艷卻也綻放得奼紫嫣紅甚是熱鬧。

  眾人乍在海島之上見此絕景,不覺心曠神怡,呼吸間也滿是山林、水霧的清新氣息,似欲飄然仙去。此刻眾人卻是誰也不敢說話,怕驚了這景,唯獨江傲,一時覺得胸中鬱結全消,激盪之時禁不住高聲長嘯,驚得林中鳥雀撲騰騰一陣亂飛,嘯音清亮悠揚,似稚鳳初嗥,在山林中迴盪一時便遠遠地傳將開去。

  白玉堂一聞這嘯聲,心裡卻更是驚疑不定——就連這少年,看來比自己大不了幾歲,都有如此功力,若他們不懷好意的話,自己可就危險了。

  卓然微然一笑,讚道:「真是仙景!哪裡想到這碧波島上竟有如此清幽絕俗的地方,令人俗慮全消,獨孤前輩可真是會選地方隱居。」

  安心更是已身墜其間不知是天上亦或是人間了,她「文人」性子發作,便想吟詩作對來抒發一下心內的感慨——在現代她念大學,又是中文系,好歹也算是個文人吧!可是偏偏卻只想起一首元曲,她也不介意,當下便哼唱道:「一個犛牛半塊田,收也憑天,荒也憑天。粗茶淡飯飽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布衣得暖勝絲綿,長也可穿,短也可穿。草舍茅屋有幾間,行也安然,待也安然。雨過天青駕小船,魚在一邊,酒在一邊。夜歸兒女話燈前,今也有言,古也有言。日上三竿我獨眠,誰是神仙,我是神仙。」

  眾人都習慣安心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性子了,對這恬淡天和的曲子雖也讚賞,無奈安心原本就唱歌走調,又是隨意亂哼哼著的,沒有一點樂意曲調,當下也不甚在意。唯那白玉堂卻又是多看了安心幾眼。她從小就住在這景致脫俗之處,更是養成了目下無塵的高潔心性,雖然言語行事還頗為單純幼稚,卻自許極高,品味極高,此時聽得安心哼出這般合她心意的曲兒,自是對她有刮目相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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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2 17:51:4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六章 奇門遁甲

  白玉堂帶著眾人繞到了茅屋之後的一個墳包前,墳上豎了塊木碑——碧波島主獨孤寒,簡簡單單七個字。白玉堂轉身望向眾人冷冷道:「這裡就是我師傅的墳前了!」話語裡帶著一份難以抑制的傷感。

  盜俠雙聖身軀一震,明顯是深受打擊。他們一直以為獨孤寒武藝高強,沒這麼容易就死了的,誰知道辛辛苦苦找到碧波島上,卻只能見到他的埋骨之處。以前那個威風凜凜,神氣十足的老傢伙,現下居然孤零零的睡在這小島之上,帶著他一身的榮耀與驕傲,就這麼去了。

  范文棠呆立半晌,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瘋狂地撲身而上,雙手成爪,用力地刨著墳上的泥土,口裡吼道:「老夫不信!獨孤寒,你給我出來!十幾年前的帳就這麼算了麼!」

  白玉堂又驚又怒,氣得滿臉通紅道:「老瘋子!你做什麼刨我師傅的墳!快停手!」一面說著,一面就要上前去將范文棠拉開。可是她力薄勢單,又怎能強的過這個半瘋狂中的范文棠,直扯得力竭也未能將這老兒拖開半分。而劉鳳鳴早已在獨孤寒的墳前站得癡了過去,面上慢慢淌下兩行熱淚——這個生前唯一的對手也走了,人世是多麼孤單,一生到頭也不過就這麼短短百年。

  白玉堂見這兩個老兒一瘋一癡,卻又實在無力去阻止范文棠刨土挖墳,不禁將求助的目光對向了安心等人。

  安心心裡雖也有失望,但原本她的希望就那麼渺茫,是以也並不太在乎,微微一笑,上前拍了拍范文棠的肩膀道:「你刨他出來做什麼?難道還想跟骷髏架子打上一架不成?」

  范文棠怒吼道:「生要見人,就算死了,老夫也要見屍!老夫不信這個老混蛋這麼容易就死了,一定又是假裝來騙人的!」

  安心搖搖頭,淡然道:「死了就是死了,不過化為白骨,千百年之後,連白骨也無可尋覓之處。你死了,也是一樣的,又哪裡還有什麼恩怨情仇?這麼執著,為的又是什麼?停手吧!」

  「死?老夫現下還沒死,自然是想做什麼便做什麼!」范文棠口裡說著,手下卻毫不停留,繼續向下掘去。

  安心無奈,這老兒怎的這麼固執,但憑著她的功夫,想要阻止范文棠卻也是休想。正要開口,一旁的卓然已明白了她的意思,掌中竹棒一轉,就疾向范文棠週身的穴道點去。范文棠驚怒交集,剛站起身來避過,就覺得身子一震,被江傲點中了穴道。本來以他的武功,又怎會讓這兩個後輩制住,只是一來失望和悲痛的情緒左右了他的思想,二來江傲偷襲卻也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以如此輕巧就被江傲點中了穴道,不由地張口怒叫:「臭小子!放開老夫!你居然敢對師傅不敬!」

  江傲望著他笑笑,也不言語。范文棠又破口大罵了小半個時辰,只覺心裡鬱結漸消,這才頹然呆立。劉鳳鳴也已清醒了過來,微微一笑上前拍開范文棠的穴道,道聲:「走罷!」

  「就這麼走了?」范文棠不甘,可是不甘又能如何?

  「我現下才明白,原來我們一直執著的事情壓根不值得掛念這麼多年。敗又如何?勝又如何?反正你我都也是將要入土之人了!」劉鳳鳴說著長歎一聲,背手仰天怔仲。

  范文棠還是不太樂意,卻也已沒了法子,歎道:「走罷!」

  「慢著!你們的心事已了,我的心事可還沒了!」安心出言道。她在一旁看著這兩個老兒對答,早都已經不耐煩了。

  「你有什麼心事?不就是記掛著那些金銀珠寶麼?現下這裡可是有主人的!」范文棠冷哼一聲,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老是要出言與安心作對,反正這個小娃娃也成天與他過不去。

  「金銀珠寶?」安心嗤笑一聲,那才不是她真正的目的呢!當下望著白玉堂懇求道:「可否借個地方說話?」

  白玉堂見這夥人的確是來找獨孤寒,並無別的惡意,雖然那胖老頭差點掘了自己師傅的墳,卻也算沒再惹出什麼事來,見安心如此說,便緩緩點了點頭。

  一間茅屋之內只有安心與白玉堂兩人,其他人,都被趕到別的屋裡去休息了。卓然與江傲都沒有多問,只是江傲一直是板著他那張面孔,冷漠之極。

  一室靜默。

  「你有什麼事?」白玉堂忍不住先開口問道。

  「我——」安心猶豫著這事該怎麼開口,沉吟了半晌,這才將來意細訴。

  「你要我擺個陣法助你的靈魂去別的年代?」白玉堂驚呼一聲,這怎麼可能!簡直聞所未聞!

