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個人言論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我想吃肉】詩酒趁年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61
發表於 2016-12-8 00:39:44 |只看該作者
第260章 女人的誓言

   顏神佑說是回去做識字卡片,那也不用她自己親自動手,將要求一說,交人一做就行了。太府現在比較空閒一點,也不是抽不出空來。她自己那裡,也有不少陪嫁的工匠。不過她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能不能多做一些?然後無償地發放?這樣是不是能夠提高一點識字率?

    又怕做成木頭的,給人當成柴禾燒了……

    思忖了很久,還是讓自家的家內坊做幾套出來,湊夠了兒子用的,再給阿琴她們幾個幾份。其餘的要慢慢的籌劃一下了。春耕秋收,是鄉間最忙的時候,怕鄉民沒時間配合她搞什麼掃盲。

    顏神佑現在也住宮裡,回去的時候,寶寶已經開始打盹兒了,睡得像小豬一樣。顏神佑坐在兒子那小小的搖籃床邊上,給他順順短短的頭髮:“好吃好睡,好好長大,千萬別像你舅那樣胖成球啊!”

    旁聽的兩位乳母:……這是嫌棄我們將小郎君照顧得太好?呃,好像有哪裡不對。

    顏神佑努力回想,只恨上輩子離得太遠了,完全沒有回想起還有什麼值得拿拿出來的育嬰知識,只得作罷。寶寶可能是感覺到了親媽就在旁邊,也不知道是歡迎親娘到來,還是抗議親媽讓他減肥,哼唧著翻了個身兒,咂咂嘴巴,繼續睡他的覺。顏神佑給他理理小被子,寶寶一顆大頭在扁而薄的小枕頭上蹭蹭,睡得更香了。

    顏神佑不自覺露出一個溫暖的笑來,輕聲對兩個乳母說:“晚間多看看他,別讓他蹬了被子。”

    戴家娘子道:“我們兩個輪班。”

    顏神佑道:“還用不用再找人幫忙?睡到一半兒被叫醒,一天回不過神兒來。我記得小時候,除開阿圓,身邊還有阿竹他們呢。”這麼一想,自己對寶寶確實不如姜氏當初對自己用心。

    戴家娘子忙說:“並不用的,我們撐得住。”

    顏神佑對寶寶愧疚之心大起:“不用硬撐著,我來想辦法。”

    兩位乳母:……MD!要來搶飯碗的了麼?

    顏神佑還真沒有弄搶她們飯碗的人來,而是在第二天吩咐阿圓親自去挑選一些合用的侍女來。小家庭的人口肯定會越來越多,需要的人手自然也要多,以前真是她疏忽了,現在必須注意。

    阿圓拍胸脯保證:“一定辦得妥妥的。”

    顏神佑道:“還是我疏忽了。這樣,不要只從咱們帶過來的人裡找。你多留意,看看阿郎那裡有什麼合用的人沒有。往常總住在宮裡還不覺得,今天一想,卻是與那邊的人不甚親近。”

    阿圓道:“小娘子想的很是,我也沒有想到,竟沒有提醒小娘子,是我的不是了。我這就去辦。姑父的乳母那家,聽說就不錯,心眼兒好,要不從他們家看能不能挑著合適的小子,先調-教著,好給小郎君就個伴兒?”

    顏神佑笑道:“還是你想得周到。”

    阿圓謙虛地道:“要我們不就是為著這些用處的麼?主人家做大事的,這些枝節,還不是我們的事兒?”

    顏神佑與她聊天聊上了癮,每個人都有八卦的一面,她開始問起阿圓的新生活來了。阿圓屬於一些人口中的“雞犬升天型”人物,自己過得是相當滿意的,周圍難免會有些說閒話的人。這些人裡,又以先前富貴,現在只剩空架子、摸不到實權、見不到領導的人最為不平。

    阿圓單揀好的跟顏神佑說:“眼下可好啦,家裡小子居然也有官兒做了,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那小子前幾天還說,要給我雇個丫頭使使。我說,自己都是奴婢出身,要什麼丫頭?太輕狂了?多少正經詩禮大家出來的都還沒這樣好的命呢。”

    顏神佑眉間微蹙:“這是怎麼說的?”

    阿圓小聲道:“近來四處過來的舊族是越來越多了,有些頗為窮困了。”

    顏神佑瞇了瞇眼睛:“先時舊京之亂,道是舊族凋零,現在怎麼越冒越多的?”

    阿圓道:“魚過千層網,網網還拿魚。”

    顏神佑覺得有理:“是得想個辦法,再攏一攏人了,就怕攏得太過了。”

    阿圓現在對舊族的感情頗為複雜,一方面,她是舊族奴婢出身,對舊族天然就帶著敬畏,另一方面,她又算是後起之家,越這樣,越想得到人的認同,被鄙視之後,那股不痛快就甭提了。只是論門第之風頗盛,她再不痛快,也覺得自己不大佔理,說話間就有些矛盾的地方。

    顏神佑慢慢跟她聊天兒,心思飛轉,暗道,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就有跳出來說酸話的了。阿圓年輕時曾伺候姜氏筆墨,也跟著聽了些書,文化水平還是可以的。但是當家庭主婦久了,又天天管著些雞毛蒜皮,很多知識都退化了,一些語句的意思也理解不到位。不過因為學過,跟顏神佑學幾句話還是行的。顏神佑聽了,就很是皺眉。“沐猴而冠”已經是比較克制的罵法了,其餘的更不堪聽。

    阿圓頗不自安,生恐小娘子以為她是在告黑狀。她本沒想說這些的,可惜顏神佑太精明,聽出味兒來就要追問,不問個明白不肯罷休。阿圓挺欣慰的,認為沒白對她盡心一場,又怕顏神佑因此而誤事。小聲說:“小娘子,我們本就是奴婢出身,大家公子瞧不起我們是常有的事兒。”

    顏神佑道:“罷了,我再想想吧。”

    阿圓忙說:“小娘子,可不敢亂來。舊族是國家的棟樑啊!”

    顏神佑看她委實著急,心說,你這被罵的都這樣了,其他人的想法也可想面知了。安撫她道:“你看我可曾辦什麼混事了?”

    阿圓道:“都怪我說漏了嘴。”

    顏神佑笑而不語,心道,我是不得不跟他們對上的,我就不信這些人看我能順眼了。你怕他們,我卻是不能怕的,早晚得有一戰。從眼前的情勢來看,所謂新興土鱉與舊族之間,已經達到了一個平衡了,就怕有人要拿女子從政來做文章。

    顏神佑垂下眼睛,看著自己交握的雙手。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哪怕會當凌絕當,也始終不過一個人痛快而已。得讓更多的人參與進來,才會有意思。

    阿圓見她想事兒,不敢多耽擱,輕輕說一聲:“小娘子,要不要先見見駙馬乳母那邊的人。”

    顏神佑緩緩點頭。

    阿圓覺得自己好像是闖了禍了,跑出去叫人,又悄悄使人通知兒子王大郎:抽空過來見一面,我有事兒要跟你說。

    ————————————————————————————————

    山璞的乳母家早先十分貧寒艱苦,下山後好了些,老人家卻沒享過多少福就去世了。還餘下乳兄等人,山璞有好幾個乳兄,最年長這個,比山璞大上許多,顏神佑曾問過山璞,知道長山璞八、九歲的樣子。一見之下,發現這個乳兄長得十分老相,倒像是四十多的人了。

    顏神佑對他十分客氣,只是乳兄的口音有點奇怪,大家交流有點吃力。乳兄有些緊張,阿圓已經跟他透露了一點情況了,這讓他更緊張了。上了茶他也不敢喝,讓坐也束手束腳的,整個人都僵在那裡。

    聽顏神佑問他家裡有幾個孩子,願不願意等長大了跟寶寶就個伴兒的時候,他化身丁號,顫抖著說:“就、就就、就怕、怕、怕、他們、不不不不成的。”憋得脖子都粗了。

    顏神佑也服氣了,這位同志一家子都是死心塌地跟著山璞混了的。當年,山民下山,正常情況下都算作編戶齊民的,只有他們家,死活跟著當部曲。還不是為了求山璞庇佑,就是想給山璞鞠躬盡瘁。因此又帶動了好些個人,一起必須要當部曲奴婢。顏肅之認為他們有良心,同意了。

    現在一看,這位還真不是謙虛說要不干,就是純粹擔心照顧不好小主人。

    顏神佑也不由放緩了語氣,跟他商量著來:“無妨的,讓他們一道長大,一同讀書。”

    乳兄心下忐忑,但是不敢硬強,只得答應了,還說:“他要是不聽話,您只管揍。”

    顏神佑:……我是開明家長,我們家不興體罰的!

    這邊商定了,那邊阿圓也挑好了人。考慮到性別問題,顏神佑給寶寶定的人員配置是:有倆侍女做點細活就行了,其他的都要配成男孩子!阿圓頗知顏神佑之意,也沒有準備多少侍女,帶了五、六個候選的人,挑的都是面相端正又不輕佻的。向顏神佑復命:“小娘子看看,要是合意,就留下兩個來給乳娘幫忙。可別留太多了,免得帶得女氣了。”

    顏神佑對於阿圓的辦事能力頗為滿意,阿圓放下心頭大石,發誓要不是走投無路,再不敢再告狀了。回到家,她兒子王大郎也說她:“聽幾句閒話又能怎麼樣?遇事不自己打發了,偏與主人家說,讓主人家出頭,豈不是讓人愈發瞧不起?也掃了主人家的臉面。”

    然後王大郎被親爹拎著笤帚疙瘩追得滿院子跑,最後怕老頭追急了跌跤,王大郎停了下來,然後被親爹一頓暴打:“怎麼跟你娘說話的?她不過是嘴碎,多說了幾句,你與她好生說,”又轉過頭來訓老婆,“你也是,可把碎嘴子的毛病改了吧!”

    阿圓現在說話也少了,有時候忍不住想開口,就掐一把大腿,憋得十分辛苦。只是在帶女兒過來的時候,話才多了些,嘮嘮叨叨,都是提醒女兒:“要聽話,別躲懶,做事長點眼睛……”

    她有兩個女兒,一個叫花奴,一個叫月奴,花奴為姐,月奴是妹,生得清秀可人。阿圓夫婦日子過得不錯,姐妹倆也沒吃過什麼苦頭,平素在家不過燒個飯、做點針線,家裡其實還有兩個幫傭,要她動手的時候並不多。阿圓識字,有空還教幾個,都是機靈丫頭。

    顏神佑原擔心她們做不好事,見了才失笑,這又不是大家閨秀做燒火丫頭。顏神佑這裡,本就不用貼身侍女做什麼粗活的。便對阿圓道:“你是她們親娘,如今可是母女都來了,有多少話兒說不得。慢慢教,對了,有空讓她們與阿琴她們聊聊。”

    阿圓答應下了。

    月奴膽大些,回道:“我們與阿琴姐也是熟的。”

    顏神佑笑道:“那更好了。”留神看著這姐妹倆,也讓阿竹她們幫忙考察一下。等阿竹她們不得閒了,這兩個又能頂用了,就讓她們頂上。這一回也沒準備太多替換的人,顏神佑也沒打算讓阿竹她們都被換掉。換,也要慢慢來。

    ————————————————————————————————

    顏神佑收拾完了家裡,集中精力去盯著春耕的事情了。這一年的春耕,對於顏神佑來說很重要。主要是新農具的推廣,這時節,對於增加農作物產量來說,改良農具和耕作方法比改良品種要方便得多。昂州、廣州她不擔心,比較擔心的是荊、揚等地,怕受到抵制。

    一日三遍,催問這幾處的情況。她又兼尚書令,一應國軍大事也要知曉,十分忙碌。

    這一日,正在看劃撥霍白軍糧草並收買濟陽王偽官所費錢帛事,阿竹又來匯報:“山家小娘子回來了!”

    顏神佑訝然道:“怎麼這時節反倒回來了?你去打聽打聽去。”

    阿竹道:“就是打聽過了的。咱們家小郎君要做人表兄了。吳郡事多,恐怕照顧不周,想這里長輩多,倒是方便,便送娘子回來了。”

    “說了住在哪裡了麼?”要是要婉回娘家住,顏神佑就也得回去了。如果去姜家,顏神佑又怕她住不慣。接到宮裡,也不知道妥是不妥。

    阿竹道:“已經回姜家了,稟過了太夫人,過一時就來宮裡見您。”

    阿婉來得很快,並且從身材上完全看不出身孕來,顏神佑見她便笑了:“你是第四個了!”

    阿婉道:“我在家裡也聽說了,那可真是好事。”

    顏神佑便問她想住在哪裡,阿婉猶豫了一下,道:“我還是住回去罷,婆家總不會對我不好的。我阿家可樂壞了。”

    顏神佑道:“那是,她當年可吃了不少苦頭的,對你會更仔細,就不曉得你坐不坐得住了。”

    阿婉道:“也就這幾個月的功夫,好說。”

    顏神佑又問她起居等事,最後才問到吳郡的情況。

    阿婉道:“如今整個揚州都很不錯。”

    顏神佑比較關心的就是她最近在搞的推廣工作,阿婉道:“他早就著手做了呢,去年就在忙這個。揚州遭兵禍,什麼農具耕牛的統統都缺,有得用就謝天謝地啦。”

    顏神佑問道:“有沒有不願意用的?”

    阿婉冷笑道:“當然是有的了,還一些個自恃甚高的,很用力地給郎君添亂呢。為他們好,還不肯領情,反要人去求著他們。嘖。”

    顏神佑皺眉道:“大軍過時,不是還好麼?吳王可曾說了什麼? ”

    阿婉道:“人就是這樣,亂民造反的時候,想能活命就行了。等活下命來,又想要指手劃腳了。吳王也知道這些事兒,世子很是幫忙。吳王和郎君他們說,要仿昂州例,招一些人來考試。我看吳王也是煩透了他們了。”

    顏神佑道:“我的叔伯,原本對舊族很是推崇的,能把他們弄得厭煩了,這些人倒也是有能耐了。”

    阿婉撇撇嘴:“舊族裡,如楚、姜、唐、蔣等,反而沒這些雜魚事多。不肯好好做人,就不要做了麼。拉一個打一個的,我來的時候,有些老姓人家已經在互相慪氣了,我看揚州上下的這些官員,也都很狡猾的。”

    顏神佑笑不可遏:“你這張嘴!”

    阿婉道:“我說得對不對?”

    顏神佑笑著點頭:“也是。”

    “那不結了?我出去的時候說話小心些也就是了。”又急匆匆要看寶寶。

    顏神佑命帶了寶寶來,寶寶看著阿婉,歪著腦袋,有些疑惑。評估了一陣兒,也許是發現阿婉長得不錯,才張開了雙臂,響應阿婉的呼喚。阿婉開心得要命,要逗他說話,讓他叫“姑”。顏神佑道:“聽老人們說,男孩子說話慢些,他這才八個多月,怕不會說呢。”

    或許因為顏神佑小時候坑爹太甚,寶寶也有樣學樣,特別肯定地發了一個單音節:“噗。”

    阿婉必要說是侄子會說話了。顏神佑瞪大了眼睛:“餵,叫個娘啊。”

    寶寶打了小哈欠。

    顏神佑:= =!手好癢,腫麼破?

    寶寶每日還有個午睡,阿婉卻不肯走,神神秘秘拉顏神佑一起午睡。兩人同榻而眠,阿婉小聲對顏神佑道:“你小心些,我們似乎聽到一些不好的話,不然我也不用親自跑這一趟來了。他們說,如今只知有公主,不知有太子。”

    顏神佑的心沉了一下,給她拉拉被子:“我心裡有數。”

    ——————————————————————————— —————

    自打兒子發了一個疑似音,顏神佑就整天疑神疑鬼的,教兒子叫娘。寶寶卻不大搭理她,看著她一直“娘娘娘”的說著,在那兒直樂,氣得顏神佑狠彈了他的小屁股兩下。他被包得嚴實,也不覺得疼,笑得更大聲了。

    顏神佑:……MD!

    好在春耕工作順利地結束了,李三娘等做事仔細,在顏神佑的影響下對數據頗為重視。回來稟告記錄的結果,道是換了新的農具之後,效率果然大大提高了。只是荊州、益州有部分地區反饋,說是有些百姓不肯換犁,怕耕得太深,影響了莊稼發芽出苗——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推論出來的。

    顏神佑將材料匯總一頁一頁地翻,看得很仔細,道:“只要有不少地方已經用了,總是有效果的。看到成效,比什麼都有用。”又看李三娘。

    李三娘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殿下?”眼神忒奇怪了!

    顏神佑道:“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

    李三娘是個謹慎的人,問道:“什麼事?”

    顏神佑道:“唔,吳王欲與你家結親。”說到這裡,李三娘就有點明白了,臉上一紅,也不說願意,也不說不願意。這個話頭兒不太好接,照說也是門當戶對。但是呢,又沒相處過,談不上什麼好感。你要讓李三娘說自由戀愛吧,她又覺得為難。

    正為難的時候,顏希真和顏靜嫻兩個在姜氏那裡一起吃完了孕婦加餐,過來跟顏神佑聊天,遇上捎帶上了李五娘和丁琳幾個人。過來見李三娘也在,姐妹倆也看著李三娘笑。

    李三娘面上的紅色漸深,更不自在了,李五娘也跟著有些坐立不安。顏神佑道:“好啦,別取笑啦。三娘是怎麼想的呢?”

    李三娘將心一橫,道:“今日始知女子的難處。我要是什麼都不懂,懵懂著聽了父祖之命,也就是了。偏偏我……如今……真真是不知足了。”

    顏神佑聽明白了,低聲道:“我明白了。無非就是……”見李三娘忽地直起了身,顏神佑對她壓了壓手,“有個人跟我說過,她想這世上的女人也能憑自己活著,活得像個人。能有一天,女人出人頭地,是因為自己有能耐,而不是被哪個男人看中了。她說,女人沒了男人,也能活下去,能活得很好,明明都是人,憑什麼要聽人擺佈?我懂,我都懂。

    只盼著有一天,天下的女人願意與誰結褵便與誰結褵,不喜之人縱門當戶對,也強娶不得你,你不會被人說不識趣。她不願意成婚,也不會被逼迫,人們不以有沒有男人要、有什麼樣的男人要來評判一個女人好不好。你好與不好,不因為你不願成婚就說否定你的能力,說你一無是處。

    婚姻不能忽略父母,更不能不管要跳進去一輩子的人的想法,彷彿問一問你樂不樂意,都算是開明。憑什麼!”

    李三娘垂下了頭,眼淚打濕了衣襟,屋裡的女人們都止住了笑。

    顏神佑道:“只要你不願意,有什麼話,我去說。你想見三郎也行,我喚他來與你見上一見,看看眼緣。合則聚,不合則散,何必做冤家?只要你不樂意,剩下的事兒,我來辦。我只有一個條件:以後遇著跟你一樣為難的女孩兒,你得幫她,就像我幫了你一樣。”

    李五娘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嘩嘩往下落。

    李三娘哽咽道:“那讓我見一面罷。”

    一群女人抱成一團哭得亂七八糟,阿竹等亦垂淚。

    顏希真擦擦眼睛,又給顏靜嫻擦擦,道:“好了,好了,都不要哭了,現在可比以前好多了。”

    顏神佑搖頭道:“阿姐想得太多了,現在好了,未必以後好。事情又豈止是眼前這一樁呢?我們才做成了幾件事情呢?便拿我們來說,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你我方有今日。一著不慎,就要被反攻倒算,”咬咬牙,顏神佑低聲道,“我可不願出了牛馬力,最後真被當成牛羊宰殺了,末了還說,你就是出力的牲口,怎麼敢要跟人一樣的報酬!真不是好牲口!我做了事,就要與人有一樣的待遇,我不壓人,人也休要欺我。我不爭這江山,不要儲位,可誰也別想拿我當牲口!信不信不久就有假道學要翻天?!到時候,你我首當其衝,不踩上一萬隻腳,他們是不肯罷休的!”

    顏希真也恨聲道:“踩下了我們,他們就以為自己能上位了?!做夢!”

    顏靜嫻也冷笑道:“只怕這樣的人還不少吧?怨恨新朝的,自以滿腹經綸無人賞識的,多了去了!”

    李三娘已經冷靜了下來,道:“會很艱難。”

    顏神佑毫不在意:“只要不倒退,我就謝天謝地了。五百年後能成事,我死也瞑目了!可總得有人做!我不能等著別人施捨!我做了,現在我就有,不做,等到骨頭爛了,也不過是個某某氏。我是必要堅持做下去的,我一個人不成的,你們做不做?”

    李三娘毫不猶豫地伸出了手:“做了!”

    顏希真與顏靜嫻對望一眼,也搭了手上去,丁琳等啪啪啪,也將手搭了上來。眾人刺臂為誓,血書而焚,顏希真道:“寧死不辱。”

    誓畢,顏神佑與諸女開了第一次小會,說了自己的想法。李三娘等都讚成顏神佑的緩推式發展,她們雖然對於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什麼的不了解,但是卻敏銳地感覺到狂風驟雨式的鹹魚翻身是不可能長久的。李三娘道:“譬如舊族,前年看時,還道要死絕,如今再看,死灰竟能複燃。”新勢力沒有續航能力是不行的。

    顏希真更以為教女童讀書什麼的,長遠看是不錯,但是眼下來說,主要還是本階級的圈子裡的女孩子更容易出頭。

    眾人商議一回,顏神佑道:“反正我們的屬官還沒配齊呢,多招幾個女子,又有何妨。”又說自己計劃試著將李三娘等幾人外放做一地官長,她們最好從現在開始培養助手,到時候扯旗就能做。

    丁琳道:“此事卻不宜操之過急,殿下姐妹身份貴重,旁人尚不敢多做手腳。換了我等,我怕他們有陰損的招數。要做,從昂、廣兩州開始最好!其餘的地方,還請三思。”

    顏神佑道:“大善。”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62
發表於 2016-12-8 00:39:57 |只看該作者
第261章 逗比的相親

    一群年輕的女人,定下了一個偉大的誓言,但是擺在她們面前的,依舊是一地雞毛。無論多麼宏偉的目的,永遠都是從小事開始做起,對付不了雞毛蒜皮,就掌握不到大事。

    春耕做完了,得到了喘息之機的她們,有兩個要安胎兼準備休產假時的工作事項,保證休完產假回來事情還在掌握之中。有兩個要相親,得應付得了爹媽,還有要帶孩子的,還有要分析各種資料的……

    眼下最大一件事,居然是給李三娘相親,如果兩人不合適,看李五娘合不合適,反正三郎還有個弟弟四郎呢。再不行,還有顏希真的弟弟顏希信。總之,如果必須要聯姻,那也得最大限度保證兩人都有那麼點感情,總要比顏靜嫻那會兒更多一點了解才好。

    首先,要把三郎給弄回來。

    眼下揚州的事情並不很多,三郎倒還騰得出手來。現在阮梅和濟陽王掐得正火熱,兩處曾經因為春耕一度休戰。但是霍白真是太閒了,見他們不打了,愣是挑得兩家又打了一回。先是向在濟陽王那裡的熟人提供假情報,誘使濟陽王出兵揀便宜。再悄悄賣消息給阮梅:濟陽王來了哈!快收衣服!

    兩家又打了起來!

    舊京前線有鬱陶坐鎮,一時半兒也用不著三郎去上陣。兩家要是聯姻,他回來一趟也是應該的,顏淵之要坐鎮揚州,總不好父子倆都不回來。顏神佑跟顏肅之說,調三郎回來看一看,跟哪個合適,顏肅之二話沒說就點頭了。

    顏神佑也不好說“姑娘看不上三郎婚事就不做數”,三郎是她堂弟,人還蠻可愛的,也不能讓堂弟隨人挑啊。這事兒,說不上誰挑誰,不過是彼此選擇罷了。她知道這事兒長輩們肯定是希望兩人有點感情,最好能看對眼,如果一眼看不對,估計不會過份強迫,畢竟兩家小輩兒挺多的,誰聯不是聯啊?

    只不過別人“允許”和自己天然有權利,是兩個滋味罷了。

    三郎來得挺快,他有點著急,想早點趕到前線,總覺得要打仗的樣子呢!老婆什麼的……打完了仗,還能沒老婆麼?顏肅之登基,他跟李三娘幾回擦肩而過,都沒記下李三娘的長相。早點時候是沒開竅,現在依然沒開竅,一門心思想著上陣殺敵、建功立業呢。

    一說親事,他還有點不樂意,覺得有點煩。因為他小時候不大讓人省心,鬱氏一直緊盯著他們哥兒倆,還念叨著顏淵之“不理事兒”怎麼不訓一訓兒子們呢?搞得兩個兒子都覺得,老婆這種生物,真是超級麻煩的!

    現在輪到他必須得結婚了,三郎一張臉,苦成了個瓜!

    還好他已經脫離了熊孩子的狀態,在長輩們的壓力下,他還是來了。一路腦子裡在回憶: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想了一想,又想了一想,好像是個女的……MD!完全沒印象了啊!也許當初留意過?反正現在沒印象了!

    三郎差點愁得禿了少年頭。想到李彥是個人品不錯的老頭兒,又覺得給他老人家面子,不能給她孫女難看。轉念一想,聽說是在他姐那裡幫忙的,那應該沒他媽那麼嘮叨吧?

