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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我想吃肉】詩酒趁年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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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7 23:56:15 |只看該作者
第250章 小變態出關

    顏肅之這輩子頭一回另起爐灶當皇帝,他的部下們也是頭一回攛掇著老闆當皇帝。大家都是新手菜鳥,做起來手忙腳亂,六郎看看這一群魚唇的凡人,默默地去找他姐了。

    才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面嘰嘰喳喳,六郎的腦袋瞬間就大了一圈兒,群雌粥粥四個大字繞著腦袋轉了八圈才散。也不知道怎麼的,反正自從他姐生了孩子,這裡就熱鬧得了不得。他姐身邊的侍女一向很有規矩的,這一點他很確定。但是現在……這屋裡除了睡覺的時候,就沒斷過人聲,一點也不肅靜!

    難道外甥還有這麼個功效?六郎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也是一樣,還沒踏進房門,就聽到裡面又嘰喳上了。

    “你看你看,小郎君睜開眼了。”阿竹,你的沉靜呢?

    “哎呀,小郎君轉頭了。”阿琴,你的斯文呢?

    “他看過來了,還會眨眼睛。”表姐,你自己也養過兒子,別這麼一驚一乍的好嗎?

    “長命百歲,長命百歲。他怎麼打噴嚏啦?”阿娘,怎麼你也……

    六郎有點小崩潰。

    屋子裡的女人們都挺興奮的,顏神佑頭回當媽,看著自己兒子怎麼看怎麼可愛。寶寶也確實生得特別可愛,幼崽總是更可愛一些,即使還不會說話不會跑,光看他眨眼睛哼唧都覺得很有趣。姜氏等自不用說,看到寶寶就像看到了滾滾幼崽一樣。

    而顏神佑身邊各人親事也算有眉目了,連帶的侍女們都喜氣洋洋的,話也都多了起來。阿琴居然與林煥,也就是銀環兄,看對了眼。搞得阿方有點惆悵,當媽的跟當閨女審美不在一個次元是個很常見的事情,古今皆然。

    不過阿琴自己樂意,又取得了顏神佑的支持。顏神佑向阿方暗示,會為她們處理其他的問題,比如良賤不婚什麼的,阿方想林煥現在也領兵,已經是個校尉了,前程比玄衣那些千戶也不差。阿方擰了兩天,也就接受了現實。甚至在想,女兒是不是也有可能做誥命了?臉上就帶出點笑影來了。

    人的情緒是會感染的,姜宗原本是很擔心夫家的,一看到寶寶,也覺得心情好了不少,她倒經常藉著討論州府工作的名頭過來看孩子。秋收已經開始了,要溝通的事情也不少,正方便她天天過來。

    八郎初做舅舅,表現得可比六郎帶勁兒多了。也不管小東西聽不聽得懂,他背著個手,學他哥訓他時的樣子,挺一挺小肚子,圍著個搖籃碎碎念。姜氏見狀,雙手理著帕子遮住半張臉,整個人笑得不行。

    六郎進門的時候,已經有人跟姜氏匯報了,姜氏見都不是什麼外人,也就沒興迴避這一套。

    顏神佑正看著八郎轉圈兒,冷不防看到六郎也挺著小肚子、背著手走了進來,正好八郎轉到背對著門,這一大一小,真是親哥倆。

    八郎還不知道他哥已經站在他背後了,正在學著六郎的口氣訓外甥:“不要東張相望,要坐如鐘、立如松,說你呢,你腿怎麼彎了?”

    六郎一個沒忍住,伸手敲了敲他的腦殼:“不要搖頭晃腦的。”

    “哈哈哈哈……”屋裡的女人們笑作一團。阿琴趴在了阿竹的肩上,阿竹伏在阿琴的背上,阿梅咬著阿蘭的袖子,姜宗伸手摀住了嘴巴。

    八郎一直被笑,已經免疫了,仰著一張臉,故意裝傻:(⊙o⊙)?

    六郎卻不好意思了起來。惹得諸女又是一陣暗笑。

    六郎先見過母親,再跟姐姐們打過招呼。姜氏問他:“你這會兒怎麼有功夫到後面來了?”

    六郎一板一眼地答道:“他們在前面商議了阿爹要登基的事兒,商議完了讓我來向阿姐請教官制的事情。阿姐,阿爹說官制的事兒就交給你了。”

    顏神佑:……這麼爆炸性的新聞你就用這麼個不咸不淡的口氣說出來,你還正常嗎?#我弟弟突然不正常了#

    姜氏聽著聽著忽然呆住了。不但是她,聽的人都呆住了。姜宗回神挺快,趕緊跟姜氏道喜,一屋子的人都跟著湊趣兒。甭管怎麼著,顏肅之當了皇帝,姜氏做皇后是沒得跑的了。

    顏神佑問六郎:“且慢!阿爹究竟是怎麼說的?我怎麼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大將軍那裡如何說?太尉那裡可曾告知?大長公主又是個什麼意思?”

    姜氏這才回過神來,也說:“不要喧嘩。”

    六郎見場面安靜了,覺得這世界真是太美好了。深吸了幾口安靜的空氣,六郎也不敢多耽擱,將早上議事的事情簡要說了一下:“丁尚書建言,請阿爹早日登基已安眾心。便又議了吉日等事,大將軍等處已經移文了。暫不遷都,古尚書正在擇赴築壇。”

    姜氏正色道:“既然如此,就等大長公主與大將軍等處有了回音再說。再不要傳揚得沸反盈天的,不好。不是說要攝政三年的麼?”

    顏神佑道:“北面二逆皆已僭立,阿爹再不正大位,自上而下都覺得輕飄飄的沒個根。對陣的時候,附逆的口必稱上,咱們這裡就只能稱攝政,氣勢就弱了。只是此事須得向大長公主好生解釋,”說完看了一眼六郎,“我看你很該過去見她一趟,記得要恭敬有禮。”

    六郎想了想,對顏神佑道:“那我去向阿爹請命。官制繁複,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定下來的,倒不急在今日。阿姐還有什麼話要我傳麼?”

    顏神佑道:“益州如何?”

    六郎道:“二郎與霍姐夫已經佔據州府了,我去拿原文來給阿姊。”

    顏神佑道:“你且住一住——婚事可還作數的?”

    六郎一點頭。顏神佑道:“那我便放心了。你再往阿婆那裡去一趟,若是阿爹已經過去了,你就跟著聽。若是阿爹還沒過去,你便把今天的事兒向阿婆稟上一稟。就說阿爹還在前面忙著,派你先稟阿婆的。阿婆要問起你有沒有過來跟阿娘和我說,你就說,事出突然,有些事兒阿爹使你過來問我,我已經知道了。”

    六郎道:“我理會得。”

    顏神佑這才放他走了。

    六郎一走,屋子裡又沸騰了,雖然姜氏讓大家都不要開心得太早,以免顯得輕狂。但是這樣的大好事是壓也壓不住的,人人臉上都浮出笑影兒來。姜宗見狀,也是歡喜,她更留意到顏神佑說到了“太尉”,米家當初是經顏家堡而轉往雍州去的,現在恰與楚豐在一處。如果楚豐那裡沒有異議,則雍州也當併入了顏家的勢力範圍之內,她們一家團聚就近在眼前了。

    果然,顏神佑也沒忘了姜宗,對她道:“此事若成,正該徵姐夫回來。”

    姜宗喜道:“我也等著這一天呢。”

    姜氏道:“這也是應該的,雍州畢竟地處偏僻……”其實雍州比昂州、廣州開發得要早得多了,但是在姜氏心裡,哪裡都比不上自家地盤。

    阿方心道,夫人初嫁時,受了多少委屈,現在真是熬出頭來了!萬沒想到當時那個沒正形的姑爺現在居然要做皇帝了!想一回,又覺得自己這麼想真是罪過!左右瞧瞧,見沒人注意她,便輕輕拍了拍胸口。又琢磨著這一回拿下益州了,林煥是不是能回來了?

    身為一個有見識的大家族裡出來的奴婢,阿方以為隨著主人家的水漲船高,林煥馬上就要跟著升格了。須得早早將他與阿琴的事情定下來,以防日後生變。

    阿圓卻在一旁發愁。阿方家的閨女跟著顏神佑,婚事也有著落了,女婿眼看要飛黃騰達,阿琴也能做官娘子了。可她的兒子怎麼辦?她兒子王大郎,因比六郎大著幾歲,被分派跟了六郎。原是個優差,跟著小郎君一同長大,好做個管家心腹的。

    如今情勢突變,一旦六郎將來要做了太子,身邊伺候的親近人豈不應該是宦官?全活人兒就得靠邊站了啊!聖明的皇帝那裡,也是有奴婢出身的好做官的,那都是跟著主人家一路拼殺,比如玄衣那些人,就做官有望。王大郎卻不曾做過這樣的事,也沒立下過那樣的功勞。做不做官倒沒什麼,阿圓倒明白事理,可不做官,又沒了往日的差使,那豈不要沒臉?

    阿圓頗愁。想撞木鐘走門道,看顏神佑正在坐月子,又怕讓她煩心,坐不好月子傷身體——真是愁腸百結。

    正愁間,忽然就聽到了兩聲“啊!啊!”特別宏亮有力!眾人忙住了口,一齊回頭,原來是寶寶在大叫。戴娘子忙上前將他抱起,一摸:“也沒尿,方才也餵過了。這是怎麼了?”

    一被抱起,寶寶就不叫了,打了個小哈欠,腦袋在戴娘子懷裡蹭了蹭,又哼唧了兩聲。眾女默,忽然一齊笑了出來。姜氏笑道:“這小東西倒是機靈,見沒人理他了,必得讓人看他一看。”

    顏神佑心說,小東西,你倒會搶戲。也笑得厲害,對戴娘子道:“把他給我吧。”把寶寶抱在懷裡,伸出一根食指去戳他的小胖爪。寶寶抱著她的手指,又打了個小哈欠,對著手指蹭了蹭臉,閉上眼睛準備睡個午覺了。

    ————————————————————————————————

    顏神佑這裡逗孩子玩兒,六郎那裡去見祖母。遠遠就見著顏肅之跟前侍奉的玄衣立在院門外,並不曾入內,就知道他爹已經在裡面了。一路走來,他已經消化了顏神佑剛才的囑咐,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了。

    進了門,見過祖母和父親,見他們臉上都帶著淡淡的笑意,六郎也微微笑了一下,對顏肅之道:“已經與阿姐說了,阿娘也在阿姐那裡看寶寶。”他外甥小名就叫寶寶。

    楚氏道:“聯名的時候將她的名字添上就是了,何必這個時間又打擾她?這個時候休養不好,要吃一輩子的苦。左右她也快能出房門兒了,到時候一併說了,豈不更好?”

    顏肅之陪笑道:“您還不知道她麼?從小就愛操心。”

    楚氏沒好氣地道:“怪誰?”

    顏肅之就差舉雙手投降了:“怪我!怪我!”

    六郎:……情況真的很不對!他爹和他奶奶都不像平常那個樣子了!他果然是處在一群不正常的人中間,怪不得活得那麼辛苦!

    接下來的話題就比較正規了,大概是在六郎來之前母子倆就已經談過不少內容了。現在說的不過是什麼定都、年號之類的事情,顏肅之自己是很喜歡顏神佑的建議的——另建新都。

    楚氏聽了沒說什麼,而是問六郎:“六郎怎麼看呢?”

    六郎想了一想,道:“我聽李先生說過一點,舊京舊族太多。”

    顏肅之似乎來了一點興趣,故意問他:“舊族不好麼?”

    六郎道:“有一利便有一弊,眼下看來,弊還多於利。”

    顏肅之有心考較他,楚氏也不插手,只管旁觀,聽這父子倆一問一答。舊族難制,幾乎是兩百年每個王朝都很鬱悶的事情。不是說皇帝被架空了,皇室還是頗有一點威嚴了。但是呢,這種威嚴又不夠維繫一個大一統的王朝。半空不空的,才最是讓人憋屈。

    收權是必須的,問題是怎麼收。

    楚氏作為一個舊族出身的人,眼看著世家從“士族”變成了“舊族”,說不惆悵是騙人的。但是作為一個頭腦冷靜、目光長遠的人,她也看出這種轉變可以說是必須的。再繼續這麼下去,天下就永無寧日了。釜底抽薪到底好過阮梅那樣真殺實砍,楚氏一臉平靜地聽著兒孫問答,心裡在估量著這件事情利弊得失,最後認為,這倒是一步不錯的棋。

    那邊父子倆也說完了。

    開始說年號的事情。

    六郎過來之前,顏肅之已經跟楚氏說過了長公主等人的態度、對雍州的處理意見、對益州的處理意見等等等等。顏肅之自己的事業做大了,底氣更足,並沒有仔細匯報。但是事關雍州,楚氏也一向是個明白婦人,顏肅之還是將大事都告訴了她。

    聽顏肅之問六郎:“國號年號,你阿姊有說過什麼沒有?”

    六郎答道:“阿姊並沒有說這些,只說唐伯父那裡,要我去一趟。”

    楚氏道:“她說得對,我們都疏忽了,”看一眼六郎,對顏肅之道,“你也該擇一使者,準備大郎和六郎的婚事了。”

    顏肅之道:“那三郎他們?”

    楚氏道:“你先將這件事辦完,他們的,再議。冬至日,臨安與揚州兩處,必得回來的。左右不過這幾個月,倒不用很急,”又自言自語地道,“可惜了,新京未建,不夠圓滿。”

    顏肅之摸摸下巴,接口道:“總要阿娘見到新京城的,阿娘想要什麼樣的京城?”

    楚氏興奮頭兒過了,已經找回了理智,白他一眼:“京城還能隨便造麼?”卻也說,“比著昂州城建就很好啦,略大些也就夠用的了。”

    顏肅之:“嘿嘿。”笑完了,真個派了六郎攜帶禮物去看望大長公主。

    楚氏道:“回來!”

    “?”

    “六郎是很該去探望於她,卻不好是現在!現在去,豈不是有威逼利誘之意?反要弄巧成拙了,不信你去問問丫頭,她是要六郎現在去的麼?”

    顏肅之摸摸腦袋,不說話了。六郎拿眼睛一瞅他,也不再問,卻試探著對他說:“那我去揪八郎讀書去,自從見到了寶寶,他倒是會做舅舅,自己反不讀書了。”

    顏肅之道:“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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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提到的大長公主正在跟唐儀瞪眼。

    唐儀一蹦一跳回了家,大長公主正在種菜。這位大媽在把大印交給兒子之後,忽然懷念起少時的生活來了,將自家花園的花拔了一半,種了滿園子的蘿蔔青菜,夏天的時候還種過西瓜。現在到秋天了,西瓜秧都拔了曬成乾柴了。唐儀回家的時候,她正在收最後一茬茄子,手裡還拖著個竹筐,裡面裝著半筐圓茄子。

    唐儀見了,忙躥上去:“阿娘,我來,我來。”

    大長公主一巴掌拍開他:“毛毛躁躁的,我看你就不會!”說著,也不看他,自顧自的摘茄子。

    唐儀涎著臉又湊了上去,大公主終於停了手,左手扶著膝蓋慢慢站了起來,左手還握著個地雷一樣的大茄子:“說吧,是不是又有什麼事情了?”

    難得的,唐儀這個中二病生出了滿心的愧疚,張了張口,什麼話都沒說得出來。大長公主抬抬眼皮,一看他這個樣子就猜可能的事情了。把茄子丟到筐子裡,拍拍手,搥搥后腰:“你也長大啦,打小就有人說你不務正業,現在看來,你比旁人運氣都好太多了。”

    唐儀聲音小得像蚊子在哼哼:“那什麼,不是命好,投了個好胎,有您這麼個好娘麼?”

    大長公主摸了摸他的臉,對他說:“得啦,你來做什麼的我都知道了。顏二那小子算是有良心了,能等到現在。我自己都出了孝了,怎麼能再強求別人?”