  「做不到?」安心失望之極,當下又問道:「那奇門遁甲之法有何功能?」

  「當然做不到!」白玉堂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絕,至於問她奇門遁甲有何功能,這倒是張口即來——「奇門遁甲是易學中衍生出來的一個占測術法。」

  「只怕未必吧!」安心用腳指頭想也知道白玉堂言猶未盡,當下問道:「既然只是占測術法,那獨孤前輩又如何能在碧波島外圍布下這許多亂人眼目的陣法?」

  白玉堂頓時噎住,半晌方道:「陣法只是奇門遁甲的一小部分而已,卻也沒你說的那麼神奇啊!怎麼可能傳送人的靈魂呢?最多只是將人困在一個小陣法之中找不到出來的路罷了。你若是進了陣去,可以見到陣中道路條條,哪條都能走,卻哪條也走不通,我在陣外,卻能看見你只是站在一小處地方來回打轉而已。這就是陣法的妙用了。」

  「就是視覺欺騙羅?」安心想了半日方道。

  「視覺欺騙?」白玉堂雖不是很明白這個詞是什麼意思,但依著字面意思來理解,卻也能明白幾分,當下點了點頭道:「大概就是如此。」

  安心以手輕叩著桌面道:「不對!若是我進陣去能見到道路條條,卻也不是簡單的視覺欺騙能做到的吧?這裡頭應該還有時空交替的作用。既然有時空交替的作用存在,又為何不能進一步突破時空呢?」

  白玉堂聽安心在一旁自說自話,自己卻一句也聽不懂,不覺茫茫然不知所措,跟著獨孤寒學了這麼久的奇門遁甲,還沒聽到過如此怪異的理論,當下只是望著安心不知要怎麼開口。

  安心也不管白玉堂是否聽得懂,自顧自繼續在那裡喋喋不休道:「總而言之,奇門遁甲就是具體時間具體方位萬物的流變規律並構成的吉凶環境,由時間、空間配合而生之的差異,但若是僅僅只用來佔測未免太可惜了吧?可以好好利用這製造出來的吉凶環境呀!你說為什麼不行?為什麼不能用陣法將靈魂送去別的年代呢?」她一番話強詞奪理,明明對奇門遁甲一知半解,連最簡單的陣也破不了,卻偏偏說的頭頭是道,令人無從反駁。不對,不是無從反駁,是壓根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又從何駁起?

  白玉堂滿頭黑線,這女子是在給她講課麼?她一個詞也聽不懂,什麼並構、流變,聽得簡直快要昏迷過去,當下只得心虛地喃喃道:「我再去翻翻師傅留下的書,找找有沒有法子好了。」

  「好啊!好啊!」安心一激動,直接就拽住了白玉堂的手,兩眼直冒火花,花癡得有夠水準。

  白玉堂驚了一跳,不知安心早已識穿了她的女子身份,頓時尷尬立在當地,這時正好卓然與江傲進來,見到兩人如此模樣,卓然只是促狹一笑,江傲卻是被妒忌蒙蔽了聰明的頭腦盯著那兩雙雪白的手,不知心下在想些什麼。

  接下來的日子裡,白玉堂倒是弄清楚了安心為何想要以靈魂去到別的年代的原因,聽起她說的穿越過程,倒真有些像是奇門陣法所產生的效果,既然別人能做到,為何自己做不到?念及至此,白玉堂只覺信心滿滿,定要找出法子來,不能讓別人小瞧了碧波島主的嫡傳弟子。

  島上風景優美,飲食也不缺少,雖然每日只有簡單的菜蔬和海魚為餐,卻也滋味甘甜鮮美。只是日子太過悠長,白玉堂待得習慣了,自從獨孤寒逝去之後,一直是她一個人待在這小島之中,如今又來了這些人,在她覺來已經很熱鬧了。安心卻從釣魚、狩獵、撿貝殼與堆沙人的樂趣中解脫了出來,堪堪過了沒多久就開始嚷起無聊來了,說是早知獨孤老頭死了,當初就該把那些個狐朋狗友都帶到島上來,現下只有冷清清的這幾人,一點意思也沒有。卓然與劉鳳鳴一向寡言,兩人倒是經常湊在一處對坐半日,瞧著劉鳳鳴望向卓然的欣賞目光,便知道他傳了卓然不少武藝,可說是令卓然受益非淺。江傲死死憋緊了嘴,反正不到萬不得已便絕不開口說話,范文棠雖然奇怪自己徒弟性子的轉變,但他現在唯一的樂趣也只有放在與安心鬥嘴上了,雖然十次有九次是以失敗告終,被安心駁的面色鐵青,言語混亂,卻還樂此不疲。

  安心當然沒有耐性等著白玉堂將那莫名奇妙的陣法研究出來,誰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成功呢?也許一輩子也不成呢!是以勉強忍了一個多月,便決定要先行回去了。其餘幾人在此也沒別的事情,都是為了等她,自然沒人反對。唯有白玉堂想都不想便一口回絕道:「不行!你走了,若是這陣法研究出來了,我上哪找你試陣去?」她自小就研究這些奇門遁甲,自然對之有極大的興趣,現下既然能有這樣一個奇妙的陣法,不研究出來怎麼能行?她會連吃睡都不安穩的,但,若是安心走了,又讓她上哪去試驗自己的陣法到底是成功不成功呢?總不能自己以身試陣吧!她對安心所說的那什麼穿越可一點都不感冒。

  「咦?當時你不是趕著我們走麼?現下我們要走了,你卻又不許。」安心說著,促狹地望著白玉堂扭捏道:「你不會是捨不得我吧?」

  一句話驚倒眾人,范文棠正在喝茶,滿口的茶水忍不住頓時就噴了出來,安心堪堪避過,不滿道:「怎麼?你有意見?」白玉堂更是奇窘無比,哪裡想到安心膽大到居然當眾「調戲」自己,儘管她知道自己是女身,可別人可不知道啊!安心難道——難道還會喜歡自己不成?一念之下更是羞怒交集,喝道:「你再胡說我就不幫你布這勞什子的陣法了!」這句話比什麼言語都更為有力,安心不得不屈服在白玉堂的「淫威」之下,委屈地嘟著嘴準備閃人也。

