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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2 17:32: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天下奇毒

  昊天教中每日飯菜都是由婢女們準備,朱雀多疑,總要在旁監視,這些不會武功的弱女子壓根就沒有機會下毒。教中的飲水卻是從林中的一處山泉引來,不知朱雀使的是什麼法子,能夠很好的控制水壓,竟如同現代的自來水一般,隨用隨取。江傲想要下毒,沒有機會。但,沒有機會並不等於就沒有法子下毒。既然不能在飲水和食物裡搗鬼,江傲便想了另一個法子。

  雖然朱雀在準備飯菜的時候會待在廚下,但並不是每時每刻都會在那裡,除了三餐之前,那裡幾乎沒有人,江傲可以很輕鬆的進入廚下。而他的毒,便下在筷子上。因為筷子前端鑲的是可以試出毒來的白銀,所以壓根沒有人會想到江傲居然在那裡動手腳。「萼紅膠」的毒,又怎是用銀就能試出的?

  這日的午飯依例由婢女準備,朱雀在一旁監視,等她們煮完,便親自端了飯菜去教主閉關之處。

  半個時辰之後,昊天教主的房中忽然傳來一聲怒吼,朱雀連忙進去一瞧,只見教主雙目赤紅正扒著自己的衣裳,像是不勝燥熱。

  「教主?」朱雀探問道。

  昊天教主卻說不出話來,只是在那裡亂抓亂打的發洩,手底發出的勁風掃到朱雀臉上,令他也隱隱覺得疼痛。看樣子教主是走火入魔了,這兩日正是練功的關鍵時刻。朱雀大驚,卻還沒有想到是安心與江傲這兩個傢伙在食物中搗的鬼,只是認為教主壓制不住體內的陽氣,暴發了出來以至癲狂。他現下很猶豫,不知要不要上前輸真氣給教主幫他平復這種入魔的狀態。但自己練的功夫亦屬陽性,很有可能引的教主體內陽氣更盛,要是玄武在這裡便好了,他練的是至陰的武功。朱雀難得盼望起玄武在這了。

  他稍稍猶豫了一會,昊天教主更加癲狂了,舉手抬足之間都帶出一股灼熱的氣息,整個人就彷彿在火中被焚燒一般,臉色赤紅曲扭不堪。朱雀顧不得再多想,險險避開教主打來的一掌閃身到他身後單掌抵在教主後心,催動真氣向著教主體內輸去。

  這真氣一輸不禁令朱雀大為驚異。昊天教主倒是鎮定了下來,但自己輸入的這股真氣就像泥牛入海一去無蹤,倒彷彿是教主正在遭受散功之痛楚,現下自己的內力抵消了教主自身內力的耗散,暫時令得他平靜下來。但過不了多久自己的內力就會被吸空殆盡,朱雀第一次心下生懼。這時再想收回手來已是來不及了。昊天教主就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緊緊吸住朱雀的手掌再不肯放。

  就在這兩人都驚懼異常的時候,江傲探頭探腦的進來了,一見兩人如此模樣,不由喜笑顏開,打聲招呼道:「兩位好啊!」說著,也不理會朱雀他們是怎生表現就在室內翻找起來。找了半天,沒有。江傲不禁將目光望向了昊天教主。這時昊天教主的衣裳早就被他自己撒裂開來,脖上套著的絲線上繫著一顆光芒陰柔的珠子。

  江傲一拍腦袋道:「真是騎驢找驢!」說著,疑惑地瞧了瞧這兩人現下的模樣,心裡頓時明白了半截,卻不知要怎麼去拿昊天教主身上的珠子。因為這般情形,只要自己一不小心觸到昊天教主的肌膚,就會讓他抓住機會吸取自己的功力來抵消他自己散功時功力的消耗。

  江傲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把銅錢,跟打飛鏢似的扔扔扔。好在他發射暗器的準頭還算合格,幾下就將昊天教主脖上的絲線給打斷了,至陰珠滾落在地,江傲一把撿起笑著抱了抱拳道:「謝啦!你們兩位慢慢玩,後會無期。」說著,從門外搬進一桶石油,倒在地上,邪惡的笑著點了一把火,頓時火焰蓬起。

  朱雀與昊天教主兩人先前就已急的半死,但這種情形下又無力來阻止江傲的舉動。教中現下除了他們兩人,再沒有別人。不禁心中暗自後悔是不是將這地點弄的太過隱密,現下雖然有無數可調派的教眾,卻無一人在此。

  江傲才不管他們急是不急,又火上澆油的倒了幾桶油,見火勢旺盛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去找安心了。

  找到安心的時候,他頓時嚇了好大一跳。這個女人背著好大一個包袱,裡頭裝的都是從昊天教藏寶庫內擄劫的精品。金銀她才不屑拿呢,拿的都是更值錢的珠寶,就這樣,也挑挑撿撿了好大一陣子,裝了一滿袋。

  「你想做什麼?」江傲滿頭黑線地看著這個女人的大包袱和她身後站著的一大群昊天教婢女。

  「搞定了就走人啊!快,帶上她們一起逃。」安心才不管人家用什麼眼神瞧她呢!白白吃了這許多天的苦頭,怎能不撈點本回來?雖然被關在這裡的時候對這些珠寶不屑一顧,但要是能夠出去就又不同了,自然是能帶多少帶多少。至於那些婢女丫鬟也都是被抓來的可憐人,難道讓她們跟著一塊燒死?要逃也要帶著一塊逃。

  江傲苦笑著也不多說了,知道這種時候跟女人講理是純粹浪費時間。這關鍵時候還不知道那把火能不能燒死昊天教主和朱雀兩人,再加上玄武也快回來了,抓緊時間逃才是正理。當下帶著路避過機關,邊走邊四處倒油放火,最後來到了出口處的石門前。

  江傲伸掌在門上輕拍幾下,再使勁一推,石門應手而開。安心讚道:「厲害!」說著搶先出去。只是外頭是數十丈高的大樹,她沖的急了,加上身上那個超重的大包袱,一個重心不穩就向樹下跌去。

  丫丫滴,慘了慘了!這可真是樂極生悲!安心閉上眼,心裡緊張的怦怦亂跳,等著摔死。

  正自害怕之時,只覺身子一輕,已被江傲抱在懷中。她肌膚觸到江傲堅實的胸膛,不禁怯意全無,心裡卻又是一陣怦怦亂跳,臉上紅的厲害。這種感覺——怎麼會!還未等她恍過神來,江傲已藉著力幾下躍到了樹下,將如同八爪章 魚似抱著他的安心放到地下道:「小心點!我上去送那些女子下來。」

  安心迷迷糊糊的點著頭,但心裡卻是一陣慌亂。這種感覺!這種感覺!難道自己喜歡上了江傲!她手一鬆,大包袱掉落在地也不自覺,只是抬頭癡癡地望著身形挺拔正向樹上躍去的江傲,芳心寸亂!

  等看到江傲又抱著兩個女子從樹上躍下的時候,安心終於回過了神,心下一陣大怒!好啊!這小子居然敢吃人家豆腐!她氣歸氣,卻也明白江傲只是在救人而已,更何況這些女子還是她執意要帶出來的。最讓她鬱悶的是,自己壓根只見過這傢伙沒幾回,怎麼會就喜歡上了他?人家更是對她一點情意也無!這不正是她最討厭的單戀嗎?她滿腔鬱結無處發洩,惱的滿臉通紅卻說不出話。她還沒有無賴到認為自己喜歡的人也一定要喜歡自己的程度,更是沒有做潑婦的潛質,不會不掂量下自己的身份和資格就無端斥責江傲。

  好運氣常常不會接踵而至。好不容易等江傲將樹上那一票女子都救下來之時玄武帶著三個被他擄來的女子出現了。

  「你們——」玄武驚異地望著他們道。

  安心此時沒精打彩正一肚子沒好氣,見到這個傢伙出現,卻也並不怎麼害怕了,只是冷冷的看著他。江傲暗道不好,立刻飛身上前擋在眾人面前。那一票私逃的婢女們卻早已嚇的面無人色。

  「好狗不擋道,快讓開!」安心不知死活的開口。

  玄武奇怪地望著這個大言不慚的女子,不知她倚仗的是什麼!

  「教主放我們出來的,昊天教混進了奸細,現下教中著了火,朱雀老頭帶著教主先行離開了,你來的正好,教主吩咐你上去看看奸細還在不在。」安心想都不想,隨口胡說八道。

  這一番謊話卻讓玄武思索了半晌。安心故意不看他,領著頭就往前走。玄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小娃娃別騙人!說!火是不是你們放的?」

  安心半點也不驚惶,瞟了他一眼道:「你覺得沒人替我們打開石門我們能出的來麼?說了是朱雀放我們出來的你又不信!」

  「哼!朱雀那老傢伙成天疑神疑鬼,就算他自己要走,也會先殺了這群婢女,怎會放她們出來洩露昊天教的秘密!」玄武好歹也當了這麼些年的長老,心機自然深沉,對朱雀的脾氣更是瞭如指掌,怎會輕易相信安心的話。

  「誰說要放她們走了?現下只是讓我倆押著她們到教主避身之處去罷了。」安心繼續胡說。反正打不過這老頭,只好騙騙他。

  「你死都不肯拜他為師,朱雀怎會信你?」玄武狐疑的目光在安心和江傲身上打轉。

  「信不信由你,讓開,我要走了。」安心不耐煩道。

  「想走可沒這麼容易,留下命來吧!」玄武冷笑著道。

  江傲早都在一旁看得著急,他自然明白玄武的武功厲害,安心居然還在那裡跟他對口。一聽玄武要出手,他立刻閃身到玄武身後,先發制人的攻出一招。

  「你——」玄武吃了一驚,急忙放下安心躍開道:「好小子,原來你武功不弱,一路上居然是在裝假!」他原本以為自己對江傲的武功瞭解的很清楚,是以才對江傲偷襲的那招置之不理,等到掌風險險打到他身上的時候,他才明白這個小子原來是個高手,自己居然看走了眼。

  「你師傅是誰?」玄武的眼神變得危險凶狠。

  「你還不配知道。」江傲一邊對答著,一邊掌法連綿不絕地向玄武打去。招式優雅飄逸,一襲青衣在空中翻飛,看來有出塵之態。

  玄武凝神敵對,輕鬆地拆解著江傲的進招。江傲乘隙向安心使了個眼色讓她先走。安心看了看身旁嚇得顫抖的那些婢女,歎了口氣點了點頭。畢竟,以自己的武功在這裡除了礙事一點也幫不到江傲,倒不如乘這機會將這些婢女送走,起碼江傲還能支撐一些時候伺機逃走。

  玄武一見安心等人要走,心下大急,卻苦於被江傲糾纏住不得分身阻擋。這小子雖然打不過自己,但要想殺了他卻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辦到的事情。他沒料到江傲小小年紀武功居然有這麼高。

  「我說我們還是別打了吧,你趕快上去看看你那教主還活著沒有!」江傲邊凝神全力化解玄武的招式邊道。

  「教主?你們到底做了什麼!」玄武的眼神裡閃過一絲驚慌。

  江傲笑笑不答,擾亂了他的心思就好,讓他去猜好了。一面招架,一面想著逃跑的法子。

  「你說不說?」玄武一掌擊中了江傲的左臂,啪一聲脆響,江傲只覺一陣疼痛,大概是骨頭被打折了。

  江傲冷哼一聲,咬牙不答,單掌繼續與玄武周旋。他的武功雖說已入一流境界,但面對有著幾十年功力和江湖經驗的玄武,還是差的很遠。

  玄武隱隱想起先前安心說什麼昊天教著火,現下又見頭頂的樹木間不時飄出一陣煙霧,想必所言不假,只是不知道教主在裡面到底是生是死。朱雀那老傢伙自己早都看他不順眼了,死了正好。可是教主——雖然自己也不喜歡他,但看在那人的面上——想起那人,玄武面上不由帶了絲溫柔之意,再一想到若是教主就此死了,那人不知會怎生怨恨自己。心下焦急,出招越發快了起來。

  江傲漸漸支持不住,原本雙掌就不是玄武的對手,現下只有一隻手,武功更是大大折扣。咬著牙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一團銀光裹著劍芒向玄武襲去。

  玄武冷笑道:「用了兵刃那也沒用。」說著雙手如穿花蝴蝶般穿過劍隙向著江傲打去。

  片刻,江傲又被玄武拍中一掌,頓時口噴一股鮮血,臉色灰白起來。玄武原本還憐惜他的資質沒絕了想要收他為徒的心思,可是自從開始擔心教主的生死之後就顧不上那麼多了,只想盡快打倒這小子分身上去瞧瞧。

  可就在江傲中掌之時,玄武亦駭然驚道:「毒!你身上怎會有毒!」說著,再顧不上許多,急忙盤膝坐下運功逼毒。這玄武並不知道自己中的是天下無解的「萼紅膠」之毒,是以此時一心只想著將毒逼出來再處置這個下毒的小子。可他又哪裡知道,錯過了此時這個機會,再過一會只怕他連行動的能力也無了,更別說收拾江傲了。

  江傲喘息著再也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下。嘿嘿笑著從懷裡摸出一隻蘋果,蘋果上倒紮著幾枚銀針,針尖光亮雪白,倒是看不出上面施了毒。原來方才玄武打在他胸前那一掌,恰恰是拍中了這只蘋果。江傲冒著胸膛要害受傷的危險,賣了這個破綻給玄武,玄武那一掌滿擬要打死江傲用上了十成的力道,誰知剛一拍到他胸口就覺掌上一痛,再要變招已然不及,硬生生撤回了一半掌力反使自己受了不輕的內傷,更加上掌心已被刺破,毒入血脈,自然令他大為驚惶。也好在他撤了大半的掌力回來,否則不旦江傲在他掌下有死無生,那蘋果上的毒針也定會全然刺進他的手掌。

  「好狠!這是——什麼毒!」玄武逼了半天毒,不旦發現無法逼出一點,甚至這毒還讓他全身出現散功的現象,不禁大為驚駭出口詢問。

  江傲早已支持不住躺到了地上,此時只覺胸口真氣翻騰,一陣煩惡欲吐,壓根說不出話來。

  這時只聽一個聲音笑道:「這是天下第一奇毒——萼紅膠!一般人可享受不到的,老烏龜,你運氣很不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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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2 17:32:3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郭氏闖宮

  安心送走了那群女子之後不放心江傲又回來了。

  此時她正笑吟吟望著坐在地上運功逼毒的玄武,心裡感歎著「萼紅膠」還真是好用。但她一轉眼看到躺在地上的江傲就笑不出來了。

  安心飛奔過去扶起江傲,只見他面色有如金紙,幾近昏迷。全身雖沒有一處流血,但顯然已受了很重的內傷。再看了看,發現他左手骨折,當胸口處明顯一個黑色的掌印,不禁憤恨的瞪了玄武一眼。爾後趕緊取出護住心脈的藥丸餵入江傲口中,再點了他幾處穴道抑制疼痛。