    三郎帶著這麼忐忑的心情,到了宮裡,特別想見一見李三娘。可又不好直接提出來,那樣畢竟失禮。可沒有男孩子喊人家姑娘過來這麼挑揀的。

    顏肅之接過他恭恭敬敬呈上來的信,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拆信。信是顏淵之寫的,請二哥看好兒子,說這個兒子有點彆扭。顏肅之帶著個詭異的笑容,看著侄子,將三郎看得渾身寒毛直豎,才說:“去見見你阿婆,回來看看你阿姊,她這兩天正念叨著你呢。”

    三郎心不在焉地去見楚氏,楚氏看他一臉糾結,就猜到了原因,也讓他去見顏神佑。三郎巴不得這一聲兒,刷就爬起來,

    就在宮裡見的面,還是在分在顏神佑的辦公室裡。三郎是打著來看姐姐,順便說一說揚州情況的旗號來的。過來卻沒見著他姐,就遇到一堆的女人。

    三郎的腦袋瞬間就大了八圈,就怕遇到一群囉嗦貨,聽說他姐這裡都是些出身不錯的小娘子,他煩了都不能開罵發飆,感覺好夭壽好夭壽的!阿琴來給他打了個招呼,這個是比較熟的,三郎覺得好過了。喝著茶,突然發現四周挺安靜的,三郎平靜了下來,覺得這世上還是有不囉嗦的女人的。

    心下大定,開始東張西望。都是辦公室,他姐的地盤上感覺就比別的地方柔和了許多,讓他來說,他又具體說不出來,或許只是一些物品擺放的方位,又或者是熏香的味道,再或者,是帷幕的顏色。總之,往這兒一坐,覺得舒坦,又不是那麼香氣膩人。

    阿琴放下茶盤就走了,眾人悄悄推李三娘過來。李三娘抱著一束書柬,在門口駐步,三郎聽到腳步聲,又聽一個輕柔的聲音彷彿說了句什麼,接著就聽侍女說:“是吳王家世子。”

    李三娘過來與他行禮,然後目不斜視,將書柬放到桌上。

    三郎覺得挺無聊了,屋裡就李三娘在移動,他就看上了。哎喲,這小娘子看著挺順眼來的,從上到下透著一股子的書卷氣,倒跟他姐不發飆的時候挺像的。就是不知道這位發飆是不是也跟他的姐姐們一樣有看頭?唉,有點瘦,得多吃一點,胖一點才更好看。

    李三娘轉身一看,得,顏家孩子顏挺正的,三郎有點這個年紀的不解風情的少年人所共有的憨直。說他是呆頭鵝呢,眼睛還挺明亮靈動的,說他機靈呢,他又……好像沒開竅。

    三郎很不好意思,偷看人家小娘子被發現了什麼了。清清嗓子,問道:“這位小娘子,我二姐呢?”

    “公主去看寶寶了。”

    顏神佑的傷口才好,之前都不敢用力抱著寶寶,怕傷口裂開,現在好了,自然要去抱個夠本,正好給兩人製造一個見面的機會。

    三郎忍不住,“小娘子……可……可知道,這、呃,這裡有個李三娘子?”

    李三娘道:“有的。”

    “那——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叻?”

    李三娘道:“她——她有自己的事兒,還在給公主做事。可能沒辦法天天圍著郎君轉,也沒辦法管許多瑣碎家事。可能沒那麼多風花雪月的功夫,也不常遊園戲樂。也能敬事舅姑,也能友睦親朋。”

    三郎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李三娘反有些吃驚:“你不覺得這樣的女子很古怪?!”連顏神佑都不能保證兄弟是個什麼態度呢。家里人拿顏神佑沒轍,一是她太變態,二是人們對自家人總是寬容一些,換個其他人,可就不一定是這麼個寬鬆的要求了。

    三郎摸不著頭腦:“這不是很常見的嗎?我家姊妹都這樣的,都挺好的,我家事自然有長史家令等操持,哪用自己這麼糾纏?成天呆家裡的嘮叨媳婦才叫麻煩呢!你這個小娘子,怎麼這麼說話呢?你誰啊?怎麼能這樣說啊?什麼叫古怪啊?”

    李三娘:……臥槽!老闆,你家兄弟都是這樣的嗎?求給我妹再預定一個!

    三郎見她不說話,跳起來還追著人問:“餵!你這丫頭,長得像個好人,怎麼背後說人壞話呢?誰古怪了啊?”

    李三娘輕笑一聲,問道:“世子與人說話前,不問人是誰的?”

    三郎:不好意思啊親,剛才有點緊張,忘掉了。

    李三娘微一笑,福身道:“妾李氏,行三。”

    三郎:=囗=!窩勒個大擦。

    李三娘道:“真不覺得古怪?”

    三郎:……三郎的腦袋變成一顆大番茄!大番茄上下顛了顛。

    李三娘掩口而遁。

    三郎爾康手:“餵!”

    李三娘回身看他,三郎收回手來撓撓頭,沒詞兒了。四下響起幾聲悶笑,又壓了下去。李三娘臉上一紅,也跑掉了。出門便被圍住了,諸女皆說:“恭喜。”李三娘強自鎮定,聲音裡還是洩漏了她的一點點尷尬:“快去請公主過來吧。”

    丁琳笑嘻嘻地道:“知道啦。 ”

    顏神佑也是算好了時間,看一回兒子。自打寶寶“噗”出來之後,阿婉就堅信侄子會說話了,得空就來逗他講話。寶寶卻特別有地下黨的風範,打哈欠打噴嚏,跺腳,就是不說話。顏神佑也不停教他,他也不再開金口,乳母也想教他,他也不搭理。整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四下張望,看一群愚蠢的大人娛樂他。

    今天,顏神佑教導兒子喊娘未果,只得暫時敗退。口裡還說:“怎麼還不會說話呢?”

    姜氏道:“還不到時候呢,小孩子說話,有早有晚的。”說著,也忍不住輕輕點點寶寶的小下巴,讓他喊外婆。寶寶很給面子地“噗”了一下,給了她一個笑影來。姜氏驚喜地道:“哎,他是不是長牙了?”

    姜氏有經驗,輕輕捏開寶寶的小嘴巴,果然看到在牙床上一個小白點!女人們瞬間沸騰了,一齊圍著看寶寶的牙。寶寶被捏著下巴,口水都流出來了。姜氏鬆開手,給他擦口水:“不要圍著了,以後會越長越多的。”

    顏神佑“噗”地笑出聲來:“越長越多,哈哈哈。”一孕假三年啊,誰家寶寶牙不是越長越多的?

    寶寶不開心了,一頭扎進顏神佑的懷裡不肯抬頭了。顏神佑抱著他哄哄,他越發哼唧了出來。阿琴過來,站在門口有些猶豫,姜氏見了,對顏神佑道:“這是不是有事?”

    阿琴低著頭趨進來,道:“三郎來了。”

    姜氏笑問:“如何?李家小娘與他打過照臉兒了?他們先前是不是應該見過了的?”

    阿琴笑道:“可咱們三郎像是不認識人家小娘子似的,還問小娘子,你知道李家三娘子人怎麼樣麼?”

    “哈哈哈哈!”自上而下都笑了起來,連寶寶也不明所以地咧了咧嘴巴。

    姜氏道:“你帶著寶寶給三郎看看去吧,他們甥舅也許久沒見了。”

    戴家娘子急忙過來把寶寶裹好,又拍了一個被角,將他的眼睛給蓋住。

    外面就剛才一陣小聲嘀咕,之後又安靜了下來。三郎總覺得好像有姑娘在看他,三郎開始不好意思了起來,咳嗽了好幾聲,大聲嘀咕道:“阿姐怎麼還不來?”

    遠遠的就聽到顏神佑的聲音:“這不來了麼?”

    三郎一下子就放鬆了,爬起來衝出去:“又坑我了。這是寶寶麼?長得越來越好看了,他都不哭的,真好!”

    顏神佑道:“好了,跟我進去罷。路上累不累?”

    三郎堆起笑來,狗腿地扶著顏神佑的胳膊:“不累不累的,阿姊累不累的?”

    “學會客套了?”

    “才不是呢,那什麼,阿姊,剛才那個,真的是那個誰呀?”

    —————————————————————————————— ——

    三郎和李三娘的事兒就這麼定下來了,雙方都還算滿意。三郎每每想起烏龍問話事件,都有點不好意思,居然因此養出幾分少男情懷來。李三娘也對三郎比較滿意,覺得他是個講道理的人。

    中書擬旨,就這麼確定了李三娘顏家媳婦的身份。婚禮卻要稍稍停一會兒才行,顏淵之還在揚州,來回奔波比較麻煩點。打算等次子的親事也定下來了,兩場婚禮前後腳辦了,他一總回來。省時也省力。鬱氏對此是十分滿意的,笑對顏淵之道:“二郎稱帝,你我稱帝,連兒女婚事,也少了許多麻煩瑣事。”

    顏淵之悄悄翻個白眼:“要不,他們哥倆的事兒,都託與二哥,怎麼樣?”

    鬱氏道:“好呀。對了,我有一事要問你。”

    “何事?”

    鬱氏便說,鬱衡想跟李今那兒結親家。顏淵之道:“他們兩家樂意,自然是可以的,問我做甚?要我做媒?”

    鬱氏道:“怎麼?不行?”

    顏淵之道:“行是行,不過我現在可抽不出身兒來。這樣,等我有功夫回去了,再辦,成不?反正兩家孩子都小呢。”

    鬱氏也答應了。

    畢竟是親生兒子,顏淵之還是挺關心兒子婚事的,問鬱氏對次媳有什麼要求,好跟顏肅之再提上一提。

    鬱氏道:“李氏宰相之孫,又是耕讀之家,這我也沒甚好挑剔了。”

    顏淵之道:“別說定下來的。”

    鬱氏便說,想要個舊族的閨女當兒媳婦。顏淵之仰臉一想,道:“也不難。不過究竟是說,就不好說了。”鬱氏道:“你寫信,求一求阿家麼。”

    顏淵之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楚氏接到了信,思及幼子甚少求她,再看為的是顏希義的婚事,微嘆道:“他也長大了。”便應承下了這件事情,命人請顏肅之過來商議。

    顏肅之對於楚氏的眼光是頗為服氣的,也沒二話,滿口答應了:“阿娘看著辦就是了——您覺得哪一家好?”

    楚氏道:“衛尉第五女,如何?”

    衛尉是楚源,這個顏肅之就知道,但是楚源的第五個閨女是哪個,他還就真不知道了:“我哪兒記得別人家的丫頭啊?她也沒怎麼跟咱們家丫頭一塊兒玩過吧?”

    楚氏道:“放心,是個腦筋清楚的丫頭。”

    顏肅之道:“那行。”

    楚源的第五女跟顏神佑還真不怎麼熟,她比顏神佑小上好幾歲,基本沒打過什麼照面兒。倒是顏希真因為在舊京住的時間長,還記得她。聽顏神佑問,便說:“大家閨秀。要說特別,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甭想了,這樣的,想拉過來跟咱們一道做事,難!”

    顏神佑感興趣地道:“怎麼說?”

    顏希真道:“別看阿婆與娘子(姜氏)也都是舊族出來的,但是她們經的事兒多,所以才會開明些。這一位,怎麼說呢,經的事兒少,倒跟我娘有些相似。如今我與我娘稍一提,她就滿面愁容,嚇得我可不敢再說話了。”

    李三娘從旁問道:“那……夫婦能和諧麼?我看……若是他們兄弟性情相似,恐怕……要相敬如賓。敬則敬矣,卻不見親。”

    顏希真道:“想什麼呢?你素來是個聰明人,這會兒卻又傷感起來了。長房的說給了八郎,二房的自然也不能落下了。”

    李三娘本是聰慧女子,聽顏希真這麼一說,頓時明白:“難道?”

    顏神佑道:“前朝時,衛尉奉太尉往舊京,以雍州留守,眼下太尉來朝,亦攜衛尉,仍以雍州留守。一模一樣的做法,卻是不一樣的心境。”

    顏希真道:“是呢。只怕父子兄弟,已經有些嫌隙了。”

    顏神佑道:“是呢,太尉索性不管了。是怕自己管得越多,陷得越深。可也未免有些……”絕情。

    顏希真道:“也未必。太尉總管著雍州,朝廷也看不慣,雍州也要不自在。雍州孫女兒都好大了,再受父親約束,能自在?”

    顏神佑道:“只盼大家都好好的。”

    顏希真笑道:“又有誰個盼著不好的呢?說真格的,我們家五郎那裡,也得琢磨了吧?”她弟顏希信也差不多到了議婚的時候了。大家總還帶著一種想法:不到萬不得已,總是希望按照齒序將婚事定下的。六郎媳婦兒是早就定下的,估計太子妃的行頭都在攢造了,顏希信是六郎堂兄,總這麼拖著,也不大好。

    顏神佑道:“這個不得問伯父伯母的意思麼?”

    顏希真連連擺手:“休再提這個了,阿娘想要與姨母家女兒訂下親事的,沒想到姨母家卻說,已託了唐伯父去說與蔣相家的孫子,等回音兒呢。”

    顏神佑道:“那就沒辦法了。”

    “我家難道不如他家好?”

    顏神佑道:“總有個先來後到吧。”

    顏希真還是有些怏怏,問顏神佑:“我看姜相家女兒就很好!我就不信了!姜家女兒難不如米家的?”

    顏神佑道:“我看咱們不如總邀一些小娘子來相聚得了,春耕也過了,仗又不曾打起來。你我又有園子,就請來游園賞花,如何?”

    顏希真道:“不錯不錯,山茶花近來弄得正好,我記得你那裡有好多名種的。咱們也好對這些小娘子心裡有個數兒,試探一二,哪個可人,哪個有趣,哪個能做事。光憑咱們幾個,能做多少事來?”

    李三娘點頭道:“正是。有些人家,譬如我家,祖父是極開明的,我要是真過來考試,只怕他也未必能允。可殿下相邀了,他就答應了。凡事開頭總是這樣,有些人,是得咱們幫著她邁開第一步的。”

    顏神佑道:“那就這麼定了,山茶花期長,就定在半個月後,如何?咱們也好將里外小娘子的名單摸個清楚,再晚,怕阿姊與五娘都不得閒了。”

    顏希真道:“連四娘一同叫過來罷,單晾著她也不好。事情就先不要與她講了,我看她是不成的,她傻乎乎的,能把家事理得清爽了我就要謝祖宗保佑了。”

    顏神佑微笑道:“就依阿姊。”

    李三娘便說去摸個底,調一調查案什麼的,讓顏神佑給她開個條子。顏神佑道:“你家裡,長輩沒讓你在家裡勤修婦德?”

    李三娘道:“我跟阿翁說了。阿翁說,婆家人都不嫌棄了,你們管什麼?”

    顏神佑笑不可抑:“是極,是極。再說你,你就說,三郎就喜歡你這樣兒的。”

    李三娘輕啐一聲,叱道:“快寫了條子來!”

    顏希真取笑道:“可了不得,弟妹沒過門,先管上了大姑子了。”

    顏神佑道:“我盼著有小娘子能比我兇才好呢。”

    三人玩笑一回,顏神佑將條子寫好了,交李三娘去查點資料,擬個名單。

    顏希真道:“得,時候又到了,我又餓了,你要不要一同去用些點心?”

    顏神佑擔心地看著她的肚子:“你吃得小心點,我那會兒也沒吃你這麼多啊。看著怎麼肚子這麼大?”

    顏希真道:“說是雙生。”

    顏神佑道:“生下來我給你朝阿爹討賞去。”

    顏希真擺擺手:“生下來再說罷。”扶著侍女的手,去尋姜氏了。

    ————————————————————————————————

    送走顏希真,顏神佑開始看文件。根據各地統計上來的數據,曲轅犁確實省了不少畜力,也省時。姜雲的來信裡說,朝廷免費發的已經領完了,吳郡及周邊已經有木匠鐵匠開始仿造了。他往四鄉里巡視的時候,發現房前屋後堆的,是曲轅的居多,好些直轅犁已經被拆作他用了。

    顏神佑心下大定。

    再開始看各地堆上來的奏章,內裡有一封字跡十分熟悉的,揀出來一看,果然是杜黎的手筆。看罷,她就笑了。輕輕一彈封皮:“聰明人就是聰明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63
發表於 2016-12-8 00:40:08 |只看該作者
第262章 遇到一個寶

  杜黎覺得自己的運氣有點不太好。

    本來千里投奔,是一件很刷好感度的事情,到了才發現顏肅之這裡最不缺的就是各色智囊。另闢蹊徑跟顏神佑混也是一個尚可的選擇,可等他混出頭、獨當一面做舊京留守了之後,顏肅之在千里之外登基了,搞了七個宰相!

    坑爹呀!

    杜黎雖然知道自己資歷尚淺,但是……一個自我評價還挺高的人,在以為終於踏上了正確的軌道的時候,發現人家設了七個宰相,偏偏沒自己的份兒。杜黎有點心塞。

    首日封和限量版之所以寶貴,就是因為很多人追求的就是這麼個心態。杜黎自以理智豁達,但是奮鬥了這麼久,還隨大軍出征過,都沒有搞到一個宰相位,還是有點沒辦法讓自己以平常心看待。杜黎有信心在十年內混個宰相噹噹,到時候他也不過四十來歲,對於宰相這個職業來說,真正的年富力強。但是!已經不是首日封了!

    心痛呀!

    痛定思痛,他決定再搞一點其他的事情。比如多立點功,多刷刷存在感,爭取青史留名比這幾個宰相的字數都長一點!讓他們來個七相列傳,自己卻獨立有個杜丞相傳什麼的!

    特別會權衡利弊,理智高於情感的杜黎,到底也是人,也有那麼一點點奇特的情節的。

    杜黎的腦筋畢竟是好使的,舊京留守其實不是那麼好做的。舊京舊族多,雖然經過了阮梅的清洗,確如阿圓所說,漏網之魚挺多,事態一過去,還有許多原本以為不見了的人就這麼冒了出來。杜黎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們都按平了。他還要跟鬱陶打好關係,雖然杜黎總覺得,鬱陶這個看起來猥瑣極了、沒事兒還開始喜歡蹲牆根兒的老頭很不簡單,有種被看破的錯覺。不過,一文一武,總是相處得比較愉快的。

    杜黎也就從鬱陶那裡知道了一些適合他知道的情報,加上不少舊族學乖了之後,發現他也有本事,都託他打聽一下北面親友的情況。杜黎也就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一條計策來:讓它亂!讓它消耗!

    這跟顏神佑的辦法也差不多,這世間水平高的人看問題,其實都差不太多。或許細節有不同,卻是殊途而同歸的。

    顏神佑是下棋,讓濟陽與阮梅互毆,杜黎則是讓阮梅內部的舊族勢力與新勢力互毆。讓他們內耗。作為一個斯文人,杜黎明白文人的殺傷力。舉個例子,比如常恢很得阮梅的喜歡,但是,常恢與阮梅一樣,都是粗人,不拘小節。如果有人從細節下手,比如常恢不注意禮貌,告退的時候轉身就走,就可以趁機說其“不遜”,應該倒退三步再轉身。

    時日久了,矛盾自然就深。

    當然,這只是其中一例。更多的,還有爭權,還有排擠。總結起來就是,元老武力值高,後來吸收的舊族智力值高,智力值高的肯定不甘心實權被武力值高的笨蛋掌著!到時候亂起來,阮梅都沒辦法控制住局勢。

    再者,杜黎手裡還有不少舊族之人,他們或是與北方舊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有些乾脆就是如竇馳這樣的,自從大周朝祭天建立之後就從各種奇怪的地方冒了出來。再好不過的絲線,杜黎可以通過這些線,操縱著偽陳朝的內鬥。

    顏神佑看了杜黎的建議,不得不承認,這人是真有水平的。

    又翻了翻其他的內容,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動。一切都是在預料之中的,沒什麼特別值得關注的東西。比如益州逐漸穩定,荊州也是。山璞終於挖了程妙源的一個兒子程杞回來,快遞打包給了顏肅之,也是給大周朝貼了一點金,顯示了新朝氣度。

    揣著杜黎的建議,顏神佑拿去給丞相們過目,然後跟顏肅之提這麼個方案。

    杜黎寫起作文來也是一把好手,沒有直說拿阮梅那邊的舊族當槍使什麼的,只說舊族一心向著大周朝,“身在陳營心在周”,應該給他們表現的機會云云。一篇文章寫得毫無破綻,反而透出一股子“我真是助人為樂、大義凜然”的氣息。

    李彥是頭一個接過來看的,看到一半,半仙手上抖了一抖,心說,杜黎這小子,心眼兒可真夠多的。過不多少年,估計自己還能活著看到這小子當宰相。就是這小子城府有些深,希望到時候能有人能製得住他才好。盧慎膽略小,不過太子倒挺有主見的,配合一下,還是可以的。

    眼下杜黎的主意還是挺不錯的,連米摯都認為這是一個給淪陷區舊族表現的好機會。

    幾人一致通過了這麼個提議,並且,杜黎這個事兒做的,比霍白那裡還要節省成本。霍白那裡,兵馬出動需要後勤保障,收買分裂需要財帛。杜黎這裡,這些統統不用,只是因勢利導而已,無怪乎顏神佑要說他是個聰明人了。

    顏肅之也認為此計可行,批准通過了杜黎的提議。

    李彥眼看見中書擬旨,存檔,發往了舊京,才收回了審視的目光,認真對顏肅之道:“這些都是小巧,真正一統天下,還須大軍挺進。”

    顏肅之道:“這是自然。糧草兵馬,都準備得如何了?”

    李彥嘆道:“想要準備,再準備十年也不一定覺得萬全。事到臨頭,現在偽朝來犯,該打也是要打的。”

    顏肅之不作聲了,這幾年,就沒一年不打仗的,消耗得多,說要多準備幾年,也是應該的。顏肅之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怕時間長了不打,將也懶了,兵也散了,失了最初的那股子勁兒。想了一想,顏肅之問道:“諸位以為,什麼時候北上最好?”

    眾人面面相覷,李彥斟酌了一下,謹慎地答道:“明、後年。現在動手,偽朝還沒有亂起來,再拖兩年,又怕將士懈怠了。”

    顏肅之道:“知道了。”希望這一次不要再有什麼突發狀況了,本來應該明年再登基的說……

    ————— ———————————————————————————

    自杜黎之事後,顏神佑這裡又沒有了多大的事兒了,便開始籌劃著遊園會。她的帖子如今倒是金貴了,什麼舊族新貴都能盼著來上這麼一張。哪怕有些人家覺得她一個女人這麼跳上前台來,實在是傷風敗俗,可權勢不是假的,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一張門票。

    顏神佑卻抱著李三娘和姜宗整理出來的資料在那兒發呆。李三娘對譜牒有所了解,但是這門學問實在太複雜,她一個人也搞不定,正好跟姜宗很熟,就請姜宗來幫忙了。姜宗原被顏神佑闢入幕府的,自從與丈夫團聚,就很有一點辭職回家當全職太太的意思了。顏神佑心裡,不免有些遺憾,正琢磨著要怎麼跟姜宗再溝通呢。

    不過姜宗對於能幫得上忙的地方還是很熱心的,尤其聽說顏神佑要開個賞花會,還邀了些小娘子,就更有興趣了。連年戰亂,已經好多年沒有這樣的熱鬧了。有她相幫,昂州登記在冊的許多舊族人家的關係都厘得很清,該請誰家的,又有誰誰家還沒出孝的,她都門兒清。李三娘等人據此列出了一份名單來。

    顏希真很關心事情的進展,她跟顏神佑提過給她胞弟顏希信娶姜家女孩子的事情,顏神佑跟姜氏通了個氣兒。姜氏對於顏肅之將自己娘家抬得太高,是有一些惶恐,但是對於這樣正常的聯姻卻是一點反對意見也沒有的。請來嫂子一說,這事兒也就這麼定了下來。

    顏希真沒了對兄弟的擔心,就剩下對遊園會的期待了——總有那麼幾個適合的吧?

    過來一看,堂姐抱著名單在發呆。

    顏希真覺得奇怪,慢慢走過來問道:“這還有什麼難事不成?”

    顏神佑道:“真是奇了怪了,怎麼覺得……舊族是越來越多了……這是要復興了麼?我怎麼記得,舊族損失慘重了呢?”

    一份大名單,大幾十號人,舊族倒好有一多半兒。完全不像是“傳說中”受到重創的樣子。她仔仔細細地看過了,她熟知的一些人家,比如李彥家、霍亥家、古禿頭家、丁號家等等,都榜上有名,又有金家等。還有一些她不太熟的,李三娘也標註出來是後起之家的。應該是沒有故意遺漏的。可依舊比不得舊族。

    顏希真道:“這有甚好奇怪的?往前推個五、六年,天下還沒亂的時候,誰個讀的書多,誰有功夫指點江山?五年功夫,就算舊族受損,新貴也起不來呀。話又說回來了,人多有甚用?要人材多才好。”

    顏神佑道:“起得有點快了。”

    “似蔣五那個樣子的,能壓得住?畢竟是有過人之處的,”顏希真對此倒不以為意,“誰有能耐誰上唄。丁丞相那些人,也不是好相與的。他們鬧起來了,才有我們見縫插針的地方。 ”

    顏神佑道:“我可真是作繭自縛。”

    顏希真含笑道:“兩害相權取其輕吧。來,我看看,都有誰。”

    姐妹倆頭碰頭,湊一處看著名單,顏希真見內裡還有東鄉侯的妹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再往下看,就說:“舊族也沒大起來,看這些,並非高官。”顏神佑道:“現在是不是高官不要緊,只要留了下來,以後……我現在挺怕新貴也有新麻煩。 ”

    顏希真道:“誰個有用,你就用誰,怕甚!”