    唐儀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大長公主一臉嫌棄地鄙視他:“你那是什麼傻樣兒?你外公又不是沒當過皇帝!左右不過那一套,哪怕顏二自己不干,底下人也不能讓他半道兒撂開手去。你外公那個時候,一個月就等不得了。去吧,誰個最早,誰最討巧。”

    唐儀期期艾艾地道:“那,那我拿您的印信去了啊。”

    大長公主有些灰心,卻也釋然:“去吧。哎,你女婿那——”

    唐儀道:“顏二總要與我個說法的。”

    大長公主道:“你小心著點兒,以後可不能這麼隨便了。”

    唐儀癟了:“哦。”

    “什麼勸進表你也別自己寫了,說的好了壞了、輕了重了的,反正你一向也是萬事不沾手的,就索性將事情都交給他們去辦。究竟辦得如何,也賴不到你身處。去吧。”

    唐儀很覺得對不起親娘,小聲道:“阿娘,二郎的事兒,我看顏家近來沒合適的小娘子了。有沒有的,咱都給他改了姓兒罷。”

    大長公主沉默了一下,道:“隨你,也是強求不得。不說這個了,先把根本穩下來才好。你去吧,將這件事辦完了再來說。他說什麼,你都應了,給什麼,你都接了。去吧。”

    唐儀大長公主打發去了相府,迎頭撞上了顏肅之,將大長公主的金印扔給顏肅之:“你看著辦吧。我算看明白了,我就不宜摻和這些事兒,忒煩。頭都要抓禿了,還是想不出詞兒來。還是你找個人給寫了吧,我娘那裡,我糊弄過去啦。”

    顏肅之道:“那你回去跟夫人商議商議,怎麼著先把阿萱與我們家大郎的事兒先辦了罷。”

    =囗=!“啥?”

    “不是得一個一個的來麼?我想著,略等一等,還能更壯觀些。”

    唐儀道:“不等了不等了!MD!我家這大丫頭的事兒,能早辦不晚辦,一等我怕又要有事耽擱了。再將她留在家裡,我娘子就快要愁白了頭了。”

    葉琛聽著這兩個不靠譜的貨東扯西扯,一個說要盛大一點,一個說沒關係。忍不住道:“現在已經七月初了,就算照常準備,也差不多可以了。有空說這個,不如看看舊京百工那裡如何了。一應袍服都得做呢!”

    唐儀嚇了一跳:“你怎麼在這裡?”

    葉琛:“……”

    果然是菜鳥新手,居然沒有提前做好龍袍等登基。顏肅之原本給自己的時間是三年,自然是不急的,底下人也是人多事雜,居然又弄了個手忙腳亂。顏肅之將大長公主的印借了來,讓葉琛去搞勸進文書,再去詢問百工等事。

    如是忙亂了幾日,顏神佑被關足了四十天的禁閉,她出關了!

    ————————————————————————————————

    顏神佑出關是件可喜可賀的事情,除開接手了昂州府的事情之外,還將這亂七八糟的登基事宜幫她爹給理順了。她是這些人裡對這件事情的惶恐最少的一個,先安排著三請三辭的把戲,從答應登基到真正祭天稱帝,有一點時間差也沒什麼。記到史書裡,正好顯得沒有準備,不過是順應民心之舉。這一點顏神佑是相當明白道理的。

    她同時過問了儀制的事情,提議:“事態緊急,請先建骨幹,其餘請容後再議。”別想一口吃個胖子啦!

    然後就是請把李彥等人叫了過來,一起商議官制的事情。這個她是已經有定稿了的,拿出來稍作修改就行。又請顏肅之去整理一份名單,比如程妙源這樣的人,能請就請,請不來就請他們的子侄,以示教化。

    百工那裡,先別管其他的了,將幾個重要人物的衣服給做出來就可以了。比如顏肅之的冕服,比如姜氏和楚氏的翟衣。儀仗也只做出登基時要用的大駕就可以了,其他的後面再補!

    反正最後還是要遷都的,建新城也要有新氣象,那個到時候再全換新的就是了。

    如此一來,果然是條理分明了。至於分封及授官之事,顏神佑並不多插言,她現在且沒有精力管這麼多的事情。真有什麼不對味兒的事,再反對也還來得及。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沒幾天,便是她的生日了。人逢喜事精神爽,顏肅之要給閨女好好慶一慶二十歲的整生日。恰逢著顏希真打包了李今從舊京回來,同來的還有舊京諸人的勸進表。李今現在好像擰過了筋來了,也打起精神對顏肅之表示了祝賀。

    顏希真攜了許多禮物回來,還要看一看外甥。姜氏笑道:“你們姨甥倆卻是一天的生日。”

    久未露面的大長公主也出現了,看著精神還不錯,大約是因為正在忙著阿萱與顏希賢最後婚禮的事情,風風火火的,很有幾分舊時風采。姜氏仔細,一日未正位,便一日敬她為主。大長公主也算服氣了,對楚氏道:“也不怪你們家興旺。”

    那邊顏希真看完了外甥,又看妹子,看便笑了:“又圓潤了。”然後笑瞇瞇看著顏神佑大驚失色地把臉擠瘦一點。

    顏肅之也挺得意,在前面跟老朋友還有女婿玩投壺。

    正和樂間,便有玄衣行色匆匆,進來一禮,向顏肅之匯報:“阮逆與濟陽打起來了!”

    北方秋收完了,阮梅權衡了一下拳頭的大小,果斷去揍濟陽王去了。他也是有倚仗的,今年收成還算不錯,老天爺終於賞了天下人一碗飯吃。入冬之後,北方的氣溫就會迅速下降,南方兵不慣冬天作戰,顏肅之和郁陶不好來揀漏。

    此時不揍,更待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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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7 23:56:24 |只看該作者
第251章 女王的訓誡

    阮梅和濟陽王先乾起來了?!

    顏肅之等人實是求之不得!忙得眉毛鬍子都皺到一塊兒的李彥等人在心理上也覺得輕鬆了不少。其實論起禮制來,不說李彥霍亥,就是丁號,也能甩開顏神佑幾條街。但是因為心裡太重視了,反正手忙腳亂了起來。

    尤其是製禮。顏肅之要登基,那一切就要在符合禮的基礎上跟前朝有所區別,不由得幾位老先生不糾結。這些人是存著輔佐明君治國安天下開萬世太平的心的,又豈敢馬虎了事?這一緊張,就不免有點焦頭爛額之感了。

    最後還是被對這件事情最沒有敬意的顏神佑給解決了,快刀斬亂麻,才讓老先生們的腦袋冷靜了下來。一切這才步入了正軌,就跟顏神佑說的,先把架子搭起來,剩下的慢慢添置就是了。饒是如此,這些人還是緊張得夠嗆。

    現在對頭都在幫忙,真是值得藉著顏神佑的生日酒,提前祝阮梅和濟陽王把人頭打成狗腦袋。

    消息傳到後面,顏神佑也覺得可樂:“這一下,勝負難料了。”

    顏希真道:“怎麼說?”

    顏神佑道:“原以為濟陽能比阮梅多撐一些時候的。”論起持久戰來,阮梅那土匪作風是搞不過濟陽王的,現在反客為主,論起打仗,那真是勝負難料,保不齊濟陽王就要倒個大霉,早早退出比賽。

    說著,悄悄看一眼大長公主,見她面皮一顫,又恢復了平靜,心道,到底是親兄弟,還是會擔心的。

    顏希真道:“憑它誰!總強不過咱們去,”又說:“我家裡那個倒可能開心,他總想著自己弄死阮梅才好。”

    顏神佑道:“他如今氣性還這般大?”

    顏希真笑道:“那又能怎地?正好如今咱們這裡沒有戰事,讓他回家領一領庭訓,他也就好了。”李今縱鑽了牛角尖兒,虞堃一死,他也得拔出頭來。何況家裡還有兩重長輩,他又是個孝順人,自然是會好很好。

    顏神佑道:“那就好。”

    顏希真許久未見娘家人,十分親切,又說外甥跟自己是同一天的生日極有緣分,要看上一看。寶寶也給她面子,被她抱著,不哭也不鬧,就咬著小胖手眼睛滴溜溜地轉,還跟她對了個眼兒。顏希真更樂了:“可比我家那個小時候乖多啦,那個小時候就愛鬧。”

    楚氏道:“你怎麼這一趟回來反倒瘋瘋癲癲的了?”

    顏希真就一直笑:“我這不是高興麼? ”她哥她弟都要娶媳婦兒了,她妹子也有兒子了,娘家興旺,由不得不開心。不過經楚氏這麼一說,顏希真也收斂了幾分,只是悄悄地問顏靜嫻:“你要怎麼辦呢?總不好一直這麼分著罷?益州已經拿下了,妹夫也該歇一陣兒了。”

    顏靜嫻道:“離了這裡,我就是個廢物啦。”她就是不想走,並且看霍白最近的行事,還真是有些陰毒的意思,她還沒準備好跟這麼個丈夫磨呢。原本以為霍白只是人冷,現在倒品出一點味道來了,她得先緩緩氣兒再說。

    再者霍白要鎮益州,而益州是舊族勢力保存得還算完好的地方,又沒什麼女官的先例,讓她丟了已經做到主官的歸義,跑去益州做夫人?顏靜嫻就覺得不太划算。真不划算,如果霍白沒在益州這麼搞事,她還要猶豫一下,再難再險,她也想討個益州的差使過去團聚。現在麼……

    她心裡更有一事,也是不能遠離了昂州的。顏肅之要登基,必然是要大封親族的,到時候她爹那一攤子事兒要怎麼收尾?丁號的突然建議,實在是打破了不少的人的計劃。顏靜嫻原本也想先生個孩子的,現在只得先留下來,她得摳出個准信兒來,才能放心準備後手。

    顏靜媛對她的好言相勸,更敲響了她的警鐘,這麼個姐姐,固然是沒有壞心的,只是太糊塗,看不明白情況,不知不覺就會招人厭棄。顏靜嫻掐掐手指頭,覺得需要跟盧慎聊一聊了。也不知道盧慎到現在看沒看明白枕邊人?顏靜嫻對這位姐夫是滿心的同情,真個一輩子都是操勞的命,只盼著孩子能明白些,可別像了顏靜媛才好。

    與顏靜嫻的滿腹心事對比,其餘女眷的想法就單純多了。多可樂呀,倆對手,不用自己這一邊兒出手,就先打了個頭破血流,真是太開心了。心思再深一些的,就想,一旦顏肅之登基了,自己家裡能有什麼樣的酬勞呢?

    大長公主是最無所謂的一個,她倆孫女都有著落了,孫子也跟六郎關係挺不錯。錯眼不見的,阿茵又跟八郎堆一塊兒不知道嘰喳些什麼,六郎背著個手,蹲地旁邊聽著。其實也沒說什麼,不過是八郎說他外甥可逗了,一戳一哼唧,阿茵說:“我家二郎也是這樣的,現在還在哼呢。”

    八郎道:“我家寶寶哼的大聲。”

    阿茵道:“二郎比他在幾個月,哼的聲音一定更大。”

    八郎不肯服氣了,連哼唧都要比一比,小腰一叉:“那抱過來戳一戳比一比!”

    六郎:……

    六郎面無表情地一手一個將人拎起:“你們真是太閒了!都給我寫功課去!”兩個不務正業的小混蛋。

    兩個人被他揪著,直呼救命。這一回,連楚氏也繃不住了,還給他們說情:“今天饒了他們這一回吧。”

    八郎乖覺,曉得她說話管用,正要賣個萌跟她道謝,就聽楚氏接著說:“明天加倍。”

    八郎一張小臉就垮了下來,阿茵正要邁出的步子又縮了回來,兩個小貨看起來怪可憐的。又被女人們戲笑了一回。

    ————————————————————————————————

    生日酒上,女眷們的想法也並不錯,顏肅之要稱帝了,就不能只是準備他的那套行頭和禮儀,還有一干人等的安排。這個時候,除了他自己還有他親媽,旁人誰都得擔心自己的位置。有的時候,親爹都得想想自己會被放在哪裡。至於原配沒有當成皇后、原配兒子沒當成太子的,那也不是沒有。就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俗話說得好,創業難,守成更難。這守成,頭一條就是利益的分配,一個搞不好,之前打下的天下也要丟掉。

    所以顏肅之特別著急,就盼著閨女早點出關,好給主持官制的設定。顏肅之敏銳地感覺到,顏神佑之前提出的官制,才符合他現在最需要的一種朝廷形態。有了官,就要管事(虛銜除外),這就涉及到分蛋糕的問題了。同時,除了官,還有爵,定幾級爵,又給這些有爵的人甚麼樣的權利(最好不給,只發點錢養著)。這些都是大問題。

    所以顏神佑一出關,就被顏肅之揪了去,告訴她:“這些你都想一想,除了官制,何人宜做何官,你也標一下,咱們參詳參詳。”

    顏神佑:“… …”這事兒到底還是落到她頭上了。

    想了一想,顏神佑對顏肅之道:“那將六郎也給我吧。”

    顏肅之沒好氣地道:“這是自然的,他也要再多學一些東西了,”然後又想起一事來,搓了搓手,跟顏神佑道,“山小子也歇夠了吧?他也得動一動了。”

    顏神佑就問道:“荊州還是益州?”

    顏肅之苦著臉道:“先去荊州吧,益州那裡,讓霍白折騰好了。荊州離雍州也近,唉,霍白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我原本看著他還好的,誰知道這小子心狠性子涼。”

    天下老闆都這個樣兒,死龜毛死龜毛的,手下人太正直了,他嫌人家不會變通,太圓滑了,他又要嫌人家不夠老實。霍白出了拿益州的主意的時候,顏肅之可是猶豫一下就點頭答應了的。拿下益州之後,這又開始覺得人家霍白的心地不夠端正了。真是太難伺候了!

    顏神佑道:“益州舊族沒經過大變,總要有那麼一遭的。”

    顏肅之大為光火:“那也不該是用這種法子。那個解昂,也不是好東西!南宮都查到啦。”

    顏神佑一聳肩,以南宮影帝之狡猾,解昂確實還差那麼一點火候。解昂這種行為,已經從政見不和上升到賣主求榮了,無怪顏肅之不開心。顏神佑也很瞧解昂不上,將他歸到了小人一列。縱然解昂這個舉動也是幫了他們一個小忙,將一些事情開了個頭好下手。

    顏肅之一擺手:“不說他了,可霍白留在益州,我又怕他再生事。”

    顏神佑道:“我看二郎處事就很好,有他鎮著,當無大礙。阿爹要是不放心,不妨加二郎之官爵,再擇派能臣,限霍白之權。只是霍白那裡,要好生安撫了。”顏神佑沒想到自己也有玩心計的這麼一天,但是對於霍白弄的這件事,她心裡也是毛毛的。

    顏肅之一撇嘴:“他也勉強算是有攻城掠地之功了,封侯是自然的了。”

    顏神佑笑道:“看來阿爹已經有主意了?”

    顏肅之道:“那就考一考你。”

    顏神佑也學他一撇嘴:“這還不容易,非同姓不王,非功不侯。有攻城掠地之功的,以其功大小,評定等級與封戶數。只是幾位老先生那樣的,又要另算了。我想多設幾個丞相才好……”雖然她爹說是要考她的,不過在做計劃之前先通個氣也是必須的,以免做出了計劃來之後被否定了,那就是做了無用功了。

    顏肅之聽一耳朵就知道閨女把握住中心思想了,一擺手:“就這麼辦。對了,你說,阿萱姊妹倆的事兒,是緊趕著些好,還是等一等才好?”

    顏神佑休產假,許多事情都來不及細問,趁機問道:“大事的日子定了?”

    顏肅之道:“恰在冬至。”

    顏神佑道:“有些緊,怕輿服會有些粗糙了。”

    顏肅之對這個倒不是特別在意:“能用就行,我還等著新京呢。”

    顏神佑道:“那我就放心了。”

    顏肅之道:“你還沒說好不好呢。”

    顏神佑怔了一下:“啥?”