  處理完這一切,她有點頭痛的看著玄武——殺?還是不殺?畢竟她上回殺了沈天放是出於要救蘇子揚,並沒有時間去考慮太多,可是現下這種情形,她雖然恨玄武入骨,但要她親手奪去一條活生生的人命,還是有些不忍下手。想了想還是放過此人一馬吧,反正他中了「萼紅膠」之毒,天下無藥可解,總要死的。想畢,使出吃奶的勁抱起江傲就走,她現下不怕玄武阻攔了,此人自顧尚且不暇,亂動只會加速他功力的溢散。可是當她轉身抱著江傲走出林中的時候,卻沒有看見一襲白色的人影隨她之後帶走了玄武。

  天聖五年,東京。

  算起來安心穿到宋朝已有五六年了。現下,她也算是及笄之年的待嫁女子了。可此時她正毫無淑女模樣的在房中走來走去爆跳如雷。

  蔡襄在一旁看著她暴走,心裡感慨萬千,一別已是好幾年了,當安心再次回到蘅蕪苑的時候,他們都已長大了,再不是當初那幼童的模樣。雖然蔡襄對安心的感覺仍舊未變,但是看到安心為了這次帶回來的這個男子奔走擔憂的樣子,也知道自己大概是毫無希望了,只能將深深的情意壓在自己的心底,黯然魂消。

  「御醫院的這些傢伙都是笨蛋!大笨蛋!」安心氣鼓鼓道。

  「你不是也治不好麼?」躺在床上的江傲冷冷道。他早已清醒,但因為玄武那一掌,現下傷勢卻仍在惡化中。

  安心原本也以為治個小傷小痛的沒有問題,可是真正治起來,她卻又束手無策了。江傲體內的傷勢非常奇怪,心脈附近都被玄武的純陰掌力震傷,但安心只能用藥慢慢將那些寒力驅散到離心脈較遠的部位使江傲清醒,卻不能徹底將那寒力清除,是以江傲能醒,卻仍在傷痛之中,一旦藥性再也逼制不住寒力,寒氣攻心,他就真的死翹翹了。最讓安心暴怒的是,回到太白居找李止一的時候,那老傢伙已經溜沒影了,真是太不負責任了。好在太白居安心先前就已安排好,昊天教最近又沒去搗亂,還在正常營業。她在餘杭郡尋找了數日也未能將李止一這個老混蛋找出來,無耐之下,只得帶了江傲上路到東京走走趙禎的後門,看有沒有什麼御醫能夠救治。

  「這就罷了!有個笨蛋御醫居然說要用寒毒之藥來以毒攻毒!哈!笑死人,估計那貼藥你一吃下去,當場就因為寒氣大增一命烏呼了。」安心怒極反笑。

  江傲揚了揚眉毛不置可否,反正他對醫藥之道一竅不通,只能像個木偶般被人擺弄,只求上天保佑,不要被安心玩死就好了。

  「不行!我要去找趙禎!我要去搜刮大內的靈丹妙藥!」說完安心轉身就走,丟下兩個在後面相視苦笑的男人。

  安心此次進宮再不像從前那般妨礙重重了,因為有了趙禎的特令,任何時候任何人都不許阻攔安心在宮內的行動。這兩年因為太后身子日漸衰弱,而趙禎漸漸年長,朝中權事劉太后也慢慢下放給了趙禎,雖然此時他還未清政,但說話行事比以前稍稍有了些份量。

  小太監說趙禎剛從文德殿下朝至凝暈殿書房批閱奏章 ,安心想了想此時進去應無大礙,於是也不要太監通報,直直便闖了進去。

  一進門,就見趙禎高高坐在上頭,底下恭身站著個黑臉的官員,兩人正在言談。

  安心才不理會那麼多,走過去便挑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她現下從來不跟趙禎客氣,什麼皇權天威在她眼裡如同擺設,想讓她跪拜行禮,免了吧,只要太后不在跟前,趙禎這小子不會拿她怎樣。

  趙禎見到安心倒是喜上眉稍,只有那個黑臉的官員卻是一臉古怪的神情,想必認為安心是趙禎新近寵幸的后妃,侍寵而嬌吧,只是那一身衣裳,卻又不像。

  「你怎麼來了?朕正在勸希仁不要辭官返鄉呢!」趙禎說著就想站起來迎上去,可是想了想,當著臣下如此舉動實在是有失檢點,是以仍是坐了下去。

  「希仁?」這個名字怎麼這麼熟,安心看著面前這張黑黑的臉,頓時想了起來,驚道:「包拯?」

  「是!」包拯不知這女子與趙禎到底是什麼關係,是以也不多話。

  安心奇怪地瞄了幾眼包拯,如果沒記錯,他現下應該官不大吧,怎能得到趙禎的召見。沉默是金,這種朝政的事情輪不到她來多嘴,更何況還是她這種穿越人。

  「怎麼?你也知道希仁?」趙禎倒是一臉興味地瞧著安心。包拯是今年的新科進士,自己因為看了他的文章 覺得是個人才才破格召見,沒想到安心居然也知道。

  「那個——我聽人提起過——」安心敷衍著。

  「哦?」好在趙禎也不追問,道:「希仁因為父母年老是以要辭官回鄉奉養雙親,朕正捨不得這個人才呢!你來的正好,幫朕勸勸,讓希仁將父母接到東京來住便是,朕再賜一座宅子給他。」

  丫丫滴,這個趙禎還真大方哎。要知道北宋的時候,東京城內是寸土寸金,許多朝中大臣都沒有自己的府地宅子而是租賃別人的房屋來居住,他為了挽留包拯居然賜下府地!趙禎看人的眼力果然不錯。安心眨了眨眼,但這關自己什麼事啊!幹嘛非得摻合進去,自己可是來找趙禎搜刮靈丹妙藥不是來做說客的。想畢笑道:「既然希仁大人孝心如此虔誠,皇上還是讓他自己決定吧。」

  包拯面上浮出一絲笑容,向安心點了點頭以示謝意,跪稟道:「臣未有寸功卻受如此天恩實是心下惶恐,但家父母年事已高,實在受不得途中顛簸奔波,是以還請皇上開恩允臣辭客回鄉。」

  趙禎無奈地看了看包拯,見他心意已決,也不便再多說,便道:「既然你如此孝順,朕也不忍勉強,就准了吧!」

  「謝皇上!」包拯再次謝過。

  安心無聊的打了個呵欠,哎,這種朝政之事還真是無聊。雖然包拯身為一代青天名臣,但自古君天臣地,名聲再大,為官再清廉,再受皇帝寵愛,這些俗禮也都免不了,稍有怠慢就要遭到皇帝疑心,大臣參劾。還是自己平民百姓來得輕鬆,管他什麼王候將相,只要不掉腦袋,不拜就是不拜。

  等包拯出去了,趙禎這才從皇座上走了下來,望著安心笑道:「今兒怎麼有空來看朕?前幾日你寧願待在醫官局中與那些御醫們廝混也不願順路過來瞧瞧。」言下之意頗有些幽怨。幽怨!幽怨!一個大男人,用這種語氣,還真是讓安心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安心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手一伸,道:「拿來!」

  趙禎奇道:「什麼?」

  安心道:「你這有什麼靈丹妙藥或是別處進貢來的珍奇藥物都拿來。」

  趙禎皺了皺眉道:「上回你說的那個身受重傷的朋友還沒治好麼?」

  「是。」安心的面色一下子黯然了下來,道:「我治不好。我只會治那些小病小痛,對於外力引起的內傷,束手無策。」心中暗想,要是師傅在就好了,他一定能治的。

  趙禎凝神想了想道:「要不讓展昭去瞧瞧吧,他們這種習武之人對於治療這些掌傷之類的傷勢也許並不比你們大夫差。」

  安心暗想,難道只有用內功將寒力逼出來這一條路子可走?也許可以試試,但玄武的武功跟展昭他們不是一個等級的,不知能不能救治。想畢點了點頭,又笑道:「你可別小氣,靈丹妙藥之類的還是得交出來!」

  趙禎面帶苦笑道:「朕像是如此小氣的人麼?」言畢吩咐門外當值的小太監去將各番屬國進貢的專治內傷的妙藥取來。

  趙禎已許久未見安心,難得此刻可以與她如此親近又無一外人在場,正心中暗喜,盤算著是否要將想納安心為妃之事說出來。但,安心最近彷彿心情不好的樣子,是不是再等上幾月?只是,他已等不住了,生怕幾個月後,安心又不知跑到哪去了。正想開口,就聽得門外一陣喧嘩,一個小太監尖著嗓子道:「娘娘,官家吩咐外人此時不能進去……」

  「讓開!我可是外人?你再不讓開小心我令人砍了你的腦袋!」一個憤怒的女子聲音道。

  「可是娘娘……」那小太監還待再說,就聽見一聲清脆之聲,已被甩了一個耳光。

  趙禎望了望安心,尷尬之極,他已知曉來人正是那個驕橫自恣的郭皇后,心內憤怒,卻又不能發作。

  安心好笑的看著臉色變黑的趙禎,戲笑道:「皇上,後院的葡萄架倒了,柳氏的河東獅吼來了。」

  趙禎更為尷尬,葡萄架倒了這個笑話他自然聽過。說是有一縣官見一屬吏面有傷痕,問原因,屬吏說:「昨晚乘涼。葡萄架倒下來,刮破了面皮」。縣官說:「你別騙我,是老婆打的吧?」叫他把老婆帶到大廳,要替他「管教」,罵道:「夫者婦之天,天可欺乎?罪不應恕」,要打板子。沒想縣官夫人在廳後偷聽,一塊石頭砸來,又衝出推倒公案,大罵:「她女流之輩,豈可責她?」這倒霉縣官驚惶失措對他的下屬說:「你們先回去罷,我家的葡萄架也倒了。」雖然他不懂柳氏的河樂獅吼是什麼意思,想必也是安心在取笑他「懼內」。

  正在趙禎氣憤羞憤之時,郭皇后已帶著幾個貼身侍女闖了進來,冷笑著瞄了眼安然自若坐在那裡的安心和氣的變色的趙禎道:「那門外的小太監不是說官家正在召見大臣不讓臣妾打擾麼?怎麼,這女子就是官家正在召見的大臣?」說著也不容趙禎多說,又接著譏諷道:「臣妾倒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咱們大宋的朝臣竟都改為女子了!」

  這幾句不鹹不淡的風涼話一說,趙禎更是氣惱,但礙於郭皇后是太后的人,他並不想在此刻與她撒破了臉皮,只是冷冷道:「朝政之事不勞你費心,喜鴛,扶你們娘娘回去吧。」

  郭皇后一聽趙禎要趕自己走,更是連連冷笑出聲,推開了喜鴛過來攙扶的手徑直走到安心面前道:「大膽刁民,你是什麼身份?見我進來也不磕頭跪拜?你倒是仗了誰的勢,倚了誰的權敢這樣無視我?」說著,只拿眼瞟著趙禎。

  安心先前還正在欣賞這個柳眉倒豎,薄怒輕嗔的郭皇后,見她雖算不上絕色倒也五官端正秀美,暗想趙禎福氣還不錯。可現下見郭皇后將火發到自己頭上來了,頓時覺得挺無奈的,原本給她磕個頭行個禮就當是入鄉隨俗也沒什麼大不了,可是自己與趙禎之間壓根就清清白白什麼事都沒有,此時聽她的語氣倒是像在指責趙禎與自己在這裡偷情私會,倔性子一上來,天皇老子也不放在她眼裡。安心也不說話也不站起身來,只是坐在那裡看著郭皇后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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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2 17:32:4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橫殃飛禍

  郭皇后見這女子不驚不忙沒半點將自己放在眼裡的模樣,心下更是料定她與趙禎關係非淺,仗著趙禎的寵愛,連自己都瞧不起了。且別說不知為了什麼趙禎現下還未納她為妃,這日後萬一要是進了後宮,自己的皇后之尊怕是也無法震攝於她,更說不定趙禎會下令廢掉自己將皇后之位拱手他讓。轉念之間頓時起了殺心,吩咐道:「將這眼裡沒人的刁民拖下去打一百大板!」

  左右侍女太監聽了都嚇了一大跳,一百大板啊!尋常宮內犯錯受罰也不過十板了事,就這樣都已打的皮破肉綻,一百大板那是要生生的將人打死!雖說這女子如此無禮也夠得上死罪,但皇上卻不知是何意思。他們心裡尋思著,沒有一人敢動手去拖安心。

  「怎麼?你們沒聽見?」郭皇后滿面怒容望著手下的太監。

  「夠了!」趙禎終於開口阻止了郭皇后的繼續發威,道:「你退下吧!」

  「官家今日不給臣妾一個交代,臣妾死也不走!」郭皇后說著便直直跪在了趙禎面前,咬牙切齒地望著安心。

  太無聊了!怎麼會遇到這種爛事。安心可沒心思陪他們繼續玩下去。她也不想趙禎再為難,畢竟現下朝中勢力大半還是在劉太后手中,而這皇后,又是劉太后的人,與她翻臉就是等於跟太后過不去。安心現下待在這裡還能靠著趙禎自保,但要是引來太后,那後果可就難說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想著,安心便站起身來,瞧了眼趙禎,示意自己要走了。趙禎微微點了點頭,面色木然,看不出心內到底是怎樣的百般糾結。

  一見安心要走,郭皇后竟然急得抱頭撞了過來,口內叫著:「做皇后竟要如此受一平民女子之辱,這皇后我不做也罷!」說著邊拉扯住安心的衣裳,邊在她身上掐打啃咬起來,死都不放她走。

  安心被這女人弄的痛的很,好不容易忍著沒叫出聲來。心內罵道,丫丫滴,這真是出門撞見鬼,怎麼會遇到這種毫無修養形同瘋子的皇后。是以,望向趙禎的眼光裡多了份同情。

  趙禎急命眾人將皇后拖開,這回他的臉色已不止是發黑了,已經是氣的隱隱黑中帶紫,目光凶狠猶如要將那皇后生生吞噬下去。

  以安心的武功雖然對付高手不行,但欺負欺負這種不會武功的所謂「弱女子」還是能夠的。眼見郭皇后在她身上掐出一塊塊青紫瘀痕,那些侍女太監們又一時拖她不開,忍無可忍之下,直接出手點了她身上幾處大穴,將她扔到一旁去了。

  這裡正亂著,就有人進來稟道:「太后駕到!」

  慘了這回!安心直呼倒霉,怎麼還真把她給引出來了。趙禎心內也是一陣忐忑,只有郭皇后,被安心點了穴道,哭罵不出來,被太監們架著站直了身子。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劉太后一進門,見眾人亂成一團,不禁怒問道。

  「見過太后!」一大群人呼的就拜了下去,安心無奈的撇撇嘴,拜吧,否則鶴立雞群這也太顯眼了,只怕不用等皇后說自己壞話,太后就先叫人斃了自己。

  劉太后皺著眉將眼下的形勢掃了一遍道:「我先前聽小太監說,這裡有人頂撞了官家和皇后,可有此事?」

  郭皇后說不出話來,趙禎上前陪笑道:「也沒什麼事,只是兒子先前召了蘅蕪苑掌櫃來談談養生之道,皇后誤會了,是以鬧了一場,倒是驚動了大娘娘,是兒子不孝。」

  「是麼?」太后掃了趙禎一眼道:「那我怎麼聽說因為那女子不肯給皇后下拜才惹得皇后生氣呢?」

  「絕無此事。」趙禎開始當面撒謊了,看來君無戲言也只不過是說說罷了,又道:「大娘娘若是不信就問問這裡的太監宮女們,他們絕不敢扯謊瞞騙大娘娘。」說著,以警告的眼神看著他們。

  那些太監宮女們嚇出一身冷汗,我的爺哎,什麼話不好說,偏偏要這樣「陷害」他們,萬一太后真問了,那說真話便是「欺君」,不說真話也是「欺君」,橫豎這腦袋都是保不住的。

  好在太后也沒問他們,只是瞧了一眼郭皇后,覺得她今天安靜的有點可疑,平日遇到這種事情早就哭喊著要自己做她做主了,便道:「皇后怎麼說呢?」

  郭皇后被安心點了穴道自然說不出話來,就連站著都需人扶著,此時低著頭,不言。

  「嗯?」太后更是奇怪了,皇后怎敢不答自己的話,難道氣瘋了不成?