  「哎!我說了你不許走,要走讓他們走好了!」白玉堂還在考慮試陣的事情。

  「孤男寡女成何體統?」安心眼睛向上一翻,故意不去瞧白玉堂。江傲的臉更黑了,但自己算什麼?連說話的地位與資格都沒有,現下他算是體會到前些日子安心所受到的苦楚了。

  「那就都別走,等我將這陣法列出來。」白玉堂氣道。

  「這樣吧!」安心笑吟吟道:「你跟我們一同回去,去那個山洞裡瞧瞧有沒有什麼奧秘吧?也許會有幫助哦!總比你在這裡悶頭翻書強吧?」安心雖然不知道宋朝這時候到底有沒有這山洞,即使有,神農架一帶也該是片原始森林,要進去可有很大的難度。好在那山洞位置也不是太深入,倒是可以憑著記憶去尋尋看,只是,憑自己這可怖的方向感能不能找到就又是一個問題了。

  白玉堂當下猶豫了一陣,心內對外邊世界的好奇佔了上風,點了點頭道:「那我去收拾一些東西,你們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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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2 17:51:59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七章 又見惡少

  天聖七年,初夏。

  白玉堂跟著安心等人來到東京已經不少日子了,雖然時常也埋頭在房中研究那奇門遁甲,可是多半時間卻泡在大街小巷裡亂逛。安心知道她在那碧波島上悶了幾年,現下出來見了這陸離光怪的世界,若是不想開開眼界才是奇怪呢。是以倒也不催她,這種事情催也沒用,讓她自己慢慢想吧,至於神農架,現下是沒有時間去的了。安心這段日子忙的頭昏眼花,就是為了在東京城裡多開些店舖子賺銀子花。雖有蘭汀和慕容雪幫著,要她操勞的地方卻也太多。至於那些男人,全都讓她打發去練武了,免得擋在面前礙眼。

  這天難得清閒,安心呷著百合蓮子湯在那裡對查帳目,明顯見身旁的蘭汀心不在焉,便道:「怎麼?你家公公婆婆膽敢欺負你不成?怎麼鎮日里長噓短歎?」

  蘭汀臉一紅,裝作沒有聽見,勉強定下心來去看那帳本,帳本與宋時的不同,上面密密碼碼全是阿拉伯數字,這個,自然又是安心教的了,方便查看。

  「哼!不說就不說,了不起麼?你不說我也知道!」安心得意一笑,放下帳本道。

  蘭汀一驚,道:「你知道?」

  「不就是為了你那好夫君在登聞鼓院上書之事麼?你怕他禍從口出!」安心伸了個懶腰懶洋洋道。

  蘭汀急忙點點頭道:「皇——趙爺告訴你的?」

  「是啊!」安心漫不經心道:「你放心好了,雖然這小子現下還未親政,但太后也不是不講事理之人,舜欽上的那論疏不過是談了幾點朝政缺失,不會惹下什麼禍的。」說完倒是想起太后最近還真沒有派人來找她麻煩,算是言而有信吧。

  蘭汀聽了心下略定,總算能露出個笑臉將心思都放到帳冊之上,安心瞧著她那甜蜜的模樣,暗自感歎。

  這邊兩人正閒敘著,白玉堂手裡托著個梅紅匣子便走了進來,滿臉惱怒之色,倒不知哪個不開眼的惹了她。

  「怎麼?出去逛逛倒逛出一肚子氣來?」安心好笑的望著這個一身白衣的傢伙,怎麼能有人如此嗜白呢?這可是最不耐髒的顏色,稍稍一沾污,就不好看了。一般人也沒那氣質配不得,偏偏她穿著,倒十分順眼好看。蘭汀在一旁坐著不語,安心沒告訴過她白玉堂其實是個女子,既然人家喜歡男裝,又何必非要揭穿她。

  「哼!」白玉堂怒哼一聲坐了下來,將手裡的梅紅匣子擱在了桌上。她倒也不客氣,拿起安心的百合蓮子湯就飲,看得安心和蘭汀直在那裡發呆,這個人不會是氣傻了吧!

  安心伸手取過那梅紅匣子,打開一看,裡面盛的是香料,一股異香撲鼻而來,奇道:「這是什麼?」

  蘭汀探頭一瞧,笑道:「是紫蘇、菖蒲、木瓜,茸切之後以香藥相和而成的,是了,我都要忘了,明日正是端午!」說著,旋即站起身來道:「我得回去安排安排。」

  安心擺擺手道:「去吧去吧!」心下歎道,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說走就走。安心呻吟一聲,望著這一桌子的帳本,自己一個人要看到什麼時候啊!算了,不看了,一會都推給慕容雪得了。想著,站起身來向著白玉堂道:「你還真是逛傻了啊!既然生氣,以後就別出去了,乖乖去研究奇門陣法去。」安心實在是想不通會有誰敢得罪了白玉堂,這位大小姐脾氣可比自己大多了,一言不合就撥劍相向,以她的武功,略差點的還真在她手下討不了好去。上回司空極多瞧了她幾眼,就被她追著打,嚇得直呼——還好白玉堂不是女子,否則指定嫁不出去。可惜,他忙著逃命沒有瞧見,白玉堂那俏臉變得青白,氣的連牙都差點咬碎了。

  見白玉堂不理會自己,安心笑道:「本小姐興致好!要出去採辦端午節物事了,你去不去呀?」見白玉堂還是不理她,估計是被人給氣傻了,當下只作沒看見,「輕移蓮步」飄飄然就要走出去。才走到門外,就見白玉堂亦步亦趨地跟了上來,安心不由笑了——這傢伙還真像是小孩子,聽到出去玩,哪怕剛生了氣回來也定要再跟著出門。安心又哪裡知道,白玉堂身上沒多少銀子,就算是有,有些小玩意兒她扮作女子模樣也不好意思去買,倒是跟著安心這位百無禁忌的小富婆才玩的愜意暢快。

  帶上了慕容雪和方玄,四人一塊出了門。女人們逛街自然要帶上一個男子,那是移動儲物櫃,隨身攜帶,方便輕鬆。安心挽著慕容雪在大街上漫步,遙遙望去倒也像是兩位窈窕淑女,但,若是有人想要君子好逑一下,站在她們身後的白玉堂和方玄可不是好惹的——一個冷面男,一個羅煞女。