    “大郎和阿萱的事情。”

    顏神佑道:“他們想怎麼樣便怎麼樣罷,反正我看大伯這幾天就得回來一趟,大約會同意儘早。臨安那裡,可還有不少人呢。”

    顏肅之若有所思。

    ————————————————————————————————

    顏神佑猜得不差,顏孝之現在被留在臨安的人堵家裡快要煩死了。

    各地勸進,又要造勢,臨安自然不可能被略過。臨安自虞堃死後,著實冷清了不少,但是也有許多人不想再走了的,就留下來了。好在有顏孝之留守,顏孝之為人也十分客氣,好些人與他還是舊識,不少人賴他得以重新登錄名籍,對他印像都不錯,時不時圍在他的身邊。不能說以他馬首是瞻,至少也是對他心生親近的。

    這一回,顏孝之他弟要做皇帝了,顏孝之自然要支持。舊族一權衡,也就跟著顏孝之一起乾了。當然,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比如說,是不是可以從這中間撈點好處什麼的。

    這就是利益分配的問題了。

    有些舊族算是有點功勞的,自然是關切,想多分那麼一點。還有些舊族就是混日子的,也想打聽點消息。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都想藉機恢復舊族之勢。一打仗,許多舊族數百年積累起來的優勢都被打散了,正愁怎麼著恢復榮光呢。也許是顏肅之那個續絕嗣的做法給了他們太多的錯覺,很多腦筋不那麼清楚的人就這麼圍上了顏孝之。衷心希望這位未來皇帝他哥能夠幫大家說話,代表大家在禮樂初建的時候,定一個複活舊族的基調下來。

    當然,心裡這麼想的,口上卻不好直接這麼說——手上無兵,又沒什麼勢力,不少人的老家現在都成了阮梅的地盤,沒什麼籌碼能拿來逼迫人的。便組團迂迴作戰,今天你來,明天我去,都去顏孝之家裡,問他,新君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幫我們打回老家去啊?

    聽聽,聽聽,這話問的,水平還真是挺高的。

    顏孝之卻是朝廷裡打滾出來的,自然聽得明白。聽明白了,就覺得分外刺耳,臥槽!當我們家是你們的苦力嗎?!他心裡就不痛快。但是他也明白,這些人現在是不好得罪的,總不能都殺了吧?還得哄著。

    正愁得不行,接到顏肅之的信,說唐儀想早點給孩子完婚,我想給你們等一等,到時候辦得盛大一點,你是怎麼想的。

    顏孝之開始還想說,那就晚一點吧。照他的估計,自己一個王爵是跑不了的,嫡長子自然是世子,那婚禮肯定會盛大的。斟酌著語氣,寫了兩封信,一封是給他弟的,一封是給唐儀的,寫了好幾天才寫完。這期間,無數次被打擾,他乾脆把這兩封信都燒了,然後給他弟寫信:還是早點辦吧,我也好趁機逃出來,我得跟你見一面,說點事兒。

    顏肅之捧著信,有點奇怪,顏孝之雖然沒有很強的進取心,但是於庶務還是頗為得心應手的,怎麼會這麼急急惶惶的?連忙答應了。

    顏孝之連夜打包行李,第二天就拖家帶口奔昂州來了。

    顏肅之見親哥哥來了,也是十分開心的,他正有一事,需要顏孝之當一回苦力呢。見了面,對顏孝之也是客客氣氣的:“阿兄這是怎麼了?”

    顏孝之道:“快別提了,他們真是眼珠子都綠了!我先給阿娘問安,回來細說,這裡面門道忒多。”

    顏肅之道:“同去。回來我也有事要與你說呢。”

    一齊去見楚氏。

    楚氏愈發的忙了,顏神佑生孩子對做事還是有一定影響的,新近又領了差使,許多事情都顧不大過來了,不少事情都要楚氏來拿一個主意。近來楚氏對於教導女童讀書越發產生了興趣,正好秋收也差不多了,識字班也可以繼續開起來了。

    母子見面,見彼此精神都還好,顏孝之也就簡要地說了一下臨安的情況。顏肅之從一旁邊聽了,知道顏孝之為什麼這麼急著回來了。拿眼一看楚氏,只聽楚氏道:“一群沒用的東西,他們怎麼待你們,你們也便怎麼待他們就是了。只是有一條兒,別做得太明顯了,免得叫旁人看了寒心。”

    顏孝之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只不過這個樣子委實寒心,哪怕是想求個晉身之階呢。我也情願薦他們做官,好重振祖先聲威。現在這個樣子,真是……”

    顏肅之道:“只恨常恢這個王八蛋一把火燒了許多文檔,現在北地的田籍名冊大半沒數了,他們就硬說是祖產,又能如何?”

    楚氏看這弟兄倆著急上火的樣子,沉下了臉:“你們近來太浮躁了!”

    聲音不大,卻像一聲炸雷,驚得這兩兄弟半天沒回過神兒來,活像兩隻傻鴨子。別說,不但幾位老先生亢奮得像抽了大煙,最近顏肅之這一方都有點這種傾向。顏肅之回過神來,一拍桌子:“速戰速決,這事兒早辦早好!”

    楚氏這才滿意地道:“不錯,早點定下心來就好了。”

    顏肅之見狀,索性把要跟顏孝之單獨說的事兒也拎出來說了:“益州有點小麻煩。”

    顏孝之驚道:“怎麼?是二郎闖禍了麼?”

    顏肅之道:“惹事的不是他,他倒是很好,消彌了不少禍端。霍白卻……”將霍白與解昂做的事情都說了,“南宮醒查出了一些,霍白倒乖覺,隨後都跟我招了。”

    楚氏道:“那個小子,性子太冷,又太急。聰明盡有了,卻自視過高,將自己的智慧看得重了,就會輕視他人。人都有自尊的,被他無禮對待,怎麼會不生怒?可以做事,卻不好令他主事。他怕是又用什麼計了罷?益州難免有些攘動。一旦用計,你們舅舅那裡,怕要生出擔心來了。”

    顏肅之佩服地道:“是呢。原本濟陽與阮梅對陣,阿舅正好襲濟陽後路,再有我相助,再不濟,也能與阮梅平分了濟陽之地。現在阿舅按兵不動,似是心有疑慮。”

    如果你鄰居被人用奇怪的辦法搶了地盤,哪怕搶匪是你親外甥,你也會有危機感了啊!

    顏孝之罵一聲:“好畜牲!”又問,“那現在就眼睜睜地放過這個機會了?”

    顏肅之道:“我還沒說完呢,他們的心也忒狠,當時亮了刀子,這事就不能善了了。益州那地方,能參與議事的,大半是一地之人傑,各種關係盤根錯節。這不,就亂上了麼?虧得二郎是個好孩子,胸懷寬大,認下了與張家的親事,才鎮住了許多人,不致讓動亂禍及全州。”

    顏孝之道:“所以現在就是想揀別人家便宜,也得等自己家後院兒的火撲滅了再說了?”

    顏肅之憋屈地點了點頭,從來只有他顧著自己痛快給別人添亂的,哪有反過來的?“要不是將五娘許與了人了,我非打死這小畜牲不可!”

    楚氏道:“當初你點頭答應的時候,就該想到有今天!”

    顏肅之蔫了,小聲說:“那,我也是盼著益州京了這門親事,兩家合一家的。可沒讓他這麼個時候用這麼個手段!”

    楚氏道:“所以說,凡事都要防微杜漸。你一點頭,便是放虎出籠!往後你的身份更加貴重,你守禮,下面的人尚且要走樣,何況你自己帶頭不厚道?凡事,有所為,有所不為,今日是為下益州得天下,再大的過錯,得了益州都會被許多人忽視。下一回呢?換了旁的事呢?你要喜歡鬥雞,信不信會有人不種田不做兵,都去養雞了?”

    足足訓了小半個時辰,直訓得顏肅之痛哭流涕:“我再也不這樣了!我一定要做君子,凡事直道而行。”

    楚氏這才意猶未盡地道:“你哪怕最後下個徼文給他,讓他要麼歸附要麼死呢?也比來陰的強!”

    顏肅之道:“是是是,您說的對。”

    楚氏看他像是老實了,才住了口,也沒說“你怎麼只跟我說要結親,不說還存了壞心呢?”這種話現在說出來,那就沒意思了。

    顏孝之道:“那舅家那裡,得安撫了。”

    楚氏道:“不是還有八郎麼?你留下,跟唐家的小子快些將兩個孩子的親事辦了,暫安大長公主之心。辦完喜事,你就親自去雍州見你舅舅!”

    顏肅之道:“舅舅家還有孫女的?”

    楚氏道:“你大舅家裡沒有,二舅家裡也沒有嗎?不管哪一家,定一個就是了。”不管是誰,都是兩姓之好,代表著兩家的立場。誰家也不會為一個兒女就把全家都打包綁到另一家的戰車上,從此一路不回頭了。聯姻,究其實質乃是立場的表現。

    顏孝之道:“除此而外,我仍想奉舅父為太尉,封國公。大表兄依舊領雍州,若是二表兄能下涼州,他就做涼州刺史,我不吝封侯。”

    楚氏道:“可以。旁的我就不問你了。”

    顏肅之道:“我想多設幾個丞相來的。”

    顏孝之道:“你先時設府佐之職,不就是這樣的麼?”當別人傻啊?

    顏肅之裝傻,低聲道:“那啥,我想讓丫頭也領一職,可不可以?”

    顏孝之果斷閉路了,他二弟腦子不太正常,他侄女連他閨女都不對勁,他已經不太明白這個非人類的世界了,還是看他娘怎麼說吧。楚氏這輩子親自做的決定,就沒見有出過錯的,顏孝之決定就跟著楚氏打順風旗。

    楚氏沉默了很久,才艱難地道:“你可得給她想好後路。”

    顏肅之道:“現在就是她的後路了。否則……嘿嘿,後面什麼妖魔鬼怪都出來了,才要將丫頭們擠走呢。”

    顏孝之聽到丫頭“們”,就更不說話了,他閨女也在這個小集團裡面呢。

    楚氏道:“你打定了主意就行。”竟是一點也不反對。

    顏肅之神清氣爽,拖著他哥告退了。半道上讓人去請唐儀過來,先把兩家婚事定了,扔這一對親家自去商議,他卻去管顏神佑要計劃書去了。

    顏神佑恰也寫好了計劃書,正在給六郎講解。立場決定思維,六郎認為這一套新的製度十分合用,卻又指親軍一項道:“這個要晚一點才好呢。”

    顏神佑想了一想,點頭道:“也對。”提筆在後面加了一個備註。

    顏肅之遠遠聽到了,問道:“什麼事情不要趕早偏要趕晚?”說話間已經躥進了書房,姐弟倆一齊起身相迎,顏肅之擺擺手,看書案上一份草稿,踱過去拿起來看。卻是抽取功臣、現在有舊卒等家內之承嗣子別建一軍,世代以此為職,作天子親軍。大約是想要打造這麼一個軍功集團,有別於舊族、文官。

    顏肅之點頭道:“六郎有長進了,是該晚一些。神佑想得很好,不過太完整了,有些時候,缺一些反比整的好。”

    姐弟倆一齊受教。

    顏肅之又問:“旁的呢?”

    顏神佑拿出一捲紙來,顏肅之展開來看,越看越開心:“很好!”他現在又不嫌太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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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7 23:56:55 |只看該作者
第252章 中二做皇帝

    顏神佑見自己的工作得到了肯定,也是開心的,口上還謙虛:“阿爹還是先看一看。別再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朝廷大政,我還是生手呢。”

    顏肅之就卷起袖子,盤腿坐下,展開了紙捲兒放到膝上,兩頭的捲軸一滑,滾成了長長一道白練。六郎也湊了過來,顏肅之一手一個,把一兒一女拉到兩邊坐下,一起來看計劃書。

    顏神佑的計劃很具體,當然,對於明白人來說,也特別的簡單。因為一檔一檔的,規劃得十分明白。

    以爵位為例,顏家人是另外一個系統的,比如顏孝之和顏肅之,那就是親王,這個沒話說的,他們的長子是世子。親王正一品。像顏希仁這樣的這一回頂了大用,立了大功的,可以封作郡王,從一品。其他的,皇子也是親王。親王非承嗣的兒子,那得看皇帝開心不開心了,郡王家以此類推。當然,肯定會有一個兜底選項。

    同時,比較狠的是,並不是無限制地養所有的同姓宗室。顏神佑對於養豬沒興趣。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不只是因為迷信的說法,還有一點激勵後人上進的意思。也不限制宗室們做官,只要他們有本事上前。

    楚氏等人的地位,包括姜氏、六郎的定位,都得顏肅之來辦。顏神佑得識這個趣,但是,如果不讓她很滿意,她保留動手的權利。至於命婦的分級,倒也依樣畫葫蘆,先依前朝。皇姑為大長公主,皇姐妹為長公主,皇女為公主。親王女是郡主,郡王女為縣主……

    外姓臣子,有攻城掠之功的,是一種;沒有開疆拓土之能的,是另一種。爵分五等,公侯伯子男。每一等註明了封賜的標準。

    此外又有外戚之封,功臣之家另說,非封臣之家,爵不過侯,食封不過五百。

    嗯,只有五百。因為現在大家手頭都比較緊,就算是親王,暫時也只有五千戶而已。可保證的是,舊族而無功的,就算給個同情分,按這個標準,也翻不也風浪來了。

    對於舊族的優待,幾乎沒有了,代之以對功臣、現任職官員的待遇。

    而官職上面,顏神佑一口氣設了七個宰相,其實排名第一的就是首相。與三師、三保、御史、太尉、大將軍等都是正一品。六部尚書從一品,而司空、司徒、司馬等職皆廢。九卿降而為正二品,六部侍郎為從二品……

    文武不相統屬,武職單列。設立獨立的軍事法庭,不歸文臣管轄。文由宰相,武由大將軍。大將軍只能由皇帝任命,顏神佑甚至單列出了一個“天子親軍”,隊伍的總頭子就是皇帝,誰都甭想插手。

    地方上,除開地方官之外,又有轉運使等,也是將地方主官的職事一分為三。誰鬧過割據誰知道,地方的軍政、民政、財政要是都集中到一個人手上,那不割據也是割據了。必須得分。

    同時,縮減了蔭職的權利。她認為暫時應該是舉薦、蔭進、科舉並行的,即使是科舉,也不能保證考上的都是正經人不是?一刀切還容易引起反彈。

    顏肅之看完了,一摸下巴:“蔣老廷尉怎麼辦?”

    顏神佑道:“還老讓人家當廷尉啊?”出於對顏肅之的尊重,她沒有列具體的某人任某職。

    顏肅之想了一想,反手一撈,摸到了筆,把蔣廷尉的名字寫到了丞相的後面。六郎眼尖,發現蔣廷尉的名字前面還有一大塊的空白,悄悄看了看顏肅之。

    顏肅之問道:“怎麼沒有尚書令呢?”

    顏神佑道:“已經有七個宰相了,還要尚書令做甚?若要議政,大伯是親王,也盡夠了。”

    顏肅之搖了搖頭,又添了一個尚書令,寫在宰相的下面,然後看了一眼顏神佑,寫上“丫頭”兩個字。顏神佑滿頭黑線:“別鬧!”

    顏肅之一瞪眼:“我怎麼鬧啦?你以為七個宰相就能拿定主意啦?就算現在一心,以後,嘿嘿。不趁著現在把你安排進去,以後你想都別想啦,真想在家裡帶孩子吶?”說完,一摸六郎的腦袋,“是吧?”

    六郎想了一想,認真地道:“自家人總比外姓人好說話,沒顧忌。”

    顏神佑還是心疼閨女居多,六郎想的就更多一點了。歷來之賢臣,有時候也是十分煩人的,很多時候,他們會用各種禮法將皇帝捆得死死的,力氣小點兒能被憋屈死。是得需要有這麼個有一爭之力的人,佔據著這樣的一個地方,幫皇帝、往大了說是皇室,掙點生存空間的。

    顏神佑一呶嘴:“那阿姊和五娘怎麼辦?”

    顏肅之道:“各憑本事了。大娘還好,五娘嫁得不對味兒,得叫她放明白些才好。”

    顏神佑道:“她已經察覺了。”

    顏肅之再細一看,笑了:“這下好了,憑空又多出不少官職來,倒能安排不少人了。開始嫌人少,後來人多了,又怕安置不了,現在都齊活了。”

    顏神佑道:“昂州交給誰?人放心了,我這些手下還能坐得住麼?”