  趙禎此時站在一旁冷汗都快冒出來了,要是太后知道皇后被安心點了穴道,不知會怎生處置安心。

  安心這時正站在皇后身後,趁人不覺,輕輕解開了皇后的穴道。

  「啊!」的一聲,皇后叫喊了出來。原來她先前一直在努力想要大喊說出話來,安心這一解穴,她自然收不住聲喊了出來。

  太后皺了皺眉,身為皇后竟如此失儀,這副披頭散髮的模樣又怎能母儀天下?想畢開口道:「皇后你身為一國之母,行為也該檢點些才是,這樣大叫大嚷成何體統啊?我先前可還聽說你在此闖宮!」

  這頂大帽子一壓下來,皇后也顧不得什麼了,一五一十將方纔的事情說了出來,自然,說到她自己的時候,將那種種醜態悍樣都略過不提。太后越聽越是憤怒,望向安心的目光中帶著冰冷的寒意,而趙禎卻恨不得這時有人能拿塊破布堵住這個瘋女人的嘴。

  「小掌櫃,以前我還憐你聰明伶俐,官家原本還有意讓你進宮,可今日之事你也太膽大妄為了吧?這可怨不得我!來呀,將她拖出去亂棍打死吧!」劉太后冷冷吩咐道。

  「是!」近旁太監得了旨就想上前將安心架下去。

  「慢著!我有話說。」安心這時心下雖然慌亂卻也還未失措,大不了就和這老太太撕破臉皮唄,反正她也活不了幾年了。

  「怎麼?你還有話說?現下你的舉止就已經狂妄無禮到足夠死罪了,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何說法。」太后止住了那些太監道。

  安心還未開口說話,趙禎已跪下求請道:「請大娘娘收回成命饒她去吧,此事都是兒子的錯,兒子不該召她進宮引起了皇后的誤會。」

  劉太后望著跪在地上的皇帝,面上神色木然心底卻感歎萬千。不知這小丫頭使的什麼法子,竟讓趙禎對她如此維護,看來美色誘人當真不假,幸好自己當初沒有讓王蒙正那女兒進宮,否則現下情形只怕更遭。只是留著這個小丫頭在總有一日是個禍患,最好是當下殺了,一了百了,想必皇帝難過一陣就會醒悟過來自己是為了他好吧!只是自己與他的母子情份,只怕是更淡了。想著,不禁歎了口氣道:「禎兒,不是為娘的心狠,只是這丫頭留不得!」說著,揮揮手示意太監們將她拖下去。

  「太后,我有話跟你說,是不是讓這些人都迴避一下?」安心也豁出去了,大不了丟了這條性命在此便罷!

  「你有什麼話便說吧!」劉太后已經有些懶得理她了,對她的無禮言行也木然起來,巴不得她快點說完。也不知這丫頭怎的變得如此愚笨,居然想讓自己將皇帝和皇后一同趕走只聽她一人說話。

  聽太后這麼一說,安心面上忽然浮現出一陣奇怪的笑容,望了眼趙禎,心下有些不忍,但為了自己的性命,不得不賭上一把了,於是說道:「不知太后可還記得當年做妃子時身旁的侍女李氏?」

  太后聞言全身一震,面上的表情帶著不可置信,急忙止住安心道:「你別說了。這次就饒過你吧。」

  「民女謝太后恩典,但,民女還是有些不放心,生怕出宮之後遇到一些什麼小毛賊呀或是擋路的強盜,還請太后——」說到這裡,她也不繼續往下說了,反正兩人自己心中明白。她這回可算是破釜沉舟了,打賭劉太后會對李氏這個名字動容,也打賭劉太后必定要在自己出宮之後派人殺了自己滅口。

  身旁眾人一頭霧水聽不明白她們在說些什麼,不明白為何這女子輕輕一句話竟能抵過皇上的苦苦求請,甚至後面的一些言語簡直就是在威脅太后了。可劉太后心中卻清清楚楚,現下絕對不能讓安心當著眾人將此事說了出來,否則趙禎定然會對自己猜疑懷恨,只得先打發了這個丫頭,日後再想法子打聽她是怎生知曉此事的,再找個借口將她除去。是以頹然道:「罷了!我答應你。」

  「口說無憑。」安心得寸進尺。她也不管趙禎在旁邊做著殺雞抹脖子的眼色暗示她見好就收,偏偏要得到一個絕對的保證。

  劉太后怒容滿面卻又發作不得,想了半日,將手上常日帶著的一枚玉戒摘下來冷哼道:「此戒乃是先帝所賜,見者如見先帝,有此戒在身,誰也沒膽子動你。」

  「民女謝太后賞賜。」安心笑吟吟接過來戴在手上告退出宮去了,留下身後一大票面面相覷不知怎會如此的眾人。

  蘅蕪苑中。

  「痛死我了,這皇后還真是惡毒。」安心趴在床上哼哼嘰嘰地叫喚著,由著蘭汀替她上藥。

  蘭汀抿著嘴笑道:「誰讓你居然連皇后都不理會,好大的架子哦!」

  「她那惡婦模樣我看了就討厭,為什麼要給她下跪?」安心反駁道。

  蘭汀輕輕搖了搖頭道:「那太后你也不見得喜歡吧,怎的還是不得不給她磕頭?想是你仗著自己與皇帝是朋友,有他護著你,自然沒將那皇后放在眼中。」

  安心細細一想倒也是如此。罷了,日後再不進宮去找這些莫名其妙的麻煩便是了。這次算是自己命大,劉太后有把柄在自己手上,否則這會只怕已是橫屍在地了。

  「那李氏又是什麼人?怎會讓太后如此害怕竟將你放了?」蘭汀一邊上藥一邊忍不住好奇問道。

  「這個——不能說。」安心自然不敢說,關係太大,也免得連累到蘭汀。

  「難道這個李氏與那太后有什麼關係,而你又與李氏有什麼關係麼?」蘭汀猜道。

  安心躺在床上滿頭黑線,什麼時候蘭汀也變得如此八卦起來。

  這時房門被推開,蔡襄興沖沖跑進來道:「展大俠說江公子身上的傷能治——」話未說完就聽見安心一聲尖叫,床上的枕頭、手邊的藥瓶都當成是暗器一股腦向著蔡襄丟去,安心邊丟邊叫道:「出去!出去!你為什麼每次都不敲門!」

  蔡襄還未醒悟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被眾多暗器砸出了房中,爾後只聽「砰」的一聲,蘭汀重重關上了房門,安心尤自在裡頭喋喋不休道:「蔡襄你這個小混蛋!以後要是再進我房間不敲門我就拿你的腦袋當門敲!」

  蔡襄頂著一腦袋的鴨絨雞毛兀自在那裡發呆。這枕頭還是安心說自己睡不慣硬枕,非要蔡襄殺了十幾頭雞鴨才做出來的羽毛軟枕,沒想到現下用來打他。蔡襄傻怔怔不知道自己又怎麼得罪安心了。他又哪裡知道安心此時正在房中上藥,身上幾乎一絲不掛。好在蘭汀及時放下了帳子,他還沒有看見,否則,只怕用來對付他的就不是這些枕頭藥瓶,該換成銅錘鐵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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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2 17:33:0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三章 青樓十二

  安心抹完藥,穿好衣裳快步走到江傲的房裡,展昭正在那裡攢眉不語。

  「聽蔡襄說你有法子治江傲的傷?」安心坐下探問道。

  「是,這傷其實在武林中也常見,一般用內力逼出來便是。若是傷勢十分輕的,還可以自行運功調治,只是江兄弟受的傷更重些,我的內力修為不夠,必須要找高手來治。」展昭道。

  「一定要像我師祖那般的功力麼?」安心知道展昭作為御前帶刀護衛,武功不弱,大內裡能勝過他的很多,但勝過許多的卻找不著。

  展昭點點頭。

  「那若是多個功力相若之人一同出手呢?」安心開始考慮人群戰術。

  這回展昭與江傲一同搖頭。

  「怎麼?」安心問道,但剛問出口,自己便已瞭然,道:「是不是因為每人的力道方向不同,內力入體很可能會衝撞或是相擾?」

  「是的。」展昭道。

  安心瞧了瞧躺在床上但精神頗好的江傲,不明白他為什麼能夠這般輕鬆,打擊他道:「可是現下我找不出這等高手。」

  江傲一笑,道:「我知道。」

  安心瞪了他一眼便走了出去想法子。倒彷彿受了傷的是她自己,治不好,他卻在一旁幸災樂禍。

  夜半時分。

  雖說東京城內沒有宵禁,夜市也依然在經營,但這個時辰,多半平民百姓早已入睡,因為天亮還要為著明日的生活奔忙。蘅蕪苑中的眾人自然也已進入了夢鄉。

  江傲房間的窗前,忽然探進一隻皓白如玉的手腕,腕上套著一隻做工精細的翡翠鐲子,指甲上染著淡淡的鳳仙花汁。即便是在微微的月光下也能看得清楚。很顯然,那是一隻女人的手。

  那隻手輕輕地支起窗子然後縮了回去,再探進來的是一張精緻絕艷的臉。杏臉桃腮,眉如春山淺黛,眼若秋波宛轉。若是要說沉魚落雁,羞花閉月,也就只有這樣的美人能夠攀得上這樣的讚美。片刻,這隻手與這張臉的主人,已爬進了江傲的房間,一襲純白的素色袍子,寬鬆的套在身上,行走之間隱隱勾勒出動人的線條,令人浮想連翩。

  這個女人一進屋子,便準確地探到了江傲的床前,一掀被子竟然咯咯一笑鑽了進去,兩條胳膊緊緊地摟住了江傲的脖子,嘴貼著江傲的耳朵吹出輕輕的氣息。

  「你來了?」江傲沒有半點驚慌,只是輕聲問了一句。

  「小哥這麼晚了還沒睡著,可是在等奴家?你知道奴家要來?」那女人嘴裡柔聲說著,手指卻不停地在江傲身上各處遊走。

  「別摸了,你要的東西不在我身上。」江傲輕輕一笑。

  「你到底是誰?」那女人聞言不禁怔了怔,隨即便又投入江傲懷中,緊緊貼著他的身子在他耳旁輕聲道:「奴家不管你是誰,原本,奴家確是為了你身上的物事而來,但現下,奴家改變主意了,奴家只要你這個人。」

  任何一個正常些的男人,在半夜時分,忽然有美女自動投懷送抱,又柔聲細語地說出這樣一番話,多半都會忍不住動手動腳的。可是江傲卻沒有動,他笑了,沉聲道:「可是我對你這個老女人可沒有興趣啊!你說說你今年到底多大了?嗯?瑤瑟。」

  那女子聞言大驚,道:「你怎知道我是誰!」

  江傲微微一笑道:「冰簟銀床夢不成,碧天如水夜雲輕。雁聲遠過瀟湘去,十二樓中月自明。溫飛卿這首《瑤瑟怨》你不陌生吧?」

  那女子怔了怔旋即又笑了道:「你知道奴家是十二樓中之人卻又如何?如此良宵美景,我們還是不要多說話了吧——」說著,嘴就向著江傲的唇上貼去。

  但,她沒有觸到江傲的唇,而是驚恐的發現自己已被點了穴道,驚道:「你不是受了玄武那一掌身受重傷了麼?」

  「是啊!我是受了重傷,可是我早已經好了!你以為玄武那三成的掌力能讓我如此束手無策麼?」江傲笑著道。

  那女子輕歎道:「那你又為何要裝出重傷的模樣呢?你不知道隔壁那小丫頭很為你擔心麼?就連奴家都心下不忍——」說著,一臉憐惜心疼的模樣。

  江傲聽她提起安心,不禁微微一怔,爾後笑道:「我不如此裝模作樣,你又怎會來呢?我勸你也別再裝模作樣了。那天安心背對著你們沒有看見,但我服下了她的藥後卻有短暫的清醒,我可是親眼看到你帶走了玄武哦。嘖嘖,別人只知道昊天教是江湖中的一大邪教,可是卻又有誰知道,他們只是十二樓的傀儡罷了,真正在幕後主持的,是你這個十二樓的樓主!只是小子惶恐,何德何能居然引得瑤瑟你親自動手。」

  「看來你對我們十二樓知道的還真不少!」瑤瑟冷然著臉道:「只是你也該知道,瑤瑟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又怎會如此輕易就落在你的手中呢?這回你毀了我苦心經營多年的昊天總教,你說我會不會繼續讓你逍遙呢?」

  江傲聞言一怔,笑道:「那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花樣要使出來。」說著,緊緊抓住了瑤瑟的手,暗中提防著。

  「公子,你抓的奴家好痛哦!奴家遲早都是你的人,又何必這般心急呢——」瑤瑟忽然嬌羞道,就連聲音都大了許多。

  江傲正要說話,就聽得房門「匡」的一響,被人從外面踹開了,進來的正是手中拿著張粉色紙箋滿面怒色的安心。

  安心一進門,就點上了燈,目光叵測地望著在被中糾纏成一團的兩人。她也不說話,只是拖了張椅子用衣袖拂了拂坐下。

  瑤瑟心下得意,面上卻露出驚惶害怕的表情道:「公子,這個女人是誰,怎的這般無禮闖了進來,奴家好害怕。」她純心就是想激起安心的怒火。

  江傲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些什麼,眼見為實,如此衣冠不整的模樣被人瞧見還能解釋什麼?何況他也想不出為何要向安心解釋,只是冷冷笑著,繼續握緊了瑤瑟的手。

  安心忽然笑了。她舉起手中拿著的那張粉箋,用指甲輕彈了彈,笑著念道:「夜半無人私語時。」說著,還取出一方勝地兒,裡面一對兒喜相逢,兩邊欄子兒,都是纓絡珍珠碎八寶。她將兩樣東西都擱在桌上,望著瑤瑟笑道:「彫蟲小技,跳樑小丑!」

  瑤瑟正在為安心的反應而奇怪,據她所知,安心應該對江傲有種特別的情義,此刻進來應該是大吵大鬧一番才對,怎會突然說出這種話來。可是她呆了,江傲卻沒有呆,嘴角又浮出一抹讚賞的笑容。

  「你很奇怪我的反應?我應該大吵大鬧大哭大叫才對麼?」安心倒是毫不在意用如此隱晦的法子說出她對江傲的在乎與好感。愛情,通常是一個人的事情,自己喜歡就對了,又何必非要兩情相願。當然,兩情相願是最好的,但別人對自己沒有感情之前,她只會守住自己這份默默的喜歡,不去打擾也不干涉江傲的自由。更何況她今日在宮中剛剛見識了一回妒婦的醜態,又怎會讓自己陷到那種可笑的境地中去。