    顏神佑道:“並不是的,你還記得當初咱們守孝,才到塢堡那會兒麼?太婆是怎麼受傷的?”

    顏希真沉下臉來:“這倒也是,”她也想起來顏啟那些老家親戚了,“不過,你看大將軍的親族就很好麼。”

    “良莠不齊,才是最難纏的,投鼠忌器呢。”

    顏希真道:“那就定下章程來!有枯枝就要修剪,他們下不去剪子,咱們來!”

    顏神佑無奈地道:“也只能如此了。”宗族真是一把雙刃劍吶!

    姐妹倆看了一回,見名單也沒什麼好挑剔的了,便定了日子,命人發了帖子,邀各家小娘子賞花遊園。

    ————————————————————————————————

    顏神佑建城的時候,可了勁兒的往大處蓋,完全達到了當時除京城之外最大的規矩,暴發戶的豪氣十足,她自己手裡自然也有不少的房地產。這一處園子還不是山璞給她佈置梅園的地方,是另一處,地方還要略小一點,卻也依山傍水,很是清明優雅。

    大簇大簇的山茶花開得到處都是,單瓣的、重瓣的,小的有杯口那麼大的,大的像個大圓盤。紅的、粉的、白的,色彩鮮豔,看著就有一種“熱烈慶祝XXXX”那麼股子勁兒。對於經歷戰亂奔波的人來說,無疑是相當提神的。

    坐在上首的那個女人,就更提神了。

    收到貼子的人家裡,不是沒有嘀咕著這顏家太喪失了,弄幾個閨女撐門面,這不是裹亂麼?但顏肅之就是給閨女撐腰,旁人也沒辦法。米摯都被打了回票了,其他人就更無力回天了。但是除此之外,顏肅之的大周朝又是最有潛力一統天下的勢力。其他的比他還不靠譜。還能怎麼辦呢?接受吧。

    不過大家都不是什麼軟柿子,柿子也是有尊嚴的!很多人就這麼告訴自己:我這是曲線救國!融入了這個朝廷,有了話語權之後,一定要撥亂反正噠!

    然後,很多家長也就不反對家裡的姑娘們在顏神佑的社交圈子裡露臉了,這應該是大周朝最頂級的社交圈了。按照這父女倆的神經病程度,你不來,沒人會去請你。於是,都來了。

    小娘子們是很開心的,上一次經歷這樣大的遊園會,還得上溯到六、七年前,那時候大家都還很小呢。難得大家都活了下來,安定了下來,漸漸恢復了元氣,又值青春年少,也是該走動走動的。

    顏神佑坐在上首,只穿著常服。因天氣漸熱,她便將頭髮梳個高髻,插幾支珠釵,圖個涼快。一左一右,是顏希真與顏靜嫻,阿婉與顏靜嫻脾氣更投就與她聯坐,顏希真便帶著顏靜媛坐著。

    李三娘與姜宗都有座兒,位置也挺靠前,卻又都不坐,一左一右的,跟顏神佑解說這上前來行禮的是誰誰。禮畢,各請安座。

    顏神佑留意東鄉侯的妹子,東鄉侯改姓了柴,他妹子卻依舊姓米。姜宗的丈夫與她是同宗,特意多說了兩句:“就是她了,聽說蔣家已經應了。”顏神佑皺著眉想了好久,才想起來,跟這個小姑娘見過一面的,還是很小的時候。這小姑娘長的:“跟小時候長得不大一樣了。”

    姜宗笑道:“女大十八變麼。”心裡卻想,先前她無憂無慮的,現在可不是這樣兒的。也就是跟蔣巒的事兒成了,這才有了笑影兒,否則……嘖!

    顏神佑又聽著李三娘介紹了幾個,再聽姜宗指一個穿著粉裙的女孩子道:“這一個,也怪可憐的,父母都死了,跟著姑母一家逃過來的。是濟陽豐氏的女孩子。”

    顏神佑眉頭一動:“濟陽?”

    姜宗道:“她可與偽朝沒有關係,豐氏是濟陽著姓,她的曾祖父是前朝老臣了,她父母不願意與逆賊同流合污,先是出逃到雍州。不想水土不服,她叔父又從逆了,她父親一氣病死了,她母親思念亡夫過度,也病死了。上個月才出的孝。”

    顏神佑道:“她姑母是誰?”她倒想起來了,之前背過這一家來的。豐氏的曾祖父應該是支持虞堃他爹的那一撥人,被封侯。眼瞅著大好的前程,能給當年米老丞相當副手的,結果沒過幾年兒子早死,留下兩個孫子,老頭又病了。孫子們本事又不大,沒能在朝廷混個好官,先守了父孝,不多久,豐老先生又過世了。

    長孫襲了個爵,拖家帶口回去守孝。他是承重孫,代父守三年,守孝守到了一半兒,遇上祖母也死了。再守,守完了,黃花菜都涼了!他又不是能力特別傑出的,米丞相照顧他,給他安排了一個老家附近的地方從縣令做起,一轉二轉,轉成郡守。地方上比中央上好撈錢,做不了高官,攢點家業也是好的。

    日子過得紅火起來了,五王謀反了!

    剩下的,顏神佑就不知道了。只依稀知道,這位豐小娘子,大約比自己小兩歲。眼下一看,也是小那麼一點,但是看她身形,有一些同齡人少有的堅毅。必須說,今天的這些小娘子裡,或多或少,都有那麼一點堅毅的。戰亂的背景擺那兒呢,軟得像麵條一樣的……顏神佑瞥了一眼顏靜媛,大概也就只有這樣的了。

    姜宗道:“是嫁到衛尉夫人娘家的那一個,這不,就跟著來了。”

    顏神佑看豐氏,面色就緩和了很多。正要溫眼撫慰,卻不期對上了豐氏的眼睛,顏神佑一怔,豐氏已經急忙低下了頭。

    李三娘悄聲問:“怎麼了?”

    顏神佑微笑道:“有意思。”

    李三娘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只能看出來,這個豐小娘子行動間像是個有主見的人。一個人的氣質,是通過各種細節表現出來的,步伐、眼神、動作、言談……等等等等,給接觸的人一個總體的印象。李三娘見她不緊不慢、不張不弛,但是舉止顯出一點力道來,就知道這不是生訓練出來的“穩重”,而是內心很堅毅的。

    事實上,豐小娘子也給她們帶來了一個大驚喜。

    顏神佑一一見過了小娘子們,她記性好,熟的不熟的,現在見過一面,就能點名再說出人家的來歷來了,惹得許多小娘子心下嘀咕:怪道聖人對她另眼相看,原來是有過人之處的。

    顏神佑舉杯祝酒,道是小娘子們聚會,不強學文士,隨意而已,有感而發的可以寫詩著文,想遊樂的也隨意。又命取出一大盤子剪下的山茶花來,送與各位插戴,又擺下酒饌、散在各處,隨各人挑喜歡的地方玩耍。

    顏靜嫻一挑大拇指:厲害!

    顏神佑一笑,也跟她閒聊著來。阿婉小聲道:“就這麼四散著,也忒……”

    顏神佑心說,就是要這麼原生態!

    阿婉道:“就這樣忒無趣了。”

    顏神佑笑道:“要好玩的?有!”拿出取出各色玩具來,有投壺、有摴蒲、有雙棋。拍拍手,又有舞樂起。真是其樂也融融。

    小娘子們初時有些無所適從,次後也漸漸放開來。譬如金家姐妹,就過來跟李三娘聊天兒。盧慎的妹子已經出嫁了,這回也接到了貼子。盧家乃是舊族,歷史悠久,近又“中興”,被一些好背譜牒的拉去一國了。

    又有古尚書家小娘子,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顏神佑與阿婉比投壺,顏希真道:“也就阿婉好與她試一試了,我們是不如的。說起來,我阿翁便善射,我覺得自己也不差了,卻比不上二娘了。”

    顏神佑道:“是我練得多。”

    結果是顏神佑九中贏了阿婉七中,顏神佑道:“生個兒子傻三年,不如以前了。”被孕婦們瞪。

    正在眼時,古小娘子抹著眼淚過來了。悄悄兒與丁琳哭訴:“她們都不理我!”丁琳無奈地道:“她們是誰?你又何必非與她們一處來?”古小娘子道:“她們欺人太甚了!”

    丁琳道:“我看金六、金七在那裡賭棋,你何不過去?”

    古小娘子有些怏怏:“我不去。”

    丁琳道:“今天公主郡主都歡喜,你這是要哭給她們看?哪有坐客卻掃主人興的?”古小娘子這才擦了擦眼淚,卻又尋處僻靜房子呆了,直到眾人散了,才出來回家。

    孕婦嘴饞,吃得多,往五穀輪迴之所跑的時候也多。不多時,阿婉就要往淨房裡去。顏神佑喝了點酒,也想方便方便。兩人悄悄走了,更衣之後出來,還沒走到廳裡,卻被一個粉色的身影攔住了。

    顏神佑一看,得,豐小姑娘。

    阿婉奇道:“人都去玩了,你在這裡攔著做什麼?今日是管遊樂,不問其他的。”

    豐小娘子大膽抬頭,問顏神佑道:“果真麼?”

    顏神佑道:“看事兒。”

    豐小娘子道:“我自幼記性就好,自濟陽出奔而至昂州,沿途地理我悉知之。”

    顏神佑:……臥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64
發表於 2016-12-8 00:40:22 |只看該作者
第263章 水上與水下

    卻說,豐小娘子攔住了顏神佑與阿婉,道是她能夠記得清自濟陽至雍州再至昂州的沿途地理來。顏神佑當時就吃了大大的一驚,這不單是記憶力的問題。這一段路很長,難的卻不是長的問題,因為這三地都有官道相連通。

    難得的是她說的“沿途地理”,戰爭時候,官道,尤其是敵方境內的大路,突入之後很突然被伏擊,這就需要知道沿途之種種情況。在舊京典籍檔案被焚的時候,這就是相當難得的消息情報了。最少,可以與顏神佑手上的情報作個印證。

    顏神佑一直在嘗試著發動輿部收集北邊兩個鄰居的情報,也收到了一些效果。霍白的針對性更強,顏神佑還要關心的米價等,霍白現在做的就是一件事:行軍路線。他本自穎川出奔,路線與豐小娘子走的頗有不同。正可相互參照,看哪一條路線比較好。

    顏神佑看豐小娘子年紀不大,居然能記得這些事,還是有些懷疑的。據姜宗剛才說的,豐小娘子今年十七歲,那她全家出逃的時候是幾歲?她孝期都過了,至少得是三、四年前的事兒了,能記得清麼?

    不過顏神佑還是相當和氣地命人扶起她,細一打量,豐小娘子的眉眼間彷彿縈繞著一股子化不去的勁兒。比戾氣輕些,卻又不是哀愁。

    顏神佑將阿婉交給阿琴扶著,自己走近豐小娘子,輕聲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麼?”

    豐小娘子彷彿下了很大的力氣,點了點頭。

    顏神佑忽然問道:“你現在還依附姑母而居?我記著府上文敬公(豐氏曾祖)是舊族賢臣,怎麼……”上回拉一群舊族來當牌坊的時候,沒扯上你們家呢?這不科學啊!

    豐小娘子的面色更沉了。

    她此來便是破釜沉舟,再無回頭之意了。更兼今日覺得眼前這位公主頗有些城府,能有這般權勢,也不是只靠皇帝的寵愛。原本在濟陽時,聽到的顏家的評價就不好,後來南奔,舊族對於顏神佑這麼個奇葩居然這麼干涉朝政也是相當不滿,豐小娘子耳邊聽到的更多的是負面的評論。

    不到走投無路,她也不至於下這麼個決心。

    開弓沒有回頭箭,豐小娘子道:“真是家門不幸。”

    顏神佑道:“襲爵的是你父親,與他人何干?”

    豐小娘子臉上便發苦,恨聲道:“不是因為這個,多少在親族在偽朝從了逆的,只要自家不通匪,朝廷也都沒計較。衛尉便想為我請封來著,可是……”

    原來,豐家內部出現了分歧,豐小娘子的爹不想跟反王合作,弟弟卻不肯走。巧了,豐小娘子的姑媽嫁給了楚源的小舅子。世家聯姻,關係織成了網,逃難都有個奔頭。

    楚源的岳家趙家是雍州大族,兩家人去投奔,也是覺得有個依靠。誰知道楚攸對這個弟弟的感情又變得微妙了,總之,日子不大好過。豐小娘子的父母寄人籬下本來就有點不自在,何況這籬還不太牢?加上水土不服,心情又不好,相繼就過世了。

    姑媽對侄女還是挺好的,姑父家也算厚道,啥外話都沒說,跑路都帶著她。

    可人就是這樣,同患難易,共富貴難。事情就出在顏神佑那個坑爹的主意上了。顏神佑提議,有子孫在偽朝為官的,咱們都不認,有爵位的,讓別人襲,沒兒孫,找閨女、找外孫!

    豐家正在此列。

    這就微妙了。

    說來姑媽已經有了兒子了,外孫承外祖的業,也是可以的。豐小娘子這裡,直接承她爹的,也沒話說。姑媽婆家在雍州原本是一霸,但是不受下任老闆待見,他們自己又沒把心眼兒放正,跑了。到了昂州這裡,沒根基沒祖產的,混得便不好。

    顏肅之對親舅舅親表哥沒話說,但是要讓他再照到表哥的小舅子,那就強人所難了。小舅子又有小舅子,小舅子無窮盡矣,索性都不管了!楚源這裡,薦了小舅子去戶部做了一個郎中,又分與他十頃田,已經頗為照顧了。

    這位趙郎中之前的產業可不止這麼丁點兒,日子過得頗有些緊巴。對於老婆娘家那個幾百戶的爵位(不是功臣,已經折成俸祿了),也就有些上心了。可他又有那麼一點兒風骨,不想讓兒子改姓。可是要讓豐小娘子承了嗣,再嫁了旁人呢,又有那麼點兒不甘心!

    豐小娘子的姑母也很為難,一方面是自己家丈夫這麼個典型的無能世家子,能活著到昂州來都是因為有楚源看顧,根本沒別的謀生能力;另一方面是親侄女兒,實在不好意思奪人家的東西。豐姑媽覺得,既然爵位已經歸了大哥,二哥又從逆了,那就該往下一輩兒手里傳。傳的應該是侄女,雖然趙郎中有點覺得,自己家是個兒子,憑什麼不給男孩兒給女孩兒?

    兩人就卡在這裡了,在雍州的時候沒吵,到了昂州之後反而鬧了好幾個月。豐姑媽就問丈夫:“那你說怎麼辦?不改了我爹的姓兒,你以為朝廷會把俸祿給你嗎?”

    趙郎中扭扭捏捏,豐姑媽最後想了一個主意:“要不,親上做親?”

    她原就有此意,本來是看著侄女孤苦無依,想娶來做兒媳的,趙郎中卻覺得這姑娘命太硬,父母都克死了,十分不肯。現在豐姑媽舊事重提,趙郎中很鬧了一些彆扭,這兩天勉強答應了。

    豐小娘子於戰亂之中奔波流離的,近年來越發的懂事,發覺情況不對。她又不願意嫁給表弟,這表弟頗肖乃父,豐小娘子覺得他並不靠譜。正不知如何應對——實是本承姑母之情,不願意翻臉——就接到顏神佑的帖子了,豐小娘子便知道自己便再耽誤不得。立時決定,抓住機會,跑路!

    顏神佑聽完,苦笑道:“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待如何?”

    豐小娘子道:“我是真個記得沿途地理的,不信請試之。先時不說,也是……不知道朝廷用不用得上,何須我女流之輩強出頭。現在看來,父母是靠不上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離你而去,親人也……只有靠自己了罷。”

    顏神佑道: “茲事體大,你能留下來麼?趙家那裡,我使人去說。”

    豐小娘子舒了一口氣道:“固所願也。”她還是有些不大願意麵對姑媽一家的。

    顏神佑道:“放心吧,會跟他們說清楚的,我與你一見如故,想留你多住幾天。”

    —————————————————————— ——————————

    豐姑媽當天就聽阿琴親自過來說:“公主與小娘子相談甚歡,捨不得放她走了。聽小娘子說沿途風物,聽得欲罷不能,想邀小娘子小住幾日呢。”

    豐姑媽和趙郎中還能說什麼呢?老實答應了。晚上關起門來卻不免小心翼翼地討論了起來。趙郎中依舊認為此事有些荒謬,覺得顏神佑是個不大安份的女人,跟她混久了,豐小娘子也要學壞。讓妻子:“早早打探得消息,將她接了回來,休要在外面學得壞了。”趙郎中可不想讓她“誤入歧途”。

    豈料豐姑媽卻另有猜測:“你說,會不會?”

    趙郎中奇道:“什麼?”

    豐姑媽越想越覺得自己發現了真理:“魯王、吳王諸子漸次長成了,莫不是——”

    “啥?”趙郎中原本是斜倚憑幾輕捏玉盞、前襟扯了個大開,一派瀟灑的模樣。聽豐姑媽這麼一說,忽地坐了起來,玉盞裡的酒水灑了一地。這些事情上頭,他又不糊塗了。

    豐姑媽道:“說不定,丫頭真有貴人的命。”

    趙郎中酸酸地道:“只怕八字不大好。”

    豐姑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你休要說喪氣話。”

    趙郎中道:“這一回賞花的名門淑女,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你怎知就單單相中了她?”

    豐姑媽也覺得丈夫說得有一點道理,斷然道:“我去使人打聽打聽,是不是還有旁的小娘子也被留下來了。”如果留得多,那就有可能,如果只留了豐小娘子一個,那就事有蹊蹺了。

    趙家的奴婢還有那麼幾個,趁著還沒有宵禁,四下一詢問,得知人家的小娘子都被放出來了,只有豐小娘子被留下了。豐姑媽開始擔心起侄女來,趙郎中也覺得有些不妥。顏神佑的堂兄弟有好幾個,如果多留幾個小娘子,說不定是暗暗備選的。單留一下,就猜不著是做什麼的了。

    豐姑媽便催促著趙郎中:“你去衛尉那裡打聽一下!”

    趙郎中偏又不肯動:“婦人們做的事情,要我去大臣那裡打聽,有這道理沒有?”

    豐姑媽道: “胡說!公主難道不上朝的麼?”

    兩人磨了很久,天都黑了,宵禁也開始了。趙家和楚家不在一個街區,想打聽也打聽不到了。豐姑媽恨得要命,又不能拿丈夫怎麼樣,夫妻兩個慪了一回氣,背對背睡了。

    第二天一早,趙郎中去衙門了。前朝的時候,士人為官,不理事的一大把。朝廷為著他們的背景和名氣,也不能將他們怎麼樣。擱了本朝,新朝新氣象,無故曠工的要記過,消失超過三天不報備的直接給你削成白板。跑去玩耍,啥事不干超過半個月的,以後您老就甭再當官兒了,推薦的人也要跟著倒霉。

    是以趙郎中也不敢屍位素饗,好歹去戶部應個卯。他倒是能寫會算,干個活計也是乾得不上不下。戶部尚書是方章,看他這個樣子,想開,又沒啥特別的理由,且有楚家的面子,想留,著實膈應——把個方章憋得要死。

    豐姑媽卻收拾一下,命人套車,往楚家去見楚源的夫人打聽消息。大周朝不提倡用牛車,有姜氏的榜樣,馬車是越來越多的,豐姑媽到了昂州,也置辦不得什麼牛車,一路乘個雙馬拉的車,顛顛地顛到了楚源家。

    楚源夫人也不知道顏神佑的打算,更不曉得昨天賞花時的事兒,聽豐姑媽打聽這事兒,也是一怔:“沒聽說啊。”她倒是知道,自己的女兒是被楚氏相中了要嫁吳王次子的。而魯王家的第三子,隱約聽說是相中了姜家的女兒。再往下,那就是太子了啊!太子早就被唐儀十幾年前就訂下來了!

    以唐儀和顏肅之的交情,怎麼著也不可能在太子妃過門兒之前給東宮納妾吧?只要太子不性急,婚後過個兩三年再充實人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

    豐姑媽看楚源夫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之前猜得有些不靠譜了。那究竟是為了什麼呢?豐姑媽著急了起來:“那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先前也沒聽說有貴人惦記著她呀,我們新來,與宮中貴人並不相熟的。”

    楚源夫人道:“休要著急,明日再不回來,我便去求見太后,探問一二。興許只是公主突發奇想了。”

    豐姑媽再三致謝,帶著擔心回去等消息了。楚源夫人皺眉想了許久,也不知道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事兒,預備等楚源回家,就問一問他今天早朝的時候顏神佑有什麼異樣。

    沒想到的時候,楚源夫人的消息比豐姑媽還晚了一拍。豐姑媽回到自己家沒多久,就聽到外面有報喜的來了——齊國公主早朝奏請讓豐小娘子承了嗣、予了爵。廷議予了她一個兩百戶的亭侯。大周朝的爵位也分兩種,本朝有功的,有實封,無功的就是折成俸祿。豐小娘子這種,現在還是沒功勞,只是因為本朝優待前朝名流後人,戶數既少,也不與實封,只是折成祿米。

    豐姑媽:……

    得,以前要讓兒子娶這侄女兒,趙郎中還要拿喬,現在得看侄女兒樂不樂意了。豐姑媽想,侄女應該不會反對。

    豈料來報喜的卻又添上了一句:“公主延了小娘子入幕府了。”

    豐姑媽大吃一驚:“這如何使得?”

    來人道:“如何使不得?”

    豐姑媽張口慾辯,忽然覺得來者目光有些不善,又住了嘴,背上密密地沁滿了冷汗,腦袋有點發懵,不知道這侄女兒是怎麼被那個煞神給看上了。

    唉,其實是豐姑媽的侄女兒自己個兒找上煞神來的。煞神將豐小娘子留下來一套考,復請霍亥等博學之士來復核。發現她確實是有兩把刷子的,這事兒當天晚上豐姑媽和趙郎中慪氣的時候,人家宮裡已經定了下來了。

    李彥這老傢伙,下手還賊快,以一種為孫女兒搶新秀當老公的速度,問明豐小娘子還沒訂親,嗖一下,就給孫子李紀定下了豐小娘子。霍亥當時爾康手都伸出來了,只怕沒有李彥嘴巴快,悔得把大腿都掐青了!

    顏神佑的幕府裡,就又多了這麼一朵記性極佳的大奇葩。

    趙郎中夫婦知道之後,豐姑媽只是哀聲嘆氣,覺得女孩子這樣拋頭露臉的不好。趙郎中卻是破口大罵,以為傷風敗俗,要與她絕交了。豐姑媽聽丈夫這麼跳起來罵,忙說:“你這是要做甚?女人做官的,我也瞧不慣來,卻又不止是她一個!你休要為阿姊家找麻煩!”

    趙郎中嘴裡還罵罵咧咧,卻不跳了,一直嘀嘀咕咕,還說豐姑媽:“這樣的女人,我家可不敢要的。”

    豐姑媽快要被他氣得噎死過去了。

    ————————————————————————————————

    趙郎中不想要豐小娘子做兒媳婦,顏神佑還不肯放人呢。確定了豐小娘子的價值之後,宰相們是有一點有意壓製女官的,予爵,也行,但是做官麼……大家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都不提了。顏神佑要將豐小娘子納入管轄,他們樂得順水推舟。只要別再佔個兵部職方司郎中之類的官職,就謝天謝地了。你們女孩子堆一塊兒先玩兒去吧。

    豐小娘子就順利地做了尚書令的屬官,連婚事都定了下來,真個時來運轉。顏神佑還送了她一處單獨的居所,認為她既然已經承了豐家的香火,就不好再寄人籬下了。且說:“舊年清查前朝名臣,原就該登錄在冊的,居然漏了你,是有司的疏忽了。”

    這話傳到趙郎中耳朵裡,不免又是一陣陣的鬱結於心,連豐姑媽臉上都不大好看。豐家的事兒定不下來,確有他們的原因在內。若不是他們捨不得這好處,豐家的事兒,早該定下來了。

    豐小娘子了一樁心事,便想去拜別姑母了。跟顏神佑請了個假,又請預支一點薪水,好準備些禮物。顏神佑笑道:“你如今才做官,春天的俸祿沒領著,支了秋天的,你拿什麼嚼用?”便出錢,給她備了各色禮物,讓她去往趙家。順便通知一下豐姑媽,你侄女要訂親了。

    豐姑媽:……

    豐姑媽心裡很失望的,她覺得兒子跟丈夫一樣不懂持家,是該要一個如侄女這樣比較能力的女孩子來幫襯的。豈料陰差陽錯的,侄女兒成了宰相家孫媳婦,她又沒提前說,只好強裝了個笑臉兒,命人將禮物搬取往庫房,想問侄女這兩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哪知趙郎中這會兒又拖起了後腿來,從屋裡跑出來,披著件外袍、扶著支拐杖,鞋子也不曾穿,指著家奴道:“將這些東西都送回去!我家不收雌兒的東西!女子為官,傷風敗俗!”