    顏肅之道:“那就調姜家小五回來。不對,你那些人,你不帶著開府嗎?”

    顏神佑道:“我怕我一走,就前功盡棄了。”

    顏肅之卻說:“有大娘在呢。”別人家是兒子不夠侄子湊,再不夠就女婿湊。他們家是男孩不夠女孩兒湊,也虧得他能想得出來了。

    顏神佑這才不說話了。

    六郎看了看,問道:“張益州如今做了太府,解昂放到哪裡才好?留在益州怕會生事。”

    顏神佑笑道:“給他一郡,讓他做主官去。 ”

    顏肅之道:“很是。山小子不日往荊州去,可趁機往濟陽那裡取一地,發給解昂。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能耐。”

    顏神佑問道:“房寬呢?”

    顏肅之道:“你說呢?”

    顏神佑笑道:“我看新來的二嫂有點意思,興許能製得住這個舅舅呢?總不好將益州舊人都弄走吧?掏空了益州,再拿什麼人去填?現在益州那麼亂。如今一動不如一靜。”

    顏肅之道:“善。”

    顏神佑還是不放心,跟顏肅之道:“這些事,阿爹還是問一問葉先生他們,再做打算的好。”

    顏肅之道:“放心。”

    —————————————————————— ——————————

    也不知道顏肅之跟葉琛、李彥他們說了什麼,這些人並沒有反對。而山璞也被顏肅之調往了荊州,於是原在荊州的霍白部入益州,山璞領兵鎮荊州,也是貫徹了軍民分治的做法了。

    顏希仁接了岳父的職位做益州刺史,南宮醒調回昂州。顏肅之又調了原昂州府的王宜,並李彥之孫李紀,都扔給顏希仁做幫手去。李紀雖然比姐妹們少一點靈氣,卻是個持重的人。王宜是杜黎薦給顏神佑的人,以杜黎的腦筋,自然不會推薦一個草包過去。

    房寬亦被留在益州,算一算,真正動了的也就是親濟陽派(幾乎全滅),以及解昂等少數幾個人。解昂在外面看來也算是高升的,予他一郡做主官,做好了,前途無量。顏肅之身邊之人,皆是經世大儒,解昂還真不夠湊過去跟人家競爭的。

    顏肅之這裡調兵很忙,顏神佑也很忙。她之前欠了不少的功課,現在少不了一一揀起來。更兼顏肅之還抽走了王宜,她還要找人補這麼個缺。她的手下比較難找,因為是要能跟女官共事的,還得是正人君子,這就難上加難了。

    與此同時,還有些熟的,不熟的,都來撞木鐘。好在家裡寶寶的兩個乳母頗為懂事,久跟著顏家人混,曉得他們的風格,什麼為家里人求官的話都不說。甭看玄衣被顏神佑練得上陣時都成了啞巴,可私底下心裡比誰都明白——這家人不好糊弄,得手上有硬貨才行。話又說回來了,也沒見顏家人虧待過自己人呀。

    兩個乳母私下一嘀咕,又跟阿圓聊了一聊,倒是達成了一個共識:有這份舊情誼,何必不留到有自己兜不住的時候來使呢?

    比如阿圓,就想留這份情誼到後來,給他兒子謀個出路的時候用。不一定要讓顏神佑插手,哪怕請顏神佑看她的面子上給出個主意指點一二,那都頂用。何必非得在顏神佑正忙的時候去討嫌呢?她也不往姜氏那裡去討人情,就一心一意在這兒伺候著顏神佑吃喝。

    付出就有回報,阿圓能想到的事情,顏神佑更能想到了。百忙之中,還抽了個空兒,對阿圓道:“你家大郎那裡不要著急,我心裡有數的。”阿圓臉上笑開了花:“哎呀,我不急的,不急的,我們做奴婢的,主人家怎麼吩咐,我們便怎麼做就是了。”

    顏神佑微一笑,對她招招手。阿圓附耳過去,聽顏神佑說:“我看中了一件事兒,就適合他去做。只是這事兒我得跟阿娘說去。現在六郎的事兒還沒定呢,得六郎定下來了,他才能跟著定下來。”

    阿圓道:“嗐,小娘子別叫他擔大事兒,他擔不大起來。”

    顏神佑道:“他一直跟著六郎,沒什麼名聲不假,可也沒聽說有什麼不好。”六郎一直在三尊大神的眼皮子底下,王大郎真有不妥,早死不知道幾個死了。現在既然還活得好好的,也跟著六郎伺候筆墨,還跟著讀了一點書,可見是比較妥當的了。不過,顏神佑也要問一問六郎的意思就是了。

    顏神佑給王大郎相中的職位卻是太子家令,這個職位比較奇特,是太子的管家,但是呢,又不是由宦官擔任的。妙在因為管事又雜又碎,清流們都是掩鼻而過,沒人肯做。顏神佑覺得有這種想法的人都特別的傻缺,可是當時的風氣就是這個樣子。

    清流既不樂做,那以王大郎的出身去做這麼個職位,引起的非議就會少,事情也就順當了。不過因為六郎的位子還沒有定,顏神佑自然不好提前說這麼個話。只取笑阿圓:“往後我可不敢再支使你了,眼瞅要做老封君。”

    阿圓聽了,雙腿一軟:“小娘子說得什麼話來?我生就是姜家的奴婢,跟著夫人做了陪嫁。自打小娘子落草,我就伺候著您,不伺候您,還要往哪裡去?”

    顏神佑忙扶了她起來:“我是說真的,你要悶了,往家裡一去,也是開心的。跟我的人,怎麼能讓你不跟著享福呢。”

    阿圓偏不讓顏神佑再說這樣的話,一直說“不敢”,又念叨著什麼主僕之分一類。如此嘮叨,讓顏神佑回味了一次幼時被她洗腦的美妙經歷,真是不提也罷。

    至如戴、封二娘子,顏神佑也對她們道:“且靜待時機。”玄衣本就是顏家舊部曲,一齊升格,也是應有之義,只是不好在現在提就是了。

    安撫完了眾人,顏神佑果然回娘家跟姜氏咬了一回耳朵。姜氏也是意動:“我知道了,這事兒你不好明著插手的,我與你阿爹說去。不過,六郎……”

    顏神佑笑道:“咱們都別提,那是該阿爹做的事兒。”

    姜氏一指戳在了她的額角上:“你又弄鬼。不說這個了,阿萱的婚事迫在眉睫,兩處都急。八月末就要辦。六郎明年就十三了,阿蓉比他還大,我想明年把他們的事給辦了。”

    顏神佑道:“已經定了親了,六郎的事就不急。說句沒見識的話,明年辦事兒,可不夠風光。不如再等兩年,真要安大長公主之心,”

    姜氏道:“大長公主那裡,怎麼安置?”

    顏神佑道:“我想請奉她為越國夫人,原來的食封不變。一旦她故去了,以原地封其子為越國公,實封降作三千戶。這可已經不算少了。”

    姜氏道:“我就不問旁的了。”

    顏神佑道:“總不會虧了舅家的,阿爹心裡有數呢。只不過雍州那裡……”

    姜氏道:“我的娘家怎麼能比得過你阿婆的娘家呢?你不要胡思亂想,你阿爹那裡,我親自去說。”

    顏神佑心說,親娘,給跪,您這樣我就放心了。

    ————————————————————————————————

    顏肅之也沒忘了召集諸人將官制之事議上一議,最晃眼的丞相一下子出了七個,因為之前府佐就是這麼多,眾人也勉強同意通過了。餘下的就沒太多需要討論的了,顏神佑拿出來的,就是“經過歷史考驗”的成熟模式,可修改的地方委實不多。

    詭異的是,顏肅之突發奇想讓他閨女做尚書令這等事,居然沒有人反對。顏神佑都覺得特別奇怪,沒人反對就罷了,提都沒有人提,這是幾個意思?

    這個時候,誰反對誰是傻子了。什麼大義禮法,之前已經被破壞了個乾乾淨淨,此時此刻,君子們也不好意思跳出來說:事兒都辦完了,你出過力了,我們知道了,你回去吧。然後什麼表示都沒有。

    往更深了想,現在顏肅之也只拿了半拉天下,將來奪了天下,雍、涼、冀、青等地也不是沒有人材,到時候必有一爭。顏神佑的戰鬥力,大家都懂的。有她在,好歹能保證昂州係不會被擠占太多的份額。

    這些大叔老伯們的算盤,打得是相當的精的。

    顏肅之見沒什麼人反對,將文書一合,問起諸事準備得如何了。古工曹那裡是比較顯眼的工程,他的禿頭在黑紗帽都隱隱泛著興奮的光彩,報告說:“圜丘已成,正在築壇。冬至日必成。只是如今之宮室,縱不大動,好歹給起個名兒吧?”

    顏肅之一拍腦門兒,要不怎麼說是菜鳥呢?這事兒都忘了。問大家:“諸位有何見解?”

    唐儀的心早飛到嫁閨女上了,張口就來:“房子是你住,你定就是了。”

    顏肅之道:“還有城門呢… …”作州府的門,大家尊它一聲“大門”就行了,當皇宮的門,且得有得說道了。更有甚者,昂州城的幾個城門,也不能再東門南門的叫了,都得有個名兒才好。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連大門都跟著升格了。

    盧慎是深知顏肅之心意的人,已猜著他要與舊京舊朝作切割了,再一想,昂州城就是顏神佑規劃的,這事兒還得落在她身上,便建議顏神佑去想。顏神佑此時十分謙虛低調說自己年幼無知,還請她爹和老先生們決定。

    顏肅之道:“一事不煩二主。”

    顏神佑便小心地“擬”了幾個名字,都是信手拈來,完全沒有技術含量的。比如姜氏那個主屋,就叫未央宮,楚氏那裡,就是長樂宮,等等等等。這些名字與她拿出來的官制一樣,都是千錘百煉的,也沒啥好挑剔的,顏肅之大筆一揮:“就這樣了。”名字忒好聽,以後營建新京他還準備挪過來用呢。

    議事畢,唐儀就嘻皮笑臉請大家到時候一定去喝喜酒。大家想他的長女出嫁一回可是真不容易,都說要去。顏孝之目瞪口呆,他還沒開口呢!對唐儀的不著調又有了全新的認知。

    八月二十四,據白興說是個不錯的日子,顏、唐兩家的頭一回正經婚禮開始了。作為雙方的親友,顏肅之忙得不得了,連帶的全家都兩處送禮。顏肅之特別下令,讓顏神佑去唐儀家裡,給唐家撐場面。

    陪嫁寶石盆景還是顏神佑當年造的孽,這一回她也少不得奉上厚禮。蔡氏覺得她運氣不錯,頭胎便生了兒子,拿她給的添妝去給阿萱壓箱子。顏神佑就彷了當初給顏希真的賀禮,又拿鹽糖堆了小山送過來。

    又說阿萱:“我原是你阿姐,如今反成你妹子了。”

    兩家又依京中舊俗,擺了明晃晃的兵馬迎親送親,唐儀嫌自家那點人不夠威武霸氣,跟顏神佑借了兩百人。他本該立於庭上,肅容作最後叮囑的。結果看著外面一路火把扎過去,軍容整肅,猛地就想起自己當初跟顏肅之合夥,鬧了趙忠嫁女的事兒。

    【艾瑪!能有今天這奇景,不是我跟顏二一手造成的嗎?】

    然!後!他!就!笑!場!了!

    坑爹啊!

    好在他一直不大著調,大家也不特別驚訝。只是在這種場合,這種甩掉燙手山芋的喜悅感……

    還是姜伍比較厚道,給他圓了一回場:“唐大也不容易啊!看到女兒好事多磨,終成正果,開心也是應該的。”

    大家忙說,對對對,你說的對,唐大他閨女真不容易(有這麼個抽風的爹)!

    ————————————————————————————————

    阿萱成婚,很好地緩解了,大長公主的情緒。而顏孝之緊趕慢趕,一個月裡打了個來回,得到了雍州方面明確的回復,也讓顏肅之緊繃的心放了下來。顏孝之此來,不但帶來了楚豐的答復,還順手把薑宗的丈夫給打包了過來。

    顏孝之往雍州去,其實是帶了個名單的,要把在雍州的部分人給拐過來。比如米丞相家部分代表,又比如能把楚源搞過來就好了!這兩個還都讓他帶來了,尤其是楚源,真是顏肅之朝思暮想的人啊!

    更讓顏肅之驚喜的是,不止這兩個人來了,楚豐也一搖三晃地來了。楚豐此來,也是親自過來給曾孫女定親的。論輩份,八郎比這女孩子長一輩,但是年歲相仿,乃是楚攸的親孫女。顏肅之親自出城接了他舅,妥妥地往“戚里”安置了,一天跑他家八回,做足了乖外甥的樣子。

    姜氏對於侄女婿能過來,那是一萬個開心的,特別鄭重謝過了顏肅之。顏肅之不好意思地道:“夫人為我著想,我又怎麼能不為夫人著想呢?”

    就這麼一片和諧之中,冬至日到了!

    白興等人最後定的吉日正是在冬至,冬至日,天子要祭天的。這回是兩件並作一件做了。

    顏肅之須登大駕,先往郊外登壇。大長公主也給他面子,親自捧了玉璽再給他一回。由於前面已經演過三請三辭了,這一回顏肅之就痛快地接了玉璽。然後加冕,定國號為周,明年改元,是為開元元年——這個年號據說是丁號給起的,讓顏神佑無語了很久。【1】

    給他戴帽子的是趕過來的鬱陶,幫他收大印的是楚豐,念詔書的是蔣老廷尉。詔書卻是李彥的手筆。

    事畢,燎祭。

    還宮。

    至此,江山易主,虞家天下至少這南邊半拉歸了顏家的大周朝。

    百官因請尊奉皇太后、冊皇后等,顏肅之道:“不然。”先封原越國大長公主為越國夫人,食封萬戶。唐儀已經知道連顏孝之這樣的,也不過五千戶,回去跟大長公主說了,大長公主也不傻,先辭了。死活只要了五千戶。

    顏肅之便以大長公主的孫子,唐儀的次子過繼虞氏,改名虞泰,封安樂公。奉舊朝正朔,以為國賓。

    大長公主失聲而哭,蔣廷尉與鬱陶領頭稱讚他真是個厚道人。楚豐捋鬚,直到此時才能斷言,他妹子這算是熬出來了。

    顏神佑見自己的工作得到了肯定,也是開心的,口上還謙虛:“阿爹還是先看一看。別再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朝廷大政,我還是生手呢。”

    顏肅之就卷起袖子,盤腿坐下,展開了紙捲兒放到膝上,兩頭的捲軸一滑,滾成了長長一道白練。六郎也湊了過來,顏肅之一手一個,把一兒一女拉到兩邊坐下,一起來看計劃書。

    顏神佑的計劃很具體,當然,對於明白人來說,也特別的簡單。因為一檔一檔的,規劃得十分明白。

    以爵位為例,顏家人是另外一個系統的,比如顏孝之和顏肅之,那就是親王,這個沒話說的,他們的長子是世子。親王正一品。像顏希仁這樣的這一回頂了大用,立了大功的,可以封作郡王,從一品。其他的,皇子也是親王。親王非承嗣的兒子,那得看皇帝開心不開心了,郡王家以此類推。當然,肯定會有一個兜底選項。

    同時,比較狠的是,並不是無限制地養所有的同姓宗室。顏神佑對於養豬沒興趣。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不只是因為迷信的說法,還有一點激勵後人上進的意思。也不限制宗室們做官,只要他們有本事上前。

    楚氏等人的地位,包括姜氏、六郎的定位,都得顏肅之來辦。顏神佑得識這個趣,但是,如果不讓她很滿意,她保留動手的權利。至於命婦的分級,倒也依樣畫葫蘆,先依前朝。皇姑為大長公主,皇姐妹為長公主,皇女為公主。親王女是郡主,郡王女為縣主……

    外姓臣子,有攻城掠之功的,是一種;沒有開疆拓土之能的,是另一種。爵分五等,公侯伯子男。每一等註明了封賜的標準。

    此外又有外戚之封,功臣之家另說,非封臣之家,爵不過侯,食封不過五百。

    嗯,只有五百。因為現在大家手頭都比較緊,就算是親王,暫時也只有五千戶而已。可保證的是,舊族而無功的,就算給個同情分,按這個標準,也翻不也風浪來了。

    對於舊族的優待,幾乎沒有了,代之以對功臣、現任職官員的待遇。

    而官職上面,顏神佑一口氣設了七個宰相,其實排名第一的就是首相。與三師、三保、御史、太尉、大將軍等都是正一品。六部尚書從一品,而司空、司徒、司馬等職皆廢。九卿降而為正二品,六部侍郎為從二品……

    文武不相統屬,武職單列。設立獨立的軍事法庭,不歸文臣管轄。文由宰相,武由大將軍。大將軍只能由皇帝任命,顏神佑甚至單列出了一個“天子親軍”,隊伍的總頭子就是皇帝,誰都甭想插手。

    地方上,除開地方官之外,又有轉運使等,也是將地方主官的職事一分為三。誰鬧過割據誰知道,地方的軍政、民政、財政要是都集中到一個人手上,那不割據也是割據了。必須得分。

    同時,縮減了蔭職的權利。她認為暫時應該是舉薦、蔭進、科舉並行的,即使是科舉,也不能保證考上的都是正經人不是?一刀切還容易引起反彈。

    顏肅之看完了,一摸下巴:“蔣老廷尉怎麼辦?”