  瑤瑟還未開口,安心又道:「說你這是彫蟲小技只怕你還不樂意聽罷?只是你既然能夠避過眾人的耳目將這些東西偷偷放到我的房中,又怎會當真不知道江傲的居住送錯了地方?就算你是送錯了地方,那今晚也該走錯了地方吧?但你沒有!那麼,這張紙箋與這枚方勝只能代表著蓄意離間。」

  「千面魔女果真是人如其名啊,佩服佩服。」這種時候,瑤瑟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什麼千面魔女,這麼難聽的名字!」安心皺了皺眉。

  「那是慕容修他們送你的名號,傳著傳著,就在江湖上叫開了——」江傲在旁輕咳了一聲弱弱道,他倒也有些怕這個小魔頭會暴走。

  好在安心只是皺著眉,心裡盤算下回見到慕容修的時候,一定要打他個滿頭包,當下仍是注視著瑤瑟道:「你到此的目的是什麼?」

  「你以為我會說麼?」瑤瑟懶洋洋道,只是被點了穴道不能動,否則她早就縮進江傲的懷裡去了。

  「如果我沒猜錯,她是來拿至陰與至陽珠的。」江傲笑吟吟道。

  安心瞟了他一眼,道:「這樣躺著很舒服罷?你既然點了她的穴道,為何還不起來?」

  江傲苦笑道:「我也很想起來,只是方纔我才發現,她一進來就給我下了『消魂散』,現下藥力發作,我已無力動彈了。」

  「魯班門前弄大斧!」安心輕哼著走過來探查。

  「別過來!」江傲喊了一聲,話音剛落,瑤瑟已掙脫了江傲的掌心冷笑著躍了起來點了安心的穴道,笑吟吟向著江傲道:「你說得晚了。」

  江傲無奈地白了白眼道:「你想如何?」

  「交出東西,我放了她!」瑤瑟仍是一副柔柔弱弱的嬌態,若是兩人不知道她的底細,只怕還真會當她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江傲搖了搖頭道:「別欺負我不知道十二樓的行事風格,你們手下,從來不留活口。」

  「既然知道,那你也總該知道十二樓最恨人家說的話是什麼了罷?就算不為了利益的驅使,對於說出那些話的人,十二樓也決不會放過!」瑤瑟好整以暇地坐到了方才安心坐的那張椅子上,手裡輕輕撥弄著那枚方勝。

  「知道。」江傲苦笑。

  「那你先前說我老,又問了我的年紀,這已犯了兩次忌諱,我取走你們兩人的性命也不算過份。」瑤瑟嬌笑著在房中搜索。

  安心目光中閃爍著光芒,笑道:「我現下對自己的生死沒有興趣,我只想知道你是怎麼解開穴道的。」

  瑤瑟笑笑道:「你膽子倒真不小,告訴你也無妨,他先前壓根就沒有點中我的穴道。」

  「沒有點中?」安心正悶頭思索,江傲笑道:「我倒是忘了,你們十二樓最擅長的就是移筋轉穴的功夫,這是你們的謀生手段呵。」

  「打住!聽你們說十二樓十二樓,十二樓到底是什麼?殺手組織?」安心滿頭霧水。

  瑤瑟忙著在房中翻找,沒空去搭理他們,江傲解釋道:「十二樓是青樓妓院。」

  「青樓妓院與移筋轉穴有什麼關係?」安心仍是不解。

  「這個——」江傲忽然稍稍紅了臉,低聲道:「這樣才能媚骨天成——」

  「算了,瞧你那扭捏的模樣,不就是使些小手段讓客人滿意麼?」瑤瑟白了江傲一眼道:「東西到底在哪?」

  安心總算有些恍悟,盯著瑤瑟的目光也更撲朔迷離。

  「我都說了不在這裡,你愛找,那就找個夠吧。」江傲雖中了迷香手足無力,但小小挪動一下手臂還是能夠的,此時正將雙手墊在頭下,瞇著眼躺得正舒服。

  「你當真以為沒找到東西之前我不敢殺你?」瑤瑟的目光變得凶狠起來。

  江傲一臉無所謂的模樣,似乎在說請便。

  瑤瑟一把抓過安心,從頭上撥下一根簪子頂著安心的脖子道:「我不殺你,但我可以殺她!你說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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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各逞心機

  江傲以一臉看白癡的目光盯著瑤瑟道:「我說了難道你就會放過我們兩人?我都說了你們十二樓手下從來不留活口,既然一樣要死,我幹嘛要告訴你?就算死我也不想讓殺我的人趁心如意。」

  「但你若是說出來,我可以讓你死的舒服些,否則——」瑤瑟威脅道。

  江傲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道:」否則如何?割我一千刀?剮我一萬刀?還是再想些折磨人的手段來讓我生不如死?」言下頗有些不以為然。

  瑤瑟目光閃爍,正要開口就聽安心在一旁弱弱道:「你們既然在這裡討論我的生死,那麼我可不可以插一下嘴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

  「說!」瑤瑟仍是以簪子抵著安心的脖子,她倒是希望這個小姑娘因為害怕而開口求饒,這樣說不定江傲一時憐香惜玉會將東西交出來。

  「我只是想說——」安心忽然身子向後一側,同時手上的銀針扎中了瑤瑟的手腕,又退後幾步方才笑道:「我只是想說我最討厭人家要挾我了。」

  「你給我下了什麼毒!」瑤瑟急忙伸手點了傷口四處的穴道防止毒性蔓延。她先前只是全神提防著泰然自若的江傲,她不確定自己先前的「消魂散」真否真的迷倒了江傲,否則他為什麼這般鎮定。至於安心,瑤瑟早知道她武功很弱擅於使毒,但她被自己點了穴道根本就無力施展,是以壓根沒有去注意她。沒想到真正給她帶來危險的不是躺在床上悠然自得的江傲卻是這個被自己制住絲毫不能動彈的安心。

  「不錯,你居然沒有費事的再來抓我反而站在原地不動聲色的問我給你下了什麼毒!」安心撫著掌笑道:「連我都忍不住要欣賞起你來了。」

  瑤瑟嫣然一笑道:「誰不知道你那魔女的名頭多半就是因為你毒術高明才得來的,你給我下的這毒——不是『萼紅膠』吧?」

  江傲在旁忍不住搖頭道:「她那魔女的名頭多半不是因為毒術高明才得來的,只是因為要是有人惹得她暴走的話,她可以使出任何手段來打擊報復,是以——」話沒說完,就被安心一眼瞪了回去。

  安心笑著向江傲道:「那你要不要試試?」

  江傲忍不住微微打了個顫,搖搖頭道:「還是不要了。」

  此時中毒在身,任是瑤瑟涵養再好,也忍不住打斷他們道:「好了,你們別再繼續打情罵俏了!我與你們做個交易如何?」

  「什麼交易?」安心好奇道。不知道落入這種境地的瑤瑟還有什麼法子來與她談條件。

  瑤瑟嫣然一笑道:「我知道你恨昊天教。雖然現下你們已毀去了昊天總教,甚至使計殺掉了教主和兩個護教長老,但昊天教的勢力卻沒有根除,教中還有青龍與白虎兩大護教長老在主持,他們若是要為教主報仇,這股勢力也夠你頭痛很久了吧?」

  「那又如何?」安心目光炯炯探問道。

  「你替我解毒,我替你除去昊天教這餘下的勢力,這筆交易你不吃虧吧?」瑤瑟笑道。

  「我為何要信你?你不過是青樓中人,又有何能力清除昊天教餘孽?」安心冷冷道。

  江傲在旁咳了一聲道:「你不知道昊天教是十二樓控制的麼?」

  「什麼!」安心怒道:「那她們才是罪魁禍首?」

  「也不算是,畢竟昊天教只是十二樓在暗中操縱的傀儡,但他們的行事卻無需一一向十二樓稟報。」江傲緩緩說出自己知道的事實。

  「她們不過區區一家青樓,有何能力控制昊天教?」安心不解。

  瑤瑟媚笑道:「女人自然是要善於利用自己的天賦,咱們十二樓雖然武功在江湖上算不得什麼,但容貌卻是我們最大的天賦,昊天教那幾個教主長老,又有哪個不是十二樓的裙下之臣?很多事情,不是純粹依靠武力就能解決的。」說著,還柔媚地扭了扭腰,向江傲拋了個媚眼過去。

  江傲一臉無福消受的模樣,苦笑道:「我說了我對老女人沒有興趣!」

  瑤瑟面上現出殺機,但一隱便逝,笑著向安心道:「怎麼樣?這筆交易你做不做?」

  安心目視江傲詢問他的意見,江傲笑道:「她倒是沒說假話。十二樓雖然武功不怎麼樣,也不能算是純粹的殺手,但行事詭詐,依靠著容貌這件最具殺傷力的武器,在江湖中倒也是讓人聞名生畏,只是知道的人不多罷了。她們除了賣笑,還接一切刺殺或是尋寶盜寶之類的任務,報酬要的不低,但不論任務難度有多大,都能夠出色完成,信譽還是好的。」

  瑤瑟冷笑道:「看來你對十二樓知道的很清楚,江湖上幾時出了你這種無所不知的小子了?」

  江傲笑道:「江湖中消息最靈通的除了丐幫之外便是青樓、茶館之處,你們仗著這項優勢都猜不出我的來歷麼?」

  瑤瑟搖搖頭道:「你不簡單,否則我今日也不會栽在這裡。」說著,又望向安心道:「解藥你到底給不給?我可沒時間與你在這邊多耗,誰知道你下的毒什麼時候發作!」

  「給!不過若是給了你,你現下就動手殺了我們卻又如何?」安心不放心,又問道。

  「十二樓的人說話言出必行,這點你不用擔心。」瑤瑟不耐煩道。

  「我能夠相信一個青樓女子的話麼?」安心搖搖頭,從懷裡取出兩瓶丸藥,打開一瓶取出一枚丹藥道:「張嘴。」

  瑤瑟不及多想,依言張開了嘴,安心將丹藥擲入她的口中,看著她吞下,方才笑著將另一瓶丸藥遞給她道:「一日服三回,過個十天你就好了。」

  「什麼毒,解法這麼瑣碎費事!」瑤瑟抱怨道,說著,接過解藥就一把扣住了安心的手腕。

  安心也不驚惶,只是冷笑道:「怎麼?這麼快就說話不算了麼?」

  瑤瑟咯咯笑道:「我只答應你給了我解藥我就替你除去昊天教的餘下勢力,可沒答應饒過你的性命,怎能說我食言?放心,昊天教我一定替你收拾了,你就在九泉之下好好看看我的手段罷!」

  江傲在旁看著這兩個女人勾心鬥角,不由得搖了搖頭歎口氣。

  安心笑道:「是啊!可是你可知為何我要取出兩瓶解藥先餵你服下一枚麼?」

  瑤瑟聞言面上色變,道:「難道方纔我吃的不是解藥?」

  「當然不是!解藥最多也不過是外敷內服兩種,卻哪有內服兩種的道理?實話告訴你,先前我手中的銀針上壓根就沒有毒,那是我針灸用的器具,我又怎會預先在上面下毒?只是你自己疑神疑鬼罷了。」安心悠悠道。

  「那你給我吃下的是什麼!」瑤瑟惡狠狠道。

  「也沒什麼啊,只不過是一枚百病百痛催生丸罷了。」安心道。

  「百病百痛催生丸?那是什麼?」瑤瑟默念著這個古怪的名字問道。

  安心看著她緊張的神情不禁「噗嗤」一笑,心裡暗道,古龍啊,對不起了,借你來騙騙人哦!於是笑道:「藥名是古怪了點哦?只不過有病的吃了這藥,病勢立刻加重十倍,沒有病的吃了這藥,也立刻百病俱生,而且全身都疼得要命,越到後來就越痛,最後縱然是一陣微風吹到你的身上,你也會覺得有如刀割。是以這藥名還算是貼切吧?」

  瑤瑟臉上變色道:「那你給我的那瓶解藥呢?」

  「鎮痛的啊!你一日服三回,保證渾身上下都不痛,服完了再來找我拿好了,等你將昊天教收拾乾淨,我驗了貨,自然會替你將餘毒都徹底解了。」安心笑吟吟道。

  瑤瑟怒道:「那我豈不是成了你的傀儡了?」

  「說話別那麼難聽嘛!你放心,我不會像你一樣說話不算的,只要你滅了昊天教,我一定給你驅毒,到時候你想怎麼報復我都由你。」安心一臉憊賴道。

  瑤瑟咬了咬牙,無法,只得恨恨的走了,臨去還深深的瞧了安心一眼。

  等瑤瑟走了出去,江傲拍掌大笑道:「這回我算是服了你了,居然連十二樓都被你玩弄於股掌之間!不過你又不會那移筋轉穴之法,倒是怎麼解開穴道的?」說完,神秘兮兮地又道:「我想,你給她的那瓶解藥只怕也不是什麼好物事吧?」

  安心面色漠然地坐到椅子上道:「我不會什麼移筋轉穴,但是我身上穿了一件趙禎給的寶甲。不知是用什麼做的,觸手柔軟,與一般衣裳差不多,卻刀槍不入。刀槍都刺不進,又何況是她的手指。自然,那瓶也根本不是什麼解藥,而是毒藥。她要是吃了,才真是中了計了,不得不到我這繼續拿解藥。我先前給她吃的也不是什麼百病百痛催生丸,我哪來這種奇怪的東西?不過是一枚消食開胃的山楂丸罷了。」

  「所以我才說我服了你呀!」江傲仍然在笑。

  安心冷冷瞧了他一眼道:「貌似你身受重傷只是裝給我一個人瞧的吧?貌似你早都知道她會到這裡來盜你的至陰至陽珠吧?貌似你早就知道她才是昊天教幕後的真正領導者吧?貌似你有許多事情都瞞著我——」

  安心的一連串「貌似」問的江傲額上開始冒出冷汗,正苦於身中迷香無處找個地方躲藏,就聽見安心嘴裡冒出最後一句「貌似」——「貌似你這回是真的身中迷香無法動彈吧!」

  安心剛一說完,江傲的房中就傳來一陣拳腳相擊之聲。裡面夾雜著江傲的呼痛聲、桌椅的碰撞聲、茶壺茶盅的碎裂聲,聲聲入耳。半晌,房中安靜下來,安心這才打開門兒,拂了拂身上的衣裳哼著小曲過癮的回房去睡了,留下被暴打一頓躺在床上滿臉瘀青紅腫,呻吟不斷的江傲。

  第二天,眾人正在吃早飯。江傲雖然在房中悶了幾天也想出來逛逛,但這回被安心趁機打了個滿頭包,要是出來不被眾人笑歪了嘴才怪!是以仍是躲在房中裝病。

  安心正邊吃邊討好著蔡氏,不斷地給她夾菜添粥,這時展昭進來了。

  「咦?你今天這麼閒?一大早就上門來。」安心眼也不抬邊吃邊道。

  展昭望了望這許多人尷尬地咳了幾聲道:「趙——趙爺來了。」

  眾人早都知道這趙爺是誰,當下都假裝沒有聽見不去理會詢問。

  安心詫異地抬起頭道:「這個時辰?他來幹嘛?」此刻該是趙禎上朝的時間吧?怎會丟下朝政大事不理私自出宮跑到這裡來?他難道還嫌昨天那場風波鬧的不夠激烈麼?