  東京城內一派繁華,巷陌路口,橋門市井多有小販在販賣著各色時新果子,金杏、小瑤李子、紅菱、沙角兒、藥木瓜、水木瓜、冰雪、閔水荔枝膏多不盛數,都撐著青布傘當街排列床凳堆垛整齊,吆喝聲兒此起彼伏。許多吃食安心與白玉堂兩人甚至叫不上名兒來,只知道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俱都噴香撲鼻。

  這兩人,一個是忙著賺錢,一個是自小身處孤島,難得出來逛逛,此時哪裡還顧及什麼臉面形象,一路吃將過去。有了安心陪著,白玉堂頓時就吃的眉花眼笑連生氣都忘了。安心手裡抓著一串熟林檎看著白玉堂在那裡消滅一碗細索涼粉,吃得面上都沾滿了調料,破壞了她絕俗的外表。倒是慕容雪與方玄,只是看著,並不同來大快朵頤。慕容雪也就罷了,女孩兒家面皮薄,可以原諒,可是方玄也只站在那裡冷冷的看,就看得安心渾身不自在了。早知道就不帶這個煞風景的傢伙出來了,要是換了慕容修,沒準還得跟她們搶著吃呢!

  正是節前,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眾多,面上都帶著些過節的喜色,手裡多少都拿著些百索艾花、銀樣鼓兒花、花巧畫扇和粽子等物,更有打酒提肉喝得醉熏熏滿面油光的大漢和挎著菜籃身著布衣低頭嬌怯的小家碧玉。四人擠在人群裡沒半日,就熱的渾身冒汗。是誰形容女子玉骨冰肌,清涼無汗的?安心熱的都開始焦躁起來,心裡不住咒罵古人亂用形容詞。就連大美人兒慕容雪,都熱的鼻尖冒出了細汗。可她卻沒想人家形容的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安心又有哪點像?

  好容易擠到人少的地方,前面正有一座茶樓,當下也沒人猶豫,都想著找個地方喝杯茶,歇歇腳。方玄更是有這種強烈的需要,因為他已經大包小包的抱了滿懷的東西,遠遠看來活像一隻大笨熊跟在別人後頭搖搖晃晃,此時他正不滿地瞥著白玉堂——難道人長的比他漂亮就能夠得到優待?沒天理呀!沒天理!

  進得茶樓,見人還不少,甚是熱鬧,茶博士早已迎上前來。幾人都要的點茶,唯有安心,一向只飲泡茶。

  此時安心正有趣地盯著那茶博士手提銅壺開水,對準茶碗連沖三次,滴水不漏,不由贊起好來。要知道那銅壺是很大的,茶碗卻甚淺,能夠將茶泡到如此滿而不溢,當真是要花不少功夫才能練得的。

  那茶博士見安心讚好,慇勤的臉上不由又推了幾分笑,湊趣道:「姑娘可有所不知,這可是小人祖傳的倒茶秘法,俗稱『鳳凰三點頭』。不是小人誇口,這手藝,附近茶樓裡獨此一份!」

  安心聞言不由「撲哧」一笑,倒茶還有祖傳秘法?那他們家豈不是代代都當茶博士?深覺此人有點意思,當下賞了他五十枚銅子,喜得那茶博士歡天喜地連連謝過才去。自然,收了錢後對這桌的茶水照料的更是分外周到。

  茶樓裡自然有說書的先生與賣唱的女子。安心等人進的是雅座,比外間幽靜許多,聽唱正好。於是便吩咐茶博士找個唱曲的姑娘來。

  這賣唱女子生的倒也有幾分顏色,十六七歲年紀,穿著樸素的青布衣裙,手裡執一把琵琶。她身後跟著的,興許是她爺爺吧,滿面蒼桑的皺紋,看起來苦巴巴的模樣,只拿著一把竹笛,顫顫巍巍跟著進來了。

  「小女子蓮香特來侍候,不知各位姑娘少爺們可有喜歡聽的曲兒?」那賣唱女子施了個禮,輕聲道。聲音倒也婉轉嬌嫩。

  安心隨意道:「就撿你拿手的唱吧!」實在是她也不知道哪首曲子好聽。

  蓮香點了點頭,側坐在椅上就撥弄起了琵琶,卻是一首清平調——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聲音雖低,但襯著時有若無的琵琶聲倒也分外別緻,待到唱完三首詩句,安心已忍不住叫起好來。

  那蓮香低聲謝過,再要撥弄琵琶繼續唱下去時,安心已止住她道:「你且歇一會,可否勞煩老伯吹一曲?」眾樂器中,安心只會笛子這一種,自然想要聽聽宋時的笛聲有什麼獨特之妙。

  蓮香一怔,從來沒有人這麼客氣與他們說話過,當下有些不習慣,轉頭目視自己的爺爺。那老兒誠惶誠恐,自然已領命將笛子湊到了嘴邊,一縷笛音溢出,高亢激昂。雖然月下聞笛是一種意境,但此時茶香滿室,眾人都靜聞笛音不語,也有一種偷得浮生半日閒的境況。

  安心正毫無端莊模樣地趴在桌上隨著笛音擊節讚賞,此時房門「碰」的一聲被人踢了開來,一個身著錦袍的胖大男子身後跟著幾個幫閒的闖了進來,喝道:「好啊!本少爺花錢叫你來唱卻推三阻四,別人叫你來唱就心甘情願,難道本少爺的銀子就比別人的不值錢?」

  方玄和白玉堂早都站了起來,冷笑的看著這個倒運的公子爺,撞到他倆手下,不是倒運又是什麼?只可惜這男子還未意識到自身的危險,還在那裡擺著威風,想要上前去將蓮香摟到懷中。安心看得兩眼放光——惡少!又見惡少!心裡邪惡地笑著,想著有沒有新鮮的法兒處置這幾個眼睛長到額角之上的傢伙。

  蓮香自然是毫無意外地驚叫一聲,滿臉惶恐,將求助的目光對向了安心幾人。那老兒直直跪到那胖大男子面前扯著他的褲腳低聲求饒。惡少哪裡耐煩與這老兒糾纏,練得熟了的「無影腳」就要踹上去,這時,才驚恐的發現腳剛抬起來,便不能動了,只能以金雞獨立的姿勢搖搖晃晃立在當地。