    顏神佑道:“還老讓人家當廷尉啊?”出於對顏肅之的尊重,她沒有列具體的某人任某職。

    顏肅之想了一想,反手一撈,摸到了筆,把蔣廷尉的名字寫到了丞相的後面。六郎眼尖,發現蔣廷尉的名字前面還有一大塊的空白,悄悄看了看顏肅之。

    顏肅之問道:“怎麼沒有尚書令呢?”

    顏神佑道:“已經有七個宰相了,還要尚書令做甚?若要議政,大伯是親王,也盡夠了。”

    顏肅之搖了搖頭,又添了一個尚書令,寫在宰相的下面,然後看了一眼顏神佑,寫上“丫頭”兩個字。顏神佑滿頭黑線:“別鬧!”

    顏肅之一瞪眼:“我怎麼鬧啦?你以為七個宰相就能拿定主意啦?就算現在一心,以後,嘿嘿。不趁著現在把你安排進去,以後你想都別想啦,真想在家裡帶孩子吶?”說完,一摸六郎的腦袋,“是吧?”

    六郎想了一想,認真地道:“自家人總比外姓人好說話,沒顧忌。”

    顏神佑還是心疼閨女居多,六郎想的就更多一點了。歷來之賢臣,有時候也是十分煩人的,很多時候,他們會用各種禮法將皇帝捆得死死的,力氣小點兒能被憋屈死。是得需要有這麼個有一爭之力的人,佔據著這樣的一個地方,幫皇帝、往大了說是皇室,掙點生存空間的。

    顏神佑一呶嘴:“那阿姊和五娘怎麼辦?”

    顏肅之道:“各憑本事了。大娘還好,五娘嫁得不對味兒,得叫她放明白些才好。”

    顏神佑道:“她已經察覺了。”

    顏肅之再細一看,笑了:“這下好了,憑空又多出不少官職來,倒能安排不少人了。開始嫌人少,後來人多了,又怕安置不了,現在都齊活了。”

    顏神佑道:“昂州交給誰?人放心了,我這些手下還能坐得住麼?”

    顏肅之道:“那就調姜家小五回來。不對,你那些人,你不帶著開府嗎?”

    顏神佑道:“我怕我一走,就前功盡棄了。”

    顏肅之卻說:“有大娘在呢。”別人家是兒子不夠侄子湊,再不夠就女婿湊。他們家是男孩不夠女孩兒湊,也虧得他能想得出來了。

    顏神佑這才不說話了。

    六郎看了看,問道:“張益州如今做了太府,解昂放到哪裡才好?留在益州怕會生事。”

    顏神佑笑道:“給他一郡,讓他做主官去。 ”

    顏肅之道:“很是。山小子不日往荊州去,可趁機往濟陽那裡取一地,發給解昂。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能耐。”

    顏神佑問道:“房寬呢?”

    顏肅之道:“你說呢?”

    顏神佑笑道:“我看新來的二嫂有點意思,興許能製得住這個舅舅呢?總不好將益州舊人都弄走吧?掏空了益州,再拿什麼人去填?現在益州那麼亂。如今一動不如一靜。”

    顏肅之道:“善。”

    顏神佑還是不放心,跟顏肅之道:“這些事,阿爹還是問一問葉先生他們,再做打算的好。”

    顏肅之道:“放心。”

    —————————————————————— ——————————

    也不知道顏肅之跟葉琛、李彥他們說了什麼,這些人並沒有反對。而山璞也被顏肅之調往了荊州,於是原在荊州的霍白部入益州,山璞領兵鎮荊州,也是貫徹了軍民分治的做法了。

    顏希仁接了岳父的職位做益州刺史,南宮醒調回昂州。顏肅之又調了原昂州府的王宜,並李彥之孫李紀,都扔給顏希仁做幫手去。李紀雖然比姐妹們少一點靈氣,卻是個持重的人。王宜是杜黎薦給顏神佑的人,以杜黎的腦筋,自然不會推薦一個草包過去。

    房寬亦被留在益州,算一算,真正動了的也就是親濟陽派(幾乎全滅),以及解昂等少數幾個人。解昂在外面看來也算是高升的,予他一郡做主官,做好了,前途無量。顏肅之身邊之人,皆是經世大儒,解昂還真不夠湊過去跟人家競爭的。

    顏肅之這裡調兵很忙,顏神佑也很忙。她之前欠了不少的功課,現在少不了一一揀起來。更兼顏肅之還抽走了王宜,她還要找人補這麼個缺。她的手下比較難找,因為是要能跟女官共事的,還得是正人君子,這就難上加難了。

    與此同時,還有些熟的,不熟的,都來撞木鐘。好在家裡寶寶的兩個乳母頗為懂事,久跟著顏家人混,曉得他們的風格,什麼為家里人求官的話都不說。甭看玄衣被顏神佑練得上陣時都成了啞巴,可私底下心裡比誰都明白——這家人不好糊弄,得手上有硬貨才行。話又說回來了,也沒見顏家人虧待過自己人呀。

    兩個乳母私下一嘀咕,又跟阿圓聊了一聊,倒是達成了一個共識:有這份舊情誼,何必不留到有自己兜不住的時候來使呢?

    比如阿圓,就想留這份情誼到後來,給他兒子謀個出路的時候用。不一定要讓顏神佑插手,哪怕請顏神佑看她的面子上給出個主意指點一二,那都頂用。何必非得在顏神佑正忙的時候去討嫌呢?她也不往姜氏那裡去討人情,就一心一意在這兒伺候著顏神佑吃喝。

    付出就有回報,阿圓能想到的事情,顏神佑更能想到了。百忙之中,還抽了個空兒,對阿圓道:“你家大郎那裡不要著急,我心裡有數的。”阿圓臉上笑開了花:“哎呀,我不急的,不急的,我們做奴婢的,主人家怎麼吩咐,我們便怎麼做就是了。”

    顏神佑微一笑,對她招招手。阿圓附耳過去,聽顏神佑說:“我看中了一件事兒,就適合他去做。只是這事兒我得跟阿娘說去。現在六郎的事兒還沒定呢,得六郎定下來了,他才能跟著定下來。”

    阿圓道:“嗐,小娘子別叫他擔大事兒,他擔不大起來。”

    顏神佑道:“他一直跟著六郎,沒什麼名聲不假,可也沒聽說有什麼不好。”六郎一直在三尊大神的眼皮子底下,王大郎真有不妥,早死不知道幾個死了。現在既然還活得好好的,也跟著六郎伺候筆墨,還跟著讀了一點書,可見是比較妥當的了。不過,顏神佑也要問一問六郎的意思就是了。

    顏神佑給王大郎相中的職位卻是太子家令,這個職位比較奇特,是太子的管家,但是呢,又不是由宦官擔任的。妙在因為管事又雜又碎,清流們都是掩鼻而過,沒人肯做。顏神佑覺得有這種想法的人都特別的傻缺,可是當時的風氣就是這個樣子。

    清流既不樂做,那以王大郎的出身去做這麼個職位,引起的非議就會少,事情也就順當了。不過因為六郎的位子還沒有定,顏神佑自然不好提前說這麼個話。只取笑阿圓:“往後我可不敢再支使你了,眼瞅要做老封君。”

    阿圓聽了,雙腿一軟:“小娘子說得什麼話來?我生就是姜家的奴婢,跟著夫人做了陪嫁。自打小娘子落草,我就伺候著您,不伺候您,還要往哪裡去?”

    顏神佑忙扶了她起來:“我是說真的,你要悶了,往家裡一去,也是開心的。跟我的人,怎麼能讓你不跟著享福呢。”

    阿圓偏不讓顏神佑再說這樣的話,一直說“不敢”,又念叨著什麼主僕之分一類。如此嘮叨,讓顏神佑回味了一次幼時被她洗腦的美妙經歷,真是不提也罷。

    至如戴、封二娘子,顏神佑也對她們道:“且靜待時機。”玄衣本就是顏家舊部曲,一齊升格,也是應有之義,只是不好在現在提就是了。

    安撫完了眾人,顏神佑果然回娘家跟姜氏咬了一回耳朵。姜氏也是意動:“我知道了,這事兒你不好明著插手的,我與你阿爹說去。不過,六郎……”

    顏神佑笑道:“咱們都別提,那是該阿爹做的事兒。”

    姜氏一指戳在了她的額角上:“你又弄鬼。不說這個了,阿萱的婚事迫在眉睫,兩處都急。八月末就要辦。六郎明年就十三了,阿蓉比他還大,我想明年把他們的事給辦了。”

    顏神佑道:“已經定了親了,六郎的事就不急。說句沒見識的話,明年辦事兒,可不夠風光。不如再等兩年,真要安大長公主之心,”

    姜氏道:“大長公主那裡,怎麼安置?”

    顏神佑道:“我想請奉她為越國夫人,原來的食封不變。一旦她故去了,以原地封其子為越國公,實封降作三千戶。這可已經不算少了。”

    姜氏道:“我就不問旁的了。”

    顏神佑道:“總不會虧了舅家的,阿爹心裡有數呢。只不過雍州那裡……”

    姜氏道:“我的娘家怎麼能比得過你阿婆的娘家呢?你不要胡思亂想,你阿爹那裡,我親自去說。”

    顏神佑心說,親娘,給跪,您這樣我就放心了。

    ————————————————————————————————

    顏肅之也沒忘了召集諸人將官制之事議上一議,最晃眼的丞相一下子出了七個,因為之前府佐就是這麼多,眾人也勉強同意通過了。餘下的就沒太多需要討論的了,顏神佑拿出來的,就是“經過歷史考驗”的成熟模式,可修改的地方委實不多。

    詭異的是,顏肅之突發奇想讓他閨女做尚書令這等事,居然沒有人反對。顏神佑都覺得特別奇怪,沒人反對就罷了,提都沒有人提,這是幾個意思?

    這個時候,誰反對誰是傻子了。什麼大義禮法,之前已經被破壞了個乾乾淨淨,此時此刻,君子們也不好意思跳出來說:事兒都辦完了,你出過力了,我們知道了,你回去吧。然後什麼表示都沒有。

    往更深了想,現在顏肅之也只拿了半拉天下,將來奪了天下,雍、涼、冀、青等地也不是沒有人材,到時候必有一爭。顏神佑的戰鬥力,大家都懂的。有她在,好歹能保證昂州係不會被擠占太多的份額。

    這些大叔老伯們的算盤,打得是相當的精的。

    顏肅之見沒什麼人反對,將文書一合,問起諸事準備得如何了。古工曹那裡是比較顯眼的工程,他的禿頭在黑紗帽都隱隱泛著興奮的光彩,報告說:“圜丘已成,正在築壇。冬至日必成。只是如今之宮室,縱不大動,好歹給起個名兒吧?”

    顏肅之一拍腦門兒,要不怎麼說是菜鳥呢?這事兒都忘了。問大家:“諸位有何見解?”

    唐儀的心早飛到嫁閨女上了,張口就來:“房子是你住,你定就是了。”

    顏肅之道:“還有城門呢… …”作州府的門,大家尊它一聲“大門”就行了,當皇宮的門,且得有得說道了。更有甚者,昂州城的幾個城門,也不能再東門南門的叫了,都得有個名兒才好。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連大門都跟著升格了。

    盧慎是深知顏肅之心意的人,已猜著他要與舊京舊朝作切割了,再一想,昂州城就是顏神佑規劃的,這事兒還得落在她身上,便建議顏神佑去想。顏神佑此時十分謙虛低調說自己年幼無知,還請她爹和老先生們決定。

    顏肅之道:“一事不煩二主。”

    顏神佑便小心地“擬”了幾個名字,都是信手拈來,完全沒有技術含量的。比如姜氏那個主屋,就叫未央宮,楚氏那裡,就是長樂宮,等等等等。這些名字與她拿出來的官制一樣,都是千錘百煉的,也沒啥好挑剔的,顏肅之大筆一揮:“就這樣了。”名字忒好聽,以後營建新京他還準備挪過來用呢。

    議事畢,唐儀就嘻皮笑臉請大家到時候一定去喝喜酒。大家想他的長女出嫁一回可是真不容易,都說要去。顏孝之目瞪口呆,他還沒開口呢!對唐儀的不著調又有了全新的認知。

    八月二十四,據白興說是個不錯的日子,顏、唐兩家的頭一回正經婚禮開始了。作為雙方的親友,顏肅之忙得不得了,連帶的全家都兩處送禮。顏肅之特別下令,讓顏神佑去唐儀家裡,給唐家撐場面。

    陪嫁寶石盆景還是顏神佑當年造的孽,這一回她也少不得奉上厚禮。蔡氏覺得她運氣不錯,頭胎便生了兒子,拿她給的添妝去給阿萱壓箱子。顏神佑就彷了當初給顏希真的賀禮,又拿鹽糖堆了小山送過來。

    又說阿萱:“我原是你阿姐,如今反成你妹子了。”

    兩家又依京中舊俗,擺了明晃晃的兵馬迎親送親,唐儀嫌自家那點人不夠威武霸氣,跟顏神佑借了兩百人。他本該立於庭上,肅容作最後叮囑的。結果看著外面一路火把扎過去,軍容整肅,猛地就想起自己當初跟顏肅之合夥,鬧了趙忠嫁女的事兒。

    【艾瑪!能有今天這奇景,不是我跟顏二一手造成的嗎?】

    然!後!他!就!笑!場!了!

    坑爹啊!

    好在他一直不大著調,大家也不特別驚訝。只是在這種場合,這種甩掉燙手山芋的喜悅感……

    還是姜伍比較厚道,給他圓了一回場:“唐大也不容易啊!看到女兒好事多磨,終成正果,開心也是應該的。”

    大家忙說,對對對,你說的對,唐大他閨女真不容易(有這麼個抽風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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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萱成婚,很好地緩解了,大長公主的情緒。而顏孝之緊趕慢趕,一個月裡打了個來回,得到了雍州方面明確的回復,也讓顏肅之緊繃的心放了下來。顏孝之此來,不但帶來了楚豐的答復,還順手把薑宗的丈夫給打包了過來。

    顏孝之往雍州去,其實是帶了個名單的,要把在雍州的部分人給拐過來。比如米丞相家部分代表,又比如能把楚源搞過來就好了!這兩個還都讓他帶來了,尤其是楚源,真是顏肅之朝思暮想的人啊!

    更讓顏肅之驚喜的是,不止這兩個人來了,楚豐也一搖三晃地來了。楚豐此來,也是親自過來給曾孫女定親的。論輩份,八郎比這女孩子長一輩,但是年歲相仿,乃是楚攸的親孫女。顏肅之親自出城接了他舅,妥妥地往“戚里”安置了,一天跑他家八回,做足了乖外甥的樣子。

    姜氏對於侄女婿能過來,那是一萬個開心的,特別鄭重謝過了顏肅之。顏肅之不好意思地道:“夫人為我著想,我又怎麼能不為夫人著想呢?”