  「你就先別問了,人就在外邊等著呢,先隨我出去見見吧!」展昭弱弱道。讓當今天子在外頭等候平民百姓的召見,這怕是破天慌第一遭。

  安心嗤笑了一聲,不去理會,仍然繼續慢條斯理的吃她的早餐,她還在為昨天的事耿耿於懷。雖然這事怪不了趙禎,只能怪她自己太囂張,不肯給郭皇后下跪。可她卻也知道郭皇后那時只不過是藉著她不願下跪這個錯來大肆發揮罷了。趙禎身為皇帝,就算有再多苦衷也不能讓他的皇后如此無禮吧?沒有管教好他的後宮,讓那些皇后嬪妃們膽敢闖宮來吃喝無名飛醋就是他的不對!當下她也不管展昭在那裡著急,別人都知道她的脾氣也知道她與趙禎的患難交情不敢勸解,只是等她自己吃飽了肚子這才站起來抹了抹嘴緩緩道:「好了,我吃完了,倒難為他等了這半日,見就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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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2 17:33:2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五章 生世之謎

  安心隨著展昭走到院中,卻見趙禎一臉落寞之色,站在庭中的一株花樹之下黯然神傷。一陣風過,吹得滿樹紅香散亂,飛花沾衣。

  好唯美的景像哎,配上趙禎俊朗憂鬱的臉龐和一襲白中泛著冰藍色的織綿袍子,簡直帥得像漫畫中的人物。安心眼睛變成心型,一面瞧一邊不自覺地流著口水。平日的趙禎太過沉靜而讓人捉摸不透,現下這個樣子,倒是有了幾份感性的味道。帥哥美女人人愛看,安心也不例外。只是有些人看著看著,就想加入其中成為帥哥美女的另一半,而安心卻只要當一個過路的觀眾就好,主角再亮眼也與她無關,一旦落幕,便可隨心所欲的走掉,心裡不會有難捨的牽掛。

  安心也不願去打擾趙禎,只是站在一旁望著他,直到他自己回過神來,發現安心就在身旁,兩人不禁相視一笑,昨日的不愉快早已煙消雲散。

  三人對坐在安心的房中。安心慢慢的泡著茶,將茶水輕輕注入面前的三個陶杯之中。她喜歡簡單的泡飲法,最大限度的保持了茶葉的原香,而不喜歡宋朝普遍流行的點茶法。

  「來找我有什麼事?」沉默了半晌,安心緩緩開口道,雖然心裡已有些洞察。

  趙禎沉吟著開口道:「想知道你昨日所說的李氏的事情。」

  安心深深地看了趙禎一眼道:「你知道多少?」

  「不多。太后禁止宮中談論此事,違者砍頭,我沒機會知道多少,只是偶爾聽見隻字片語。」趙禎面對安心的時候,總是會不自覺地以「我」自稱,也許他敏銳的感覺到安心對那些皇家尊稱不太感冒。

  「只是現下卻不是你應該知道的時候。」安心淡然道。

  「你怕我與太后之間會有衝突?」趙禎問道,忽然一把抓住安心的手腕道:「告訴我,我娘有沒有被太后設計陷害!」

  安心看了趙禎一眼,輕輕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不過應該不是的。看來你知道的還不少。」

  「是!我知道我不是太后親生的兒子,李氏才是我母親!」趙禎暴躁的站了起來在房中踱著步,忽然停下來看著安心道:「但!這種深宮之事,連我都知道的不太清楚,你為何又能知道?」

  安心啞然,她總不能說自己在千年之後看歷史小說看來的吧!早知道這次將自己知道李氏秘密之事洩露出去日子會很不好過,但那時已是迫在眉睫容不得她不說了,沒想到趙禎居然反應這麼大。

  「你說!我要知道一切細節!我要知道我的生世到底是怎麼回事!」趙禎不再追問安心是如何知道此事的,他現下最想知道的是自己真正的生世,反正安心給他帶來的驚歎與疑惑已不是一天兩天了。

  安心皺皺眉,擔心地望著趙禎道:「你確定知道之後不會瘋狂的跑去找太后對質?確定能夠像以前那樣若無其事的與太后相處?要知道現下朝廷的權勢多半掌握在太后手中,你要是與她作對,無非是以卵擊石,何況她將你養這麼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安心倒不太想為劉太后說話,畢竟自己的小命還被拿捏在她的手中。不過這個女子雖然心機深沉,政治手段厲害,卻也一直沒有做出過什麼不利於趙禎的事情。歷史上彷彿有段時間她也頗為猶豫要不要獨掌朝政,後來卻又不知為何打消了這個念頭,一心輔佐趙禎。

  「你放心!這些事情我早都知道,我與太后不是一樣相處的很好?我沒有那麼傻去與太后作對的,畢竟她也是我的娘親。我現下需要知道的只是細節!細節!」趙禎激動的坐回了椅子上,眼中放出熱切的光芒注視著安心。

  安心歎口氣道:「那你想讓我從什麼地方說起呢?」

  「從太后說起!」趙禎忙道:「太后彷彿一直很忌諱別人說起她的生世,而我身旁的那些朝臣們又多半是她的心腹,是以從小到大,我都沒有機會去瞭解。」

  安心定下心想了想方開口道:「太后的父親劉通彷彿是大宋什麼都指揮使——」

  趙禎打岔道:「虎捷都指揮使,領嘉州刺史。」

  「咦!你不是知道的比我還清楚,問我幹嘛?」安心奇怪了。

  「我要知道她是怎麼進宮的啊!這些普通的事情我又怎會不知!」趙禎不以為然道。

  「哦!」安心弱弱的應了一聲,誰讓她壓根記不住宋朝這些複雜的官名呢。想了想又道:「反正太后沒有兄弟姐妹,她父親去世後家道中落。後來她母親帶著她投靠外祖父,但並沒得到很好的教養,反倒是學會了一手擊□的謀生技藝,到了太后及笄之年,將她嫁給了一個名叫龔美的青年銀匠。

  「不對啊!太后明明只有一個叫劉美的兄長,哪來的丈夫叫龔美?她要是已嫁了人又怎能進宮?」趙禎反駁道。

  安心無奈地歎口氣道:「你既然認為自己都知道,為什麼還要來問我?好了,就這樣,你說的對,你走吧!」

  「別!你繼續說——繼續說,我不打岔了!」趙禎不得不放下皇帝的架子陪笑道。

  「這龔美有心想要外出謀生,婚後不久就帶著太后離開了老家,來到了東京。龔美的銀匠手藝不錯,也甚會處世作人,到了東京之後就交了不少朋友,但東京又豈是易居之處?不久之後龔美就因為生活貧困三餐不濟想要將妻子賣掉,讓她尋個好人家能溫飽度日,而自己也可以湊些盤纏回家。」說到這裡歎了口氣,古代女子出嫁從夫,人家想要將你賣掉,你又有何能力反抗或是不願呢!

  「然後呢?接著說!」趙禎催促道,這件事情帶給他極大的震撼,他一直不知道太后在進宮之前居然是嫁過人的。

  「後來——先帝當時尚未婚配,還是懵懂少年,不知從哪裡聽人說蜀地女子才貌雙全,便很想見識一番,向自己的隨從暗授機宜,讓他們幫自己物色一名蜀姬。」說著,安心喝了口茶,暗想,當年趙恆也不過就趙禎這般年紀吧,可是他兒子怎的就比老爹早婚?想著,不禁抬頭看了幾眼趙禎。

  趙禎不敢隨意打斷安心,生怕她又不說了,只是由著她莫名的看著自己。過了會,安心接著道:「此時的太后,既為銀匠之妻,為謀生計,自然也要拋頭露面擊□掙錢,美色廣為人所知。先帝的隨從們正巧打聽到龔美有賣妻之意,便與龔美商議著將太后買了過來。龔美聽說是皇子選姬,自然樂得順從,為了能讓太后順利進入皇子府地,他自稱是太后的表哥,於是跟著太后一同到了先帝身旁。」說到這裡,不禁暗想自己是不是說的太清楚明白了,要知道這段歷史要是傳揚出去可是大大的有損皇家顏面,也怪不得劉太后對此事忌諱莫深了。他們,不會因為這個殺自己滅口吧!想著不禁打了個冷顫,深感人心險惡。但,趙禎大抵不會是這樣的人。罷了罷了,士為知己者死,雖然趙禎與自己談不上什麼知己,但總也是生死的患難之交,他的身世自然應該讓他知道,想殺自己的人,現在難道還少麼?也不見得就怕多他一個。

  安心頓了頓又道:「太后年輕的時候不但天生麗質,而且聰明伶俐,與當時的先帝正是年貌相當,很快就如膠似漆,但先帝的乳母秦國夫人卻看不順眼。她不反對先帝納妾寵姬,可當年的太后出身低賤、來歷不明,想讓秦國夫人接受她未免太難。於是秦國夫人將此事稟報了皇上,嗯,就是你爺爺啦!太宗聽說兒子小小年紀便『溺於女色』,勃然大怒,將先帝召到面前訓了一頓,讓他立即把來歷不明的太后逐出王府。不久,先帝被封為韓王,依父命迎娶了他的第一個妻子,那個什麼節度使潘美的八女兒,十六歲的潘氏。」

  趙禎想了想道:「忠武軍節度使潘美。你怎麼老搞不清官名?」

  安心聞言翻了個白眼,丫丫滴,這麼老古董的事情我能夠記這麼清楚已經很難得了哎!中國上下五千年的歷史,宋朝只不過佔了其中的一小部分,難道要我把各代宮名、人名、事件都背的清清楚楚?切,我又不是學歷史的。像我這樣的記憶力已經是震古鑠今,天上少有地上無雙的了!

  安心正在心底暗自得意,意淫個沒完,趙禎可忍不住了,催道:「接下來呢?」

  安心嘟了嘟嘴道:「接下來?不就是先帝捨不得太后,悄悄將她藏到某人的家中,不時偷偷私會,後來登極之後才將太后接到了自己身邊進了宮封為美人唄!倒也怪可憐的,忍受了十幾年偷偷摸摸的日子,哎,相思難耐丫!不過太后在這十幾年中博覽群書、研習書畫棋樂,早已是才華出眾。後來入了宮見別的宮妃都有父母兄弟可以依靠,自己卻是獨身一人,不免就求了先帝將龔美改姓劉,認做自己的兄長,傳繼劉家煙火。又讓先帝給了他一個官做,讓自己在朝中也好有個臂膀依靠。」

  「那這與我母親有何關係?」趙禎急道。

  「誰說這與你母親有關係了?你不是讓我說太后麼?我不是告訴你了?你又沒讓我先說你母親。」安心悠悠然道。

  「好!那現下你說說我母親的事情。」現在不管安心說什麼,趙禎都只好忍氣吞聲,知道秘密的人最大。

  「你母親李氏可是餘杭郡之人,不過出身卑微,生性寡言沉靜。入宮後便做了太后宮中的侍兒,偶爾也為先帝侍寢。後來先帝的郭皇后去世,先帝想立太后為皇后,但太后出身不好,膝下又沒有子女,那些朝中大臣們都堅決反對,要求先帝冊立剛進宮不入的宰相沈倫的孫女沈氏為後。先帝不願,就暫時將此事擱置了起來。」安心想了想道:「但太后想要被冊立為皇后實在太過困難,因為她那時的年紀多半已經不能再生養孩子了。後來你母親李氏懷了胎,先帝便假說太后劉氏也懷了胎,藉機將太后冊封為修儀。等你母親將你生下的時候,先帝見是一名男嬰,心下大喜,即刻就宣佈這孩子是太后所生,交給楊婕妤撫養。」說完嚷道:「哎,說了這麼多陳芝麻爛谷子,累死我了,現下你明白了?」

  趙禎怔怔地點了點頭,仍沉浸在安心的述說之中。先帝將他交給太后與楊婕妤共同撫養之事他也知道,是以一直以來才稱呼太后為「大娘娘」而稱呼楊婕妤為「小娘娘」。半晌,他忽爾開口問道:「那我的母親可是現下宮中的李順容?」

  安心弱弱地道:「順容是什麼東東?」

  趙禎一怔,道:「你不知道順容是宮裡妃子的封號麼?位列九嬪之一。」這可真是奇怪,安心知曉那麼多連他也不知道的秘聞,怎麼對這種人人皆知的事情又不明白起來。

  安心吐了吐舌道:「是麼?大概是我忘記了。」接著又道:「我不知道哪個是你母親,這個你自己去想吧,反正姓李就大概沒錯了。也很容易啊,你悄悄查查現下宮中哪位姓李的先帝后妃曾經是太后的侍女不就知道了?」

  趙禎默默點著頭,心裡著急就想要先回宮去了。

  安心攔住他道:「現下太后知道我曉得這個秘密,你可要好好派人保護我,否則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就要人頭落地了。另外,今天你到我這兒來的事情也千萬別再讓別人知道,一會從這出去,你再到別的地方去逛逛,最好是去哪個大臣的府地露個臉再回宮。回宮之後,你可別急著認你母親,也不能對她照顧的太為周到,更不能讓太后知曉你已知道了自己的生世,否則,哪怕她對你再視如己出也會生出疑心,那時候不但你的皇位岌岌可危,就連你和你母親李氏的性命都不一定能夠保的住。」

  趙禎聽了安心婆婆媽媽這一番話不但沒有反感,反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用力點點頭,爾後方才帶著展昭悄悄從後門遛了出去。

  安心看著他倆遠去,不禁長長歎了口氣——皇位、權勢之爭,永遠都是這般撲朔迷離,你永遠都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情,也永遠都不知道會有什麼人要算計你。只希望趙禎此去能夠如同歷史所載,安安穩穩的從劉蛾手中接掌皇位順利親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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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2 17:33:3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六章 太后劉蛾

  劉蛾,當今執掌天下的皇太后,此時她正坐在御花園的涼亭上沉思。

  自從十五歲那年遇見趙恆,自己的命運就完全被改變了。從一個出身低賤的蜀地女子變成了襄王的寵姬,再一躍而成皇后,到了現在坐在這皇權的頂端,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太后。高處不勝寒啊!這幾十年裡,想要迫害她,壓制她的人多不勝數,一步步艱難的前行,這裡頭充滿了多少不為外人所知的艱辛與苦難。

  劉蛾深知趙恆這麼多年對自己無比的恩寵並不只是因為她的美貌,更多的是因為她的聰穎,能夠替他分擔朝政大事,排憂解難。紅顏易老,而身處後宮這個美女如雲的境地,你不知道什麼時候,皇帝就會移情別戀上另外的女子。昔日的甜言蜜語與海誓山盟終將淪為空談,就算是回憶,帶來的也只能是傷痛。