  「怎麼?到我這裡來抓人也不跟我這主人打聲招呼麼?」安心華麗麗地開了口,笑得一臉純真。

  那惡少抬眼看到安心,只覺眼前一亮,這女子可比那賣唱的蓮香要漂亮多了,再待看到慕容雪,眼珠子都轉不動了,呆在那裡露出了白癡般的笑容,只差沒有流口水了。

  誰知正看著,雙眼一陣刺痛,當下眼淚就嘩啦啦淌了下來。看別人還不打緊,看慕容雪?方玄不發威難道還躲在牆角當病貓?那惡少痛的嘶聲大叫道:「媽的!蠢貨!一群蠢貨!看他們欺負你家爺,怎的不上去打?」一語提醒了那幾個看美人俊少看成雕像的幫閒,各都大吼一聲就要衝上前來。那惡少又嚷道:「快!來一個扶著我!我現下瞧不見了,站不穩。」眾幫閒正在猶豫之中,已被白玉棠一劍一個給放倒了,倒也沒刺著要害,只是鮮血不停地流淌,嚇得他們驚聲呼痛,還有一個也許是蠢到了家,甚至還敢在那裡挑釁威脅安心等人。

  「什麼!你說你們家老爺是戶部副使王嘉?」安心露出一臉驚喜的表情,激動的就差點要上去握住那惡少的手連連搖晃了。看得方玄等人一陣惡寒。安心怎麼了?就算是見到了趙禎也從來沒有這麼激動過,難道這個戶部副使王嘉還有什麼來歷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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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薈萃一堂

  那惡少眼睛雖然還痛得睜不開,安心話語裡的驚喜卻還聽得出來,當下將滿心的恐懼化作了趾高氣揚,嘿嘿冷笑道:「那是自然!你們得罪了本少爺,還不快磕頭求饒嗎?不過,死罪可免活罪卻難逃,除非——」當下淫蕩地笑了兩聲道:「除非你們這兩個小娘子陪本少爺幾晚,也許本少爺一高興,就饒過你們了!」

  這一番話聽得方玄等人都差點忍不住想割了他的舌頭去,卻見安心站在那裡兩眼放光,也不知她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一時猜測住了。

  安心激動地道:「戶部副使王嘉!戶部副使王嘉啊!」說著,一抬手,狠狠地抽了那惡少一個耳光道:「丫丫滴!戶部副使王嘉怎麼了?東晉那個寫《拾遺記》的王嘉來了也許我還給他幾分面子,就你?」說著反手又抽了那惡少一個耳光接著道:「抬出王安石來都沒有用!你爹不是什麼戶部副使麼?好啊!小小的戶部副使沒什麼權,不過錢倒是很多!」說著,笑嘻嘻瞧著地上躺著的那幾個幫閒,踢了踢其中一人道:「你們,去一個回家報信,叫你們家王嘉給我拿一萬兩銀子來贖人,否則就等著給這頭肥豬收屍吧!」邊說邊拍了拍手,輕哼道:「倒髒了我的手!」

  眾人被這突然的變化都驚得呆住了,蓮香與她爺爺更是渾身微微打顫,只有白玉堂悠悠閒閒坐了下來繼續喝茶,面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不過,安心說的那個啥王安石,還真沒有人聽說過,怪不得別人,只能怪安心歷史學的太差,壓根不記得王安石此刻還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屁孩,想要抬出這個名人來震赫一下的盤算落了空。

  那惡少被安心抽了兩巴掌,直打得他頭腦發昏,別說反抗了,就連反應都還沒反應過來,不曉得這個前一刻還歡喜驚叫的女子,怎的後一刻就當即翻了臉。那幾個幫閒也不敢違抗安心的命令,生死都已經捏在了人家手裡,肯放一個回去報信那是再好也沒有了,當下就有一個受傷輕了些的幫閒連滾帶爬地出去了。隨後,茶館掌櫃的帶著茶博士也進來了,這麼大動靜,他怎麼可能沒有聽到?生意人講究的是和氣生財,掌櫃早就知道這個惡少的來頭,自己惹不起,只得幫著他向安心等人討情。

  「冤有頭債有主,掌櫃的,這事不會連累到你,你就別擔心了。」安心半是安慰半是強硬地將他們轟了出去,又摸出一張五十兩的交子交給那賣唱的老兒道:「老人家,帶著你孫女找個僻靜地方做點小生意謀生吧。」

  那賣唱老兒忍不住熱淚盈眶,膝下一軟,就又要給安心磕頭道謝。誰不知道賣唱難?有幾分姿色的女子賣唱更難!雖然生意會好些,但又有哪個不會被富家少爺們調戲的?調戲還是輕的,更有如這惡少般不講理要強佔了人家身子的,那是有苦也無處訴啊!

  安心連忙扶住那老兒,輕聲勸慰著他們去了,蓮香出門的時候,還回過頭來瞧了安心半晌,眼裡明顯帶著份擔憂。安心笑道:「你們快去吧,我這裡不會有事的。」蓮香聞言又深深看了安心一眼,彷彿要將她的音容樣貌都銘刻在心上,緩緩施了個禮,毅然跟著爺爺出去了。

  這時眾人才發現外邊站著幾個年青士子,都好奇地向著房內張望,目光落到慕容雪與白玉堂臉上的時候,雖然也露出了驚艷的表情,卻沒有那般不堪的猥褻舉止。安心眼睛咕嚕一轉,施了個禮向他們道:「不知各位可有何指教?」

  那幾個士子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都不知要怎生回答才好,內中有一個相貌平凡但滿臉書卷之氣的士子站出來回了個禮朗聲道:「適才我等正在間壁喝茶閒話,聽見這裡爭吵打鬧是以一時好奇出來瞧住了,還請見諒。」

  安心見他氣度沉穩,言辭不俗,一時捉弄心起笑吟吟道:「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我見幾位也像是尊孔重道之人,怎的學那起市井之人喜聞八卦呢!」

  那士子微微一笑道:「姑娘聰敏,不知為何不將下面兩句也一併說了出來以教我等呢?」

  安心一怔,丫丫滴,下面兩句可是「非禮勿言,非禮勿動」,想著不由得滿臉推笑道:「說出來,我不是罵我自己麼?如今只斷章 取義罷了!」接著又慚愧道:「各位勿怪!適才見幾位氣度不凡,難免起了試探之心,想在嘴皮子上沾點便宜,沒曾想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說著連連搖頭輕歎道:「各位都請進來坐下一敘吧!」

  那幾個士子見房內亂成一片,地下血跡斑斑,幾個幫閒躺在那裡呻吟不斷,那個惡少卻也苦著臉靠牆微微發抖,是以都猶豫了一陣,不知要不要進來。還是先前說話的那個士子,毫不介意的就邁步跨進了房中,餘人才都跟著進來了。