    就這麼一片和諧之中,冬至日到了!

    白興等人最後定的吉日正是在冬至,冬至日,天子要祭天的。這回是兩件並作一件做了。

    顏肅之須登大駕,先往郊外登壇。大長公主也給他面子,親自捧了玉璽再給他一回。由於前面已經演過三請三辭了,這一回顏肅之就痛快地接了玉璽。然後加冕,定國號為周,明年改元,是為開元元年——這個年號據說是丁號給起的,讓顏神佑無語了很久。【1】

    給他戴帽子的是趕過來的鬱陶,幫他收大印的是楚豐,念詔書的是蔣老廷尉。詔書卻是李彥的手筆。

    事畢,燎祭。

    還宮。

    至此,江山易主,虞家天下至少這南邊半拉歸了顏家的大周朝。

    百官因請尊奉皇太后、冊皇后等,顏肅之道:“不然。”先封原越國大長公主為越國夫人,食封萬戶。唐儀已經知道連顏孝之這樣的,也不過五千戶,回去跟大長公主說了,大長公主也不傻,先辭了。死活只要了五千戶。

    顏肅之便以大長公主的孫子,唐儀的次子過繼虞氏,改名虞泰,封安樂公。奉舊朝正朔,以為國賓。

    大長公主失聲而哭,蔣廷尉與鬱陶領頭稱讚他真是個厚道人。楚豐捋鬚,直到此時才能斷言,他妹子這算是熬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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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前面順手把希仁的名字打錯了,感謝提醒的親=3=

    【1】其實“開元”是個很有意思的詞,有研究的同學會發現,它是唐明皇的年號,但是在唐高祖李淵的時代,法定的鑄幣叫“開元通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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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7 23:57:37 |只看該作者
第253章 第一次分紅

    話說,顏肅之個神經病正兒八經當了皇帝,實是世事難料。反正,連他親媽和岳母都沒想到。可這麼多正人君子都沒當成皇帝,偏叫他給當上了,真是時也命也。

    親身參與締造一個新的王朝,開創盛世,是幾乎所有胸懷大誌之人的夢想。君子,也不例外。

    霍亥、丁號乃至於盧慎等人猶可,李彥的激動卻是更甚——他經歷過一個效忠的王朝的覆滅。當時年輕啊,心眼比現在還實在,雖然知道那個王朝已經病入膏肓,還是覺得虞家人不厚道,死活不肯合作。這種執念一直綿延了幾十年,現在終於可以放下了。就特別想輔佐個明君開創盛世。

    想開創盛世,那就得有權、就得能夠參與決策、對大老闆產生了極大的影響,這是毋庸置疑的,否則就只是在空想。所以,連李彥都比較關注丞相的問題。尤其是首相!

    坑爹的是,顏肅之的嘴巴咬得比河蚌還要緊,死活不漏一個字。他不說,也沒人敢問。前思後想,覺得顏神佑可能會知道。但是這個丫頭也不是省油的燈,老人家不好意思問,小字輩不敢問。丞相的名字就一直到祭天,還是沒人知道。

    包括李彥在內,很多人都在懸心,十分想知道馬上要公佈的名單裡有誰。李彥還在操心:首相是誰啊?是不是我啊?

    有些事情,是神仙君子也不得不俗氣一回的。

    然而顏肅之最先公佈的卻是對前朝遺孤的優待,李彥登時忘了自己的事兒。哪怕他不做丞相,不主政,就此死去,似乎也能看到盛世再臨了呢。李彥口角含笑,微微地點著頭,一副欣慰的模樣。

    安置完了大長公主和虞泰——這娃太小,今天還在家裡被保姆看著呢,顏肅之又勢趁公佈了對濟陽王的處置措施,只要濟陽王老實投降,還能保他一命,安生養著。不然,後果自負。

    大長公主徹底放下心來了,心道,顏二果然是個好人,大郎(唐儀)稀里糊塗鬼混了一輩子,在這一件事情上明白,那也就夠了。

    於是大長公主先表示了贊成,直說:“你這麼厚道的人要不做皇帝,就沒人配做皇帝啦。”

    她老人家一開口認證,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其他人只有跟著一起吹捧顏肅之的份兒。這裡面有真心也有故意,也有心不在焉,等著自己的任命的。即便是顏孝之與顏淵之,自己不用擔心,還要想想兒子的前程。嫡長承嗣不用擔心,其他的兒子呢?顏孝之第三子希信、顏淵之次子希義,年紀都不大,沒趕上第一波建功立業。究竟是個什麼章程,心裡也還都懸著呢。

    他們再懸心,也得先尊奉了皇太后再說。

    顏肅之頒詔,奉楚氏為皇太后,然後才是冊姜氏為皇后,都有金冊金印,兩人原本穿的並不是翟衣。趁著顏肅之處理虞氏遺孤的時候被引到後面換了衣冠,這才出來接了印、冊。

    然後是封兄弟們為王,顏孝之為魯王,顏淵之為吳王。其次是封顏氏做了長公主,封地在靖安縣。二王都是五千戶,顏氏就只有兩千戶了。

    接下來卻不是封自家人,而是設了七個丞相,以李彥為首相。他名氣極大,倒也是應有之義。霍亥雖然有些不開心,但是他也有一個丞相的名額,好歹算順了一順氣。其餘五人分別是原來的廷尉蔣熙,以及丁號、姜戎、葉琛以及原來米老丞相的兒子米摯。大家都明白,最後這一個就是來充數的。

    丞相之下,就是尚書令,這個職位經過演變在前朝的時候就已經比較重要了,現在顏肅之更將它給了長女。

    盧慎因為年輕,且做不得丞相,年紀輕輕就被委任做了禮部尚書。吏部尚書卻是甘銘,戶部尚書方章,兵部尚書乃是姜師,刑部尚書交與鬱衡,工部尚書自然還是古禿頭。

    唐儀兜兜轉轉,又做回了虎賁,他倒是很喜歡這麼個差使,可以預見,這回他不會翹班了。

    太尉大將軍等各安其位,並不變動,其餘如唐證道等人,也沿襲了舊朝的職位。又有三師三保,各以丞相等人兼任。

    九卿的位置也在往裡面填,改廷尉為大理讓蔣巒做了主官,又讓顏孝之兼宗正,以李今掌太僕,楚源做衛尉,太府許給了原先的益州刺史張家,太常交給了白興,也算是升了他的職了。九卿皆正三品職。

    姜宗的丈夫米修被胡亂塞到了太常寺去做少卿。

    一番忙亂之後,顏肅之將要緊的位置都安排了人,其實的就慢慢來填了。也有舉薦的,也有招考的。唯一例外的是武職系統,這個是顏肅之一言堂,誰插嘴都不行的。他女婿依舊做驃騎將軍,李今做太僕,霍白就且升一級,做到了衛將軍。其餘將領各依功定級。

    ————————————————————————————————

    這個安排還是比較讓人滿意的,群臣再請冊太子。

    這就沒什麼好說的了,知情人都曉得,皇太子的印都鑄好了!於是六郎為太子,八郎封趙王,各開府。先封顏神佑為齊國公主,戶兩千。顏孝之次子顏希仁因定益州有功,封郡王,戶兩千。顏希真與四娘、五娘、六娘俱為郡主,戶一千。

    此議一出,便有霍亥等進言:“豈有長公主以縣名而公主以國名?是姑不如姪,非禮也。”通常情況下,公主都是縣公主,封以一縣之地。得資歷像越國大長公主那樣的,再熬一熬輩份,才好有這樣的封號。越國大長公主在她爹那個時代,封號也不是越國公主,而是湖陽公主。

    顏肅之道:“眾卿且住,我自知之。長兄早年分家,推財讓我,又護京城諸賢南下,加封三千戶。吾弟早年隨我,以部曲付我,加封兩千戶……”

    這話一出,聽的人就都明白了。

    顏肅之續道:“幼時阿姊佑我,今又寡居,益封五百戶。自南下起,我兒煮鹽以助軍資,令我無後顧之憂,昔年數破海賊,非我之力皆我兒之功,益封三千戶。凡戰無不勝,又下臨安諸郡,大破阮賊,功非他人能比,益封三千戶。再有他人功如我兒者,我亦不吝封賜。”

    一直以來,大家都知道顏神佑的存在感是非常強的,但是她具體做了什麼,還真沒有官方統計過。現在顏肅之一一道明,聽眾才恍然大悟,原來她做了這麼多!更有一等聰明人比蔣丞相,聽到“破海賊”一節,就猜出當年的真相來——怪不得當時覺得節奏這麼緊!如果是顏肅之一個人,跑到京城再跑回來再揍海賊再上報……他得累死!可分給兩個人做,那就說得通了。

    楚氏見顏肅之這般安排,也只能說這個兒子奸滑似鬼。初封時,按照禮法的規定,然後再按照功勞益封,就算侄女兒比伯父封戶還多,那也沒辦法再計較什麼的。真論起來,顏神佑對顏肅之的貢獻,確實比顏孝之要大那麼一點兒。

    楚豐見楚氏也在點頭,便也不多言了。八郎還小,以顏肅之這鬼精鬼精的心思,反正不會虧待了親兒子的。

    顏神佑這輩子數學學得還行,一算,她大伯才八千戶,四叔七千戶,她的封戶比她四叔的還多。雖然師出有名,畢竟不妥。急忙推辭,說自己雖然“有薄功”,但是不敢比四叔的還多。

    顏肅之微微一笑,減了一千戶,封他外孫了。還沒大名的山寶寶,興寧侯一千戶。興寧侯原是虞堃封顏神佑的,現在被顏肅之留給自己外孫了。

    顏肅之又說義寧(顏希真)也有功勞,也給她加封了五百戶。剩下的人可就沒有這等好事了。

    再次就是封功臣了,楚豐封為燕國公,戶兩千,又帶了雍州過來合併,再益封一千戶。山璞因為全族都跟著顏肅之混的,還是在顏肅之沒發蹟的時候就合作創業的,封為魏國公,封戶也是兩千,但是因為有累次的戰功,還有攻下舊京的功勞,也益封一千戶。

    盧慎因為也是跟著創業的,封為永和侯,戶一千。阿胡有軍功,戶一千,封保寧侯。

    更有姜戎,因為是親戚,同時幫了顏肅之不小的忙,顏肅之有意封他為國公。但是姜氏認為自己娘家這樣未免聖眷太濃,她三個哥哥都在中樞,幾個侄子也都是一方主官,再封國公,豈不是要比楚家更顯烈火烹油?這樣是大大的不妥,強行請命,顏肅之不得不將薑戎降而封侯,一千戶的昇平侯。

    姜氏這才鬆了一口氣,放鬆下來才覺得自己的背上都是一層的汗。

    顏家人因為投胎技術高,比不少功臣拿到的都多。但是像顏希信這樣沒有做過什麼實事兒,又不是承嗣子的,又沒有封,顏希仁雖有功勞,爵位也高,封戶還沒有楚豐的多。總的來說,還算公平。

    一個分配方案想要讓所有的人滿意,那是不可能的,能處在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水平線上,也就行了。

    李彥等又請赦死罪以下,再賜百姓酒食,賜長者布帛一類。

    ————————————————————————————————

    搞完這些,天都擦黑了。外面又放起了焰火來,火藥到現在還有不小的製造難度,但是造煙花卻要安全不少,為了準備這麼個慶典,煙花跟不要錢似的造了很多。因為現在財政比較吃緊,時間也比較緊,什麼冊後、冊封太子之類的大典都沒了,跟顏肅之的登基大典合併了。了不起過幾天補一個小儀式,什麼大赦天下之類的,也沒有單獨的,那就慶祝的時候熱鬧一點好了。

    顏神佑坐在顏淵位子的下面,她旁邊是顏希真,姐妹裡就她們倆在外面。顏靜媛以下三個,都在後面——現在該叫后宮了。顏希真小聲問:“五娘怎麼不過來?”

    顏神佑道:“我看她是怕四娘再犯昏。”

    顏希真道:“真是難為她了,怎麼偏生投到那一家裡去了?”

    顏神佑悄悄擰她一把:“噓,她不是投到咱們家裡來了麼?”

    顏希真舉杯,掩飾地抿了一小口:“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我怕過一陣兒就有不長眼的呆子提起那一房的事來了。五娘現在還沒孩子,真要落到老四家去,我也要氣死了。”

    顏神佑道:“老四也就一個兒子,盧慎不是糊塗人。”

    顏希真這才不問了。

    姐妹倆都有點惋惜。一是同情盧慎,這娃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得罪老天爺了,親媽早死,嫡母早年不慈,頭一個老婆想造反,後一個老婆是個傻貨。一是心疼顏靜嫻,這位有一對惹貨的爹媽,虧得早死了,可還給她剩下倆不省心的親姐姐,一個搞謀殺,一個就過不了好日子,一旦她的日子順心了,就要開始膈應人。嫁個丈夫,本來也是精挑細選的美少年,誰知道心思又不那麼純正。

    顏希真跟顏神佑碰了碰杯子,嘆道:“都是命啊!”放下酒杯,對顏神佑道,“昂州的事兒,我這些日子都要找你的。”

    顏神佑往東一指:“我就在那裡,還能跑了?”

    姐妹倆又笑了起來,雖然這兩個的婆家都人丁單薄,沒什麼能幫忙的人,可也沒有扯後腿的。顏希真道:“能有今天,我就知足啦。”

    顏神佑道:“姐夫就這麼留在昂州,會不會不開心?會不會跟你抱怨?看你做刺史,他——”

    顏希真道:“真要打起來,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能出力的都得出力,”又壓低了聲音道,“他敢抱怨來。至於昂州,你儘管放心,我既接了,就會辦好。我只是怕丞相們會有話說。”果然,做過官的女人,就不想放手了。

    顏神佑道:“他們且顧不上昂州呢,昂州太太平平的,多好。你看益州、雍州。”

    顏希真皺了皺眉毛:“益州還好說,總不會比荊州更難吧?雍州可怎麼好?幾十年了……”說便閉了口。

    顏神佑道:“過兩天咱們尋個日子慢慢說。”顏希真點一點頭,往對面一看,李今坐得稍往後一些,眉眼間好像也有些開心的樣子,正跟鬱衡說著什麼呢。鬱陶得封宋國公,與楚豐坐得近,鬱衡已經跑到李今那裡去了。李今封興義侯,因入舊京之功封千戶,以迎虞堃之忠義加封五百戶,又因娶了顏肅之他侄女兒,顏肅之再給他加了三百戶。

    鬱衡想把小女兒嫁給李今的兒子,鬱家和李家也是一起發家的,不過李今的祖父死得早,沒有鬱家興旺。但是顏家鬱家這些老朋友都照顧他家,李今娶了顏家的女兒,自己的兒子再娶鬱家的女兒也是很不錯的。況且聽顏希真說,她四嬸鬱氏家教也挺不錯,想來鬱衡的女兒也不差到哪裡去。

    兩人碰一碰杯,李今道:“我回去與娘子說一聲,別她再應下了。”

    鬱衡笑道:“這是應該的。”

    又結一門親事,兩人都安心不少,開始聽歌看舞。

    另一邊兒,唐儀也挺開心的,他雖然領了虎賁的差使,但是還沒交接,今天正好樂和樂和。他長女已嫁,次子有爵,心事去了兩樁,整個人都飄飄然了起來。要尋顏孝之喝酒,抬眼一看,顏孝之已經跟張太府湊一塊兒去了。

    張太府全家都到昂州來了,顏孝之就琢磨著早點給次子完婚,也好給益州那裡吃顆定心丸什麼的。張太府從一方土皇帝變成了九卿之一,還是個縮了水的太府,原本是有點苦逼兮兮的。但是新女婿今天就封了郡王,親家也對他挺熱情,他的心情又好了起來。一迭聲地答應了。

    顏孝之道:“那過兩天我就跟二郎說了啊。”

    張太府點頭道:“好好好。”

    唐儀蹲那兒聽了半天,就聽這兩個在討論婚禮要在哪裡舉行之類,忒麻煩。無趣地又跑去撩蔣巒了,蔣巒才三十來歲,就做到了九卿,也算是年少有為了。唐儀忽然想起新任東鄉侯讓他幫忙提親,這個東鄉侯原姓米,母親是顏希真的親媽柴氏。因為外公家死得差不多了,柴氏這裡也不好拿顏家的兒子給別人家承嗣,就便宜了柴氏的妹妹小柴氏的兒子了。

    東鄉侯得了爵,也照顧家中兄弟姐妹,兄弟們他幫不上大忙,還是讓親媽去求姨媽比較快。姐妹們這裡,要想嫁得稱心一點,還是要動用舊族關係的。正好,蔣巒老婆也死了,接前說一說,等他出了孝就結親,豈不美哉?