    豐小娘子知道,這姑父生氣的原因,可非止她做了官兒這一條。她原本做下這等事,縱然是下定了主意,對於親人還是有些不捨的。今日一見趙郎中的作派,她忽然笑了,對豐姑媽道:“既然姑父不喜,我這便走了罷。只是方才的話,還是休要再說了,免得給府上貴親惹下什麼麻煩來。”

    豐姑媽見侄女臉上分明寫著“如釋重負”四個字,再聽耳邊丈夫跳腳,說著正義凜然的詞,頓時覺得疲憊不堪。笑臉兒再也硬裝不起來了,對豐小娘子道:“好孩子,你先回去吧,這裡的事,我來處置。一個人在外頭,萬事小心,畢竟是獨個兒一個小娘子。依著我,你頂好求公主,寄住在她那裡。等你出了門子,就好啦。”

    豐小娘子見姑媽的關心不似作偽,已經不知道要怎麼評價這位姑媽了,說一句:“姑母自己珍重。”告辭而去。她原就有借居公主府的意思,顏神佑索性將她留在宮中作伴。從此隔幾天就把禮物再送一回,趙郎中每要將送禮的人打出去。

    楚源夫人當天就奔到了趙家,將她兄弟狠罵了一回。趙郎中也就是口上有點子本事,氣頭上放了蠢話,被楚源夫人連說連嚇之後,他也洩了氣。只是依舊抹不開臉,罵是不罵了,只不肯與豐小娘子那裡來的人接觸。至於豐姑媽關心侄女的事情,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

    豐小娘子對顏神佑十分抱歉,自以為顏神佑惹了麻煩。顏神佑笑道:“縱沒有你這麼一件事情,難道就沒有對我不滿的人了麼?趙郎中是快人快語,赤子之心吶!他說出來,我也好知道,這世上總有對我不滿的人。你是不知,有一個人說出來了,他背後就至少有十個同樣心思卻不說的人。”

    豐小娘子不免擔心。顏神佑道:“怕什麼?不招人妒是庸材!好生歇息,過兩日咱們往親戚家裡吃酒去。”

    卻是連旨意都寫好了,為顏希信聘姜師的女兒姜宜為妻,為顏希義聘楚源的女兒楚芬為妻。楚源之妻趙氏因趁勢求見楚氏,也是為她兄弟求個情。楚氏卻沒給她什麼臉面,直言道:“那是個蠢貨,你另跟著一道犯蠢就好,我孫子也不能娶蠢婦。”

    這警告來得太直白,臊得趙氏整個人提前進入了三伏天兒,回去就命人盯著她兄弟,不許趙郎中胡說八道。

    ————————————————————————————————

    顏神佑果然攜了豐小娘子等往她叔伯那裡吃酒,唐儀是顏孝之的親家,自然也要到顏孝之那裡去的。唐儀更有一喜,六郎的堂兄們都定下來了,該輪到他家了吧?他一開心,就喝得多了,酒一高,先大笑三聲:“哈哈哈,你們的事兒定下來了,終於要輪到我再嫁女兒了!老子等了十多年了!555555 ~”又斜眼看顏神佑,“你說你,要是個小郎君,我就把阿萱嫁你了!”

    旁人這樣狂笑,要被說輕狂,唐儀這一笑,人都得讚他:“人雖不羈,眼光卻是極好極好的!”媽蛋!誰知道當年聞名京城的中二病二人組會有今天啊!唐儀當初,死乞白賴要跟顏肅之搞通家之好、當親家的時候,背後說這是逗比組合終於徹底建立了。

    現在……

    都是命啊!

    顏肅之也沒讓唐儀失望,把侄子們的事兒給定下來之後,火速就頒下旨來,正式就確立了唐儀的次女為太子妃。

    唐儀那就一個開心,如果不是因為有規定,不能太鋪張,他能在全城擺下酒來慶祝。蔡氏也歡喜,但是看丈夫這個樣子,不由頭疼:“正經日子還在明年呢!”

    唐儀道:“你不懂你不懂,我開心!”

    蔡氏:……

    唐儀還開心的是顏肅之,他始終覺得,唐大對他是真心的好,此生摯友唯此一人,他也在宮裡擺了三百桌的酒。正喝著呢,杜黎的喜報來了——阮梅家的後院兒,起火了!

    艾瑪!雙喜臨門!倆中二更樂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65
發表於 2016-12-8 00:40:39 |只看該作者
第264章 萬事皆有始

    話說,兩個中二病開開心心地成了親家,兩處擺了酒。張太府身為九卿之一,也得了一個不錯的席位,一邊跟蔣巒碰個杯,一邊盤算著:【艾瑪,太子大婚,要準備好多東西。】【還不知道太子妃的尺寸呢,好像這個年紀的小娘子小郎君長得特別快啊,之前的尺寸不能用了吧?禮服得重做了吧?QAQ】【東宮要修葺,那得是將作的活計,可里面的陳設,又歸我管,得跟將作商量吧……】

    太府兄真是相當的敬業。

    冷不防居然又聽到一個不錯的消息,北方“義士”們不堪阮梅的侮辱,掀桌不干了。而“一心為民”不得不“忍辱”與阮梅合作的士人們,也覺得阮梅這樣搞不行,得罪了阮梅,阮梅把濟陽王按倒一番痛揍之後,怒回頭要把這些人給再清洗一遍。

    如果阮梅是在剛開頭的時候,大家都不熟,殺了也就殺了,可他的事業進行到了半中央,這無異於自斷一臂。雖然這條胳膊本來就不怎麼好使,可截肢了,對身體終究是個大傷害。

    無怪乎顏肅之當場就開心地跳起了舞來:“我君臣一心!彼自尋死!真是太開心了!”他下場跳了,他哥哥弟弟也開心地跟著一起跳了起來。

    連李彥等人也覺得,大周朝這麼河蟹,二逆家裡吵不完的嘴打不完的架,一興一敗,對比明顯。老頭子們誇著本朝真是興旺氣象,也開心地跳起了舞來,跳著跳著,就跳成了大型的社會舞蹈了。有圍成一圈的,也有零散的面對面搖頭擺尾的。舞伎等見狀都退到一邊,只留樂工奏起輕快的樂曲來。

    張太府:……=囗=!這是什麼畫風啊?!

    太府兄被旁邊不知道誰提著後領子給拎了起來,暈頭轉向地被推到人群裡,等他站穩,推他的人已經不知道鑽到哪裡去了。張太府又被旁邊的人拉著袖子,拉他袖子的那位仁兄還在手舞足蹈,張太府想橫眉瞪眼,發現扯他袖子的是姜戎。

    張太府:……MD!

    只好一邊抬腿抻胳膊,一邊想:皇后好像要生了,不知道生的是男是女,要做什麼的玩具衣裳呢?想得太入神了,不小心左腳絆右腳,還差點摔倒。被顏肅之伸手拎了起來,還笑著跟他說:“太府,要小心一點呀。”

    張太府順口道:“多謝老兄啦。”說完,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

    顏肅之看他那個表情,放聲大笑。

    ————————————————————————————————

    大周朝開心了,阮梅那個大陳朝就特別不開心了。

    阮梅才打了一個勝仗(霍白在裡面搗了不少鬼),正準備班師回朝,秋收休整呢。忽然就收到陸橋的急報:京城有人要作夭!

    陸橋的嗅覺是敏銳的,他察覺到了一股暗流。這股暗流他感覺到是針對他的,至於是不是針對阮梅,還真是說不好。然而在這種情況下,皇帝親自出征,留守的人針對搞後勤的丞相,這心態明顯就有問題!

    正好,估摸著阮梅也該打贏了,乾脆就請阮梅過來了結此事。陸橋自做了大陳的丞相,也是春風得意。事務雖多,權柄卻重,又與阮梅頗為相得。可惜一個人做得完天下事,終須有人來給打個下手,綜合評分的話,世家出來的人確實素質會高一些,至少識字率是極高的。然而這些人自視頗高,是龍就沒有安心遭蝦戲的。阮梅在時還好,他凶名在外,又殺人不講理,還能鎮得住。一旦阮梅出去揍鄰居了,陳國的京城就不安份了起來。

    這是一種很怪的感覺,也許是飲宴的節奏有了變化,也許是陸橋突然發現,與自己出身相仿的人被奇怪地“隔離”了,又或者是有好些草根出身的人被嘲諷得極慘。引起陸橋警覺的,還是近期被揭發犯法的,幾乎全是這些土鱉草根。這畫風不對!

    陸橋也承認,自己這一團人裡,有些素質是不大夠。武將不用說了,文臣也是,要麼有這樣那樣的水平不夠,要不就有點道德問題。自己好了,又約束不得親族作傻事。

    這也是因為老闆的畫風問題。

    顏啟和趙忠的老闆,篡位的時候好歹是前朝的大臣,已經明白裝斯文的重要性,也要通過聯姻等手段融入這個圈子。就算要收拾舊族,至少明面上找個看得過去的理由、暗搓搓下一點黑手。陸橋家的老闆,那是個神經病!

    就憑這一條,虞家王朝能出現鬱、李兩家這樣連舊族都稱讚的家族,有顏家這樣雖然爹不靠譜但是兒子很爭氣的奇葩,甚而至於連趙忠這樣被人鄙視的人,大義上也是不虧的。到了阮梅這裡,那就是以趙忠家為範本的新貴集團了。犯事兒是常有的,但是這麼密集地被揭發,就不大對味兒了。

    陸橋也是精乖,覺出不對味兒來,他暗中也蒐集了一些舊族的黑材料,卻不動手,而是等阮梅打了勝仗班師的時候,請他速歸。舊族再不是東西,也是阮梅的臣子了,陸橋在這些方面倒是學得很快。

    等阮梅回來了,兩人關起門來一說。阮梅也覺得問題有點嚴重了,這種明明感覺到有問題,卻無處下手的窘迫感,讓他整個人都暴躁了起來!舊族之“不識抬舉”讓他很是反感。比如他要結婚了,發現舊族適齡的女孩子裡,一半兒已經訂了婚了,另一半兒都在披麻戴孝。搞得他想直接搶人了。最後還是本地一個腦筋極靈活的章家,將女孩子嫁給了他。

    阮梅回來之前,陸橋也不是沒有與這位章老先生溝通過,沒想到章老先生一問三不知,反而說:“這有什麼問題麼?”

    阮梅聽了陸橋的說詞,先請了岳父過來問上一問。說來阮梅也長得一表人材,可惜現在瞎了一隻眼,戴著個鑲了金邊的黑眼罩,顯得不大像好人。章老先生委實不是個好人,好人也不把閨女給這種貨呀!不過是稱量了一下份量,覺得能拿閨女給自己家換點好處罷了。卻又非要說得大義凜然,號稱大家都做了人家的官兒了,既稱臣,就別再這麼彆扭了,不然不輪不類的,不像個樣兒。

    一個人的人品,還真不一定就跟學問出身成正比了。

    章老先生既然是這般秉性,自然是這一批想從草根手裡摳權的人之一了。他覺得自己如果秉政,一定會比陸橋等人做得更好。自己又有這麼個身份,閨女將來生的兒子,正經八百兒的正宮嫡子,他就是未來大陳國皇帝的外祖父了。縱然是現在,也應該比旁人更得重用。

    然而他卻不知,杜黎對他防範得厲害。特別囑咐與他有聯繫的陳國舊族:“這等禽獸之輩,骨肉尚且不恤,何況公等?”一道爭權的,好些個與他並是一路人。他還以為自己成了領袖呢。

    是以阮梅召他來問的時候,他還一力袒護著,反問阮梅:“陛下覺得,是有丞相好,還是沒丞相好?”

    阮梅道:“這是什麼話說的?沒有丞相,我還要操心糧草軍械,還要與那些麻煩事糾纏,自然是好的了。”

    章老先生又問:“那是有大將軍好,還是沒大將軍好?”

    阮梅道:“沒有大將軍防著南朝,我也不能安心西征。”

    章老先生再問:“若是讓大將軍去做丞相的活計,再讓丞相去守城,陛下以為如何?”

    阮梅忍章老先生這麼問,已經是很給他面子了!終於怒了:“你有話就直說,我最煩你們這樣囉嗦的!”

    章老先生面皮一抖,尷尬地道:“不過各司其職,各安本份而已。陛下方才問老臣,這些日子京城有些奇怪的事兒。您也知道,打天下的大將軍,未必能做得了治天下的丞相,不是麼?所以他們換了個天地,做起事情來出錯,有什麼好奇怪的呢?他們做錯了事,還不是壞的您的天下麼?”

    阮梅:……好像也對。

    章老先生的話是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他的目的。提攜“後進”是不要想有了,他來就是要爭資源的。

    阮梅被老岳父給忽悠了一把,還道這岳父說得很有道理。陸橋等了三天,沒見他有動靜,跑去問他,阮梅還說:“你不是也常勸我,'打天下易,治天下難,諸將乍富貴、易驕橫,當約束勿使為亂'的麼?這些人確也犯了大罪,雖不全是武將,也是乍富貴的居多,還是要約束的!”

    陸橋:……MD!

    人一旦做了皇帝,就與以前不一樣了。比如顏肅之,瞧霍白就有一陣兒不順眼,當然,他被女婿給抽回來了。阮梅並沒有一個女婿能將他抽醒,反有一個將他帶到溝裡去的岳父,弄得陸橋也跟著憋屈了。

    然而陸丞相並不能甘心,眼見章老先生越來越受重視了,而阮梅似乎覺得南邊那個小娘們搞出七個宰相來挺不錯的,幹活的人也多了,陸橋坐不住了。陸丞相開始了他的反擊!

    世家與新貴,在搞隱田隱戶、循私情、貪污受賂……等等方面,觸法網的概率基本上與其人數成正比。也就是說,在這些方面,大家是大哥別笑二哥的。區別就在於,世家做了這些事,還要糊個臉面,而新貴因為底子薄,吃相實在是太難看了!比如同樣是要奪人家上等的田,新貴可能就是把原來的百姓趕走,圈了地。世家或者就連人一塊兒收了當部曲——給人一條活路,不用討飯。

    誰的案底都不干淨,黑歷史都是大把的。陳國的舊族們的勢力受到沉重的打擊,起復之後自然要努力恢復昔日榮耀,這榮耀不止是權,還有財,還有勢。

    陸橋早早就整理了一大把的黑材料。計劃是跟阮梅告狀之後,阮梅一怒,他趁機拋出來的。現在阮梅被章老先生套上了籠頭,他這黑材料不能明著拋,那就暗著使!

    阮梅就發現,他這個大陳國,好像沒好人了= =!

    阮梅神經病得厲害,智商卻不算低,越看他們爭執,臉就越黑。他索性不管了!王八蛋!反正都是些王八蛋!你們就互掐吧,掐死了賬!老子再換新的人!掐走掐死的人留下了空缺,他也不讓填,你們掐吧!

    眼瞅著大陳的朝廷空了一半兒,陸橋和章老先生兩個人都傻眼了,這老闆真TM是個神經病啊!他倆還沒有暴露是真的,阮梅還挺相信他倆的,也是因為這兩個的著急不是作偽,都一頭汗地跑過來跟他說:“快點找齊人手吧,軍務臣不及陛下,聽由陛下作主,可是這庶務……快要秋收了呀!”尼瑪司農都被拖牢里關著了,還秋收個P啊?!

    阮梅就是不發話,陸黨與章黨可再也沒膽子掐了——阮梅的臉太黑!

    阮梅這才發飆:“都TM鬧完了吧?不鬧了吧?老子來!”他下令,將犯官們扳倒,往宮前那廣場上一按,一人敲上二十板子,然後一人脖子上拴條拇指粗的銀鍊子代表著枷鎖,戴罪辦公去!他算看明白了,再找人,也不一定就是清白的,現在這些,至少有不少是能幹的!

    陸橋:……

    章國丈:……

    暫時休戰,養好傷再掐!

    ————————————————————————————————

    “哈哈哈哈!要是我年輕時在舊京遇到這貨,真得跟他好好喝一杯!”顏肅之握著杜黎送來的消息,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阮梅還真是有創意啊!顏肅之都得承認,阮梅這腦洞開得比他還大。

    顏神佑沒好氣地道:“您還笑吶!這下好了,統統被他壓住了,一時半會兒的,又鬧不起來了。”

    李彥道:“快要秋收了啊!他們早些停下來,北地百姓才不至於受飢呀。”

    顏神佑左手成拳,抵在拳邊咳嗽了一聲,道:“今年天時好,不至於餓死人。”

    顏肅之正色道:“不怕他們的。鬧過的,又不是和解了,嫌隙仍在,給他們扔一把,又得鬧出來了。且看咱們的秋收,準備得如何了?”

    米摯道:“正在整頓糧倉,將陳米共往一處,空出倉來裝新糧。戶部、工部等處已派員往敖倉等處查看有無殘破漏水,及時修葺。為蓄民力,各州府之工程並種種徭役皆令暫停。 ”

    顏肅之抹抹眼角,邊聽邊點頭,又問:“大將軍那裡如何說?”

    楚豐道:“阮賊忙於內亂。”

    “濟陽又如何?”

    濟陽王那裡倒是不亂了,但是被阮梅揍得夠嗆,也構不成威脅,顏肅之完全可以給霍白部放個長假,回來跟老婆團聚什麼的。顏肅之就盤算著,秋末冬初,天氣寒冷,不宜出兵,讓霍白回來,正好,顏靜嫻大概就在那會兒生孩子。當然,現在不用說,到時候直接辦就行了。

    此時只說自家秋收的事情:“可令士卒輪番回家秋收去。”

    這還真是個不錯的主意,李彥卻說:“前線駐防的不能動,可秋收就那麼幾天,也輪不過來。”

    顏神佑笑道:“何須回自家?就在他們駐防地附近,各郡縣有多少,讓他們幫襯著些兒,也就得了。他幫旁人家收,旁人也幫他家收。”

    這麼個補充倒也新穎,卻也不難理解。顏肅之道:“可。你們擬下章程,不要厚薄不均,也不要將好事辦壞。”

    眾人皆欠人身應。

    顏肅之說完了正事,很開心地問顏神佑:“哎,寶寶周歲了,試兒不?”

    顏神佑提到兒子,臉上也有了笑影兒了,點頭道:“那是當然的了。”

    顏肅之道:“就擱宮裡吧,正好,大家一道熱鬧熱鬧,老李、老霍,同來啊!”大家都給他面子,都說來的。顏肅之跟姜戎說:“當初這丫頭周歲的時候,她們不讓我到後頭看,這回是個小郎君,我必得看著的了。”

    姜戎額角一跳,心說,你當時那個二百五的勁兒,誰敢放你親自小孩子啊?看吧,好好的小娘子,就因為你不爭氣,這不,憋得變態了吧?

    楚豐便問:“殿下當初,抓的是甚?”

    抓的是毛叻?顏肅之有點暈,還是姜戎代答的,楚豐聽了答案,差點打個哆嗦,心道:難道真有這麼靈?

    顏肅之道:“哎呀,要是寶寶也能抓著一樣的就好了,”不等眾人臉上變色,他又轉一個話頭,“都周歲了,得起個大名兒了吧?”外祖父大人躍躍欲試,一臉“快求我賜名啊”的賤笑。

    顏神佑警惕地道:“您想起個什麼名兒?商量商量再說!”媽蛋!給老子起個家丁甲、管家乙的名字,我特麼還沒找你算賬呢!

    顏肅之果斷地道:“我想得可認真啦,跟你給他起的小名兒是一個路數的。珍寶珍寶,叫山珍!”

    “噗——”顏神佑噴血!腦子裡飛快地閃過了猴頭菇、黑熊掌等等美食,她帶個人都不好了!

    當場她就跳了起來:“你外孫是蘑菇還是熊掌啊?!”我掐死你算了!

    父女相殘!最後被各自的舅舅給捲袖子鎮壓了!

    七個丞相看著這一對逗比父女,李彥匆忙對一旁記錄的史官道:“這一段不許記!”後代皇帝知道這倆貨這個逗比,非得哭死不可!史官一板一眼一道:“左史記言,右史記事,不能稟筆直書,要史臣何用?!”

    顏神佑道:“隨他記!”

    顏肅之也說:“隨他記!”說完了,又問顏神佑,“那你說叫什麼啊?那小子的姓兒,就不好起名字啊!要不跟咱家的姓兒了?還是給他改個姓兒好啊?我讓你白師叔給他算個好姓名?”

    楚豐重重地咳嗽了一聲:“陛下!”

    顏肅之蔫了:“我知道了,”抱頭悶哼,“玉字旁很好了啦,要不,叫瑜?”

    顏神佑:“呵呵。”山芋啊!你有多想不開啊?還有啊,你造他爹叫什麼嗎?你跟玉字旁死磕上了對吧?

    李彥相當無語地建議:“要不陛下去娘子那裡,一道商量著來?”史官也不能總記著人家夫妻的私房話,對吧?要發神經到那裡發去!好歹給朝廷留點臉面吶!

    顏肅之便秘臉到了姜氏那裡,想了半天,拍板:“叫山冀。”

    姜氏笑道:“這個名字不錯。”

    顏神佑:……MD!

    寶寶這名字,就這麼定了下來。山這個姓,有時候還真不太好取名字來的。只要自己別太做奇葩的聯想,也就接受了吧。

    接著寶寶周歲,試兒的時候,顏肅之毫不客氣地當主人,招待了大家。寶寶現在還沒發出過清晰的音來,顏肅之還是堅定的認為寶寶“噗”就是在叫“翁”,就是他這個外公。

    特別捉急地想讓寶寶拿個印啊什麼的,結果這孩子一手就抓了個尺子。第二把抓了只筆,顏肅之就有點急,擠眼努嘴的,終於用意念讓寶寶抓了個印章。這才算皆大歡喜。

    米摯十分誠實地抹了一把汗,心道,這一回要是不能抓著讓陛下如意,他會不會說這不算數,讓重新來呀?

    他還真猜著了,就聽唐儀在那兒說:“真是太好了,省得再重來一回了!”顏肅之居然心有戚戚焉地在那兒點頭。米摯:……

    寶寶抓周完不久,卻又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兒——泉安縣令丁憂!

    這會兒丁憂,你逗我?!必須先奪情啊,想丁也要秋收完了再丁!可這位縣令是個大孝子!他傷心得病倒了,不能視事。

    接到了病假條兼丁憂請示的甘銘:……

    顏神佑心道,這是個好機會,特別想將丁琳給放過去做個縣令!其實金六、金七姐妹也不錯,但是考慮到丁琳的後台更硬,親爹是丞相,還是選了丁琳。

    這個提議一出,頓時鴉雀無聲,氣氛有那麼一點點的壓抑。這是頭一個不是姓顏的女人跳上前台,自己做主官,唔,實在是微妙呀~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66
發表於 2016-12-8 00:40:50 |只看該作者
第265章 女人的難題

    丁琳的任命最後還是批了下來。

    泉安這地方有點特別,它是顏肅之的初封之地,無論肥沃與否,它比其他的地方就有了那麼一絲絲的不同。顏肅之登基之後,這地方就重新劃了一些皇家莊園。皇后與皇太后的脂澤田就設在了這裡。泉安這地方,有點像皇室的自留地。

    而皇家的事情,不大好說,尤其皇帝還挺抽風的。基本上,他閨女的建議,他能照單全收。為了這點子事兒,在這種三國對峙、秋收在即的時候跟皇帝死磕,不大划算。

    不但公主她爹在上頭看著,丁琳她爹也用一種綠幽幽的眼神暗搓搓地看著大家呢。丁號作為一個學術大家,自從南下之後,三觀就崩塌得厲害,現在已經跟顏肅之攪作一團,完全分不清立場了。李彥倒是腦筋清楚,無奈據說太開明了,他老人家不管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覷,攻擊丁琳不合適呢,那就繞不過兩個人:一、顏神佑,性別問題;二、丁號,血緣問題。

    想了一想,都默默地把反對意見又給吃了。

    顏神佑卻不敢大意,從豐小娘子的事件中,她完全能夠看得出來,不反對的人並不是支持,也許只是在醞釀著更大的風暴。反對者猶如海面上的冰山,更深的力量埋在水面之下,真當海面上飄著的那點就是反對的全部,肯定要吃大虧。

    丁琳向她辭行之時,顏神佑給丁琳的一道指示就是:“秋收完了,要將識字的事情辦起來!”特意叮囑,尤其是女童的識字問題,但又不僅僅局限於女童,誰想學都可以!丁琳明白她的意思,慷然答應了。卻又向阿婉借人,好給她當幫手。

    做官本是男人的事情,下面的吏目除了女監裡的獄卒,也都是男性。這必須不符合顏神佑的期望,也不方便丁琳工作的展開。所以她就明晃晃地又弄了幾個女伴過去,且攜了不少僕役。丁小娘子就這麼捲著袖子上任去了。

    臨行,顏神佑親自帶人給她送行,且說:“我給你一隊玄衣,時刻與我通信。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安全第一,你須得平平安安地回來。旁的事情,咱們再籌劃。”

    丁琳道:“公主放心,我爹能生出傻閨女來麼?”那笑容,很有些小狐狸的樣子。

    顏神佑道:“珍重。我及笄時,於泉安擇了幾位老婦人,你代我去看一看。”說著對丁琳眨了眨眼睛。

    丁琳會意:“放心。”

    丁琳往泉安去後,下車便先去探望三老,再拜博學之士,次及鄉賢等,又代顏神佑向舊識致以問候之意。然後便雷厲風行起來,接手了泉安的事務。因尚未秋收,便將公廨田的收成折算成了盤纏,命人追著給那位急著丁憂、打完報告已經跑路了的前任。

    泉安境內都覺得這位丞相之女做事頗為靠譜,除了性別一條,再沒有別的可以挑剔的了。

    顏神佑收到了丁琳的匯報,也吐出一口氣來。只要行止上沒有被挑剔的餘地,工作又做得到位,剩下的她就不怕了,WHO怕WHO啊?!反正怕也沒用╮(╯▽╰)╭

    與此同時,豐小娘子卻又請問她能不能見另外一個人。

    顏神佑奇道:“是什麼樣人呢?”