  其實還是要謝謝當年的秦國夫人。劉蛾臉上浮現出一抹隱約的笑意。如若不是她上稟太宗皇帝將自己逐出了王府也許現下自己還只是先帝遺下的眾多妃嬪之一,更不可能登上太后這個位置。在指揮使張耆家裡,自己苦候趙恆的這十幾年並沒有白費,讀了許多書,還研習琴棋書畫,這為日後的料理朝政打下了很好的基礎。人總是有一種奇怪的心理,你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想要得到。當趙恆過了十幾年只能與自己偷期私會的日子,感情不但沒有減少反而是日益深厚,這只怕是眾人都沒有料到的事情吧。

  龔美,這個生性純厚的男人。自己不恨他,真的不恨。當年他也是迫不得已,將她賣到能讓她過上好日子的趙恆手中,總比夫妻兩人都貧困至死要好的多。更何況,他從來也沒有虧待過自己。這麼多年了,早年的恩怨糾葛早已看得淡了。若是恨他,就不會提議趙恆在他死時,廢朝三日,並追贈他為太尉、昭德軍節度使了,就連他早死的前妻宋氏都追封為河內郡夫人。這幾年,自己算是對他一家頗為照顧,這種特別的關照甚至引起了朝臣們的反對和議論。但那又如何?權利在自己的手中,誰要是反對,那就將他罷黜貶官。劉蛾臉上又現出一抹淺笑,雖已人老珠黃,但依稀能看出她年輕時嫵媚卓然的風韻。

  對於李順容,劉蛾還是滿懷愧疚的。趙禎出生的時候,這個出身比自己還要低賤又不受寵的女子甚至沒有能多看自己兒子一眼,就已被剝奪了做母親的權利。雖然日後出於補償的心理,自己常常讓先帝召幸她,但她的第二個孩子,一位公主,卻也沒能逃過早夭的命運。可這幾十年裡,自己將她從一個小小的侍女一步步晉陞為順容,也算是對她的一種安慰吧。畢竟,在宮裡,沒有名份的女子是受人欺壓而生活悲慘的。

  趙禎,這又是個讓她矛盾的孩子。小時候他體弱多病,自己又忙於理政,便將照顧之責交給楊淑妃代行。但自己對他管束嚴格,楊淑妃則對他寵溺備至。雖然從來都將他視為親子一般的照料,母子間的感情也很深厚,卻終是比不上楊淑妃。近年來,因為趙禎大婚選後的事情,兩人之間已是有了點小小的不合。可趙禎從來都是聽話而順從的孩子,即便有不滿,也很少當面流露出來,不過這次對於安心的事情,他的態度卻很明確而堅定,到底是什麼讓他轉變?真的只是因為那個普通平凡的小丫頭麼?自己與趙恆之間的事情,又會不會在趙禎身上重演?

  當劉蛾的念頭轉到安心身上的時候,她忍不住憤恨的站了起來。這個小丫頭到底是誰?為何她竟能夠知道李順容的事情?而且還膽敢當著眾人的面威脅她!這已是多年沒有人敢做的事情了!是的,自己只能妥協,因為不能讓趙禎知道他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更不能讓他知道他的母親李氏現下還活著!在權利的至高處待的越久,就越不能放棄這種君臨天下,一言定人生死的超越感,她已經退不下來了。但,趙禎究竟知道了多少?劉蛾禁不住在心底胡亂猜疑起來。

  「稟太后,官家回宮了。」身旁內侍提醒她道。

  「嗯?他回來了麼?可知道他今日去了何處?」劉蛾從紛亂的思緒中回過了神。

  「官家好像只在市井之中閒逛了一會便去了樞密使張大人家小坐片刻就回宮了。」內侍將他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劉蛾不禁點了點頭,面上帶了點滿意的微笑。這樞密使張耆也算是自己的恩人了,當年被趕出王府後就是在他家裡住了十幾年,是以這幾年張耆頗受劉蛾重用。趙禎若是去看他,足以證明他對自己的敬重。

  「兒子見過大娘娘。」正說著,趙禎已過來行禮請安了。

  劉蛾笑道:「官家回來了?今兒一早就出了宮,想是還未曾吃東西,叫人拿些點心來墊墊饑罷。」在後宮見到趙禎的時候,后妃內侍們總是習慣以「官家」來稱呼趙禎。

  趙禎笑著點了點頭,上前攙起劉蛾道:「天漸涼了,大娘娘也該保重身子,別在這裡坐的久了,著了風就不好了。兒子扶您回去吧。」

  劉蛾慈愛地看著趙禎點了點頭,隨著他漫步而去。無論怎麼看,這都是一對母慈子孝的感人畫面,可誰又知道他們心裡的猜疑與煎熬。

  趙禎在宮內長大,各種陰謀險惡看得多了,自然深知這個時候並不是他認母的好時機。眼下太后權大,朝中早有一班大臣鼓動慫恿太后稱帝。今年初春,樞密副使晏殊因上疏論太后的心腹張耆不可為樞密使就已觸怒了太后將他貶為知宣州,朝臣林獻可也多次上書要求太后還政給自己,卻受太后冷遇。看來,太后現下對權勢的迷戀已是不能自撥了,若是讓她知道了自己已有「異心」,便等於是自己硬推著要她登上皇位自行稱帝。趙禎深深歎了口氣,只能繼續與太后周旋了,認母一事暫且擱過不提。

  安心這幾日過得頗為順心。有了十二樓的干預,昊天教現下已不能對她構成什麼威脅了。離開東京好幾年,其實自己也很想念蔡襄這些人,這次回來又能再次體會當年的溫馨感覺了。蔡氏簡直將她當成了心肝寶貝。這幾日,除了吃就是喝,源源不斷地供應上來,準備在安心停留在東京的這段日子裡將她喂成一頭豬。邊勸她吃還邊道:「瞧瞧你在外頭這幾年,瘦了許多,一定是沒有吃好!」蔡氏要是知道安心不但吃的很好,甚至還在餘杭郡開了幾家大酒樓,只怕是要大大的吃驚了。安心哼著小曲心下暗自得意,看來這具身軀也還不錯,最大的好處就是吃不胖。

  最最不讓她順心的事情只怕便是江傲了。自從那天被安心打成豬頭之後,江傲的自尊心大受損傷,最近連走路都是貼著牆貓著腰,就是生怕被別人瞧見了。而且整天早出夜歸,不知道在忙什麼。安心偶爾見到問起,他便說他在練習師傅傳授的盜術。安心拿他沒有法子,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該要怎樣去面對他,雖然心裡總是牢掛,但卻又絕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流露出太多的情緒。她一直認為愛情是一個人的事情,既然人家對她沒有感覺,如果自己的感情只會給他帶來困擾,那麼不如埋藏在心底,這樣兩個人相處時都不會覺得尷尬。

  這天安心正閒著在院中與蔡襄、蘭汀、蘇舜欽等人下跳棋賭綵頭玩。這個玩意兒是她捉摸出來的,在古代實在太過無聊,最近閒下來,彷彿日子裡除了吃就是睡,這讓好動的安心實在有點忍受不了。雖然宋朝也有骰子、三十二張宣和牌和葉子,更有被譽為國粹的圍棋,可是對這些安心都沒什麼興趣,她壓根就不會玩。讓她下圍棋?不如殺了她來得輕鬆方便些,那黑白的棋子,在現代的時候,她只用來下五子棋。當然,她也想發明麻將來玩玩,這個東西有人說是明代的三保太監鄭和下西洋時發明的,但其實卻是清代陳魚門發明的,反正不管是誰,在宋朝這個年代卻還沒有。只是安心想了半天,發現自己其實對麻將一點也不瞭解,她除了會在電腦上玩玩之外,壓根就不曉得裡面那些深奧的講究,於是抱著不要獻醜的心理,弄了最最簡單的跳棋來玩。棋盤是畫出來的,棋子便用圍棋子兒塗成各種顏色來代替。

  這種奇巧簡單的玩法眾人沒有見過,一時之間倒也興致勃勃。安心仗著以往的經驗,開始還能勝個幾盤,各種用來當綵頭的物事堆滿了她面前的桌面,但越到後來,越是下不過蔡襄與蘇舜欽。這兩個人比她還要陰險,常常在走了一步之後還要藉機堵了她的路。

  安心此時正在憤怒地瞪著蔡襄一跳兩跳再一跳,順順當當跳到了她的門外堵住了她的一步絕妙好棋。但憤怒是沒有用的,蔡襄根本就無視她,反倒悠悠閒閒地瞧她下步該要怎麼走。就在這時,趙禎帶著展昭又來了。安心從來沒有感覺到原來這兩個不素之客也有這麼可愛的時候。她笑嘻嘻將棋子一推站起身道:「不玩了,貴客來也。」

  蔡襄見過趙禎,雖然知道他的身份但已沒有了想像中對皇帝誠惶誠恐的感覺。當然,他也不能當著人說破,只是笑吟吟地瞧著趙禎與展昭略施個禮。蘭汀早就避開了,只有蘇舜欽沒有見過趙禎,隨著蔡襄見了禮,心下暗暗稱奇——這個少年舉止不俗,氣度非同凡響。

  打發走閒雜人等,安心疑惑道:「現在是非常時期,不是叫你不要來找我麼?今兒又來做什麼?」

  「我想——」趙禎頓了頓接著道:「我想讓你幫我在宮外與我娘見個面。」

  「匡」安心一個沒坐穩,椅子晃了兩晃砸到了地上,好在她反應得快,沒有跟著摔倒。虛驚之後,安心瞪大眼瞧著趙禎道:「你想做什麼?難道還嫌我最近不太倒霉要來添添亂麼?」

  「不是,我只是想見見我娘。」趙禎急忙分辯道:「你也知道,在宮裡我們沒法見面說話,時刻都會有人去稟報太后的。」

  「那這又和我有什麼關係?你在宮外晃蕩也一樣會有人去稟報太后的,要知道我這裡現在可是危險地段。」安心不以為然道。

  「所以要用到你的易容術呀!」趙禎笑道。

  「你想怎麼做?」安心有點好奇。

  「我想讓你扮成我的貼身內侍進宮,爾後將我娘改扮了再帶出來。」趙禎道。

  「搞那麼麻煩做什麼?那樣我不是得替他們改扮好幾回?」安心不屑道。

  「怎麼會?」趙禎疑惑。

  「我改扮進宮,再將你娘改扮了帶出來,宮內是否還得找個人改扮成你娘的樣子?否則一個太妃不見了,會沒有人知道?不行,這個法子太瑣碎了,根本不能保密,我不幫你冒這個險。」安心瞟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他這個皇帝是怎麼當的哎,居然這麼笨,想出這麼曲折讓人頭痛的法子!

  「可是我真的很想和我娘單獨待一會,你幫幫我吧!」趙禎完全擺下了皇帝的架子,一臉哀求狀。

  安心想到這傢伙早年一直以為自己的生母就是劉太后,現下突然發現其實另一個女子才是他的娘親,這種打擊實在太大。況且為了顧全大局,他現下又不能與自己的娘親相認相述。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娘在劉太后去世、趙禎親政前就已經死了。趙禎在她生前居然不能與她說上一次話,這也太殘忍了。安心想起自己遠在現代的雙親,不禁也有點濕了眼眶,決定幫幫趙禎,於是緩緩道:「我幫你,但,我決定讓你與她在宮內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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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假扮皇帝

  要說讓趙禎與李順容在宮內見面,其實安心所要冒的風險更大,畢竟,是在太后眼皮子底下耍花樣。

  這個計劃其實也不太難,只不過是安心扮成小太監跟著趙禎展昭一塊進宮,然後再將趙禎扮成小宮女的模樣讓他伺機去見李順容,自己則扮成趙禎的模樣待在御書房裡假裝讀書以便轉移太后的注意力。

  這個法子趙禎大為讚賞,當下趙禎就讓展昭去找套太監服飾,迫不急待地催促安心快些假扮好同他進宮。

  安心歎口氣道:「其實我的易容術還沒學到家,要假扮成你那是太難為我了,只希望別讓別人撞見,不然大家就一塊完蛋大吉!」

  趙禎卻不以為然道:「我覺得你扮什麼像什麼很好啊!不會讓人發覺的。」

  安心斜斜瞟了他一眼道:「扮成這世上壓根就不存在的人那自然是不會讓人發現,但要是想扮成另一個人的模樣就不容易了。宮中那些禮儀我又不會,你的習慣我也不清楚,那些侍候你的內侍們天天與你見面,想要瞞過他們卻還有難度。」

  趙禎寬慰道:「我覺得不會出什麼亂子的。宮裡的規矩,內侍們是不敢抬頭直視我的,只怕到現在,我長的是什麼樣兒,也只有太后與一些嬪妃們才記得清楚。」

  安心邊易容邊道:「就是怕被她們撞見呢!你原先離宮時用來做替身的那個小太監呢?」

  趙禎有點心虛地瞧了一眼安心道:「讓展昭去料理了。」這只是托詞,事實上,讓展昭去料理的結果,多半就是這個傢伙活不成了。趙禎也知道安心極恨別人漠視他人的生命,而自己也不是個暴虐嗜殺的君主,只是為了保密,有些事情卻只能是不得已而為之。

  果然,安心面無表情地瞧了他一眼,目光裡帶著責備。丫丫滴,就因為這個傢伙要出門去逍遙幾個月,別人就得賠上一條性命,這也太過份了。但她什麼也沒有說,又能說什麼呢?在這君王有著無上權利的年代,自己就算指責他,也沒有能夠讓他信服的理由。民主、尊重、自由這些詞是宋朝人不能夠理解的。安心來到宋朝之後,第一次生出疲憊的心態,因為自己無力去改變什麼。好在,趙禎還是一個極力想有所作為的好皇帝,希望日後他能多行些對百姓們有益的仁政吧。

  隨著趙禎一塊進宮自然是不會有什麼麻煩,一路到了皇帝寢宮除了遇見一些侍衛與內侍之外就沒有別的人了。趙禎先命展昭去探查一下太后的行止,爾後自己躲在殿內由著安心改扮。

  須臾,展昭回來稟報太后正在午睡,趁著這個空檔,趙禎穿著宮女服飾溜去了李順容的宮中。而安心便隨著展昭去了御書房。時值正午,她可不敢在皇帝寢宮內多停留,否則要是再遇到那個郭皇后就不知要如何應對了。

  進了御書房,當值的太監便端上了茶水點心,安心將他們都打發出去,自己坐在龍椅上捧著本書發愣。

  「真不知道這位子有什麼好,居然這麼多人想坐上來,一點也不舒服。」安心抱怨道。坐在這裡不但不舒服,簡直還要提心吊膽。

  展昭在一旁笑笑,卻不知要怎生回答。這種肆無忌憚的話語,只怕也只有安心說的出來。

  展昭為人沉默寡言又太過穩重,安心與他沒有什麼共同語言,一時之間兩人大眼瞪小眼,御書房內靜寂無聲。只不過,兩人這時多半都在心裡祈盼趙禎這次與李順容的會面能夠順利,否則就麻煩大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安心忍不住趴在桌上打起嗑睡來,這時有個太監在門外叫喊道——太后駕到。

  安心一下子就從嗑睡中驚醒過來,丫丫滴,不是說太后正在午睡麼,怎麼突然又來了?這個老女人難道跟她有仇?為啥每次進宮都會遇到她!這時已顧不上什麼了,安心急忙站起身來準備迎駕,展昭也在一旁攢眉不語。