  茶博士再進來加茶碗沖水的時候也沒有了先前的活潑笑臉,雖然也還笑著,卻比哭還難看。安心也不介意,笑吟吟望著他,看得他忍不住有點哆嗦起來,拿手的「鳳凰三點頭」也衝出了不少水到桌上。

  一時冷場,眾人都不知怎麼開口才好,只有安心與白玉堂兩個,才不管別人在想些什麼,自顧自拈著桌上的茶食悠閒閒的吃著。慕容雪在一旁低著頭喝茶,方玄也已然坐下,只是冷颼颼的目光看得每個人都覺得有些陰寒起來。

  那士子微咳一聲打破了沉寂,沉著聲道:「在下姓王,字常甫,不知各位如何稱呼?」

  安心一笑道:「原來是常甫兄!久仰久仰!」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久仰些什麼,壓根不認識這個人!聽都沒聽過!但,電視小說上不都是這麼說的麼?照搬來用用總沒有錯吧?當下接著介紹了眾人,方才指著自己道:「姓安,名心,無字!」

  然後屋裡響起了一片「虛偽」的久仰之聲,各人都在那裡自報家門。安心沒啥反應,反正都不認識,只是在那裡瞇著眼笑,可是當她聽到一個姓文字寬夫的人時,眉頭皺了下,但想不起是誰,也許是個名人吧。再等她聽到一人複姓歐陽字永叔的時候,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不可思識的望著這個二十有餘,溫文儒雅的青年。《醉翁亭記》可是她背的滾瓜爛熟的,要是連歐陽修都不認識,那安心這個文科生就白當了!

  這一回,安心的「久仰」可是說的發自肺腑,衷心膜拜,只是當著這許多人,不好意思表現的太過明顯,只是饒有興趣地纏著歐陽修問這問那。

  先前的王常甫坐在那裡悶聲了半晌,彷彿在思索什麼難疑,後來實在忍不住了,不由道:「在下有一唐突之問,還請姑娘不要見怪。」

  安心正在盯著歐陽修發花癡,當下漫不經心道:「請說!請說!」

  王常甫又咳了一聲,尷尬開口道:「先前姑娘訓斥那王大人的公子,在下曾聽姑娘提起王安石之名,不知姑娘可認得他?」

  「哦!王安石那個書獃啊?」眾人聽她如此稱呼王安石,只當她是認得了,雖然他們也不明白王安石是誰,常甫怎會提及,個中有幾個想起王常甫名諱的,才稍稍有些恍然,當下凝神傾聽。誰知安心一轉口道:「我不認得!」

  慕容雪見安心那好玩的模樣忍不住「撲哧」一笑,連忙掩住了口。

  王常甫咳的更厲害了,安心轉頭奇怪地望著他道:「常甫兄可是傷風感冒了?怎的咳的這般厲害?要不讓我替你瞧瞧脈吧?我的醫術雖說及不上扁鵲、華佗,但醫治一點小病還是可以的。」

  王常甫急忙掩飾道:「不用不用!有勞姑娘費心了,在下身子好的很,沒什麼事。只是先前聽姑娘提及王安石的名字——不瞞姑娘,在下有一弱弟,年方九歲,正是姓王名安石。」

  「嗯嗯!嗯?」安心正心不在焉聽著,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啊!王安石是他弟弟,那他是誰?想著,便張口道:「那你叫王安什麼?」

  安心這話唐突之極,眾人一時都愕然了,王常甫又想咳嗽以掩飾自己的窘態,可是想起安心剛才要替他把脈的話,又把咳嗽給嚥了回去,吭坑吃吃了半天,方道:「在下王安仁。」

  王安仁啊?安心偏頭想了想,實在沒啥大印象。中國五千年歷史,有名的人兒太多了,沒有千萬也有個百萬,哪裡能都一一記得。這時安心不禁有些後悔起來——早知道要穿越,以前就該讀歷史呀!在古代當個未卜先知的神仙可有多爽快,現下是來不及了!當下想起王安仁是王安石的哥哥,便仍是笑臉迎人道:「如雷慣耳!如雷慣耳!」再看看王安仁,不過二十左右的模樣,想必王安石就更是個小屁孩兒了,安心收斂了下自己「饞涎」歷史名人的醜態,端正了坐姿。

  正在眾人相互吹捧之時,「登登登」一群人上樓的的腳步聲打斷了安心接下來將要針對歐陽修與王安仁的長篇大論,安心頗為不悅地向著門邊望去,就見一個留著山羊鬍子的官員領著一群兵丁氣勢洶洶的闖了進來。

  那官員正是戶部副使王嘉了。他一進門就見自己的兒子被打的面頰高腫,抬著一條腿兒靠在牆邊,兩眼紅紅的還在不停流眼淚,心裡這一急,就直衝上來摟住那惡少道:「兒啊!你沒事吧?」王嘉當然急,他家三代單傳就這一根獨苗,是以平日裡慣的這惡少囂張跋扈,橫行霸道,做下了不少壞事卻沒人敢教訓他。這回撞到安心手裡,就算是他倒了霉了。

  那惡少早就被嚇的呆了,連呼救都不會、不敢了,這時見他爹爹進來,居然「哇」的一聲就哭開了,那嚎哭聲,倒是頓時將安心嚇了好大一跳——殺豬也沒這麼尖銳難聽啊!

  王嘉憤怒了!在這京城裡,天子腳下,居然敢有人如此毆打朝政命官的兒子!他轉眼又看到地上躺著的那幾個幫閒與一灘灘血跡,眼睛就更紅了!一心只想著將打傷他兒子的兇手抓起來送到牢裡判個死刑爾後問斬。

  「把這裡的人通通給我抓起來!」王嘉開始怒吼了,他身後的兵丁們一得了令,立刻就要上前拿人。這時白玉堂「唰」的一聲抽出劍來,挺身而立,朗聲道:「誰敢上前!先問問小爺手中的這把劍!」

  「王大人!這裡的事情下官都一一目睹了,您這樣做似乎不太好吧!戶部可不管捉人!」王嘉正在怒視白玉堂的時候,先前那個自稱姓文字寬夫的人站起來開了口。

  王嘉聞言一驚,向那文寬夫面上瞧去,面生的很,似乎沒有見過,正在猶豫之時,那文寬夫又道:「王大人自然不會認得下官,只是此事還請斟酌,要不就請現下的開封府尹大人來斷案吧!」

  王嘉又瞧了瞧那文寬夫道:「你是何人?官居何職啊?」對種小官,王嘉自然不用太客氣,京城裡所有有名的朝臣,他都認得,現下既然不認得此人,想來就是因為他官位還不夠高的原故了。既然如此,又有何懼?