    豐小娘子道:“也是個苦命的人。”

    之所以說一個“也”字,是說這人的經歷跟豐小娘子差不多。大概齊也就是自家父兄比較愛較真兒,不肯跟逆賊同流合污,然後跟家庭決裂,拖家帶口地南逃。一路上親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就剩姐妹倆了。與豐小娘子不同的是,豐小娘子還有一個比較關心她的姑媽,這姐妹倆就只剩自己相依為命了。大的不過十五、小的今年十三,姐妹倆姓王,卻是青州那裡的大姓,她們的伯父現在正跟著阮梅混呢。

    顏神佑倒是知道她們家,算是家道中落了的,跟盧家有那麼一點相似。只是比盧家好一些,盧家到盧慎他爹的時候,已經沒啥官好做了。王家在前朝卻是有那麼個小爵位保留著——她家祖父是支持前朝哀太子的,楚豐那樣的,是跑得快,根基深,王家就比較慘了見事不成,王家祖父自殺了,拿自己一條命,換了全家平安。事後,封戶被削,全家離京,長子倒是襲了爵。

    顏神佑聽了豐小娘子的敘述,對她道:“且慢,我須問一問人,興許有驚喜呢。”當下去信舊京,問杜黎知不知道有這麼個王某人,可不可靠一類。

    杜黎的回答是:此人並不肯合作,倒是與陸橋很合得來,把女兒嫁給了陸橋。

    顏神佑:……這要是臥底,那代價也未免太大了!怎麼看怎麼像是真的啊!

    顏神佑便要見這姐妹倆一面,姐妹倆年紀比豐小娘子小,看起來也似能堅持原則的人。顏神佑與她們說了幾句話,問她們一路辛苦,又問:“怎麼又將你們也給落下了?你們家……難道有人在爭執不成?”

    豐小娘子道:“她們其先在臨安的,孤身兩個,也沒什麼舊識。最近臨安局勢緊,她們便往這裡來了,哪怕是尋訪,也……”顏神佑秒懂,本來舊京留下來的,就跟王家立場不大一樣,臨安那裡尋訪,做得也不認真、也沒必要認真。到了昂州,事兒都過去了,自然也沒人想到她們。

    反是豐小娘子,因為同病相憐,也因為大家都是一個圈子裡的,偶有接觸。這便將她們姐妹薦給顏神佑,看能不能開發點什麼新用途,哪怕沒有用途,拉過來當個牌坊也是不錯的。

    讓顏神佑很遺憾的是,姐妹倆大家閨秀該會的都會,但要說到特長,卻又沒有,又說要為父母守孝。顏神佑只得暫時放棄了培養她們的計劃,為她們討個亭侯,發點俸祿,別餓死了了事。

    末了還要嘆一句:“怎麼尋個人材這般艱難?”

    顏神佑不但面臨著新血的問題,還面臨著她一姐一妹要休產假的問題。一頭扎進婦女維權事業的時候,顏神佑對這些問題的嚴重性估計得還是不太到位的,只是想著休產假代班的問題,完全沒有考慮到“如果集體休產假,腫麼破?”

    這種高難度的社會學難題!

    得虧現在人還不多,否則……這還真是一個大麻煩呢!這會兒又沒個計劃生育,也沒什麼特別安全有效的避孕措施,基本秉承著懷了就生的自然法則。跟姜氏這樣的,快四十歲了,還在生的也是大有人在。顏神佑的女性參與社會計劃,沒死在反對聲裡,暫時也沒受到生產力的約束,先被生理問題給當頭敲了好大一記棒子。

    顏神佑:……這特麼都是什麼事兒啊?!所以在發展生產力之外,還得要搞醫藥衛生建設嗎?!

    坑死爹了!顏神佑開動腦筋,想辦法!目前能想的招,就是彈性假期了,具體怎麼個計算法,又或者有什麼其他的辦法,還得再集思廣益。顏希真與顏靜嫻兩個主力軍又不在,此事只能暫緩。而姜氏的產期,也悄悄地來到了。

    ————————————————————————————————

    姜氏生產的時候,正是廣州秋收完成,昂州秋收接近尾,而揚州秋收正熱鬧的時候。金秋八月,今年的收成相當的不錯,至少從廣州的收成來看,比前兩年都要好上許多。據說這與天時地利都有關係,據廣州刺史的說法,鄉民的勞動積極性也是很高的。

    利好消息之下,顏肅之在迎接第四個孩子的時候,也是滿臉的笑。他因為上一回外孫降生的時候表現太過奇葩,被楚氏勒令滾到一邊不許添亂。姜氏聽說了他上次的坑爹行為,深以為然。

    姜家女眷先前已被接進宮來小住,來的是姜氏的大嫂范氏領著姜宗。眼見這樣的安排,心道,這應該是萬無一失了的。

    豈料千防萬防,逗比難防,顏肅之他一輩子的好病友過來了!唐儀兄此生實在是太過圓滿,到目前為止,就只剩下一個人生目標——無論如何,也要給家裡弄一個顏肅之的親閨女當兒媳婦。縱然有經驗的人都說,這一回中宮再育皇子的可能性極大。唐儀還是固執地跑過來,要跟顏肅之當親家:“一定是閨女,生下來了給我當兒媳婦。”

    顏肅之急得團團轉來的,唐儀說什麼就是什麼:“行! ”

    於是兩個中二病蹲一塊兒等。

    生孩子這事兒,姜氏是個熟練工了,倒並不如何磨人。不多久,就產下一個健康的男嬰來。楚氏見了便笑:“是個精神的好孩子!”甭管高低貴賤,人丁興旺都是一件好事。

    姜氏看一眼兒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條件好了還是怎麼的。像生六郎的時候,小孩子皺皺巴巴的,這一回生九郎,卻是白白淨淨,稍帶一點紅色。阿方給姜氏餵水,姜氏道:“快遣人稟告聖人,我怕晚了他又要生事。”

    楚氏正抱著小孫子開心呢,一聽這話,登時說:“對!”

    阿方忙奔到門口,喚來兩個小侍女,命她們去向顏肅之稟告。侍女們領命,也都歡喜。這樣的好消息,跑腿的能拿好些賞錢呢。一溜小跑,跟顏肅之匯報去了。

    唐儀扯著顏肅之的袖子問:“那咱們就定了啊!”

    顏肅之道:“行行行,你說定就定了吧。艾瑪,怎麼還不出來啊?”

    小侍女來得剛剛巧,顏肅之認得她是姜氏那裡的,劈頭就問:“怎麼樣?”

    倆小丫頭一齊道:“恭喜陛下!是個小皇子,母子平安。”

    顏肅之對於兒女倒沒那麼執著了,他兒女都有了,只要健康平安,他就覺得很開心了。聰不聰明倒在其次,只要不是傻得冒煙儿,擱他們家,怎麼著著也能保個太平富貴,對吧?

    唐儀就心酸了,唐中二當場就哭了:“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小侍女×2:……=囗=!臥槽!我們娘子生孩子,幹你屁事啊?!

    唐中二扯起顏中二的袖子就開始抹眼淚:“我這都造的什麼孽呀?!”

    顏肅之一揪他的後領,將他提了起來:“哭P啊?!回去跟阿嫂再生個閨女嫁給我兒子唄!”

    唐儀十分沮喪地道:“那不一樣啊,我是只出不進啊!你得賠我一個啊!”

    顏肅之蹲下來,用僅有的耐心跟他講道理:“你現在哭也哭不出來啊,我得看我娘子去了啊。”看唐儀實在哭得太慘,顏肅之跟他約定,只要顏家有女孩兒,優先給唐儀家供應。唐儀這才擦擦眼淚:“也只有這樣了。”一臉“我很命苦”的坑爹樣,搞得倆小侍女都想抽他了。

    因為有唐儀這麼一耽擱,顏肅之到未央宮的時候,姜氏已經睡了。女人們圍了一團,都在那兒看九郎。見他來了,都給他讓出道兒來。顏肅之一看,也樂了:“他怎麼不哭了啊?”

    楚氏一頭黑線地道:“已經哭過了!”

    顏肅之吐吐舌頭,聽說姜氏睡了,也不便打擾,只說讓姜氏好生休息,又問乳母什麼的都齊了沒有一類。楚氏道:“有我呢。”顏肅之就不再多問,看到閨女那一邊兒,跟她說:“唐大哭得好慘啊!當年他看到你,就想定下來當兒媳婦兒,結果他也生了閨女,現在又說要做親家,好慘吶!”

    顏神佑:……對了唐儀來說,這真的是一件很慘的事情了。

    楚氏懶得理這兩個中二了,將孩子交給乳母,對眾人道:“過一時燕國夫人興許也要過來的,將這裡收拾一下罷。”蔣氏以皇后母而封為燕國夫人,一眼看去,老福盡有了,只是身體十分不好。楚氏特許她乘步輦入宮來,估計不多會兒就能到了。以蔣氏的身體,也就是在這等秋高氣爽不冷不熱的時候,才好出門來透透氣,其他的時候,對她來說,不是太冷就是太熱,春天又容易過敏。

    楚氏這麼說著,眾人更不肯散去了,都等著一總湊個熱鬧。

    范氏卻又順勢說起顏希真與顏靜嫻姐妹倆來,道是人丁興旺,再好不過的徵兆了。楚氏聽得滿面笑容,道:“他們都將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我看著就開心了。”顏神佑聽了,心裡咯噔一下,艾瑪,集體產假來了!

    迫不得已,她只得抽了個空兒,跟顏肅之說,暫將昂州的事務給接過來,代班一段時間。心裡在發狠:總要有個法子對付這個才好!

    顏肅之聽說她要代班,不懷疑她的能力,只擔心她:“會不會太累著你了?也不要太拼了。原本你喜歡這些,就讓你去解個悶兒,我也不拘著你。要是把你累壞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顏神佑鬱悶地道:“我也並不很累,也有人幫著,就是有些憋氣。”

    顏肅之道:“這倒奇了,還有事兒能難得住你了?”

    顏神佑吞吞吐吐地道:“我到現在終於相信,有時候還是要信一信天命的。”

    這話說得有趣,顏肅之被逗笑了:“怎麼的?說來聽一聽。”

    顏神佑小聲嘀咕道:“明明阿姐和五娘很能幹的……”

    她說得隱諱,顏肅之卻聽得明白,正色道:“只要她們想做下去,就不能只靠著你在這裡想辦法。誰做事沒個難處呢?難道還能叫女人不生孩子?那天下不就是要沒人了麼?”

    顏神佑背上一陣冷汗。她爹是相當開明的人了,都提出這樣的問題,看來,這事兒不是她能想當然的。一面強要權利,一面又要各種優待,別說原本就反對的人了,就算是一開始支持的人眼裡,也會說你作。是啊,你就呆家裡生孩子就行了,何必出來呢?這真是一個好問題!

    顏神佑忙道:“也不是啦,我就是覺得她們這樣好可惜的。阿爹自己說,她們難道不能幹麼?可比那些個只會搖頭晃腦,張口閉口說著祖宗是誰、說別人祖宗不好的,強多了。”

    顏肅之道:“辦法是人想出來的,享多大的福,就要受多大的罪。從來軍功最重,可將軍難免陣上亡。不是麼?要是都讓你來想事兒,那索性就讓她們甭乾了!”

    顏神佑的情緒已經穩定了,嗔道:“不過是我白操心罷了,她們又沒說什麼。您別插手啊,不耽誤您的事兒就成了。甭把我夾中間兒了,弄得里外不是人。”

    顏肅之老神在在地道:“你就是想多餘。你打小就聰明,當旁人也打小就聰明?大娘五娘能做事,你看四娘呢?你呀,就是自己好了,還想旁人都好。這世上哪有這等好事?累的都叫我閨女做了,旁人擱那兒坐享其成!想要好處,先出力呀。”

    顏神佑向天翻了一個白眼:“知道您疼我,您別再說出去了,成不?我瞎操心了。”

    顏肅之語重心長地道:“我看著你天寬地廣地折騰,我也開心。可有的人吧,他就不合適,你也就甭操心了。救急不救窮,懂不懂?也不獨為哪一個人,你看那個什麼什麼狗屁趙郎中,我看衛尉的面子,讓他做了官兒,可他要是做不來,照樣得給我滾蛋!我管他上哪兒討飯去呢!”

    顏神佑苦笑,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她心裡還是有些放不下的。顏肅之倒是一片好意,顏神佑也得承他的情,口上卻說:“您把過分霍白叫回來唄。”

    顏肅之道:“弄了半天,說這個吶?這不是早就說好的麼?偽朝都在秋收吶!他們得防著咱們秋糧入庫閒下來搗亂,不讓他們順順噹噹的秋收。”

    顏神佑將錯就錯,說一句:“那您別忘了。”才告辭去看兒子。

    寶寶雖然有了大名,但是顏神佑依然嫌棄兒子這大名有歧義,還是叫他寶寶。寶寶一歲多了,周歲之後,學話的進度就快了起來。在戴娘子的不懈努力之下,終於學會了叫娘。顏神佑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愛叫他含糊不清地“娘”個不停。終於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逗小孩子了,聽著親生兒子奶聲奶氣的小嫩聲音,真是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寶寶比較幸運,生在這麼個家庭裡,一個字可以掃蕩半個家族。親娘叫“娘”,外婆在宮裡的常用稱呼是“娘子”,大家又管楚氏叫“娘娘”。一開口,三個女人都以為是說自己的,開心得要命。

    顏肅之必要說寶寶最早是會喊他的,堅信“噗”就是對他的敬稱,為此,他把孩子爹跟孩子姨父一塊兒喊了來。還問女婿:“他是叫阿翁的吧?”山璞沒好意思說,要喊也是喊你外公啊。

    山璞的歸來,對顏神佑來說是一個驚喜,還嗔顏肅之:“幹嘛不跟我說?”

    顏肅之抹抹小鬍子,望天。

    寶寶卻有點不大認得山璞了,山璞要抱他,寶寶含著小指頭,還退後了兩步。顏肅之被姜氏擰了一把,怪他把女婿扔得太遠,搞得孩子不認識爹了。然而畢竟父子天性,山璞逗他幾逗,寶寶看看顏神佑,見親媽很鼓勵他過去跟這個帥叔叔一起玩,也就咧開了一個笑。伸手摸摸山璞的鬍渣,癢癢的,用嫩嫩的小掌心再摩了兩下,癢得寶寶全身都抖了起來。

    霍白看著寶寶這個乖樣子,十分之眼熱,巴不得老婆第二天就能給他生出一個可愛的兒子來,然後嗖嗖嗖,兒子就長得跟寶寶這樣大,可以抱起來顯擺了。

    楚氏見霍白來了,也沒有留他很久,就命他跟顏靜嫻一塊兒回家待產去了。口上還有些不捨:“原本預備著五娘在我這裡生產的,你既回來了,你們便一道家去罷。”又命人將原先準備的那一套家甚,包括穩婆和乳母,統統打包到了霍家。

    霍白的父母喜不自勝,之前的那些嘀咕也都壓到了心底了,一意等著孫子的降世。霍母在霍白面前說得極好:“宮裡的準備自然是萬全的,顏氏多子,經驗老到。”

    霍白卻又沉默了起來,一直沉默到了九月裡顏靜嫻生產的時候。一張臉繃得像被人欠了許多錢,他爹跟他說話,他也不吱聲,他娘跟他說話,他也不吱聲。弄得他父母反而要勸他:“你怎麼不開心呢?你就要做爹了啊!那是郡主,你好不好露個笑臉兒的?”

    霍白額上一滴汗下來了,兩滴汗下來了……一臉的汗出來了!他爹娘才發現,他在緊張,都被他弄了個哭笑不得。

    等了大半天,顏靜嫻生下一個兒子來,霍父霍母開心不已,霍母推了兒子一把,霍白殭硬地轉過頭來:“啥?!嗷!”將原本強作鎮定的霍父嚇了一跳,老爺子單腳起跳,雙□□替跳了好幾下才停下來,怒道:“你嚎的什麼?!”

    與宮中產子時的逗比風,顏靜嫻生育時的緊張風不同,顏希真生孩子卻是順順噹噹、正正常常。李今不是頭一回當爹了,比妹夫沉著得多,他又沒有什麼奇怪的朋友。比較起來,就他家像是個正常的人家,正正常常的開心,正正常常的慶祝。

    太夫人聞說生了個曾孫女兒,也不惱,只說:“常聽老人說,有女有子,是一個好!你們福氣大的哩。”

    ——————————— ———————————————————

    姐妹倆產期居然在同一天,山璞回來之後,顏肅之也沒放他走,就跟顏神佑一起住宮裡了。這一天,大家一道等著宮外的消息,聽說外面一生子、一生女,都說:“這下圓滿了”。宮中又往外賜下東西來。

    顏神佑與旁人的欣喜更有一分不同,她想的是:是順產,姐妹們都沒事。這麼想著,又覺得沒意思了起來。等堂姐堂妹休完產假,得跟她們商議商議醫療衛生事業的發展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67
發表於 2016-12-8 00:41:03 |只看該作者
第266章 一捅天下吧

    都說天無絕人之路,終於在旱完了澇,澇完了再旱,然後再各種兵禍之後,迎來了兩個豐年。今年的收成尤其好,無論是正在休養生息的南方,還是在互掐的北方,大家都覺得日子好過了那麼一點點。

    也因為如此,顏肅之很大方地召回了女婿和侄女婿,回來大家藉著吃滿月酒之類的來聚個餐。順便商量一下:差不多要砍人了吧?表以為你們是回來純休假的啊!霍白兒子過滿月的時候,都已經十月了,顏肅之又正兒八經地祭了一回天了。

    頭回當爹的霍白很興奮,在過了最初的僵硬勁兒之後,他的臉上不顯,但是答應起事兒來特別的爽快。聽顏肅之問:“明年可出兵否?”

    霍白就差拍胸脯說“親,一定行的,親,就交給我吧,親!”了,真是特別的積極。搞得霍亥看了他好幾眼,覺得這個侄孫是不是吃了什麼不干淨的東西,或者被不干淨的東西給上身了。

    還是山璞回答得比較靠譜一點,他對顏肅之道:“北地兵已經訓練成軍了,交付衛將軍一部,想來用得不錯。”霍白點頭表示贊同。

    姜戎道:“江山之大,也不能單靠北地兵。”

    山璞道:“給他們摻起來。南方人不耐寒,並非全因生長之地不同。北人耐寒,也是因為曉得如何在冰天雪地裡過活。南方少雪凍,不注重這些而已。”

    霍亥在比較北的地方生活過,頗為贊同山璞的話:“正是這樣!北人冬日出門,頭臉包得嚴實。南人不曉得這樣的事情,多有凍傷的。明白了事情原委便好。又有,初到北方的人,若是自夏秋而至冬,漸次習慣寒冷,只要冬衣夠了,就不會覺得很冷。若是隆冬北上,便要很吃些苦頭了。”

    顏肅之道:“那就明年夏天?”正好可以是春耕完了的時候,免得到時候忙亂。

    山璞道:“誠如此,請召大將軍南下。”

    米摯不大懂這些個,驚訝地問道:“現在?先前不是已經在準備著了麼?”他還以為之前那此準備已經足夠了,就等著顏肅之不耐煩了,一聲領下,就揮師北上,一江天下。而顏肅之的耐性也差不多耗完了,不是麼?瞧,他給外孫起的那是啥名字。冀州可是在逆賊手裡呢!這分明是顏肅之十分想要以冀州為代表的廣大北方領土!

    楚豐給他解釋道:“那才到哪裡呢?前期準備完了,分完了幾路兵馬,接下來要細分的。如何配合,左右路如何行軍,約定了行軍的信號。再有,這一年來偽朝的變化也很大,都要調整的。”

    這會兒也沒個電話電報之類的東西,也沒辦法約定幾點幾分一起出現在什麼地方。說不定跑著跑著就跑迷路了,至少得把可能出現的奇葩情況都給考慮一下。比如說,出現某一種突發狀況,有個什麼樣的預案來彌補,不能一下子抓瞎。戰局瞬息萬變,太精細的配合計劃難以實現,需要各將領的自由發揮。但是也不能隨便發揮,不搞配合,讓友軍閃了腰——比如阮梅坑死了穎川王那樣的。

    這是以江山為棋盤的一局大棋,輸了之後再想翻盤,也要看對手給不給你翻盤的機會才行。

    米摯慢慢就聽明白了,原來如此!他還以為頂多後勤轉運比較瑣碎一點,打仗的計劃還是比較簡易明了的,兩路大軍揮師北上什麼的,分分鐘搞定。

    米摯抹了一把汗,小心翼翼地問:“大將軍坐鎮臨安,居中策應,那舊京閥交給誰來守衛?我很是擔心阮梅再突入舊京,他總是與旁人想得不一樣……我不欲寒冬出戰,彼卻未必如此。”

    顏肅之道:“杜黎守上一個月還是能行的,他有這份本事。”

    那就叫鬱陶回來吧。顏肅之心裡,也就再勞動鬱陶這一回了,鬱老頭也老了,立完這一大功,也該安享晚年了。戎馬一生,能夠自然死亡是相當不容易的事情了,顏肅之也想讓鬱陶善始善終。

    鬱陶自己也是摩拳擦掌的,他也明白,這是自己的最後一仗了。連夜收拾了包袱,他就到了昂州來。準備將一切商定之後,他就直奔臨安去,不再回舊京了。正好,回來吃個年酒。

    ————————————————————————————————

    這一年的年酒相當的熱鬧,也許是知道即將到來的分別,又或者是為了壓抑心中的緊張與興奮,連往日話不多的人都成了話嘮。臘月底就開始互相請吃酒兼聯絡感情了。

    李今與山璞兩個頭碰頭,已經開始聯絡起感情來了——他倆都在東路軍,山璞的兵多,做主將,李今兵少些,做副將。

    霍白與阿胡也都是少話的人,可他們倆都是西路軍。原本是顏肅之看霍白不夠穩重,特意指了阿胡過去的。現在顏肅之看霍白順眼了,卻也不將阿胡調回了。他兩個也在碰頭搭臉地說著話。

    顏神佑是比較鬱悶的,這回的出征沒她的份兒。哪怕是鬱陶,也不敢說:“你上吧!”即使她是到目前為止唯一一個讓阮梅吃了大虧的人,那也不行。顏肅之擠眉弄眼,給下面的人打暗號。沒有顏肅之這樣,鬱陶也覺得她還是留守為好,認為未謀勝先謀敗,才是常勝之道。

    玄衣奔襲的能力強,是一支救命的隊伍,不能一開始就送上前線。

    顏神佑只得聽他的,在軍事方面,鬱陶是大周朝當之無愧的權威。顏神佑只好抱著寶寶在一邊挺哀怨地念叨:“一群壞人,都不帶我玩兒。寶寶,他們壞吧?”

    寶寶年紀小,懂的事兒還不太多,不過護短卻是天生的脾氣,認真地點頭:“嗯。”

    顏希真聽了一笑:“你又教他淘氣了。”這位女士休了一個月的產假就回來上班了,狀態好得很。顏神佑不得不佩服她的複原能力,還真跟顏肅之說的一樣,很多人其實不用顏神佑去多操心的。

    顏神佑捏捏寶寶的耳朵:“寶寶才不淘氣呢,跟我小時候一樣,可懂事兒了。”

    顏希真道:“仔細想想,你小時候也挺懂事兒的,可我為什麼總覺得你會淘氣?難道你長了一張淘氣的臉?”

    顏神佑啐道:“呸!我一臉的憨厚老實。”

    顏希真問顏靜嫻:“你信不?”

    顏靜嫻仰著臉:“最老實的是我。”

    停了一陣兒,顏神佑又自言自語地道:“也不知道他們的人手夠不夠呢……”

    顏希真見她又繞了回來,索性拿旁的事兒給她岔過去,說起了辦識字班的事兒:“有好些小娘子肯學,也有些婦人過來的,女童也不少。只是……一旦有什麼變故,她們是寧願將機會讓與兄弟出頭的。這個,一時半會兒也是改不了的。換了你我……”

    顏神佑默,捏起酒盞來大口灌了一盞酒。顏希真道:“你別喝太多,還要帶孩子呢。”

    話音剛落,就聽前面來人請她們姐妹也過去,道是偽朝發來國書。

    姐妹們面面相覷,楚氏道:“既然有正事,你們便過去。”

    顏神佑只抽空問了一句:“是西偽還是東逆?”