  劉太后彷彿今日心情還好,一進來便笑吟吟道:「今日官家怎的午後也不歇歇?看書是好事,可也別累壞了身子。」

  安心肚內一邊腹誹一邊道:「兒子平日沒什麼事,大娘娘每日要閱讀奏章 為朝政擔憂才辛苦。」

  一句話出口,劉太后面上就變了顏色。展昭心內大急,這個安心怎麼哪壺不開偏提哪壺。現下劉太后與趙禎之間最大的矛盾就是對於朝政的掌權問題,奏章 一般都是太后看過才交給趙禎過目,朝政大事也由太后決定,所以日常趙禎從不在劉太后面前提起朝政的事情。安心這麼一說,多心的太后要是轉錯了念頭以為是暗中諷刺她可就壞了事了。

  安心卻偏偏低著頭沒有看到兩人面上的神色,她實在是害怕抬起頭來會讓太后瞧出她易容的破綻來。

  劉太后淡淡道:「也許是該將政事交由官家自個處理的時候了,我老了,沒那麼多精神了。」

  這回安心總算也聽明白了,劉太后這是以退為進試探趙禎呢,只好敷衍道:「大娘娘身子骨還好著呢,朝政的事情兒子不懂,正該由大娘娘多多提點著。」

  劉太后默默點頭微笑道:「我又何嘗不想撂下身上的擔子歇一歇,只是怕官家年輕遇事容易毛燥,是以現下還擔著這一肩的擔子,就是怕沒有輔佐好官家,日後無顏去見先帝。」她這一番話倒也不是全然虛假。

  「大娘娘的苦心兒子自然明白。」安心輕輕吁了口氣。

  「方纔我進來時,官家在讀什麼書呢?」劉太后接過太監們送上的茶緩緩道。

  完了!什麼書!安心在那裡悶頭想著自己方才手中拿的是什麼書,可是剛從午倦中被驚醒,這時又手忙腳亂腦子裡一團漿糊,偏偏想不起來。算了,隨便說一個充充數吧,便道:「兒子方纔正在看《封神演義》。」剛說完,安心差點就想抬手扇自己一個耳光,天哪!《封神演義》是明代許仲琳寫的,自己在宋朝怎麼可能看這本書!完了,完了!為什麼不隨便挑個《莊子》、《老子》或是《春秋》也比說這個好呀。

  果然,劉太后一臉驚奇道:「這《封神演義》又是什麼書?說的什麼故事?一向沒有聽人說起過。」她雖然博覽群書,但這種後世之書又怎會瞧過?

  事到臨頭安心也改不了口了,只得喃喃答道:「說的是姜子牙輔佐周武王伐紂的故事。」一邊說著,心裡一陣暴汗,伐紂!希望太后不要又轉錯了念頭又以為自己在譏諷她什麼。哎,與這種人說話真累啊,一字一句都要小心著用字眼,否則就前途無亮。

  「哦?恰好午後睏倦,可我躺了一會卻不敢多睡。老了,生怕睡多了晚間走了困睡不著。官家倒是說來聽聽消消午倦。」好在這回太后倒是沒有多想,抱著好奇的心態想要聽故事。

  安心只好苦笑著坐在一旁從紂王去女媧宮進香開始細細道來。這一講,足足講了兩個多時辰,說得口乾舌燥才說到黃飛虎泗水關大戰。安心口才又好,以前又是學中文的,對這些古典名著記得清清楚楚。太后哪裡聽過這個,在宮內除了處理朝政,閒下來便是與宮內太妃們聊聊天,打打三十二張宣和牌。這時只覺得這書比年輕時在茶館裡聽人說的還要有趣,不覺津津有味歡喜亦常,直到宮內御膳太監來催請晚膳這才意尤未盡地站起身來。

  晚膳,自然是安心這個假扮的皇帝與劉太后一起用。展昭早已退了出去,這會估計是去找那個真皇帝趙禎了,留下安心在這裡戰戰兢兢。她不知曉在宮內用膳時有什麼講究,只好只盯著自己面前的菜悶頭苦吃。聽說宋朝王安石習慣只吃擺在自己面前的一碗菜,安心原本還覺得這人古怪,現下她自己也體會到了這種食不知味的感覺。反正不管吃下去的是什麼東西,到了嘴裡都是一個味兒,形同嚼蠟。

  「官家不是最喜歡吃□螯的麼?怎麼今兒只食那盤胭脂菜?」劉太后奇怪道。

  □螯?什麼東西?安心暴汗,不知道筷子要伸出去夾哪盤菜才好。直到看到侍膳太監在太后的示意下將一盤炒月斧捧到自己面前的時候才恍然大悟,原來□螯就是文蛤,現代也稱花蛤,炒月斧便是炒花蛤。趙禎居然最喜歡吃這個!安心掩飾道:「兒子今日有點傷風,吃什麼都吃不出味兒來。」

  「那膳後傳個御醫瞧瞧吧,小病也不能耽擱。」劉太后關心道。

  安心默默點頭,心裡巴望著這頓飯快點吃完。

  用完晚膳,因為「趙禎」身子不適,是以劉太后很關心地讓她早點去歇著。皇宮太大,安心壓根不認識路,好在身邊還有小太監們跟著,說一聲要回寢宮,自然有人提著宮燈在前頭帶路。

  真趙禎早已餓著肚子在寢宮附近等的不耐煩了。他被裝扮成一個莫須有的小宮女,自然不能大搖大擺地坐到皇帝寢宮內去等候安心,只怕還沒跨進門檻,就有宮女內侍要盤問他了。卸了裝扮入內卻又不妥,讓人瞧見宮裡突然冒出了兩個皇帝,這可就穿梆了。展昭也不敢守在他的身旁,生怕被人瞧見說是宮女與侍衛私通,這個淫亂後宮的罪名可太大,自己擔不起,只好暗中守衛。這個時辰原本他早就可以出宮去了,只是生怕安心在太后面前惹出什麼亂子,更何況還得等她回來帶她出宮呢。

  等到安心終於出現的時候,展昭見她無恙不由一陣欣喜,連忙現身使了個眼色。安心會意,摒退內侍隨著展昭走了沒幾步就見到了男扮女妝的趙禎。

  「怎麼樣?太后沒懷疑什麼吧?」趙禎見到安心急忙詢問,聽展昭說安心與劉太后在一起待了一整個下午,可把他擔心死了。

  安心瞧著趙禎不由「撲哧」笑了,他雖然長得也清俊但畢竟不如慕容修那樣的「女相」,這半天下來,估計與李順容在那裡哭哭抱抱,不但臉上的妝花了,就連衣裳都皺折不堪,半男半女的模樣,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安心手向前一伸道:「賠償!」

  「什麼?」趙禎不解。

  「精神損失費啊!這半天下來可把我害苦了。」安心抱怨道。

  趙禎苦笑道:「我也提心吊膽了這半天。」

  「你有什麼苦的,母子團圓傾心而談,高興還來不及呢!」安心不滿道。

  「沒談多久,一開始我娘還不敢認我呢!」趙禎想起當時差點就要被李順容當作太后派來試探自己的人趕出去的尷尬處境就不由地苦笑起來。但,自己娘親那副膽怯柔弱的模樣真的很讓他心疼。說著,又道:「我到現下還餓著肚子,哪及得上你,吃飽喝足。」

  安心斜了他一眼道:「豬才成天想著吃,我還想與你換換呢!」

  趙禎忙道:「現下且不談這些,先讓展昭送你出宮吧,改日我找個機會溜出宮去再與你細談。」

  安心苦著臉道:「走不了了。」

  「怎麼?」這回趙禎與展昭一齊問道。

  「我怕太后明日又要找你講《封神演義》!」安心無奈地攤開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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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2 17:41:3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八章 拒情趙禎

  三人正在那裡講述自己遇到的種種事情,這時忽聽一陣腳步聲,一群人向著這邊走來。

  「不好,是皇后。」展昭先道。

  三人面面相覷,這個模樣是躲不及的了,正在無奈時,皇后帶著人已走到了他們面前。

  「好啊!怪不得哪都找不著官家呢,原來躲在這裡與宮女私會!展護衛,你又在這裡做什麼?替他們把風麼?」郭皇后盛氣凌人地向著安心這個假皇帝開口道。看來,她還是沒有接受上回的教訓,仍然這麼驕橫自恣。

  此時天色正黑,雖然皇后的隨從們都提著宮燈,但在這空曠之處仍是不能如同白日那般看得清楚,是以安心與趙禎現下拙劣的裝扮皇后都沒有瞧出不對來。

  趙禎正想開口,但想起自己現下是宮女的打扮,要是讓皇后知道了,只怕太后那裡也瞞不過去,是以低著頭往後退了幾步。

  安心冷然一笑道:「皇后不好好歇著又跑到這裡來做什麼?」她才不是趙禎,沒法子為了顧全大局一忍再忍。想起前次所受之辱,語氣裡不免帶上了強烈的不滿之意。展昭生怕她與皇后爭執又鬧出什麼事來,是以乘人不備,暗中偷偷扯了下她的衣袍。

  「臣妾聽太后說官家身子不適,是以過來瞧瞧,卻沒料到居然在這裡遇見官家。」郭皇后邊說邊不時拿眼瞟著趙禎假扮的宮女。一個小小的宮女可比不得上回遇見的那個叫安心的女子。雖然不知道那安心是什麼來歷,但能夠使得皇帝如此回護她,到最後迫得連太后都不得不放了她,總有些不凡的身份,害得自己受了一肚子的委屈無處發洩。現下這個宮女卻又不同了,她身在後宮之內,而執掌後宮原本就是她這個做皇后的本份所在,只要記清了這宮女的模樣,改日再尋機好好教訓又有誰敢說自己的不是!

  「皇后既然已經瞧過朕了,那就請回去吧。」安心淡然道。

  郭皇后一怔,想是趙禎從來沒有如此與她打過太極,淡淡一句話就將事情揭過不提,對她言語中的譏諷都彷彿沒有聽見不去理會,使得郭皇后原本準備好的一串盤詰都無放矢之地。

  「那臣妾就告退了。官家身子不適想必就是被風吹多了,還是請早些回去安歇罷!」郭皇后恨恨道,言語中仍然帶著譏諷之意。但她已是盡量退讓忍耐了,生怕太后怪責她三天兩頭為一點小事挑起事端。太后雖然是她的靠山,但對她再好,也比不過對皇帝的好。畢竟皇帝是她兒子,而她只是太后挑選的兒媳。趙禎本就不喜歡她,太后為了維護自己的面子這才一再為她撐腰,要是鬧的太過離譜連太后也厭了自己,那在這宮內就真的無立足之地了。

  安心冷冷地看著皇后帶人離去,趙禎卻滿臉驚喜之色,輕聲道:「你這個法子真好,這麼輕易就將她打發走了,以後她說什麼我都不理會便好了。」

  安心暗想,只怕未必。這中間的曲折多了,皇后也有要顧忌的地方。但這話她也懶得對趙禎說,他的家務事,讓他自己去處理就好。

  入夜。宮內多半妃嬪都已入睡。安心卻待在趙禎的寢宮內如同背書一般搖頭晃腦講著《封神演義》,她的面前,坐著趙禎。

  安心一想起自己嘴快,在劉太后面前不小心說了個《封神演義》就懊悔莫及。現下困在宮內不得出去,漫漫長夜說書恐怕說的連舌頭都要腫了。她沒想到其實自己易容術低劣,要不是劉太后只顧著聽故事沒有仔細地注意她的話,估計也早就被看出了破綻。

  「你說的《封神演義》到底是什麼書?我也沒聽說過。」這時被安心抓來惡補的趙禎已恢復了原來的皇帝打扮,安心自然是扮成太監了,她被郭皇后的妒忌給搞得怕了。

  「你別打岔好好記清楚好不好?大白天的給太后講故事,現下又要給你講,你以為我願意麼?要知道我也很累很困哎,但為了防止你在太后那裡答非所問,只好出此下策了。」安心抱怨道。

  趙禎一手托著下巴,心不在焉地瞧著安心溫和笑道:「你從來就沒有出過上策。」

  懶得與這個人計較,安心繼續唸唸叨叨著她的故事。

  「真的,你從哪兒來?」趙禎的目光忽然變得熱烈。

  安心心下一凜,道:「我從哪來你不是知道麼?流落街頭被師傅收留,再後來便遇見了你們。」

  趙禎搖搖頭道:「若你原本是個小丐兒又怎會識字?又哪來這滿腦子的怪異念頭?」

  安心淡淡道:「字是師傅教的。至於我的一些見聞與想法,那是做乞丐的日子裡養成的。你不知道乞丐是消息最靈通的麼?好了,你還是繼續好好聽故事吧。」她隨便便將問題一推,不想與趙禎再糾纏下去。

  趙禎微微一笑道:「沒關係的,太后問起我就說我也沒瞧完那本書便得了。」

  安心眉毛一揚,道:「那她要是找你要這本書呢?你也找得出來麼?」

  趙禎一怔,道:「無防,就說找不見了,或是叫人偽造一本出來就得了。」

  安心大呼吃虧,自己怎麼沒想到皇帝手下翰林無數,編個故事書出來還是很簡單的事情。一念至此,便站起身來道:「既然你有法子,那我就出宮去了。困死我了。」自從來了古代,她也習慣了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的日子,一到半夜就睏倦不堪了。

  「出宮?」現下宮中各門已上了鎖,你壓根出不去。」趙禎微微一笑,安心那不入流的輕功他可是見識過了,別說這宮內還有侍衛們巡視,就算空無一人,她也無法越過那高高的城牆。

  「你下令讓我出宮不就得了。太后現下睡了,估計不會知道的。」安心打了個呵欠道。

  「太后也許不會知道,皇后就一定知道。」趙禎無奈道。自己這個正宮可是沒少給他找亂子。

  「那怎麼辦?乾脆你睡在地上,我睡你的龍床好了。」安心一點也不客氣地建議道。

  趙禎壞壞一笑道:「反正床很大,我也睡在床上好了。」

  安心怔住,心裡感覺到此人危險的念頭又浮上了心頭,不悅道:「你想都別想。」

  趙禎按耐不住,上前一把握住安心的手道:「我不管你從哪來,我只希望日後你能在宮中陪著我。」

  安心一把甩開趙禎的手道:「皇上!請記得你的身份。」她一直知道趙禎喜歡她,但僅是喜歡而已,皇帝是不會輕易就愛上一個人的。如果他覺得難過,那只是因為他得不到。是以安心拒絕趙禎可沒像當初對待蔡襄那般溫和。

  趙禎深受打擊,安心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稱呼他了。這樣生硬的稱呼讓他覺得兩人之間有了無限的距離。他歎口氣道:「你要知道,我一個人在宮中,其實連個親近的人都沒有。雖說後宮嬪妃眾多,可卻沒有哪個是知疼知熱的。」

  安心冷哼一聲道:「那又與我何干?就算我是大宋的子民,可以替你分擔一些事情,但你的家務事怎麼也輪不到我來操心!你要是覺得宮內沒有你喜歡的女子,大可以從民間選秀,反正你們皇帝家也沒少幹這種事。」