  文寬夫笑笑道:「下官文彥博,乃天聖五年進士,現下為翼城知縣。」

  安心在旁一聽,直笑這個傢伙迂腐,人家就是不認得你才問你名姓好記下來慢慢報仇。你不說就是了,現下卻告訴了他,只怕那王嘉日後多多少少在要官場裡動點手腳,讓那姓文的吃點暗虧了。安心邊笑邊覺得不對,這個名字怎麼這麼熟啊!文彥博!文彥博!好像是北宋名臣哎!安心不覺多瞧了他幾眼,心下直叨念著自己運氣好,今天居然認識了這麼多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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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2 17:52:21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章 有眼無珠

  王嘉冷哼一聲道:「小小的知縣也要來管本官的事情?你不在你那翼城好好待著,跑到東京來做什麼?別怪本官沒有提醒你,擅離職守這個罪名可是可大可小!」他心下早已打定了主意,回頭就找個相熟的御使參他一本!自己兒子在這裡受罪挨打,他竟然冷眼旁觀還幫著兇手與自己為難,就憑這一點,也要將他徹底扳倒!說著,再不瞧文彥博一眼,冷聲向著那群兵丁道:「你們愣著幹嘛?快將兇手拿下!」

  那群兵丁自然只聽官大的,王嘉一聲吩咐,便都衝了上去。白玉堂擋在面前雖然氣勢不錯,但就那小白臉?怎麼比得上驍勇的官兵?兵丁們還想著抓住這幾人關到大牢裡再好生從他們身上找找樂子呢!

  文彥博見王嘉如此不講理,氣的說不出話來,歐陽修在一旁直道:「野蠻!無恥!」

  可是那群兵丁又怎會理會他們?直直都向著安心和慕容雪這邊抓來,這兩個女子長的水靈,還可以吃吃豆腐。誰知還未走到她們身前呢,領先的兵丁們都驚恐的發現白玉堂的劍已在他們身上劃了數道口子了,刺痛延著神經傳遞到腦子裡,頓時痛的不敢再往前邁上一步。不是怕痛,而是不敢,因為誰都沒有看清白玉堂是怎麼刺傷他們的,下一劍,若是刺到心臟處,又將如何?

  「反了!反了!」王嘉大聲嚷道:「快放下兵器投降!否則就定你們個謀反之罪,誅了你們九族!」王嘉氣昏了頭了,壓根沒想到在現下的情形之下,就算能夠抓住安心等人,只怕先死的也是他自己。

  「怎麼?王大人要反?」安心壓根沒將這些跳樑小丑放在眼裡,隨口就開始污蔑王嘉,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反了!反了!快將他們拿下!」眼見白玉堂又刺倒一個兵丁,王嘉急的直跳腳,大概是真被氣瘋了,連安心的話都沒有聽清,又開始大嚷著同一句話。

  安心見得不到注意,便站起來,猛的一拍桌子大聲喝道:「王嘉!」

  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的打了個激靈,王嘉更是渾身一顫,目光終於移到了安心的臉上。

  安心忽然又笑了,笑的那叫一個溫柔,語氣更溫柔。柔聲道:「王大人,你要將你的公子帶走也無防,贖金呢?拿一萬兩銀子來,我立刻就放他走!」

  那幾位士子聽安心這麼獅子大開口,不由都微微皺起了眉頭,心下直想這個小姑娘不懂見好就收,萬一真惹下了解不開的梁子,就算能從這裡逃出去,日後也必定是後患無窮。難道還當真能將這朝政命官殺了不成?若是如此,自己也少不了要被抓到官府去當個見證,那時,大家可就都有苦頭吃了。慕容雪見安心如此耍弄這個官老爺,卻是覺得忍俊不禁,她一點也不擔心,誰要是與安心作對,倒霉的只能是他自己。方玄也難得的,唇上帶著一抹笑意站在慕容雪身旁冷眼旁觀。而白玉堂的一襲白衣之上已被濺上了幾滴鮮血,襯在白綾之上更覺艷如桃花。她面色如冰,容貌卻偏偏清麗絕俗,此時看來,更是像一座精緻完美的冰雕少年,渾身都向外散發著冷氣。

  「放屁!」王嘉氣的渾身都開始發抖了。抖著抖著話就說不利落了,道:「你們這些——這些反賊!我告訴你們,趕快——趕快將人放了!否則你們別想出了這東京城!」說著,還不住喘著氣,原來生氣也會讓人消耗大量的氧氣。

  「誰想出這東京城啊?」安心懶洋洋道:「我可住的正舒服呢!威脅的話兒我聽的多了,可是現下卻還好生生在這裡站著。王大人,勸你還是收斂一些,否則你頭上這顆小腦袋瓜子可不夠砍的。」安心說著,閒閒的伸出左手,捂著嘴兒作勢打了個呵欠。

  王嘉正要繼續暴跳,突然一眼瞥見了安心手上戴著的那枚戒指,眼珠子立刻就轉不動了,瞪得老大,連眼睛也不敢眨一下——這,這是!這是先帝生前常戴的那枚玉戒!錯不了!羊脂白玉的質地,雕成昂首盤繞的龍形,栩栩如生。這——這戒指先帝不是賜給當今太后,當年的劉皇后了麼?怎麼會在這個小姑娘的手上!王嘉是兩朝臣子了,這點子眼力還是有的,他相信自己是絕對不會認錯的,那,這個小姑娘又是何人?難道大有來頭?王嘉越想臉色越是灰白,豆大的汗珠子從額角上不停的滾下來,迷糊了雙眼還不自知,身子抖得更厲害了,這回不是氣的,而是嚇的。

  「微臣叩見升國大長公主——」王嘉抖著抖著就跪了下來,在地上縮成一團,求饒的話都嚇得說不出來了,他當然知道自己兒子好色成性,這回一定是調戲了公主和公主身邊那個絕色的宮女,否則也不會被打成豬頭了。至於公主身旁的兩位看上去會武的少年,定然是宮內的侍衛了,不然哪有那麼高的武藝又豈會對著他這個朝政命官如此囂張?