    來者答曰:“是西偽。”

    顏神佑道:“這回是正常了。”一面說,一面披上了斗篷。

    顏希真也起身,微仰著脖子讓侍女給她系斗篷的繫帶,道:“難道東逆來使就是反常?”

    顏神佑道:“東逆做出什麼事兒來都是正常。”

    顏希真猛然就想起她二叔來了,暗道一聲罪過。

    ————————————————————————————————

    濟陽王這次派來的使者相當地能看,是一位四十餘歲的博學之士。生得白面有須,很有一點神仙樣子,雙目頗為有神,雖是人到中年,身材看著卻沒有走樣,穿著冬衣都不顯得很雍腫。這位使者乃是穎川的著姓,人家就是土生土長的穎川人,站隊也是站的穎川王的隊。

    穎川王死了,他就跟著濟陽王混。霍亥一聽說是穎川郭霑,就說“不好應付”。含蓄地表示:“與長明(丁號)丁比頗有不如,然較之杜黎,學問似在伯仲之間。”

    顏肅之道:“學問?”

    霍亥道:“學問。”

    顏肅之道:“此人城府如何?”

    霍亥道:“不好說。”

    顏肅之道:“那就先晾他一晾!”

    米摯請示顏肅之:“離正旦就只有幾天了,安排他朝見否?”收了國書,見了使者,就是正式承認了對方的存在了。可不好再說人家是偽的、逆的了。

    顏肅之道:“見,怎麼不見啊?頂好讓他信了我要跟他們僵持下去,他們才好沒防備。”

    郭先生就這麼被晾在了鴻臚寺裡,也沒個什麼有份量的人來見他,只有一主簿來教他贊拜之儀。將郭先生氣了個夠嗆,怒道:“我用你們來教導禮儀麼?!”鴻臚寺的本職工作裡麵包括了接待外賓,外事工作除了友好睦鄰之外,還包括了打嘴仗。

    主簿同學就是鴻臚寺卿唐證道千挑萬選出來的賤嘴貨,據說是賤得人神共憤,能活到現在,是因為有唐證道隔空做保,專門留著他氣人來的。唐證道自己都不敢多見他,就怕見了面,說不兩句話,一個不小心就把這貨給掐死了。

    此君姓胡,跟阿胡一個姓兒,卻比阿胡話多了八百輩子不止,江湖人稱——胡說八道。

    胡主簿聽郭霑這麼一說,當即就陪了個諂媚的笑臉兒,郭霑看他這討好的樣子就要一甩袖。只聽胡主簿道:“瞧您這話兒說的,這人吶,活到老學到老~學如逆如行舟吶!它不進就要退哦~比方說您吧,今兒這要不學,明兒就要出醜,出大醜!聽說您還是名士大儒來的?早十年前就沒再讀新書了吧?我就說麼,您這想法兒它就不對!您要一直這麼學啊學的,就應該明理了呀,跟個反王混,這不,傻了吧?”

    郭霑頗有辯材,但從來沒有見過胡主簿這等殺才!辯論冠軍他也吵不過菜場大媽呀!

    郭霑被胡主簿氣個半氣,抖了半天,才回罵道:“果然是南蠻子!居然侮辱來使!果然是沒教養的蠻子!”

    胡主簿掏掏耳朵,道:“您這話又說錯了!你咋這麼說呢?人好不好,跟地方有什麼關係?都是北方來的,看我們李太僕,多麼地堅貞,可不像有些王八蛋,領著朝廷的俸祿,轉臉就給反王提鞋去了。”

    郭霑:……郭霑快要氣死了!

    氣死了也得學啊,他是有任務來的。顏肅之搶了寶寶的命名權,原本是一片好心,好外孫取個充滿了希望的名字。沒想到一群腦補帝給理解錯了。不但己方如米摯等人以為他是一心想要北方(冀州),連對面濟陽王那裡,也是這麼想的。阮梅那裡正在醞釀新一輪的內鬥,暫時沒顧上顏肅之家的雞毛蒜皮。

    濟陽王的武力值是三方最弱的,地盤也是最小,還有點尾大不掉,當地門閥很有發言權。前陣子沒被阮梅揍得太慘,也是陸弧給力,也是霍白搗鬼。硬碰硬的,並不是他的長項。此路不通,那就另外再找個辦法,比如——坐山觀虎鬥。

    跟阮梅掐了那麼長的時間,濟陽王不樂意了:憑什麼讓我一個人扛個神經病啊?顏二不也是個腦子不正常的人嗎?你們兩個神經病掐作一處不好嗎?

    他就想到了這麼個主意!派使者往兩家去,既遣使就算是承認了是正視對方了,他覺得自己的姿態做得不錯,至少,兩家應該能夠撐到見他的使者,聽完使者的挑唆。

    對阮梅那裡,說得就很直白了:你造顏肅之給他外孫取了什麼名字嗎?叫冀啊!他盯上冀州了啊!親,你不先跟他打一架嗎?!跟我這麼善良的鄰居掐成這樣,反而放過了盯著你家業的惡人,真的可以嗎?

    神馬?哪外孫?就是他那個奇葩閨女的兒子啊!他就一個閨女啊!就是那個……咳咳……領軍北上過的閨女啊!

    寶寶的名字也不是什麼機密,幾個月的時候,也夠消息靈通一點的人打聽到的了。濟陽王覺得,自己的主意還是相當不錯的。

    果不其然,據使者回來講,阮梅的表情很微妙,像是有些氣不過。但是被阮梅的基友和岳父給勸住了,但是阮梅的脾氣,大家懂的。臨走的時候,使者還看到阮梅摸了摸眼罩。

    在阮梅那裡進展順利,到顏肅之這裡的卻碰了老大一個釘子!顏肅之根本不甩郭霑!郭霑為了見顏肅之一面,遞交“國書”,不得不忍氣吞聲,跟個話嘮的賤嘴貨“學禮儀”,鼓了一肚子的氣。

    等正旦的時候見到顏肅之,郭霑也不得不說一聲:好風儀!

    顏肅之的顏是相當不錯的,郭霑帶著對他的壞印象來的,都被他那張臉刷了好感度。顏肅之彷彿根本不知道郭霑受過的苦似的,哼哼哈哈地接過了國書。郭霑還在一旁給解說,大意不過是:好歹咱們才是腦電波在同一頻率上的(真的嗎?),大家才是一個階級的,咱們跟阮梅那貨不一樣啊!您是貴公子出身,我們家皇帝是高祖親子,阮梅是什麼東西啊?!您看看他辦的那叫什麼事兒,盡折辱斯文人不是?

    顏肅之聽了暗笑,心說,你這挑撥的檔次也未免太低了吧?

    底下盧慎已經跳出來質問郭霑了:“莫不是汝主屢敗於阮賊之手,現在想藉刀殺人?”

    郭霑狡猾地反問:“難道閣下想與阮梅睦鄰友好不成?”艾瑪,這才是辯論的正確打開方式啊!

    盧慎道:“卻也不會為閣下火中取栗,讓閣下看熱鬧的。”

    誰不知道你們兩家咬了好有一年了,把兩家邊界地搞得跟狗啃的似的。

    郭霑一臉誠懇地對顏肅之道:“陛下與我主都與阮梅有舊京之仇啊!”顏肅之心說,舊京干我屁事?!不過一看下面米摯、李今等人的表情,就知道這話不能隨便答應。

    顏肅之打了個哈欠道:“他也配?我要收拾他,自然會動手,不用你們說,說與你主,撐不下去就甭扛了。只要他肯降,我也不會慢待了他,他姐姐可還在等著他過來團聚呢。別想歪主意了,給他當打手?老子又不蠢!”

    郭霑:……餵!說好了的辯論與遊說呢?你這打開方式又不對啊!

    郭霑就這麼被請出了昂州,一氣被“護送”了回去。一路上都沒想明白,顏肅之這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回來對濟陽王說,顏肅之這個貨真是“粗鄙無文”,居然不搞文學辯論,也不給人舌戰群儒的機會!他不按照遊戲規則來!

    濟陽王道:“只要阮梅動了,他顏二不打也得打了!”

    ———————————————————————————— ————

    濟陽王這話說得倒是真理,顏肅之也不能被動挨打不是?尤其杜黎通過內線消息,知道濟陽王派了使者遊說阮梅,雖然有阮梅等人勸解,阮梅還是很暴躁,每天照三餐詛咒顏神佑,氣急了的時候還要加幾頓點心宵夜什麼的。

    阮梅已經在整軍了!

    顏肅之不能被動等阮梅動手!

    於是乎,正月剛過,顏肅之便緊急召集了軍事會議,中心議題是:先下手為強!

    向顏肅之提出這項建議的,不是霍白這樣的少壯派,反而是鬱陶這個老鬼。

    方章不懂軍事,只管後勤,見鬱陶提出這樣的建議,十分不解:“糧草輜重等都已齊備,足支兩年。可為什麼要提前呢?不是要等春耕之後麼?如果春耕做得好,豐收就有一半的保證了。”

    鬱陶是立意要打好人生中最後,也許是最有份量的一場仗,解釋起來格外的耐心。他止是對方章解釋,更是要說服滿所有人:“兵貴神速,誰佔了先手,下面就會輕鬆許多,”接著,他說了自己的建議,“先攻濟陽,阮梅這一二年來與濟陽爭執得厲害,彼此邊界犬牙交錯,阮梅的好勝心已經被濟陽挑起來的。阮梅固然與我有宿怨,既然是宿怨,便不在乎多等一刻。與我瓜分濟陽後,他也可得兵、得地、得人,再與我決戰。休要以為阮梅在公主手裡吃過敗仗,就覺得他無能。阮梅稱得上是當世名將!他再生氣,也明白什麼樣對他有利!他所有的冷靜,都用在了戰場上。”

    鬱陶的話是很有說服力的,阮梅是個二逼青年不假,但是在正面戰場上,他幾乎沒有吃過什麼敗仗!算上他坑穎川王的那一把,即使他的做法為人詬病,可無論把誰放到他當時的位置上,都不能保證最後結果比他更好。

    霍白躍躍欲試,楚豐也頗為激動,在全體通過了鬱陶的提議,開始佈置細節的時候。楚豐對楚源使了一個眼色,楚源會意,請命出征。楚豐也為兒子說好話:“犬子在雍州時與西偽多有交鋒,頗知其習性。”

    霍亥的心提了起來,如果只是阿胡,霍白就能做主將,阿胡做副將。楚源就不一樣了,論資歷,楚源比霍白資格老,論背景,楚家是著姓,論起關係來……楚源是顏肅之的舅家表兄。怎麼看,都像是個做主將的人!

    楚豐顯然也明白這一點,主動要求讓楚源去副將。理由是霍白在西路經營久,對整體的情況比楚源要更熟悉一些。霍白頰上的肌肉跳了好幾跳,咬牙讓出西路主將的職位來。楚源心頭一跳,強自壓抑了,想起自己那個不省心的小舅子,決定還是老實一點好。於是兩個都想做主將的人開始你推我讓,推讓得顏肅之不耐煩了,直接問鬱陶:“大將軍看哪個合適?”

    鬱陶不客氣地指著霍白道:“年輕氣盛,正可摧枯拉朽,衛尉心慈,怕遇到如郭霑輩,便下不了手了。”鬱大將軍也不傻,現在是敵人,等統一了,就又都成了顏肅之的轄區了!看阮梅那兒現在鬧的,不就是因為這個麼?阮梅當時下手還狠呢,那被打壓得奄奄一息的門閥現在不又開始敗部復活,跳出來爭權了麼?

    手狠的尚且如此,換個手鬆的,讓這些手下敗將再起來咬掉一塊大蛋糕……尼瑪這天下是為誰打的啊?!

    鬱大將軍是絕對不會同意這種事情發生的。

    顏肅之便從鬱陶從請。以霍白為西路主路,楚、胡為副將,先行出擊!李彥的孫子李紀被塞進去做記室參軍,同往的還有他的未婚妻豐小娘子。東路以山璞為主將,李今副之。那位跑到昂州來的竇馳竇先生也被塞了過去,因為他是從北方逃過來的,比較熟悉情況。甘銘的兒子甘迪也自告奮勇,跟著一道北上。

    此外,又有鬱陶的幾個兒孫、楚源的兩個兒子、米摯的一個孫子……等等等等,都列入了名單。鬱陶一一核對,又請顏肅之準備好了文官。這回是要奔著統一去的,不是衝著破壞去的,所以隨後的安撫工作就猶為重要。顏肅之命葉琛隨鬱陶同往臨安,居中協調。

    整個過程,顏神佑一言不發……眼瞅著,這場仗就沒她什麼事兒了?!莫名地有那麼一點不爽叻。

    打頭陣的還是霍白!他二月十五就領兵出發了,出手就突進了兩百里,殺了濟陽王一個措手不及。霍白打起仗也是很瘋,阿胡也是個悶頭衝的,搞得楚源跟在他們旁邊看得心驚膽戰的,就怕他們玩脫了,後面的官員跟不上安撫民眾。

    霍白打下兩百里之後,卻又不再猛衝了,下令休整。同時重操舊業,通過之前布下的暗線賣情報給阮梅:別瞅南邊兒了,西邊有便宜,來不來揀?!

    大將軍就是大將軍,連猜神經病的心情都猜得非常之準!阮梅本來都準備繞開舊京鬱陶的防線,突入揚州去搶一把的,現在哨子依舊吹,進攻的方向卻變了——他確實被濟陽撩出了火來,也確實明白現在對他來說,趁火打劫是最好的選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68
發表於 2016-12-8 00:41:22 |只看該作者
第267章 後補的徼文

   話說顏肅之給自己外孫起了個諧音十分坑爹的名字,被一群腦補帝腦補得離題十萬八千里。他就是想給外孫起個乖乖的好名字,一生平安順遂而已。豈料濟陽王一腦補,認為他是想辦了阮梅,便開始施展挑撥之計,讓顏肅之和阮梅拼命,他跟在後面揀便宜。連顏肅之自己這邊的人都腦補成他想早早地一統天下,也跟著一起吆喝:打吧!首長!

    要命的是,阮梅那裡好像也當了真。

    顏肅之不得不將出兵的計劃提前了好幾個月,兵分兩路,卻是一路軍先擊濟陽,引阮梅過來揀便宜,再以另一路大軍趁虛而入,奔襲阮梅的老巢。

    有鬱陶這樣的老將主持,這計劃再沒有什麼瑕疵了,唯一的問題就是執行力的問題。兩路大軍裡,年輕的將領居多,雖然也是一路打拼上來的,到底讓人不是那麼地放心。

    這樣的擔心,隨著霍白順利地突襲前進,漸漸地消散了許多。然而一些老成者,譬如丞相裡的幾個人,又擔心他們少年得志,勝利來得太容易,產生輕敵的心理。於是霍亥等都寫信提醒:一定要小心!

    比起西路,更讓人擔心的是東路,阮梅的軍力比起濟陽王來要強不少,山璞的出行更讓人擔心一點。不止是山璞個人的問題或者是戰局的原因,山璞他老婆更不是吃素的,一旦他有個什麼意外,就等著他老婆發飆吧。唯一一個讓阮梅吃過大虧的人,想想都覺得十分可怕。

    總有一種“絕對不可以把她放出來”的感覺呢。

    現在這個“絕對不可以放出來”的人正在城門外跟老公話別,看得人心驚膽戰的,就怕她突然說:“我也要去。”就走了!哪怕是霍亥,他也得承認,顏神佑比顏肅之要靠譜得多,如果是個男子,那沒得說,霍亥就算死了,也要爬到她身後站個隊。比起顏肅之想起一出是一出,顏神佑無疑是極穩的一個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霍亥就是覺得她那個背影,像是要衝破一切,一路北進。

    這真不是一個好的預感,霍亥在心裡小聲嘀咕著。

    顏神佑是出來送山璞的,比起已經取得了不錯戰績的霍白,山璞動身算是晚的了,連鬱陶都已經前往臨安幕府,居中主持大局了。

    夫妻二人自然是惜別的,顏神佑固然是遺憾不能參與北伐,面上卻沒有露出來。只對山璞道:“家中有我,你把阮梅的腦袋給我砍回來。”

    城外的風很大,山璞伸出一隻手來將顏神佑被吹亂的頭髮攏了一攏,見風太大了,索性就一直握著。俯□來,輕輕地道:“待我為難時,必請娘子相助,想來朝中諸人也是不敢拿北伐大事來開玩笑的。”

    顏神佑愕然。

    山璞笑笑,附在妻子耳旁說:“我都知道的。”

    顏神佑道:“是我捨不得寶寶。”

    山璞道:“我信。”

    顏神佑不說話了。山璞索性用另一隻手環住了妻子,小聲道:“我才不會不顧大局哄你玩呢。”

    顏神佑失笑,輕推了他一下:“好了,你要平平安安的回來。 ”將將推出,又改推為攬,環住了山璞的腰。

    圍觀群眾表示:鴨梨山大,狗眼閃瞎!臥槽!秀分快啊!

    一向對於女兒女婿黏太緊頗有微詞的顏肅之卻一改常態,一點要棒打鴛鴦的意思都沒有,由著兩人話別。眼瞅著這一對兒黏乎得差不多了,顏肅之才鄭重地咳嗽了兩聲,讓他倆分開。阿琴等隨著顏神佑來送行的,阿竹幾個還好,丈夫都在玄衣,跟著留守,唯林煥是跟著山璞一道走的,顏神佑將阿琴也帶了來,讓他們夫妻也道個別什麼的。阿琴與林煥並不敢像老闆那樣公然秀恩愛,兩人隔著三步遠,四目相視,就粘在了一起。

    最後還是阿竹看不下去了,怕耽誤事兒,故意咳嗽了兩聲,才將這兩個人給分開了。顏神佑原本是想帶寶寶過來的,但是姜氏怕寶寶太小受風寒什麼的。且說大軍煞氣太重,不好叫小孩子過去的。

    山璞跟老婆說完了悄悄話,再也不好拖下去了。開始站位,與親自送行的顏肅之道別。顏肅之往高台上一站,看著底下黑鴉鴉一片的士卒,也是心潮澎湃的,哪怕是背的演講稿,也讓他說得慷慨激昂。好險沒有冒出一句:“我跟你們一塊兒去吧。”

    山璞飲完壯行酒,下了高台,率軍開撥。因為東線比較吃力,阮梅地盤比較大,士卒比兇,山璞帶的兵馬足比霍白多了三分之一。旗幟遮天蔽日,一路塵土飛揚往北而去。

    ————————————————————————————————

    送走了山璞等人,顏肅之率群臣返回宮裡,開始討論下一個話題——徼文。

    正經的打仗,沒有徼文那就不算正式開戰,算你偷襲。已經狂奔了兩百里的霍白,嚴格意義上來說,就是在偷襲。所以,後世研究這一段歷史的時候會發現一個相當微妙的時間差,由此又引發了許多奇葩的猜想。最符合大眾印象的一種是:大周朝開國君臣都是逗比,這群逗比考慮到了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獨獨忘了戰書是要提前發的。

    最貼切的一種情況則是:有這麼個中二帝當老闆,搞不好他們就是故意的,別以為神經病有節操有多麼高尚。

    不管後世怎麼爭,現在這一場大戰還沒有完全鋪開,而昂州的君臣們正在對著徼文作最後的審核。按照他們的計劃,徼文就是要等東線山璞也先出其不意佔完了個大便宜之後再發的。

    米摯特別痛恨阮梅,雖然明知道李彥、霍亥、丁號等才是寫作文的主力軍,再不濟還有盧慎這個御用的寫手,他依然希望能夠搶到這麼個差使。不能上陣拳腳相加,隔空罵上一罵也是很過癮的。無奈他交的稿子沒有得到通過,因為個人感情因素太重,而且專罵阮梅,完全沒有顏肅之需要的那種高大上的感覺。

    最後,這個稿子是交給顏神佑來完成的。國內嘴炮第一人出馬,米摯敗退。有意競爭的丁號等人也縮回了步子,靜等著這個因為沒有能夠上前線親自砍人而憋著火的女壯士把對面兩個鄰居罵個狗血淋頭。

    出乎意料的,顏神佑並沒有怎麼開罵,只是擺事實講道理,告訴大家:一、如果天下太太平平的,有明君賢臣,百姓安居樂業,誰想打仗啊?(人心思定)可現在老百姓實在過得太苦了,我們看不下去了,就過來做點好事了(解民於水火)。

    二、天下亂了那麼久,死了太多的人,對面那倆貨還在掐掐掐(干戈不止),忒煩。為了不讓百姓再受苦,就只有讓北面的鄰居沒有再造孽的能力了,希望大家能夠理解。

    三、只要不跟著他們一塊兒作的,都不會追究的,大家放心,只要躲好別被這倆禍害了,以後就不會再有流離之苦了。大周統一天下之後呢,就按我們現在的製度來(耕者有其田),也會論功行賞,同時保障個人的私有財產噠。到時候大家一起建設美好河蟹的新社會(共享盛世)。

    李彥看完了就傻了:“這就完了?”不揭黑歷史了?

    顏神佑點點頭:“對啊。”

    霍亥也鬱悶了:“怎地不說我大周是正義之師呢?”

    顏神佑道:“只要二逆是惡的就行了啊。”

    丁號考慮到自己是個結巴,乾脆戳戳姜戎。姜戎道:“這個聽起來沒氣勢啊。”

    顏神佑道:“那些都是虛的,說得再多,還是要看戰績的。最後一條才是最要緊的,把這個說明白就成啦。”

    姜戎:……我就知道你們家沒有正常人!好好的戰書被你寫成了個統戰稿,你敢不敢再更不靠譜一點啊?一點氣勢也沒有啊。

    顏肅之聽了閨女的解釋,十分滿意。他心裡其實是很緊張的,但是看女兒這麼輕描淡寫的,根本不把敵人當一回事兒,他的心情也好了很多。笑道:“是極,是極,對面那倆已經是死人了,哪裡值得這麼費心呢?”

    盧慎在心裡給大姨子挑了個大拇指,心說,您這話真是說到陛下心坎上了,解了他大大的一塊心病啊!

    顏肅之拍板,李彥再略給潤色了一下,一篇不倫不類,極具本朝風格的徼文就這麼誕生了!

    丁號命人拿去發個抄什麼的,顏神佑道:“不用抄寫這麼麻煩了啦,印一印就行了。”

    啥?

    顏神佑既然日思夜想要提高識字率,自然在這方面下過功夫的。比如雕版印刷,經過反復的試驗,油墨什麼的都做好了,陶活字也給她搗鼓了出來。不過,徼文麼,就這麼一篇字,也不用什麼活字排版,直接雕版,雕完了版開印。效率特別高!

    丁號等人敏銳地嗅到了印刷推廣的好處,如果不是正在開片,他們恨不得馬上將印刷這門技術拿來好好研究研究,論證一下它對於文化推廣的作用來。

    不消幾日,就印出了一疊一疊的宣傳單子出來。顏神佑更將這份徼文給簡化成了三句話——打仗會死很多人,別再打了,跟著大周朝混有吃有喝還分田地!

    李彥等想起她那套“說得太多大家懶得記”的歪理,再對比她現在這般作派,唯有苦笑。也是,大家辛辛苦苦的編兒歌,還不是為了朗朗上口,好記又好念麼?意思傳出來,能讓人記住了,特別提神醒腦,也就行了。

    這些人沒有想到的是,就因為顏神佑這份統戰稿,給東西兩線招了不少帶路黨來。當地門閥還會觀望一二,但是飽受戰亂之苦的百姓想得就特別的簡單,再差還能差到哪裡去呢?

    雖然是豐年,但是濟陽王和阮梅這一、二年一直在對掐,徵兵、徵糧、徵徭役,真是苦不堪言。阮梅那裡還好一點,天時一好,阮梅與陸橋又是走的打土豪分田地的路子,負擔重一點,心理上卻舒服了不少。濟陽王這裡,從一開始,依靠的就是門閥,自然不能與阮梅一樣了。可仗還得打,錢糧也不是平白從天上掉下來的。門閥的利益不能受到損害,那就只有盤剝小民了。

    所以濟陽王這裡,敗得尤其慘一點。若非霍白被千叮萬囑一定要小心,且大隊人馬長途奔襲不好孤軍深入太久,需與後方保持聯繫,不能發生打下了城池,等部隊開撥了,後面又被人奪走的情,霍白的速度遠不止這些。

    與濟陽王那里相反,陳國的情況就比較微妙了。百姓持一點觀望的態度,倒是有好些個門閥簡直是盼星星盼月亮,就盼著大周朝的“義師”趕緊過來,從神經病的手上把自己解救出來。

    ————————————————————————————————

    山璞就是在這種奇葩的情況下北上的。

    按照計劃,山璞自舊京而出。他的人馬極多,而舊京有敖倉,補給方便,即便戰爭有所不順也可南撤以舊京之高牆深池為依托。舊京留守杜黎頗有才幹,又是在昂州時候的舊識,大家配合起來也方便。

    杜黎對這次的北上是相當熱心的,好險沒有要求跟著一塊兒走。山璞與杜黎開了個碰頭會,李今等亦出席。照李今的觀點,直接突進就行了。杜黎卻有些躊躇,因為阮梅的地盤比較大,山璞部兵又比較多,要兵分兩路,山璞自東、李今自西,一路北進。

    杜黎看李今的狀態有些不太對頭,李今有些亢奮。打仗的時候將士不能怯場,一怯,那就是沒打先輸。可也不能太亢奮,人太亢奮了就容易失去理智,很可能被頭腦冷靜又狡猾的對方當成笨熊耍著玩。

    所以杜黎鄭重地道:“雖則北地士紳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可他們既沒有什麼部伍可以配合將軍,也不剩多少財力可以相幫了。或許根基仍在,眼下卻是元氣大傷。與偽陳一戰,還是要靠將軍自己的。而阮賊一向狡詐,鮮有敗績,兩位合兵一處,或可互相提醒。如若分兵……恐無人能勸得住時,便要中阮賊之計了。”

    杜黎是個聰明人,這是大家都知道的。李今的腦袋也稍稍冷靜了下來,問道:“杜公有何見教?”