    左右一看,就托上唐儀了。

    唐儀本來就有點顛三倒四的,近來一忙,都忘到腦後去了。今天一閒,就想起來了。蹲到蔣巒身邊兒,拿胳膊肘搗了蔣巒兩下:“哎,小伙子,跟你說個事兒。”

    蔣巒:“……”

    蔣巒可是世家子裡的優等人,美貌博學又上進,就是命不好。與他相反,唐儀就是世家子裡的反而教材,裝逼都不會裝的那一款,除了臉好看,其他的就沒一樣能拿出手來的,可人家偏偏命好運氣好!

    大家是兩個次元的生物品種,蔣巒萬萬沒想到,唐儀會有主動找他閒聊的一天。倒是覺得如果有一天唐儀喝高了,冒犯了聖駕什麼的,有可能被他審上一審。豈料唐儀十分不見外,過來就跟他提親來了,還滿嘴跑馬:“頭婚由父母,再嫁由自身,哎喲臥槽,說錯了。我是說,日子還得你自己過是吧?蔣老……年紀也大了,你總不好讓他為你多操心吧?早點讓他抱曾孫,他也能放心,對吧?”

    蔣巒:“@-@!”他聽了半天才聽明白了,唐儀要給他做媒,說的是東鄉侯的妹子。

    蔣巒道:“我今天喝得有點高了,容我想一想,我還沒出孝呢。”

    唐儀也不是一定要說成這門親,他跟蔣巒說話,純是因為閒的:“沒事兒,你慢慢想。”他能給東鄉侯回話就得了。

    這一場歡宴,也不知道結成了多少親事,最後宴散時,蔣巒唏噓著起身,扶著蔣熙登車回家。站在車旁一回頭,只見各家新貴陸續離開,車馬相連,僕役們各舉燈火前引。不知怎麼的,他腦子裡就浮出一句“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台”來。

    遙想當年……

    蔣熙在車上坐穩了,見孫子還傻乎乎站在地下,咳嗽一聲,拍拍車窗:“五郎,你在看什麼?”

    蔣巒回神:“沒有什麼,有一件事兒,回去要稟告阿翁。”

    “上來說吧。”

    ————————————————————————————————

    顏肅之今天很興奮,宴散後,醉醺醺去未央宮了。進了才發現未央宮裡靜悄悄的,等他走近了,才有人發現他來了,忙去稟告姜氏。

    姜氏迎了出來,顏肅之雖然醉了,卻不曾醉糊塗,就著燈光一看:“夫人怎麼哭了?”得,他還沒改過口來。

    姜氏兩個眼圈兒紅紅的,確實是才哭過,她拍拍臉頰:“我開心的,不行麼?”口上說著,手上卻不停,給顏肅之換了身輕便的衣裳。禮服看著威風,穿著累人,能撐過半天的都是真的猛士。

    一面換衣服,姜氏還一面擔心閨女:“將她抬這麼高,日後可怎麼是好?眼下沒人說,日後可免不了有人拿禮法說事兒。”

    顏肅之一字一頓一道:“我就是要讓他們明白,拿舊禮來轄制君上的日子,結束了。”

    姜氏一怔,手裡拿著的腰帶掉到了地上,急忙說:“這話說出去,你就等著他們痛哭流涕地諫你吧。”

    顏肅之一哂,伸手攬過姜氏:“阿娘已經說過我啦,我有分寸的。我不欺他們,他們也甭想欺我!誰比誰傻呀?”

    姜氏聽他前半句還是嚴肅的口氣,後面越說越沒正形,被他氣笑了:“是你從來就沒傻過。”

    顏肅之仰著臉,像是在回憶: “也傻過,我娘給我討了個好媳婦兒,我白晾了她很久。”

    姜氏從頭紅到了腳,手上帕將顏肅之糊了個滿臉:“你快用些醒酒湯歇了罷,明天敢起晚了試試。”

    顏肅之咂咂嘴:“可不是傻了麼?最溫柔乖巧的時候沒遇上,活把媳婦兒磨成個母老虎……嗷!”

    阿方豎起耳朵聽了一陣兒,悄悄捂了嘴,卻聽到一陣輕笑聲,心說,我沒笑出來呀!四下一看,好麼,居然還有幾個膽大包天的侍女在偷笑。悄悄躡了過去,一人後腦勺給她來了一巴掌,壓低了聲音罵道:“都要作死了!還不快滾開了去!”

    裡面正在犯賤放賴的顏肅之此時不知道,他閨女正在連夜審稿,明天就要給他上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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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7 23:57:54 |只看該作者
第254章 第一天朝會

   顏神佑這一晚上也忙也閒,忙是指正事,閒是指不干正事之後,她就沒什麼別的事情可做了。自打山璞出手,寶寶的時差就給調了過來,今天事情多,顏神佑回來的時候,寶寶已經打著歡快的小呼嚕睡著了。小肚子那裡蓋在被子下還顯得圓鼓鼓的,隨著呼吸一起一伏的。

    顏神佑:……

    她現在還住在原來的州府、相府,現在的宮裡。虧得原本建城的時候就建得比較大,才不至於出現“左看右看,皇宮就是比張財主家的大院多塊匾”的窘況。

    一見她回來,滿宮上下都給她道喜。不消說,她拿了大塊蛋糕的事兒都大家都知道了。顏神佑心裡也高興,與大家圍著熏籠一起喫茶果。外面宴上雖然不至於吃的生冷,也是要飲酒應酬,不如這樣吃得盡興。昂州並不冷,但是因為有點潮濕,這裡還有寶寶,便早早燒了幾個炭盆。

    一杯熱茶下肚,整個人都舒坦了起來。阿圓是顏神佑的乳母,情份自然非同一般,侍女們也是久伴左右的,今天有了大喜事,大家都比較放鬆,跟顏神佑聊天兒兼互相取笑。被取笑最多的是阿琴,因為山璞去了荊州之後就召了林煥來問,得知林煥並不反對之後,順手就幫他把這事兒給定了下來。

    阿琴坐在那裡滿臉通紅,也不知道是熱氣熏的,還是羞的。

    直到此時,顏神佑才有了一點真實的感覺,抱著杯熱茶,放心地走神了。還是阿圓最關心她,看她發怔,作了個手勢,又給她換了杯熱茶。顏神佑露出一個笑來:“沒事兒,我走神呢。”

    阿圓問道:“想事兒呢?”

    顏神佑道:“沒有,就是覺得,做夢一樣。”

    阿圓聽她這樣說就笑了: “瞧這話兒說的,還有比小娘子更明白人麼?小娘子這是歡喜的發懵了,過一時就好啦。”

    顏神佑搖搖頭:“可能吧,好些年前我就知道這天下要亂,只是沒想到能有今天。”從她不到十歲開始,就覺得這天下鐵定得出毛病,沒想到不到二十年的功夫,她爹就成皇帝了。雖然還沒有一統天下吧,不過看起來像也不是特別困難的樣子。最初的最初,無論是顏神佑還是顏肅之等人,看出天下亂來,想過割據自保,還真沒想過有今天呢。

    阿圓道:“那這就是天意了,想那麼多做甚?老天要誰興,誰個就興。我一小的時候,伺候著夫人……哎,是娘子,讀書,就聽那個老先生說,敬天愛民,做到了,就得了。”

    阿圓近來越發的嘮叨了,越說越神秘兮兮的,還小聲跟顏神佑說:“什麼皇帝、公主的,老天選了你,也是讓你幹活的。好比夫……娘子派了我來奶小娘子,我做得好了,自然跟著小娘子沾光。若是做得不好,被攆了去,哪裡會有今天?是也不是?”

    又說:“女官兒這事兒,以前也沒聽過,不過如今小娘子是大周公主了,有父母兄弟撐著腰呢,甭管做什麼,只要做好了,旁人便奈何您不得了。”

    原來她是懷疑顏神佑因為真個要立朝議事,與舊禮不符,心生惶恐。

    顏神佑聽了啞然,等她念了許久,才說:“您說的是。”她心裡猛然躥出一件事來:上層思想撬開了,至少她現在處在了這麼一個位置上,那麼,下面該發展生產了吧?

    連年的征戰,很多的事情都忙不過來,先是人手少,後是事情多。現在一切都告一段落了,對面兩家還在死掐,陸弧對上阮梅,一時半會兒壞不了事,現在是在僵持階段,正方便了南方埋頭搞點生產建設什麼的。

    這麼一想,她就匆匆起身,翻起先前做的計劃來了——推廣先進的農業技術和生產工具什麼的。尤其是一些農具。秋收已過,正在冬天,除了水利工程之外,也沒什麼大事了,正好閒下來搞點農具,明春就能推廣了。

    顏神佑的計劃書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好多紙捲兒捲起來放在匣子裡,每個紙捲兒都用絲帶紮起來,還打了些奇怪的結。她小時候姜氏教過許多女孩子“應該”會的東西,其中就包括打各種結。現在拿來捆計劃書,每份計劃書用不同的結,她自己心裡都有數。

    今天抽出來的就是推廣農具什麼的。最早昂州用曲轅犁和筒的時候,得是十年前了,這些年昂州、廣州用得算是比較多的了,提高收成有著不錯的效果。但是荊州、益州、揚州就不好說了。雖然荊、揚歸附得早,也都是顏家派過去的老班底在管事,但是因為局勢緊,當地必然還有些留守的勢力,揚州又臨近前線,□□尚且來不及,哪有功夫再管其他?

    現在卻是有功夫來管,也不得不再管了。無論北方局勢如何,南方想要混下去,發展生產都是必須的。

    顏神佑又檢查了一遍,發現了一些有漏洞的地方。這份計劃書是以前寫的,難免有些經驗不足,隨著她經驗的豐富,就看出以前從書本上生搬硬套的毛病來了,需要根據經驗來補足。

    想了想,顏神佑還是拿了份空白的本子,重新寫了起來。

    ————————————————————————————————

    第二天,正式大朝,顏神佑頗覺得新鮮。

    怎麼說呢,新建昂州城的時候,顏肅之還是個刺史身上還掛著個侯爵,住的地方自然是按照他的品級建的。現在當成了皇宮來住,地方還是那個地方。御座一擺,身後倆打儀仗扇的一站,香爐也換成大個兒的了,御案也比之前的胖了一圈。弄得之前的大廳顏神佑都有點不大認識了。

    要說這地方她是天天都來的,說話議事也很隨便。但是被這麼一收拾,擺了好些個奇形怪狀的東西,弄得她也有點緊張了。跟以前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了的說。

    這一天是大朝會,能來的都來了,連要回舊京坐鎮、去揚州主事的顏淵之都來了,好歹開個大會再走。

    畢竟是戰時,即便是這樣作秀成份應該很大的第一次大朝會,還是說了不少干貨。比如,鬱陶回舊京、顏淵之回揚州這樣的任務,都是在這時候頒布的。顏孝之本來應該回臨安的,不過因為次子跟張家的婚事,還要在這裡多留一會兒,等操辦完了,再去臨安。

    於上表賀顏肅之登基這外,七個丞相每人上了一本。比如李彥,就請求開始重建檔案,尤其是搞個人口土地的普查什麼的,因為舊京的檔案資料被常恢燒了一大半,還有舊京的舊檔案,也應該妥善處理之後運到昂州來。比如蔣熙,認為應該重組一下崇文館這樣的地方。霍亥認為應該先建太學和國子監。葉琛上表,請建七廟,追諡祖家先祖。

    連米摯都上書,請求把舊族重新錄一錄名什麼的,免得以後混亂了。丁號則希望從現在開始,招一些博學的老人家,因為很多舊書都燒了,哪怕後來再搜羅,也不一定能搜羅齊了,搞不好還會有人混水摸魚弄獻假書之類的。丁號即便博學,也不可能真的將天下的書都讀盡了,多些有經驗的老人來分辨真偽是很重要的。

    七個宰相裡,倒有五個半開始考慮“文治”了。

    顏神佑左看右看,也上了一本。就是關於新式農具的推廣,以及一些比較好的耕種方法的應用問題。

    大家都是坐著的,顏神佑不跟丞相下手坐著,就坐到她四叔位置的下面去了,前面就只有她大伯和她四叔倆人,位置比一般的丞相還要高那麼一點。她一起身,對面往下一點的米摯臉色就不大對了。

    米摯作為米老丞相現在存活的兒子裡最大的那一隻,已經六十開外了。米丞相的幾個兒孫都有點呆,性情也有那麼一點弱軟。做丞相之前米摯雙手都有那麼一點抖,他做了丞相,雖然是七分之一,但是楚豐這位老哥居然還是太尉,他本能地覺得不大對。為此,他專門跑到楚豐府上去請教。

    楚豐倒是看得挺開,對米摯也挺照顧,就給了個八字真言:“多聽少說,不動如山。”

    米摯倒也明白,自己就是個面子工程,一直就悶著不說話。上表也是走走形式,不涉及什麼實質內容,跟他當丞相的時候什麼都得操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所以之前對南方這個政權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他都忍了,可等到看到顏神佑這女人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大周朝的朝堂之上,正經坐他對面兒,位置比他還高的時候,米老頭兒一口氣就噎心口上提不起來了!

    知道是一回事兒,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來兒。整個大朝,後半截他就在那兒運氣了。腦子飛快地轉著,一個勁兒地重複:【這怎麼可以?這怎麼可以?】重複得太投入了,以至於忽略了另一項任命——顏希真授昂州刺史。

    有顏神佑的例子在,顏希真又是顏肅之的親侄女兒,大家也就裝死了。必須說,這兩個女人的姓氏血緣,幫了她們的大忙——人家姓顏。同理,還有顏靜嫻。所以乍一聽到的時候,米摯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刺激。再說了,虞堃死前不是也封了顏家兩姐妹了麼?但是,那兩個明顯是有點權宜的色彩的,這個是要做成常便嗎?

    老實人米摯不淡定了!

    從來沒見過這種搞法的哇!

    如果是在蠻族看到這種情況,他也就不說什麼了,可這不是啊!怎麼能在正常的朝廷裡出現這麼多女人呢?史上也不是沒有皇后、太后攝政,也不是沒有公主對朝廷有影響力的,但是哪個這麼跳到前台,還組團跳出來的呢?

    米摯魂不守舍,總覺得要想點辦法才行。可他又膽小,讓他直接跳出來趕顏神佑這些女人走,他還真做不出來。米摯就這麼想啊想,一直想到下班。

    ————————————————————————————————

    話說米摯在這邊絞盡腦汁要想個兩不得罪又能把“危機”給化解的辦法,那邊顏肅之又在下求賢令,不僅僅是面對大周境內的,還針對不肯仕“偽朝”的正直之士。只要你有水平,來吧,歡迎你!他還缺好多秘書呢。

    現在給他擬詔書的任務都是宰相尚書這些人兼任的,是得招個秘書班了。此外又有國子監一類的地方,也確實得搭起架子來了。願意幹的人確實不少,能不能稱職,那就另說了,有得耗了。

    顏神佑的建議得到了批准和讚同,主要還是因為之前的試用期效果很好,沒道理有好東西不用。顏肅之又不傻!這會也不存在什麼剩餘勞動力的問題,非得壓著不用這省力又高產的辦法。到處都打仗,人手嚴重不足,人力物力能省一點是一點。

    顏肅之對閨女的提議相當滿意,還抽空給了唐儀一個得意的眼神兒。搞得唐儀大大地不快!當場送了顏肅之一個大白眼,顏肅之差點笑場。

    眾臣:……

    霍亥:得再搞個御史來了!居然忘了這一茬儿!