  他越想越是覺得自己的猜測有理,因為真宗皇帝一共只生了兩位公主,惠國公主早夭,而升國公主正是這個年紀。那玉戒,也定是太后疼愛公主轉賜給她的!雖然聽說升國公主因為長年體弱多病入道修行,可是皇家子女,又哪裡會像那些普通的出家人一般苦修?只不過做個捨身侍神的樣子,該幹什麼還幹什麼去。這次一定是出宮微服私玩,偏偏撞上了自己這好色的兒子。自己雖沒見過公主,但回想起安心方纔那居高臨下的氣勢與語氣,明明就是公主的派頭!王嘉不敢再想了,驚怕得連連叩頭,只希望這公主不與他一般見識,能夠高抬貴手饒過他這次。

  公主?安心微微皺起了眉,這該死的王嘉到底在胡說些什麼?居然把自己當成了公主?安心越想越是好笑,沒想到,穿越了一回竟然還莫名其妙在別人口裡成了公主。而慕容雪等人也都茫然不解,瞪大了眼瞧那王嘉的醜樣。那些士子們更是吃驚,一個個望著安心連嘴都忘了合上。

  「哼哼!」安心得意地哼了兩聲,裝模作樣地撫著衣裙又儀態萬方地坐了下去。既然王嘉把自己當成了公主,那她也懶得挑破,反正自己可沒說自己是公主,他認錯了是他的事,有罪名也是他去背,與自己無關。只是,這公主的癮還得過一過,也免得這傢伙又擺出趾高氣揚的模樣來與自己討價還價。

  安心這兩哼,嚇得王嘉又是一陣哆嗦,連想死的心都有了。好在,安心沒有沉默太久,緩緩開了口道:「我說了,你想要帶走你兒子,容易的很!拿一萬兩銀子來,我立刻就放人!」

  眾人一聽安心又是這麼句話,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氣的是方玄等人,氣她無論何時都不忘了斂財!安心現下手裡大把大把的錢財,正經通過做生意得來的反而少,倒是偷蒙拐騙來的多。笑的是那歐陽修等人,笑這「公主」怎的開口閉口只知伸手要錢,哪裡有一點皇家公主的端莊模樣。

  「是!是!罪臣這——這就想法去湊,這就去!」王嘉又是一陣叩頭,心下還覺得自己非常聰明,一下子就將微臣改成了罪臣,希望公主能夠瞧在他忠厚懂事的份上放他一馬。至於說要去湊錢,那只是托詞罷了,王嘉家裡可有的是銀子錢。只是一萬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雖說本朝官員奉祿待遇甚高,但自己只是個小官,賺個幾百年也賺不到這麼些銀子。若是答允的太爽快,只怕這貪污受賄之罪又逃不掉了。

  「快去快回!我可沒耐性在這裡多待!你若是去的太久,可別怪我心狠手辣!」安心瞧著王嘉那副前倨後恭的模樣就來氣。一邊喝叱著一邊直拿眼瞧王嘉那個早都被嚇傻了的兒子。

  「是!是!」王嘉一邊應著,一邊屁滾尿流地帶著那群兵丁跑了出去,急急如喪家之犬,忙忙似漏網之魚。

  「怎麼?大家都不說話了?」安心滿意地看著王嘉逃也似的去了,轉過臉來頓時又笑容滿面。

  那一群士子「呼啦」一聲都站了起來,就要跪下給安心這個冒牌公主見禮。安心急道:「起來!各位都快起來!我可不是什麼公主,是那個王嘉有眼無珠認錯人了!」

  歐陽修等人都疑惑地望著安心,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公主,還能認錯的麼?方玄站在一旁,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向著安心道:「你太卑鄙了!太陰險了!」

  安心微微一笑,仰起「天真」的笑臉向著方玄道:「你是在誇我麼?哎喲!這怎麼好意思!真是太令人難為情了!」說著,假裝害羞地低下了頭,扭扭捏捏地揉搓著衣角。

  眾人先是愕然,繼爾暴發出一陣哄堂大笑。白玉堂正喝了一口水,憋得滿面通紅,一下沒忍住,嘴裡的茶還是噴了王安仁一臉,手忙腳亂的就要去替他拭抹。慕容雪笑的差點岔了氣,前仰後合的,可是從來沒見過她如此失態的模樣。就連方玄都是一臉的哭笑不得,不知該要拿安心這小魔頭的這張「破嘴」如何。歐陽修等人哪裡見過這樣的女子,更是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甚至有人笑得開始猛捶桌子。雅間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熱鬧而歡騰起來,原先的沉悶與陰鬱頓時消散無蹤。

  安心見眾人在那裡暴笑,自己卻站起身來,踱著步子走到那惡少的身前,笑吟吟望著他道:「你什麼都沒有聽見吧?」

  那惡少現下已能微微睜開眼了,望著面前這笑靨如花的女子頓時就癡迷住了,忘了回答安心的問題。

  安心眼見他又露出色瞇瞇的模樣,心裡一陣噁心。丫丫滴,被打成這樣還不記得要改掉他那好色的本性!當下一生氣,用力向著他那獨立在地上的一隻腳踢去。「噗通」一聲,那惡少兩腿都被點了穴道,再也站立不住,一個狗趴,就面孔朝下跌了下去,兩顆門牙就這麼被磕飛了,捂著血淋淋的嘴在那裡嗚咽。

  安心一見他這窩囊樣,心下也覺得悻悻然起來,是不是自己打他打的太狠了?也不過就兩個耳光加一腳啊!只能怪他不經打。安心原本還在心軟,一想起今日若不是自己在這裡,那名叫蓮香的賣唱女子就定是又要遭了他的蹂躪,往常還不知有多少女子受害呢!念及至此,便再也沒有半分可憐他的心思了。蹲下身來望著他道:「怎麼?你怕我?你剛才是不是什麼都沒有聽見啊?」

  那惡少一邊捂著嘴嗚咽著,一邊用力點頭,表示自己真的什麼也沒有聽見。沒有聽見安心曾經說過自己不是公主,什麼也沒聽見!他哪裡還有半點反抗之心,只希望安心不要一生氣,又割了他的舌頭就好。

  安心笑著點點頭,站起身來,一眼望見歐陽修那有些不贊同的臉。當下笑問道:「怎麼?永叔覺得我太過殘忍了?」她臉皮厚,一下子就開始與這群士子稱名道字了,叫的還真順口。

  歐陽修點點頭,又搖搖頭道:「如此惡人是該教訓,只是也別太過了。物極必反啊!」

  安心微微一笑道:「這樣的人,不給他點重的教訓是不會悔改的。他日他若是在調戲良家婦女時能想起今日所受的這一番皮肉之苦,那才真是他的造化呢!」

  歐陽修雖不完全贊同安心所言,卻也覺得她說的也有些道理,當下只是笑著又輕輕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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