    杜黎道:“朝廷定策,大將軍親自過問的,當是沒有什麼紕漏。所可慮者只有一條,千萬冷靜。”

    李今答應了。

    當下兵分兩路,李今這一路,是甘迪這個嚮導跟著。山璞那一路,是竇馳領路。而路上如果遇到想要帶路的士紳,通常情況下,也是不敢立時就信的,還是要帶上自己人比較保險一點。

    開始的時候,那是相當順利的。因為鬱陶被調走,陳國邊界守軍也鬆了一口氣,布防難免鬆懈,被山璞和李今揀了好大的便宜。

    接著事情急轉直下了起來。

    阮梅回過神兒來了!

    ————————————————————————————————

    阮梅是相當憤怒的!

    由於霍白這個情報販子的關係,又有杜黎經營的內應,“南朝和西朝打了起來”這樣的消息讓阮梅不用多想,就有了“去西邊揀便宜”這樣的決斷。他也真的帶兵去了。別說,還真嚐到了些甜頭。

    比如說,兩家拉鋸得像狗啃得一樣的邊界線(主要是阮梅這邊東一塊西一塊的啃濟陽王的地盤),被阮梅趁機給啃得比較平直了。阮梅心裡還挺美的,心說,最好西朝能多拖著南朝些時候,我好多佔些地方,回來再收拾南朝!

    讓他沒想到的是,顏肅之不但要拆了濟陽王的家當,還要趁他出兵的時候,將他的老家也給抄了!

    這就一點也不可愛了!

    阮梅當時就憤怒了,看到徼文,他被徹底地激怒了。看到這篇徼文,陸橋只說顏神佑“狡猾”,在忽悠著百姓跟他大陳的朝廷作對。阮梅橫看豎看,只從字裡行間看到對他的蔑視。此事好有一比,好比你在一個QQ群裡,正群著天兒呢,別人給你回了一個“呵呵”,然後扭頭跟其他人八卦去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阮梅怒了!直接罵:“這個小賤人!這個臭娘們儿!!@$#@%@%^%$……%*&……%!”顏家祖宗十八代都被他問候完了。

    等聽說在徼文發出之前,寫徼文這個娘們的老公還拿了他五座城,這種憤怒就更上了一層樓。當場宣布:“我非叫那個小賤人做寡婦不可!”

    陸橋很擔心,勸他道:“陛下!那南蠻子來勢洶洶,趁我不備偷襲得手。手段固然是下作卑鄙,卻也傷了我軍的士氣,還請陛下三思。”

    阮梅冷笑道:“士氣還不是打出來的?傳我將令,三軍集合!”依舊是讓陸橋留守,將一應軍務相關之後勤都交給了陸橋,而政務上面的瑣碎佈置都交給了他的岳父章老先生來辦。陸、章二人爭得死去活來,這時候卻齊齊收手,至少,不能耽誤了正事兒,他倆居然開始了暫時的合作。

    阮梅卻喚來常恢等將領,開始了他的佈置:“張誠駐防以防西朝。常恢與我分兵兩路,李今那條瘋-狗就交給你了,那個山夷,我去會會他!MD!我非得要他們顏家添兩個寡婦不可!”李今同志對於虞家感情極深,雖然現在換了老闆,但是對前老闆的仇人還是記得極深,天下人都知道,他死咬著阮梅不肯放,得空就喊口號要弄死阮梅。搞得阮梅喊他瘋-狗。

    常恢守舊京時,就是被這倆貨給弄得狼狽奔逃的,這一回也稱得上是新仇舊恨了,阮梅親自挑了山璞,剩下一個李今給他,他也覺得很痛快。當即拍胸脯保證:“陛下放心,南蠻子就是卑鄙狡猾,好偷襲,好出人意料。今番我們既然已經知道他們來了,他們再耍那手段,卻是不靈了的。必要叫他們看看,什麼是真漢子!”

    阮梅嘿嘿一笑,連連擺手道:“不不不不不,真漢子是對陣見真章的,你卻先不要與他交戰。”

    常恢一臉憤慨與激昂頓時定格,彷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啥?”不是說好了要一起認真做漢子,讓小賤人做寡婦的麼?不交戰算個什麼事兒啊?

    阮梅瞇著獨眼,對常恢道:“叫太府去點看庫房,將我那面備用的大旗取了來,你帶上了去!”

    “誘敵?”

    阮梅道:“也是,也不是。他們想要分兵,我就讓他們分得再徹底一點!你帶我的帥旗,先不要用,且與瘋-狗交戰,將他引開百里,再打我的帥旗。只管帶著他兜圈子。他不知地理,縱然有流亡引路,也不如我們熟悉。我親自對付那個山夷去!”

    常恢略憋屈,問道:“要是不小心把那條瘋-狗打死了呢?”

    阮梅:“哈?打死了就打死了唄。”

    常恢:“……”這TM是個什麼打法?到底是帶著李今兜圈子還是要打死他啊?

    阮梅看著常恢迷惘的表情,突然有了一種天才的寂寞,耐著性子解釋道:“讓你引開他,是為了磨去他的銳氣,宰起來趁手些!聽好了!他們兩路兵馬之間必須會有聯絡的,你一定要讓瘋-狗看到我的大旗,然後再拖他遠走。”

    常恢道:“是要迷惑山夷?”老闆你早說呀!

    阮梅心道,就這樣吧。其實阮梅打仗,是理智與直覺並用的,要讓他真的每一條都說得特別仔細,有時候還真說不上來。反正,常恢只要照他佈置的來就行了。他並不是要迷惑山璞,而是想讓山璞被騙了之後去與李今合兵,然後他中途偷襲山璞,從而取勝。

    常恢也真的照他說的做了。李今這一回倒沒有像打雞血一樣的一直追一直追,而是十分謹慎。常恢開始還認真地安排了人跟他打了一仗,硬是拼掉了李今好些人馬,丟掉了才拿下來的一座城。

    常恢有些猶豫:不對呀!明明是要引李瘋-狗深入的,我這特麼一出手把瘋-狗打死了,那邊山夷不上當了,怎麼辦?

    還好,李今很配合,很快就組織起了反擊,常恢是真的被李今給打敗了。說起來,李今之於常恢等人,那就是屬王八的,咬住了就不鬆口。常恢果斷撤退,李今一路追著,兩人走走打打,互有勝負。李今也覺得常恢不像是故意放水的樣子,連甘迪等人都留意,發現常恢也不是一連輸幾陣這種明顯的誘敵套路,便由著李今發令。

    行軍最忌令出多門,甘迪只要領路,然後保持冷靜客觀地旁觀,在認為李今可能頭腦發熱的時候進行規勸就可以了。

    一氣又追了幾十里地,忽然發現前面是阮梅的大旗,而常恢也十分配合地打出了阮梅的旗號。心說,這下好了,山夷也該上當了吧?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69
發表於 2016-12-8 00:41:33 |只看該作者
第268章 僵持的局面

    東路進軍不如西路快,這是在大家預料之中的。阮梅在軍事上比濟陽王要難對付得多,而西線那裡還有雍州作策應,東路卻只有山璞與李今了。楚攸與父親、弟弟之間的關係固然微妙,只因大家離得太近,而地盤只有一個,一旦楚豐主動帶著次子前往昂州,矛盾沒有了,楚家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不好說心底是不是已經生了芥蒂,面上卻是不能失了外氣的。

    是以一旦楚豐去信,將道理說明,楚攸二話沒說,也點起兵馬來,與霍白、楚源匯合。霍白年輕卻居於高位,這讓楚攸有些個不痛快。也不知道說弟弟不思進取,不爭一個西線主將好呢,還是慶幸弟弟不是主將,免得自己還要跟弟弟比比誰的個兒高。

    這事兒就這麼含糊著過去了。

    霍白面癱臉,肚裡透亮,便也不指望著楚攸能頂太大的用,只要這位不拖後腿就行了。聽楚攸的意思,想似乎是想策反一些舊族,霍白就更不想讓他沾手太多了。癱著一張臉,跟楚攸嚴肅地寒暄,然後請楚攸盤營。自己卻對阿胡道:“搶在他們前頭,別讓他壞事了。”

    阿胡也看得出來楚攸與大家不是一路人,雖然楚攸對於掌軍的實權派比較客氣,奈何三觀不合。霍白與阿胡來,就是要把這些支持濟陽王的舊族狠狠地收拾一頓的,讓楚攸一插手,從逆的居然變成了起義的義士,可真對不起這些年來大家吃的苦!

    阿胡話也很少,木著一張臉問霍白:“他是陛下表兄,怕不好處置。”

    霍白道:“陛下又不是只有一個表兄!”

    阿胡心說,你就壞吧。

    霍白果然尋楚源談了一會兒哲學,楚源見霍白過來就知道他的意思了,暗道一聲坑爹。楚源原本是想讓霍白拖住他哥的,現在看霍白的架式,分明是想讓他來接這個燙手的山芋。跟聰明人說話,就不用再彎彎繞繞的了,楚源先苦笑:“罷罷罷,這樣兒可不好辦呢。”

    霍白依舊癱著臉,對楚源道:“陛下的心思,衛尉還能不知麼?他老人家最是明白不過的一個人,糊弄不得的。你們自家人辦,可比我一個外人插手強得多。要筆寫不出兩個楚字來,衛尉不插手,就是與雍州一路了。”

    楚源臉上的苦笑越發地貼近他的真實心情了,對霍白道:“也罷,至多不過我與他鬧一場,出個醜,也好摘清了自己,是也不是?”

    霍白道:“也沒什麼摘不摘的,我看雍州兵也不過如今,他搶不過我的。只要他事先別犯糊塗就行。”

    楚源道:“你給我一個實話,究竟要做到怎樣?”

    霍白道:“我要給天下一個交待的。否則從逆者不受懲處,群情洶洶,怕你我也要討不到好。”

    楚源道:“多少留幾個撐撐場面,也有不是一心從逆的。”

    霍白道:“人情你來做。”

    楚源連連擺手:“還是交與家兄吧。”

    霍白道:“要麼衛尉,要麼一個不留。”

    楚源也摸到了一些霍白的脾氣,知道他與霍亥並不相似,只得點頭。心說,這尼瑪是什麼事兒啊?到最後還是我跟我哥頂牛!

    霍白心說,你總不能把所有好處都佔了吧?到時候要殺,你們兄弟說要放的,好人你們得了,我背個罵名?想什麼呢?我就算背了罵名,也不能讓你們全身而退了呀。

    兩人達成了共識,就開始點兵推進了。別說,進度還是相當快的。豐小娘子帶路帶得順溜,遇有她弄不大明白的地方,自有當地百姓過來引路。有些百姓初時還是躲躲閃閃的,怕被人看到,後來乾脆就組團過來當嚮導了。霍白軍令甚嚴,所過之處以極高的效率進行了土改工作。凡附逆的家族,沒收了土地財產,與無主的土地、隱田,一同進行了分配工作。按丁口授田。

    霍白的隊伍像滾雪球一樣往前滾動著,期間,阿胡發揮了極高的效率,每每總比楚攸多那麼一步,將該抓該殺的先給做了。楚攸搶了兩次,實在是搶他不過。雍州兵比較不如昂州兵。

    如此直到七月裡,已經拿下了濟陽王近半的地盤了,霍白明顯地感受到了壓力——陸弧來了。

    陸弧本來是備戰阮梅的,濟陽方面的評估裡,阮梅的等級是高於霍白的。可眼看著霍白就要打到家門口了,而阮梅還沒有出現,陸弧也不得不丟下東路,跑過來跟霍白死磕。兩軍隔河相望,僵持了下來。

    陸弧有些心神不寧,很擔心阮梅抄了他的後路。直到濟陽王得到了確切的消息,顏肅之左右開弓,阮梅也被牽制住了,陸弧才放下心來,一意與霍白死磕上了。

    楚攸想起自己這一路跟著霍白行軍,開始還有“你們在前面衝鋒,消耗一點我再上,好揀便宜也好顯得我重要、一出手就穩定了勝局”。沒想到他就算是開足了馬力,也奔不過昂州兵。手腳慢一慢,別說揀便宜了,連出手可能都省了。阿胡還一路走,一路補充兵源,眼瞅要沒有楚攸什麼事兒了。

    更要命的是,霍白與阿胡領兵,越打越精神,一點勞累過度、需要雍州兵頂上的意思都沒有。

    楚攸這才發起了急來,請命出擊。

    這個時候,陸弧已經來了。要擱以往,霍白是不會管他的死活的,搞不好還要來個小花招,故意勸他、暗暗激怒他,讓他擅自出戰。趁陸弧的注意力被他吸引的時候,再偷襲陸弧。至於楚攸的死活,他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到了現在,霍白也成熟了不少,十分不肯,還忍痛許願,等圍了濟陽王的都城之後,與雍州兵一人分兩面城牆。誰先打下來各憑本事,絕不會故意把雍州兵安排在後隊,讓他們沒有功勞。

    楚攸聽了,老臉通紅:“我豈是爭功之輩?”氣咻咻地走了。

    到底是暫時穩住了。

    霍白擦了一把汗,回過頭來,楚源對他長長一揖。霍白也不敢真受了他的禮,楚源與顏肅之是表兄弟,也是顏靜嫻的長輩。從妻子這邊論起來,霍白矮楚源一輩。連忙躲了開來,還說:“只要雍州不說我小輩無禮就好啦。”

    弄得楚源亂慚愧一把的,發誓要好好打拼,幹掉陸弧!之前太過順利了,現在連日僵持、再無寸進,大家都有些心浮氣躁的。

    楚源不得不問霍白:“東路戰況如何?不好比他們差太多的。”

    霍白道:“阮梅的骨頭比北岸那個傢伙還要硬,他們吃虧不小。”

    ————— ———————————————————————————

    李今和山璞都感受到了當代最神經病的將領的水平——原來,阮梅除了會發神經之外,還真的會打仗啊。

    先說李今,他雖然是將門之後,本領也是不差,也經過了磨煉。可天份這東西,它不是練練就能有的,他的水平是沒有辦法跟他先祖相比的。他爺爺要是活過來,也未必能搞得定阮梅。所以阮梅下了個套兒,讓常恢將他引開,他也真沒有不中計的道理。

    常恢本人雖然在南方軍手裡吃了好多次敗仗,卻不代表他的水平不行。一對一的情況下,常恢與李今,勝負實在未定之數。在常恢背後有阮梅支招的情況下,李今果然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東線比西線艱難的地方就在於,當地百姓並沒有西線那麼容易安撫,有相當一部分人是樂意跟阮梅混的。李今、山璞兩人,經常遇到當地百姓的阻撓,更有甚者,明明行軍很注意隱蔽了,保不齊還會有百姓悄悄給阮梅那里通風報信。真是苦逼得一比那啥!

    比較起來,李今算是好的了。他追常恢追得相當小心,被常恢引出數百里之後,才發現不對勁兒來。這個時候,他的後路已經有些斷斷續續的了——常恢也沒閒著,他派人聯絡各地,開始頻繁地襲擊李今的後路。李今損失得頗慘,哪怕東路軍本來士卒就多,分到李今手上的人也不少,到手上也剩下不到十萬人了。

    明知道後路被襲,李今還不敢輕動,因為在他大營的對面,正北方向十五里,就是一座比較大的城池。那裡,立著阮梅的大旗。米摯的孫子還覺得這會不會是疑兵之計,覺得阮梅根本不在城裡。李今也思考著這種可能,不管怎麼看,山璞那邊的伙食都更好一些,阮梅應該會揀山璞那邊去啃!

    可常恢為了增強可信度,親自到李今大營前叫陣。又令一個身形與阮梅差不多的小校蒙了個眼罩,穿一身明晃晃的鎧甲,站牆頭上裝成是阮梅。還拿著個令旗,指指點點的,又脫了鎧甲,在城頭上親自擂鼓,似在催促著常恢速戰。

    做戲做到這個份兒上,連米公子也覺得像了,甘迪也認為,這城裡的就是阮梅。兩人的意見卻有了分歧,米公子認為,正該一鼓作氣,生擒阮梅,奪得首功。而甘迪比較謹慎,認為己方遠道而來,貿然進攻怕討不到好,不如靜坐不出,相持十天半個月的,對面的神經繃得越緊,累得就越快,在他們最累的時候出擊。

    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對面常恢卻開罵了。從李今的祖宗罵起,李今都不知道的祖宗逸事都被他罵了出來,漸次罵到了李今的老婆。常恢罵得也相當有特色,說李今:“簡直不是個男人,放著老婆拋頭露面!”明示李今的老婆不安於室,不知道李今的頭巾現在是什麼顏色的了!

    李今再也忍不得了,也親自出戰,與常恢對陣,上手就試出來了,李今的武藝並不如常恢。交手不多時,李今就露出一絲敗相來。對面城頭鼓聲更急了。常恢臉上的輕蔑更深了,一槍挑開了李今手中長刀,常恢見周營裡有人搶出,怕不能立時斃李今於馬上,便也收手。臨走還罵了一句:“不過爾爾,還是讓你老婆來跟我大戰三百回合吧,哈哈!”

    李今:……李今幾乎要被氣得吐血!

    第二天,常恢又來罵陣。這一回,卻是甘迪出了主意:“他罵,難道咱們就不會罵了麼?”大周朝的嘴炮流一點也不差的呀!

    於是兩軍不拼殺了,開始打嘴仗!

    與此同時,常恢也沒閒著,頻繁地襲擊李今的後路。這讓李今苦不堪言,正北面有一個阮梅,一旦大舉回撤,清掃後路,難保阮梅不會出來追擊。如果不掃後路,那就得忍著被鈍刀子割肉。

    何其苦也!

    如此過了兩個多月,常恢深覺不對!這不像是阮梅的風格!阮梅從來不是一個能忍的人!

    於是李今派人送信回昂州,問一問:你們那裡有沒有收到山璞的消息,阮梅是不是在他那裡呢?

    之所以派人回昂州問,是因為他們兩部已經失聯了。

    ————————————————————————————————

    讓李今擔心的是,山璞不但與他失聯了,也與昂州那裡失聯了!並且,據昂州方面說,山璞是最近失聯的,在那之前,山璞進行得也不順利。損失也不小,還遇上了一個難纏的對手,山璞送出來的消息裡,卻沒有說遇上阮梅!

    李今的腦袋嗡的一聲就大了:“不好!對面一定不是阮梅!”這不是神經病的風格!要是阮梅,絕不會這麼零刀碎剮,他會大舉進兵!一個人有一種風格,阮梅的風格就是這麼中二!

    既然對面不是阮梅,那就沒有好客氣的了,李今下令攻城。周軍的軍械十分豐足,為了彌補戰馬的不足,如踏弩、手弩、弓箭等還是相當多的。有些箭枝上還附了火藥,以增加推進力。只是火藥用起來並不安全,如今並不普及,主要還是冷兵器。

    甘迪頗為謹慎,問道:“將軍,可能確定那個阮逆是假的?”

    李今道:“我有九分把握。”

    甘迪道:“那便將弩手集中起來,分作兩半,一半射常賊,一半射阮賊。若是真的,必有人先救阮賊,若是假的……”

    李今道:“大善!”

    一試,果然試了出來。

    李今臉上卻不見喜色——阮梅不在這裡,他會在哪裡?!

    阮梅自然是在山璞那裡了,他自認已經將山璞給逼上絕路了!

    山璞與李今一旦分開,不久就沒了聯繫。沒電話也沒電報的,別說離開一百里了,就是超過五十里,遇到了那個寸勁兒,都能擦肩而過就是碰不著面兒,互相找得很著急。遇到這種情況,他們已經約好了,彼此是運動的,但是根據地是不動的,大不了找一個中轉站嘛,比如臨安或者昂州什麼的。

    所以一開始失聯的時候,彼此是都不擔心的。山璞知道李今遇到阮梅了,不是不想去會師,與阮梅來個大會戰。這也是意料之中的,阮梅是馬上皇帝,不似濟陽王那裡,霍白不打到老窩,是遇不到濟陽王的。

    可恨山璞卻被纏上了,他對面的對手相當的狡猾,居然纏得他脫不開身。山璞平常看起來是個純樸靦腆的小哥,打起仗來卻喜歡來點陰的,搞點什麼突襲啊、偷襲啊之類的,有時候還會騙一騙人。但是對面的傢伙明顯與之前的慫貨不是一個級別的,山璞設的套兒,他不鑽,相反,還給山璞設了好幾個套兒,虧得山璞專業幹這個的,也沒上什麼大當。

    到這個時候,情況還是不錯的。

    然而,阮梅畢竟是阮梅,他的戰爭嗅覺非常靈敏。突然有一天,山璞就發現,對面的人停手了!然後,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對面的部隊在集結調動,而且看起來頗具章法。山璞也命結陣,盾牌在前,弓弩手在盾後,弓弩手後面才是騎兵,然後是步兵。

    這樣結的陣也是不錯的,中規中矩,很穩。

    可阮梅接下來的攻擊卻讓山璞發現了自己的錯誤,不知道為什麼,阮梅並沒有攻擊山璞的本陣,而是攻擊他的左翼。左翼是山璞後招的北方兵,帶北方兵來,主要是為了冬季作戰來的。到了北方之後,雖然不是冬天,戰鬥力卻也不弱——他們確實比山璞舊部適應北方的天氣與地理。

    山璞先前還很擔心他們是新兵,沒有見過血,小心地安排他們慢慢地參與一些戰鬥。結果發現這些人進入狀態很快,誰不想打回老家去呢?這讓山璞忽略了一點:新兵的戰損率,是最高的,這是什麼急救措施都挽救不回來的。

    新兵的戰損,不止是因為武藝不好,又或者是心理問題,更多的是經驗上的不足。山璞舊部還好,經歷過大戰的,新兵就不行了,這是他們中許多人的首戰,也是最後一戰。而阮梅的部伍,卻是真正的百戰之餘。

    阮梅發現山璞左翼行軍過於拘泥之後,很快就想明白這裡面的問題。下令二更造飯,三更出擊,夜襲山璞,直擊左翼。

    左翼……炸營了!

    有經驗的將軍並不怕敵人偷襲,最怕卻是炸營。如果本陣穩定,敵襲來了也不怕,還能讓敵人有來無回。自己炸營,卻是窩裡亂了起來,那就無法挽回了。

    饒是山璞本性鎮定,也被這場變故弄得措手不及!眼前自己人在亂,對面不知道是個什麼鬼的傢伙又死咬著不放。山璞當機立斷,抓過來竇馳,問道:“旁邊那座山,你說你熟的?”

    竇馳也鬱悶著呢,開始跟著山璞走得好好兒的。山璞打仗,他帶路,合作起來不要太爽!以竇馳連續逃亡的經驗來看,山璞是個穩重可靠的年輕人,他這一路就跟著安安全全拿著功勞就行了。

    沒想到半路遇到了鬼!

    竇馳帽子都飛到脖子後面去了,聽山璞問,忙說:“是的是的,我當初就在這裡躲過來的!”他帶的路,都是他熟的地方,不熟,也不敢帶著大軍過來呀!巧了,這大山深處,就是他當初跑路的地方。躲到了這裡,他避開了阮梅最初對舊族的瘋狂大搜捕。

    山璞道:“還記得路?”

    竇馳道:“當然記得,我在這裡住了三年哩!裡面很寬敞的……”還有能開荒的地方呢……

    話沒說完,就被山璞打斷了:“那就好!傳我號令,集結,往山里撤。”

    竇馳道:“路不好走。”然後就被林煥用看傻瓜一樣的眼神給鄙視了個徹底,親,你說笑的吧?

    別人這麼跑,肯定是不行的,山璞不一樣啊,他手下的老兵,都是屬猴子的!進了山里,那就是他的主場。北方的山固然與南方不太一樣,但是山民總歸比平地上的人要適應得多!老天爺也幫忙,居然起了大霧,山璞得以脫身。

    丟下了萬餘具屍體,山璞終於帶著大部隊進了深山,從此深藏影蹤。阮梅的先前部隊追丟了方向,終於被山璞抓到了幾個舌頭。一問,得,對面那貨是阮梅。阮梅這裡,等天一亮,不見了山璞的蹤影,派出斥侯查探,左右都沒有,只抓到一些散兵,散兵也不知道山璞去了哪裡。

    阮梅卻有些懷疑:是不是進山了?山夷麼!

    這下,輪到阮梅鬱悶了,進山,阮梅再神經病也知道要中山璞的埋伏,撤兵?又怕山璞追擊。

    山璞也作好了艱苦抗戰的準備,準備貓深山里,隨時抓住機會反撲。清點糧草,發現輜重丟了好有一半,這讓他不得不佩服後軍,居然還有心情帶了這麼多的糧草輜重進山來!