  「若是我只要你呢?後宮佳麗三千我都可以視若無物!」趙禎激動地向前走了一步。

  三千寵愛在一身?可惜自己可不是楊玉環。趙禎這個傢伙多情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他還有他的生死兩皇后呢!安心搖搖頭道:「我希望你能記清,我們之間只是朋友,再說連朋友都沒得做!」說著又補了一句道:「我對你的後宮沒有興趣,對與一群女人搶丈夫更沒有興趣。」嘴裡說著,心內又不禁想起了江傲,不知道這個傢伙是不是也如同古代這些男子一樣,心裡都有著三妻四妾的念頭,並認為只要給最心愛的女人所謂的名份與感情保障就能感動得她們賠上一生的歲月只默默忍受丈夫身邊其他的女子。想著,不禁呵呵傻笑了幾聲。一個可以不顧朝臣反對逾禮在正宮曹皇后在世時,卻另追冊死去的貴妃為後,使歷史上出現了一生一死兩位皇后的趙禎如此。寫下了「十年生死兩茫茫」、「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的蘇軾在懷念亡妻的同時身邊又已有著續絃王閏之與小妾朝雲的才子如此。只怕只有唐朝時宰相房玄齡能夠終身只娶一位妻子吧,為他這一舉動,倒惹得史書上將房夫人大大抹黑了一筆,使她以「悍婦」、「吃醋」之名流傳千古,但房玄齡若是不愛自己的妻子,又有何懼之有。

  「我是真心的——」趙禎沮喪的很,還希望著能夠打動安心。

  「真心?皇帝有幾個是真心的?唐明皇對梅妃很真心,可是又來了個楊玉環,如何?」安心不屑道。說著覺得自己的語氣太壞,轉而歎了口氣道:「我不是說你不是真心的,可是我承受不起。且別說你已有後宮無數,就算我進了宮又如何?以我如此低微的出身,能夠封個才人的稱號就不錯了,你若是寵愛一個才人而置後宮其他妃子不顧會怎樣你應該比我知道的清楚。大臣們更是會紛紛以「美色誤國」的大帽子逼迫你處死我或是發配冷宮出家為尼!這還不算,因為我壓根就不美,更有人要說是狐媚轉世來媚惑皇帝擾亂大宋的了。你將如何自處?這些僅只是替你設身處地而思,最重要的是我對你沒有真心,也壓根不要什麼名份,我向來都只將你當作一個朋友來對待的。」

  趙禎聽完這一番話,默然無言。的確,自己的保證又能夠代表什麼?就連郭皇后他都無法擺平更別說宮內其他出身尊貴的嬪妃了。他第一次感覺到皇帝娶妻納妾並不像普通平姓那般只是因為自己的喜好,更多的是為了這個大宋的江山。與有權有勢的大臣們結親,是為了防止他們生出造反的異心,也是一種聖眷深厚的表示。與後宮不同的嬪妃們周旋是為了平衡朝中的勢力格局。且別說他現在無力保證安心在宮內的安全,即便能夠,也不忍心讓她處於如此勾心鬥角的險惡環境,更何況安心壓根就不喜歡他。趙禎歎了一口氣道:「你說的對,是我有欠思慮了。」

  安心溫和笑笑,不與趙禎太過計較。他畢竟還是自己的朋友,他喜歡自己也不是他的錯,何況身為皇帝要找尋真愛的確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想著想著心下不免有些同情起他來了。

  趙禎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為了剛才自己的失態而抱歉,道:「既然你累了,就先去睡會吧,我在這裡看看書就好了,免得有太監們進來見到你睡在龍床之上又要打驚失怪。」

  安心正要開口答言,就聽屋頂上傳來一陣笑聲道:「不用了,我帶她出宮!」

  趙禎聞言面色大變,正要呼叫殿外侍衛就見安心疾呼出聲道:「江傲!」她半驚半喜地抬起頭來,果然見到大梁之上正懶洋洋斜坐著一人,臉上帶著冷然的笑容,正是那個成天躲著她又讓她不勝心亂的江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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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2 17:41:5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 再遇恩師

  「你怎麼進來的!」趙禎望著屋樑上滿面漠然之色的江傲道。宮內防衛嚴密卻還有人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來,此人若是刺客的話——想想便令人生畏。

  「跑跑跳跳躲躲藏藏進來的唄!」江傲一伸腿跳了下來,輕巧地落了地,竟沒帶起一點灰塵。此刻他站在趙禎面前,細細打量了他一陣道:「別以為每個人進宮便都要來害你,若是要害你,你這條小命早就沒了。」他說的倒也不是假話,江湖上高手眾多,若是想刺殺皇帝,起碼也有好幾十人有這樣的能力。只是,這樣的刺殺對那些高手來說毫無意義。若是有野心想奪這江山的,就算殺了宮內這個皇帝,也自會有大臣們挑選出另一個來扶上皇位,輪不到刺殺之人。若是不想做皇帝的,這樣的人壓根就不是那些想奪權爭位的皇族能夠用錢財和權勢來收賣的。

  「這就是你上回說的受傷的那個小子?」趙禎轉過頭去問安心。雖然心裡對這小子的倨傲態度很是反感,但瞧在安心的面上也不好發作。畢竟人家動動小指頭就能取走自己的性命。

  「是啊!」安心點點頭道:「他就是這種臭脾氣,你不用介意,習慣就好。」

  趙禎聽了便想要昏倒,一次就夠了,難道還要與這個人相處好多次?於是連連搖頭歎息。他原本還算是個穩重的人,只是與安心待在一起久了,面對她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地會流露出心底的軟弱與無奈。畢竟,這世上只有安心能夠算得上是他的朋友,就連展昭都不算。展昭太過忠心,趙禎說什麼,他便做什麼,只要沒什麼害處,他根本不會去考慮反駁。

  「好啦!我要走了,你也可以歇息了。」安心揮揮手就想走了,有江傲在,區區皇宮算什麼?來去自如。

  趙禎沒有再說什麼,方才與安心所談的一番話想必也被江傲聽見了,他雖然有些不捨,卻還要維護他那受傷的尊嚴。

  出了皇帝寢宮,安心抽了抽鼻子疑惑道:「你來做什麼?是不是又瞧上了哪件收藏在大內的寶貝?」

  江傲翻了翻眼不答,他其實是放心不下安心才進宮來瞧瞧的。常日裡他雖然不與蔡襄等人廝混在一處,但前幾天安心進宮得罪了皇后與太后的事情他也從展昭那裡聽說了,是以這次見安心三更半夜還沒回去,這才偷偷摸進大內來探看一番。沒想到,方才在樑上聽到了她與趙禎那樣一段對話,心底有點小小的不悅,說不清是對趙禎的不悅還是對安心的不悅。

  「你——」安心正要開口,江傲一把摀住她的嘴將她拖到一旁的樹後。

  這時一隊巡邏的侍衛從右邊拐了過來,恰恰巡視的方向便是他們先前站立之處。安心心下暗道好險。

  兩人待這隊侍衛過去之後,翻越近處牆壁到了醫官局外,安心正隨著江傲在暗中摸索前行,突然聽到醫官局內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不禁渾身一震停下了腳步。

  「你怎麼了?」江傲貼近她的耳朵輕聲道。

  安心感覺到江傲口中呼出的熱氣噴在自己耳邊,頓時臉上一陣熱潮湧過。幸好天黑她又易著容江傲瞧不見,否則只怕要挖個地洞來鑽了。等回過神來,她方才緩緩搖著頭,示意江傲禁聲,身子已貼近了醫官局的大門,俯身在那裡傾聽——那個聲音,難道真的會是他?

  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欣悅道:「手三陽、足三陽、手三陰、足三陰和任脈、督脈等十四條經脈和六百五十七個腧穴都全了!若不是有仁兄相助,只怕我還得再花上十年的功夫也未必做的出這般巧奪天工的針灸銅人。」

  「王兄不必客氣,做這銅人的點子可是你出的,在下只不過在旁幫幫忙罷了。」一個清朗之聲言道。

  安心聽到這聲音,激動的頓時額頭撞到了門板還未自覺。江傲想要伸手阻擋已來不及了。

  「誰在外面!」那個清朗的聲音立時探問道。隨著「吱呀」一聲房門打開的聲音,安心一下子重心不穩倒了進去。

  「這位公公深更半夜為何在醫官局門外窺聽?」先前那個低沉聲音之人見門外滾進一個小太監不禁驚訝道。

  安心此時揉著被撞痛的額頭不滿地抬起頭來,見到門內恰是兩人。一人便是上回安心為了治好蘇子揚的病特意去探訪的御醫王惟一,另一人卻是容長臉龐、鼠目細眉,一臉猥瑣的模樣與那清朗的聲音壓根令人聯想不到一處,安心從來沒有見過。

  「我——」安心大失所望,原本想找個借口瞞混過去算了,但轉念之間忽然躍起身來,竄到那陌生人身旁便伸出手去想要在他臉上抓捏。

  那人閃身避過,身法雖說不上極度迅捷卻比安心要快上數倍。江傲在旁見安心如此舉動心下已有些瞭然,冷笑一聲道:「沒想到醫官局內還藏著武林高手,倒要見識見識!」說著,身形一晃便也學著安心的模樣探手向那人臉上抓去。

  那人一見江傲出手,便知道今日討不了好去,堪堪避過歎道:「罷罷罷!沒想到還是讓你給找出來了。」說著,伸手在臉上輕輕一揭,扯下一張人皮面具,再看他面目清瞿儒雅,正是安心的師傅蘇子揚!

  「師傅!」安心大叫一聲便想投體入懷,蘇子揚頭痛的閃身到一旁生怕被這個熱情的小丫頭給擁抱到窒息,訕訕笑道:「這兩年不見,你從哪裡找來個這麼厲害的保鏢?」

  這時江傲早已謹慎地閉上了房門,聽到蘇子揚這麼一說,只是撇了撇嘴角不置一詞。王惟一早就被這般變故弄昏了頭腦,呆在一旁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安心瞧見王惟一臉上古怪的神色不禁莞爾一笑,伸手也扯去了戴在面上的人皮面具,將一張清秀的小臉對向了他。

  「你——」王惟一指著安心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正是我了!」安心淡淡一笑,向著王惟一施了個禮道:「上回多虧王大人提點,我才能治好了師傅的病。」

  王惟一急忙回禮道:「我只是隨口建議,能治好你師傅的病也多虧你醫術高明。」說著,突然想到了什麼又轉臉看向蘇子揚驚詫道:「莫非仁兄就是這位小姑娘的師傅?」見到蘇子揚點頭默認,不禁誇讚道:「果然是名師出高徒!」

  三人當下述及別來諸事。安心這才明白原來當初蘇子揚留字而別正是易容進宮當了御醫,難怪自己一直找不到他。蘇子揚一向抱著「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念頭,那年安心能夠解了他身上的毒,正是多虧了王惟一建議,後來知道他是宮內御醫正在研製「針灸銅人」這才換了個身份進了醫官局在旁相助。憑著他高超的醫術與王惟一巧妙的構思,兩人花了這兩三年的時間才終於製出了兩具「針灸銅人」。今夜他正與王惟一在醫官局內試用這兩具銅人,沒想到陰錯陽差竟讓正準備出宮的安心發現了他的蹤跡。

  安心不滿道:「你就算想要報恩也得告訴徒兒我一聲不是?害我白白擔了這麼久的心!」

  蘇子揚只是微笑不語。王惟一卻忍不住心中的興奮,拉著安心過來瞧那兩具剛做好的銅人,呵呵笑道:「想是蘇兄為了能夠專心助我研製這銅人是以才未告訴你。來瞧瞧這銅人。」當下講解拆裝。只見這銅人與真人身高相仿,內置臟腑。更巧妙的是將蠟塗在銅人外表,在其體腔內注入清水,取穴進針,若選擇部位準確,刺中穴位,水便流將出來。實在是用來教學和考核針灸之術的好物事。

  安心瞧得稀奇,大歎巧妙,便將蘇子揚棄己而去的這一段樑子揭過不提了。瞧了半日方才向著蘇子揚道:「這銅人完工了,師傅你與我出宮去不?」

  蘇子揚點了點頭。

  王惟一忙道:「我正想明日將這銅人呈獻給皇上,蘇兄豈能在此刻離去!」

  蘇子揚緩聲道:「這原本就是王兄的功勞,在下只是略盡綿薄之力,不足掛齒。」

  「不行!我可不是搶奪他人功勞之人,蘇兄還是請與我一同去見皇上的好。」王惟一解勸道。

  安心在旁見他倆拉拉扯扯極不耐煩,道:「那小子有什麼好見的,王大人你就自己去好了,師傅易了容進宮原本就不想要這虛名,倒是省些麻煩的好。」

  王惟一一聽安心在這皇宮之中肆無忌憚地將趙禎稱作那小子,不禁咂嘴驚駭,只是又不好說什麼,只是搓著手在那裡乾笑。

  蘇子揚瞧了安心一眼,笑著向王惟一道:「在下真的不願去見皇上,正巧此時遇見我這徒兒,我便隨他們出宮便了。王兄,咱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說著便拱了拱手要與安心一同出去。

  王惟一見他執意要走也無法相留,想起這兩年內與蘇子揚朝夕相處,這時不免有些難捨之意,當下顫著聲只道了一句「後會有期」便望著三人離去的身影站在原地發怔了。

  三人中原本就屬安心武藝最低,此時多了蘇子揚一人想要出宮卻也不太麻煩,只花了片時功夫,三人便已出了宮門。走在大街的上時候安心便將在餘杭郡遇到李止一之事也對蘇子揚細細道來。蘇子揚聽了只是付之一笑道:「沒想到這麼多年了,師傅還是嗜酒如命的老脾氣。」

  這回進宮,安心的收穫頗豐,原本只是想著幫幫趙禎的忙讓他盡一份孝心,卻沒想到居然能夠在宮內遇到蘇子揚,當下心花怒放,回去的一路上不停地撒嬌嬉笑,還將李止一送給她的各種東西都掏出來獻寶。江傲從沒見過安心也有如此嬌憨的一面,不禁瞧的有些目瞪口呆,心下暗歎蘇子揚的魅力真是奇大無比,居然連安心都能收拾的如此服服貼貼。他又哪裡知道安心穿越到宋朝之後遇到的第一個收留她的人便是蘇子揚,是以心內一向將她這個師傅當作是最親的親人一般看待的,此刻失而復遇又怎能不歡欣開懷。

  對於安心與昊天教爭鬥的事情就算是說到最驚險處,蘇子揚也不過淡然一笑,他現下知道自己這個徒弟安然無恙便好,其餘的事情根本就不掛懷。惟有聽見安心說到前幾日十二樓的樓主瑤瑟夜探蘅蕪苑時面上才露出了一抹焦慮之色。安心敏感地覺察到了,探問的時候,蘇子揚才淡然道:「沒什麼,我只是懷疑辛芷欣與她們有些關聯罷了。」

  辛芷欣?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哎。安心搜腸刮肚了半天,才依稀記起當年沈天放曾經提起過的對蘇子揚死纏爛打誓不放手的「玉面狐狸」辛芷欣。可是她又怎會與十二樓有所關聯?難道她就是那個樓主瑤瑟?因為當年被蘇子揚拒絕才傷心地入了青樓創辦起這江湖中隱密的十二樓?安心不禁大為歎服自己的想像力實在是太豐富了。為情自殺或是隱世消沉的女子大有人在,可這為情而去賣身的女子在這大宋年間只怕尋不出幾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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