    竇馳以為他擔心補給,小聲道:“下官之所以引國公至此,是因為這山里還有好些不肯附逆的義民呢。他們在此躲藏多時,也男耕女織,也有積蓄的。應急是不成問題的。”

    山璞面上一緩,道:“竇公有心了。”

    竇馳連說不敢。

    山璞便拉過竇馳來,請他聯絡山中阮梅的仇家,再問有無其他出山的道路。

    總的說來,山璞吃了一個不小的虧,卻也沒有到無法翻身的地步,只是通訊卻斷了!

    ————————————————————————————————

    山璞失蹤了!

    顏神佑懵了。

    這畫風不對!雖然山璞臨行前戲言要想辦法讓她北上的,可山璞是個有分寸的人,無論如何,他是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尤其是還死了這麼多的人!

    阮梅忒損,讓人收集了一堆的名牌,拉了一車,給扔到對面去了,杜黎接到消息的時候,當時腿就軟了,強撐著命人去搜了來。

    能收集到名牌,有一個先決條件:你能打掃戰場。通常情況下,打掃戰場的都是獲勝的一方。

    消息傳來,鬱陶也坐不住了,便申請親自提兵北上,請顏肅之到臨安來坐鎮。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70
發表於 2016-12-8 00:41:55 |只看該作者
第269章 進擊的公主

   由於東線開戰比較晚,山璞與李今一路行進,攻城掠地再被阮梅給反坑一把,時間已經進入了秋季了。這個時候,南方的秋收早已經結束了,老天爺賞飯吃,又是一年豐年。比起家園作了戰場的北方兩個鄰居,顏肅之的日子還是比較好過的。有了糧,百姓心裡就不會那麼緊張,民心容易安定,其他的工作也就好做得多。

    這一年的開頭開得相當的不錯,一直是周軍追著北方兩個鄰居打。然而到了後半年,情況卻有了變化,行軍的進度被推遲了。哪怕這是早有預料的事情,也還是讓朝廷上下覺得不大過癮。

    顏神佑因為常做後勤,軍需等事主要是她跟方章等人一塊兒來搞,配合得倒也默契。她對這樣的進度倒是沒有什麼不滿的,阮梅也不是死人,對付他,穩紮穩打才是上策,一旦冒進,就很容易被阮梅鑽了空子。所以顏神佑給山璞去信,都是讓他挺住,不要上當。

    李彥等老臣的神經繃得很緊,打勝仗對於周軍來說不算稀罕,也沒人覺得會很困難。但是消化佔領地就比較困難一點了,尤其是阮梅的領地。一是要安撫民眾,這些百姓經過了阮梅的優待政策,也分田也分地,也當家作主的,想再安撫他們,需要下大力氣。二卻是要防止舊族的反攻倒算,大周雖然會為無辜受累的人撐腰,卻不能縱然他們沒有理智的報復。

    這兩條一塊兒做,一不小心,就容易里外不是人。

    讓李彥等人沒有想到的是,這些勞累比起新到的消息,那簡直就是毛毛雨。杜黎八百里加急,不到三天就送來了噩耗,姜戎看著杜黎的急報,眼前一黑,險些要厥過去。身後之書吏等見狀大驚,忙上前攙住了他:“相公。”

    姜戎刷地立直了,將這急報塞進了袖子裡,道:“我去面聖。”

    顏肅之當時正在跟閨女逗孩子玩兒呢。自從開戰,顏肅之的情緒就處在一種緊張亢奮的狀態裡,楚氏便讓顏神佑時常帶孩子來跟顏肅之一道玩耍,也好開解開解他。這辦法很有效,顏肅之看到兩個寶寶,心情就會好了很多了。

    寶寶今年兩周歲了,已經能說些半長不短的句子,還會背幾句詩了,顏神佑已經開始教他識字了。小孩子學東西本來就快,爹媽的基因看來遺傳得不錯,他已經會背好幾首詩,還能識不少的字了。他那位九舅舅比他還小,最近在學說話,比如坑爹的是,也不知道九郎從哪裡得來的認知,認為比他大一點的男性小伙伴就是他哥。

    顏肅之跟兒子大眼瞪小眼了好些日子了,還是沒有能夠掰過來他。這一天,他又抱著九郎,指著寶寶說:“這是你外甥啊!”

    九郎咯咯地笑著,對寶寶露出剛長出一點點的乳牙:“得得。”寶寶抱著手,也衝他笑。顏肅之把頭埋進兒子的小肚子上,哀號:“我這是哪輩子造的什麼孽呀?!!!”

    顏神佑掩口而笑。

    姜戎急匆匆過來,就看著這個樣子,瞅瞅這個,再瞅瞅那個,袖子裡彷彿揣了個熱炭團兒。

    顏肅之父女倆的表情變得嚴肅了起來,顏神佑喊來乳母,將兩個寶寶抱下去。顏肅之瞇起了眼睛,問道:“怎麼?有什麼不妥?”

    姜戎抽抽嘴角,苦著臉將杜黎的情報遞了上去:“魏國公遭遇阮賊,戰敗。”

    顏神佑的臉色也難看了起來。如果只是小負,姜戎不會是這麼個表情。顏肅之道:“先前不是說,李今遇到了阮梅麼?”

    顏神佑道:“八成是上當了!”

    顏肅之道:“去召太子,宣丞相、六部尚書、太尉等過來議事!”

    話音沒落,楚豐又過來了。原來,與姜戎前後腳的功夫,鬱陶那裡又來了比較確切的消息——山璞失蹤了。

    這下是非得開會討論不可。

    在等待丞相們到來的時候,顏肅之捶完了桌就安慰閨女:“那小子精明得很,不會有事的。”

    姜戎也說:“眼方情況不明,若是已遭不測,阮賊早就喊將出來了。”

    說話間,六郎與李彥等都來了。今天是李彥給他上課,正巧遇到顏肅之宣召,師生二人就著伴兒過來了。

    米摯只有一個疑問:“駙馬並非愚人,所部又皆精兵,且有北方兵在,熟知地理,為何還會大敗?”

    這個問題顏神佑已經在想了,她的眉頭皺得很緊。在她想事兒的時候,眾人皆不多言,也都在考慮米摯的問題,這確實是不應該的。要說阮梅經驗更豐富,腦筋很抽風,風格很飄乎,山璞跟他僵持了,這是很好理解的。但是以山璞這樣沉穩的性格,一點也不老實的兵用習慣,不至於輸得這麼慘。哪怕是被偷襲,被伏擊,都該有反擊之力的。

    顏神佑突然道:“新募士卒,沒見過血!”

    姜戎問道:“怎麼說?”

    “我若是阮梅,一定會暗中觀察,無論什麼樣的隊伍,都不會是鐵板一塊的。找到他們的接縫處,撕開!”說著,恨得也捶起了桌來。

    霍亥道:“說是新募,也訓練有素,也出征數月,沒見過血?”

    顏神佑道:“比起阮賊部伍轉戰天下,歷時十載呢?”

    霍亥不作聲了。

    楚豐咳嗽一聲,打個圓場:“當務之急,是如何收場?東路一旦有失,是去了我一半的兵馬,十年之內,朝廷怕無力再來這麼一次大戰了!阮賊不是個見好就收的人,必定會乘勝追擊的,到時候……”

    顏神佑道:“臨安有大將軍在,舊京留守也是稱職的,這倒不是很怕。”

    楚豐道:“大將軍欲親提一軍,親往接應。”聽的人也有如米摯一般鬆了一口氣的,也有如李彥一般皺緊了眉頭的。米摯是對鬱陶抱有極大的信心,而李彥卻覺得鬱陶一旦出動,整個佈局就會被打亂。

    顏肅之問道:“葉琛怎麼說?”

    顏神佑截口道:“不勞大將軍動手,阿爹,我帶玄衣北上!”

    顏肅之想都沒想,回一句:“胡鬧!”

    米摯原就是個保守的人,以為顏神佑這樣干政已經是出格了,現在再要領兵,就是出格的N次方。也順著顏肅之的話頭道:“殿下長於庶務,應對糧草輜重游刃有餘,還請坐鎮後方。再者,名將多矣……”

    顏神佑道:“他們都沒贏過阮梅。”

    米摯被噎住了,這時候才想起來,眼前這個女人,似乎好像依稀彷彿……坑死了阮梅幾萬人,還順手把阮梅給摳成了個獨眼龍。

    米丞相:=囗=!臥槽!

    姜戎暗叫一聲晦氣,左瞄右看的,顏肅之的兄弟都不在這裡,就他比較親近一點,他又是丞相,必須接這個茬儿了。姜戎也只敢小聲地跟顏肅之說:“現在要安定軍心民心,還是公主親往更好一些。”

    顏肅之的臉沉得能滴得下水來,破口大破:“兩個不爭氣的小畜牲!”離婚離婚!必須離婚!尼瑪要你們有什麼用?最後還要女人出來善後!都滾球去吧!哪怕知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也知道這兩個人不是會掉鍊子的,可顏肅之還是禁不住的想生氣。

    再相信他閨女不是一般人,顏肅之也不想讓閨女去拼命。可眼下,就像姜戎說的,要安定人心,尤其是穩定軍心,必須得給大家吃一顆定心丸。此事非顏神佑莫屬,就因為她收拾過阮梅。可是顏肅之心裡明白,顏神佑也跟他承認過,當時她的好運氣也佔了很大一部分的因素。

    想到這裡,顏肅之的心口更疼了!對顏神佑道:“你去見去阿婆去!去啊,愣著幹什麼?!”

    顏神佑被他趕走了,臨走前對六郎使了個眼色,六郎會意,勸顏肅之道:“阿爹著急能急出辦法來麼?還請冷靜,看有沒有旁的辦法。”

    顏肅之道:“老子要親征!”

    六郎腳一軟:“阿爹,阿爹請慎重。”

    李彥等都一齊諫他:“此事還須從長計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況天子乎?”

    顏肅之道:“還要閨女去冒險,這天子做得好沒意思!”

    六郎BIAJI就給他跪了:“阿爹,您去了,大將軍還能坐得住嗎?”

    顏肅之心下煩躁,他也知道,眼下讓顏神佑出去那是最好的。她能力如何姑且不論,哪怕只是當個擺設呢,能安定人心就行!

    楚氏與顏肅之倒是一般的想法,既不捨,又無奈。反是姜氏,哭得眼睛紅紅的,卻一句阻攔的話都沒說,只對顏神佑道:“寶寶放在我這裡,我給你帶著,你將女婿好好地給帶回來,過來團聚。 ”

    顏神佑看著親媽一雙兔子眼,笑道:“怎麼哭了起來了?您看我以前輸過嗎?”

    姜氏道:“我不捨得你行不行?人家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不把你當潑出去的水,你倒怪起我來了。”

    —————————————————————————— ——————

    說話時,顏肅之已經過來了,聽她們這般說,心裡也十分不痛快。對顏神佑道:“你可小心著罷,你先前也說了,上次對陣阮梅,是運氣好。是以逸待勞,是他輕敵!這一回,攻守異勢,你不佔天時地利,北邊是他的地盤!”說著,兩隻胳膊都炸開了。

    顏神佑笑道:“我真的心裡有數兒。”

    楚氏道:“你有什麼數,說出來,也好叫我們放心。”

    顏神佑道:“山郎帶著竇馳呢,竇馳於偽陳之地理甚為熟悉,先前咱們不是也與甘尚書他們驗證過了的麼?阿爹可還記得竇馳的經歷?他自陳躲在哪裡避難的?”

    顏肅之道:“你是說? ”

    顏神佑道:“我看了戰報,山郎走東面,正是竇馳熟門熟路的地方。人都是趨利避害的,竇馳引路,自然是要引他的熟路,再者,那樣的人,必然會引他的熟人薦與朝廷的。看杜黎與大將軍的消息,他與阮梅也是在那附近相持。”

    顏肅之記了起來,竇馳自陳曾躲進深山來的,那一邊群山延綿,方圓數百里,再好不過的躲藏地方。有竇馳引路,當地又有不跟阮梅一條心的人,山璞的舊部路生一點也沒關係。何況山民還是比較熟悉山中生活的。

    顏肅之的臉色才好了一點,對女兒道:“那你收拾收拾,即刻啟程。你要帶多少兵馬?”

    顏神佑道:“玄衣給我,其他的,您看著給吧,不要也行。我不帶過多的輜重,就食當地。我前頭行軍,後頭給我安排了親民官接收城池就行了。”

    顏肅之道:“讓你四叔自揚州出兵,牽制一下。”

    顏神佑道:“我怕阮賊冒險南下,奔襲揚州。”

    顏肅之道:“那叫三郎去!”

    顏神佑道:“您看著辦。”

    顏肅之道:“好了,你們說話,我……”

    話音沒落,就聽外面阿長來報:“娘娘,聖人,大娘來了!”

    顏肅之恨聲道:“一個兩個的,真是不讓人省心!”

    顏神佑笑道:“阿爹放心,阿姊那裡我來說,不能讓她也跟著走。”

    楚氏道:“你去得,她便去不得了?讓她給你督糧。”

    顏神佑道:“阿姐在昂州,我才能放心。”

    說著,顏希真也來了,匆匆見過禮,劈頭一句:“我想北上。”

    顏肅之翻了一個大白眼:“有你妹子去就行了。”

    顏神佑一扯顏希真,將她引到楚氏的內室裡說話:“我走了,後方空虛,五娘還小,昂州須得阿姊坐鎮,我才能放心的。別忘了,我們發誓要做的事情。”

    顏希真垂下了眼睛,對她道:“顧好你自己。你的命,比他們都金貴。”

    顏神佑失笑:“大家都會沒事的。阮梅應該在發了瘋的找山郎,姐夫的對手是常恢,保命還是可以的。”

    顏希真握著妹妹的手,再三道:“不要勉強。”

    “好。”

    兩人說完話,出來時,發現三位長輩都在默默地坐著。顏神佑笑問:“這都怎麼了?怕我功高,回來沒法兒封麼?”

    顏肅之難得對她瞪眼:“胡說八道!你爹我怕這個?!”

    “那就行。”

    —— ——————————————————————————————

    玄衣是迫不及待想上戰場的,先前沒能搶著頭一撥出戰,還覺得虧得慌呢。玄衣本是顏家部曲,能有今日,全賴追隨主人家征戰之功。不讓他們上戰場,才是要斷他們的青雲之路。更兼顏神佑有意將他們的戶籍全轉,雖然不知道將來會轉成什麼樣子,但是千戶、百戶等做官,普通士卒也有優待那是板上釘釘的事兒。這些人早盼著能有仗打呢。

    聽說要用到他們了,吹個哨子,一刻鐘不到,萬把人都已經集合完了。

    阿婉那裡,聽說她哥不見了,急得跟什麼似的,也要點起人馬,跟著嫂子一起去砍人。她正月裡生了個女兒,姜家倒不挑剔這個,估摸著孩子這孩子跟九郎年歲相仿,再出一王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阿婉又年輕,兒子麼,繼續生就是了。

    可一聽說她也要北上,這就不太好了,全家都攔著,阿婉急得直哭:“我就這一個哥哥了啊!”

    最後還是顏神佑發話,讓她在家裡幫忙看孩子:“我和你哥哥都不在家,你多多照應寶寶。”

    阿婉聽到有事做,才不爭執了,卻又將三千兵馬交與顏神佑。顏神佑道:“放心,人,怎麼帶走的,我給你怎麼樣帶回來。”

    顏肅之授了女兒紅羅傘蓋、天子劍、虎符,加都督諸軍事,命諸軍聽其節制。出征之日,顏肅之親自到城外相送。說的與顏希真倒是一樣的話:“甭管別的,你比他們要緊。輸了也不打緊,回來阿爹養你。”

    顏神佑道:“哪有送行時說這個話的?”

    顏肅之道:“就這個話最實在了,人麼,只要你還在,旁的都會有的。”

    顏神佑道:“他是山野之人,我是武夫之後。再般配不過了,旁的,我也不要。”

    顏肅之頭疼了起來,眼看著女兒像一道紅雲一樣飄走,他覺得氣不順了起來。催促侄子,趕緊的,出兵策應一下!又命舊京附近再次集結士卒,這些士卒在與陳國交界的地方呆了數年,每年都有不少小摩擦,都是有經驗的老兵,集成三萬,都歸於顏神佑的麾下,等著她路過舊京的時候領取。

    顏神佑並沒有與堂弟會師,而是先奔臨安,作了短暫的修整,向鬱陶詢問了最新的情況。並且請鬱陶判斷一下,她的猜測是否正確。同時,以隨行的盧慎,接替鬱陶這裡的葉琛,葉琛要隨他出征。

    鬱陶聽了顏神佑的說法,對顏神佑:“老臣也是這般想的。老臣有一言,還請殿下切記——明白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顏神佑道:“譬如眼下,大家籌劃得那麼好,都以為江山指日可定,誰知道阮梅不是個坐著等死的人呢?”

    鬱陶道:“戒怒。”

    顏神佑道:“都聽您的。”

    她這答應得好好的,鬱陶見她也不像是個瘋子,放心地看著她走了——原本還挺擔心她會跟顏肅之似的抽風呢。

    後來的事實證明,遇到了顏家人,放心兩個字永遠都嫌早!顏神佑從舊京又領了兵馬,一路北上,走不五日,她整個人都斯巴達了!

    原來,山璞兵敗消失之後,阮梅趁機派人收復了幾座城池,將被山璞往北推的國界線又往南推了一推。這也就罷了。他還命人將山璞所部陣亡將士的屍體集中了起來,也不砍頭,整體合著泥土,堆成了十餘座京觀,一字兒排開,比顏神佑當初那手筆還要大。

    顏神佑的眼睛,紅了!

    從來只有她拿別人堆京觀的,什麼時候輪到別人拿她家兵來堆京觀了?!!!

    葉琛見她的情緒不對頭,整個人都跳了起來:“想想你是怎麼答應大將軍的!”他先前曾隨顏神佑北上,途中教授過顏神佑行軍布陣之法,與顏神佑也有半師之誼。顏神佑強壓著怒火道:“先生放心,我明白的。”

    葉琛眼睛一錯也不錯地盯著她,顏神佑微微別過頭去,輕笑一聲:“阿琴,設香案,我要祭一祭陣亡的將士。是我們對不起他們。”

    阿琴道:“那我去取素服,您去換一下……”

    顏神佑冷笑道:“取什麼素服?將我那件大紅的箭袖取了來!”

    阿琴一驚:“小娘子!”

    顏神佑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使了個眼色:“去取。”

    阿琴搖頭,以為顏神佑瘋魔了。顏神佑語重心長地道:“你不知道,穿紅色衣服的人死了之後變成的鬼,最厲了!”

    阿琴雙膝一軟,跪了。

    顏神佑無奈地道:“你不去,我自己去。”

    換了一身紅衣服就擺起了香案,認認真真地拈香,禱詞也獨樹一幟:“你們的名牌沒辦法一一對照了,不過軍籍仍在,天下一統之後,我一個一個地對著,找到你們的家人,善待他們。等著,我拿阮梅的腦袋來祭你們。”

    轉過身,認真地對隨軍的王宜道:“寫吧。告訴阮梅,我來了!上一回只拿了他的頭盔,這一次,我要他的腦袋!”

    王宜被她這種神經病的作風給鎮住了,尼瑪哪家祭祀穿紅衣啊?!你好不好鼓勵一下將士的啊?比如卜個卦啊什麼的。朱芳比王宜更直接一點,小心地道:“殿下,不激勵激勵將士們?”

    顏神佑道:“我沒打過敗仗的。”

    朱芳:……四下一看,發現玄衣居然一臉的認同。

    葉琛道:“沒聽到殿下說麼?有殿下在,就輸不了!”所謂安全感,所謂信任,就是這麼簡單直白的事情,哪裡用長篇大論呢?

    ————————————————————————————————

    顏神佑說得篤定,做得卻十分小心。她命士卒多徵了一倍半的帳篷,將統共不到五萬的兵馬,號稱為十五萬,一路往北而行。命人多樹旗幟,將她自己的大旗樹得高高的,紅羅傘蓋打起來,隔著二里地都能望見。一路大張旗鼓,喊話:“讓阮梅那個慫貨來受死!我就讓他來見我了,只剩一隻眼,我怕他看不清!”

    此時天氣已冷,玄衣等的補給都是最好的,帳篷都是雙層的。顏神佑命將那多出來的帳篷都給拆成單層的,布下一個大大大大的營盤,連灶坑都多挖了一倍,到了夜間,點了無數的燈籠火把,做得像真有十五萬人一般。

    葉琛見狀,問道:“殿下可是要以身作餌,誘阮賊來襲?”

    顏神佑笑道:“差不多。”

    葉琛想了一想,又問道:“阮賊來,便打,不來……就等駙馬出山?”

    顏神佑道:“先生也覺得山郎安然無恙?”

    葉琛道:“縱然有一敗,駙馬手上總有十萬眾的。若是潰敗,早該跑得到處都是了。沒有消息,就是有人在節制諸軍。這裡有駙馬舊部、有北方新丁、還有昂州老兵,三股人,除了駙馬,無人能節制得住了。駙馬必然無事。”

    顏神佑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他嚇著我爹娘了,見了面兒,我可要好好罵他。”

    葉琛道:“或許,要先痛擊阮賊呢。”

    顏神佑道:“收拾他不耽誤我罵人的。”

    葉琛大笑。

    顏神佑命廣灑斥侯,又聯絡當地士紳,許以重整秩序。北方士紳頗知她的名聲,蓋因……大陳國的皇帝是個獨眼龍,這眼睛是怎麼瞎的,大家心裡都有數兒。於是許多山璞過境時還拿捏著的人都跑過來求見顏神佑,有送酒食勞軍的,有資糧草的,還有命家中子侄投軍的。

    相當的熱鬧。

    顏神佑一路北行,終於,在遙望遠山的時候,與阮梅相遇了!

    高手過招先互相打量,阮梅稍有些心浮氣躁的。葉琛的推測,阮梅也有,他還擔心山璞突然出現,所以與顏神佑對陣的時候,他的心裡是有些焦躁的。他最恨與顏神佑對陣了,顏神佑還有一種大殺器——火藥。雖然阮梅經過多次試驗,也造出了一些來,但是穩定性也差,威力也有所不如,還不大方便攜帶。

    偷營,遇到了地雷,那是個大麻煩。要跟顏神佑對耗,又怕山璞突然鑽出來。

    不過這也沒有難住阮梅,他命令蒐集了很多牲畜,夜襲時用牲畜衝陣。想來火藥不那麼容易搞,捱過一輪就得了。後面再衝鋒,就是得靠手上的真功夫了。

    阮梅想得很好,也這麼做了。他得趁顏神佑還沒站穩腳跟,迎頭予以痛擊,然後再專心搜出山璞,解決這一對姦-夫-淫-婦。

    於是,就在顏神佑紮下營盤的第二天夜裡,阮梅發動了夜襲。不出所料,牲畜消耗了地雷陣。顏神佑帶的火藥也不是很多,地雷布得也不很滿就是了。行軍而多布雷,還是這種土製雷,是相當麻煩的事情——技術不過關的。

    讓阮梅鬱悶的是,豬羊趟完了雷,士卒殺到,發現是一座空營。阮梅親自帶隊來的,他要玩一把大的,領了三萬人夜奔而來,想要趁黑了結了顏神佑的。結果過來之後,沒看到顏神佑,只看到她的大旗在那兒飄啊飄。

    阮梅一刀劈了顏神佑的大旗,大罵:“小!賤!人!婊!子!別讓我抓到你——”又下令四下看看,不能白來一回,看有什麼糧草輜重的,不能搬,也要燒。

    副將進言道:“這賤人向來詭計多端,怕他要襲咱們的大營!先前……老相他們就吃過她這樣的虧!”

    話音未落,派去燒糧草的士卒沒跑幾步,又觸雷了——整個營區,更像是雷區!

    阮梅聽這一聲響,眼睛都疼了,大吼:“前軍變作後隊,後隊變作前軍,給我回去!”說完,還示意放火,殺不了人,放火燒燒你的帳篷,讓你損失點錢也是好的!

    就在他變完隊形,開始後撤的時候,燃起的火光中忽然響起一聲尖銳的有點像哨子一樣的聲音。

    顏神佑根本沒去襲阮梅的大營,她躲起來了,就躲在大營裡。一般襲營,來的人數都不會太多,她就是要吃掉這些偷襲的人。就在她自己的營盤裡。先前故意做這麼大的營盤,並不是為了吹牛嚇唬人,而是為了圈這麼大的地,好躲貓貓。

    人銜枚,伏在一起,這麼大的營盤,只要藏得妥當,還是挺難發現的。她利用了偷襲者的心理,一般偷襲者,尤其是經驗老到的偷襲者,一發現進營沒有抵抗,就會認為對方有了準備,在設套。多半會撤退。

    為了防止阮梅抽風地要搜營,她還在營裡也埋了雷。

    果然,阮梅反應很快地要跑。隊形一變,隊伍就亂了,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到了此時,阮梅的士卒銳氣已失,正是追殺的好時候。

    踏弩都是上了好了的,拋石機也是滿裝,阮梅那邊一撤,這邊將帳篷頂一掀,先來一輪打擊再說。

    阮梅:……還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4 08:13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