    是的,御史分很多種,其中一種就是專管開會紀律的。開會的時候穿衣戴冠不標準,參!交頭接耳,參!打瞌睡,參!說錯話,參!擾亂秩序,參!

    霍亥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提醒新御史,遇到翻白眼的,也要參一參!

    顏肅之收穫病友白眼一枚,心下大快,宣布散會,留下丞相等人開個小會。

    與會人員並不太多,也就是丞相尚書九卿這樣級別的人,也就是在正三品以上的。顏神佑給顏肅之的官制原本挺周全的,但是顏肅之硬又將她給塞了進去,尚書令變作從一品後,尚書們被顏肅之調到了正二品的位置上,九卿成了正三品,下面許多官職都有微調。

    顏神佑對此頗為心虛,因為她是夾塞進去的,她爹為了不讓更多人超過她,把許多人的級別都活活給壓了下去。

    不過在這個時候,沒有人計較這樣的“小事”,都在準備著討論其他的事情呢。比如說,顏家的七廟。

    這是一個讓顏肅之尷尬得想死的議題!

    不是因為他討厭親爹顏啟,也不是因為他不大喜歡親祖母顏老娘,而是……尼瑪顏家根本上數不了那麼多代!顏家祖宗八代沒一個識字的,親戚四鄰沒一個有錢的,頭一個識點字的就是顏啟自己,所以,自家既不會有什麼記錄,也不可能有錢請個書生給他們家修個家譜!本來呢,官方的戶籍冊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是檔案也有保存年限的,更何況是戰亂時期?顏啟找的時候都已經不知道燒成啥樣了,壓根兒沒找著。

    你可以遠隔著八百代找個名人當祖宗,但是吧,這些比較近的親屬,造假還是比較下不去手的。人總得有點節操吧,祖宗太遠了,由你編,太近的,你好意思編得太假嗎?萬一被人家真正的後代找上門來,你要怎麼收場啊?

    天子七廟,是必須得建的,始祖四親與二祧。始祖你可以拉著不知道幾千年前的傳說中的人物認來當祖,可是上數四親二祧,顏肅之能知道他爺爺叫什麼已經是極限了!而且名字都不好聽,想想看吧,顏啟本名顏二狗……

    顏肅之就拿眼睛去看他哥,覺得這貨比較注重這些,可能會知道。這一看,他樂了,顏孝之的尷尬只比他多不比他少,顏淵之也如坐針氈——原來他們也不知道!

    建議是葉琛提的,作為丞相,他不提就是失職,可提了還真不大好討論啊。葉琛此時便深恨唐儀跑去檢查皇宮守衛,沒跟過來開會。只好朝斜對面的顏神佑打個暗號。

    顏神佑自己也呆住了,身為顏家閨女,她是真的不知道顏啟往上的人都叫啥。顏肅之坐得高高的,跟班主任似的,底下同學們的小動作他看得一清二楚。主動開口道:“這個……我回去查一查,先議諡號吧。”從始祖開始,一一的討論了起來。顏肅之捏著個鼻子,聽他們給顏啟加諡號。

    這年頭諡號也挺簡單的,就那麼三五個字了賬。很快,討論完了顏啟的,很快將其他幾個人也都填了上去,七廟都是有差不多的格式的,往裡面一填就得了。顏肅之不想再管了,就說:“宗正主持修玉牒吧。”

    昨天才新鮮出爐的宗正顏孝之:“……”MD!

    不得已,顏孝之開始打腹稿:要不,就是祖父諱某,曾祖父諱某?說不記得名字了也比叫什麼顏麻子顏大頭強啊!

    那一廂,另一個讓人頭疼的棘手問題又被李彥給擺了出來——宦官!

    宦官這種生物的存在,就是為了皇帝家后宮而存在的。說得再明白一點,是為了皇帝圈養女人而存在的。原本是個不人道的事兒,正人君子也蠻鄙視宦官的。可就是沒人能廢了這個制度,皇帝后宮那裡,還是得人伺候的。

    大周朝的製度一切都是草創,把朝廷的架子搭起來就不錯了,宦官什麼的,還真沒開始搞。但是不說又不行,李彥只得捏著鼻子又問了一句:“舊廷宦官數目似有不足,不知當如何決斷?”

    顏肅之也頗為躊躇,他對於用宦官也沒那麼大的興趣,但是皇帝后宮不用宦官,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同樣的,先前他們拿宦官的事兒做文章,坑過別人,現在自己要再做同樣的事情,他也渾身不自中。中二歸中二,他現在好多了,底線也高了不少。

    想著,他就對顏神佑使了個眼色。

    顏神佑是一點也不喜歡人造宦官這種事兒的,以前有的,那就罷了,以後卻是萬萬不能由她家來開這麼個頭的。

    顏神佑故作驚訝道:“這事兒好幾年前不是就有了定論了麼?哪怕現在人口多,也不合做這等事。”

    米摯嘴唇動了一動,又停住了,總覺得哪裡不對。實在忍不住了,抬眼看了看楚豐。楚豐半合著眼睛,一言不發,配上他那個長相,簡直就像廟裡拜的神仙像一樣。

    米摯:……

    蔣熙老早就知道這丫頭不太好惹,索性什麼都不說。倒是霍亥,勉強開口道:“這是要不徵宦者?這樣不大好罷?從來都是有的。”

    這些人也是蠻奇怪的,有宦官的時候,他們恨不得宦官消失,覺得看著都污了眼睛。可一旦不要宦官了,他們心裡又不塌實了起來。連顏孝之都說:“這如何使得?豈不是沒人伺候了?”

    顏神佑奇道:“家裡還是那麼多人,怎麼就沒人伺候了呢?”

    顏孝之:……反正就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啊啊啊啊啊啊

    於是就出現了這麼個奇怪的現象,說不搞的人,有理有據,說要搞的人,拿不出硬道理來又不肯讓步。

    顏肅之自己是無所謂的,就看著大家爭。唐儀他大伯唐證道有點看不下去了,出言相幫,對顏神佑道:“非如此,不足以顯帝王威儀。”

    顏神佑道:“光擺譜儿有什麼用?行此不仁之事,焉能不壞氣運?我家以前也沒用過半個宦官,阿爹照樣登基,他們使了宦官的,都死得不能再死了。”

    唐證道:……

    楚豐睜開一隻眼,看了看唐證道:叫你出頭!知道厲害了吧?

    唐證道灰溜溜地退了回去,深覺女人上朝就是麻煩!

    可是霍亥還是說:“此一時彼一時,那個……”

    顏肅之卻有點迷信了起來:“儀仗有侍人,守衛有虎賁,確也有些多餘。”

    霍亥:……

    顏肅之曉得這老頭兒頑固不好對付,對顏神佑使了一個眼色,那意思,你看著辦吧。你能吵贏了就聽你的。

    顏神佑被親爹坑了一把,只得親自下場。問霍亥道:“謊言重複一千遍也會變成真理,是嗎?”

    霍亥跳了起來:“對便是對,錯便是錯!怎麼能混而一談?我輩之責,正在於澄清正道!”老頭兒還真是挺較真兒的。唐證道耳朵一跳,差點要答一聲“到”,因為這個名字,從小到大給他惹了不少笑話。

    顏神佑道:“您為什麼這麼激動呢?譬如宦官這件事情,難道閹割無辜是對的?還是將犯法受刑之小人置於君側是對的?還真是錯事做得太久了就以為是對的了嗎?錯事都能認作是禮,說幾句話又有什麼?”

    霍亥:……

    敗退。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也沒人再提什麼充實后宮的事情了。只要皇帝有兒子,腦筋正常的大臣都不會催著他去好色。

    繼續下一個議題……

    這個時候,米摯居然突然問顏肅之:“太子已長成,不知陛下有何安排?”對的,米摯想了這半天,就想到這麼一個辦法來了。沒道理閨女管著事兒,讓兒子退後一步啊!六郎今年十三歲了,三師三保都是朝臣兼任,上午要開會、下午要辦公的,讓六郎自學嗎?不如帶到朝廷上來熏染熏染。

    別說,這還真是個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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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8 00:00:33 |只看該作者
第255章 彪悍的公主

    蔣熙與楚豐都分了一隻眼睛給顏神佑,看她的反應。顏神佑倒是無所謂,總不能把她弟當豬養吧?沒道理她累得像條狗,她弟還窩後邊兒玩耍吧?

    顏肅之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我今分-身乏術,太后鍾愛太子,且令承歡膝下。”然後又說丞相說的也對,太子的功課是不能耽擱的,那就給三師三保排個班吧,大家輪流上班,保證太子能有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

    米摯張大了嘴巴。親,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親!

    楚豐扶額,心說,米摯這小子太傻。哪怕你說的是對的,這麼大的事兒,你好沒個準備就這麼提麼?好歹跟大家串通一下吧?我那外甥精得跟個鬼一樣,你這傻不愣登的就跳出來,都不算他加盤菜的。你跟他很熟麼?不熟你好意思頭一天就跳出來說這麼敏-感的話題麼?沒看六郎的老師們都還沒說話麼?他們跟六郎不比你親麼?當心我外甥犯神經病啊!

    太尉大人對他這個外甥還真是知之甚深,顏肅之的腦子裡已經轉了八百個圈兒了,每一個都不那麼讓他開心!比如“抬我兒子來打擊我閨女”,比如“想要插手我家的家務事”,又比如“這麼早就開始站隊了嗎?”,再比如“是不是對我閨女有意見?”

    顏肅之會這麼想,倒也不是因為他多疑,實在是覺得米摯的建議十分可疑!

    他自認對兒女是一碗水端平的,還是十分公道且為兒女著想的。八郎還小需要讀書,暫且不提。閨女從小就跟正常人不一樣,小時候環境還不好,所以早慧一點,早早地參與到了造反的大業中來,他就給閨女成長的空間。六郎是他嫡長子,繼承人,他想不重視都難!

    可六郎現在畢竟才十三歲,哦,十三歲生日還沒過呢,要不要這麼捉急?!顏肅之在十三歲的時候還在學校裡跟課本死磕呢!他以前是經常帶著六郎,讓他旁聽一些正事,也會教導他、暗示女兒教導、放老媽身邊熏陶,可這個年紀的人,正是學習知識、塑造三觀的時候!學習是不好耽誤的!尤其馬上打天下不能馬上治天下,到了六郎主政的時候,文治會更加重要。

    過早地接觸一些政務上的陰謀,對孩子的身心成長不利。顏肅之當然不會不給兒子鍛煉的機會,但是,整個過程得在他的掌控之內才行。女兒那個是特殊情況,打小環境就不對,顏肅之常常引以為恨,十分自責。

    顏肅之不大痛快了,不痛快也不能在掛牌營業的第二天就開除個職業經理人,他只能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個太極。搞得米摯傻眼了,他確實是不如他父親的,只想到顏神佑可能會反對,沒想到反對的人是顏肅之。

    顏神佑卻又趁機建言:“東宮既立,請擇伴讀以豐其羽翼。”

    米摯……md!

    顏肅之眼睛裡透出笑意來:“好呀!”

    李彥咳嗽了一聲,翻翻眼皮看著顏肅之:老闆,注意形像啊!注意你的用詞啊。

    顏肅之對他一擠眼睛:知道啦。

    李彥:……臥槽!李老頭兒差點沒被顏肅之這一擠眼睛給嗆死!

    顏神佑的建議一提出,就受到了廣泛的關注。不出意外的,阿茵等人必然入選,八郎也得跟著一塊兒讀書。顏肅之咳嗽一聲:“先叫六郎陪陪娘娘,過幾日與他擇同窗。”說完,丟給女兒一個滿意的眼神:幹得漂亮!

    顏神佑挑挑眉,顏肅之笑了。

    楚豐見狀,便請顏肅之給六郎把東宮的人員給配上一配,光有師傅還是不行的,至少生活起居方面,太子總不好跟土地主家少爺搞一個水準吧?顏肅之一摸下巴,嚴肅地道:“阿舅說的是。”

    一聲“阿舅”喚得楚豐通體舒泰。他原本也是小有不樂的,比如他還是想當個丞相什麼的。雖然太尉的級別不比丞相低,但是約定俗成,那還是不大如丞相的。尤其顏肅之父女又握緊了兵權不放,太尉的實權就更少了。顏肅之這麼正式的場合不稱官職而叫他舅,雖然有可能是又犯二了,但是這麼親密呢,也多少減低了楚豐的不滿。

    霍亥看一眼顏肅之,心中湧起和李彥一樣的無力感:老闆,形象呢?開會的時候你該稱呼他太尉的啊!

    顏肅之才不管這個呢,事到如今,他家親戚,他也就是對親媽改了個稱呼。以前跟別人說“家母”,現在稱呼“娘娘”,楚氏面前,他還是叫“阿娘”。滿宮裡,也只有在比較正式的場合用陛下、殿下之類的敬稱,其他時候稱呼一如普通人家。即使是奴婢,尋常也只稱呼“娘娘”、“娘子”一類。

    顏肅之覺得,這樣才舒服,硬改口什麼的,完全沒必要!哪朝哪代的,也不至於跟這幾個稱呼死磕,搞得一家人不像一家人,倒似上司下屬一樣,沒一絲人味兒。

    顏神佑的手指在袖子裡勾了勾,心說,成了!至少太子家令的職位,就要落進王大郎的口袋裡了。她得儘早給阿圓安排個身份,這個倒也好辦,阿圓本就是姜氏的陪嫁,後來又陪嫁給了她,舊京的檔案都燒了,昂州的新建,跟顏希真、顏靜嫻打一聲招呼,方章也是熟人,今天就能改過來。

    這些都討論得差不多了,顏孝之就開始打報告:“二郎早與張氏訂親,請完婚。”

    坑爹喲!這就是全家升格成皇家人的一個負面效果了——兒子的婚事親爹做不了主,得跟boss打申請。二郎封郡王,他的妻子就是王妃,王妃是在編制的國家公務員,得皇帝給發上崗証。這事兒二郎的親爹顏孝之說了不算,得顏肅之說了算。

    這門親事本來就是為了將益州搞到手,由顏肅之批准了的,這時節只是執行而已。更兼益州此時還有些敵對勢力在搞事,更需要安定人心,顏肅之一擺手:“準了。”指定讓蔣巒去草詔。

    顏淵之思之再三,還是沒有給自己的兩個兒子打結婚申請。他原本是相中姜家女孩兒的,後來又看李三娘不錯,但是呢,這兩家女孩子都有那麼一點點問題——好像跳到前台的時間比較多啊,他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

    正思忖間,顏肅之又命蔣巒草詔,要將八郎和楚豐曾孫女兒的婚事先給定下來,也就是正經下個訂婚的詔書,準備定親禮。等啥時孩子長大了,啥時再辦喜事兒。

    楚豐也出列為謝,一顆心也放回了腔子裡。

    ————————————————————————————————

    前朝你來我往,后宮也沒閒著。姜氏是有些發愁的,她比較猶豫的是,要不要給顏肅之找幾個嬪御呢?顏神佑是她養大的閨女,雖然思想特別奇葩,腦洞開得像黑洞,但是有一點姜氏是很肯定的:閨女向著她,並且作為一個讀聖賢書長大、三觀挺正常的人,顏神佑是不喜歡好色之徒的,正人君子沒一個喜歡好色之徒。

    所以,顏神佑主持官制,抹去了宦官的存在,又不給后宮定級,姜氏就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了。這個未免有些與眾不同了一點,姜氏也有點為難。她自己的年紀也大了,也是該給顏肅之找個人侍奉一下了。不然顏肅之這個樣子,好像也有那麼一點寒磣。姜氏外孫都有了,自己再去拼命生孩子,好像也不現實。

    但是女兒好像又是一片好心,姜氏就拿不定主意了,決定跟顏神佑商議商議再作決定。

    那一邊,楚氏也在忙。顏肅之說得沒錯,他將兒子丟給老娘去教育了。到了他這個年紀,就越發覺得少年時對楚氏的做法是有了一些偏見的。至少,楚氏在家庭教育的理念上是對的,比如,一家人只有團結一點,不計較個人得失一點,才能大家都好!當然,顏肅之對於楚氏當時把他當傻貨,不跟他說明白道理也是有一點怨念的,雖然在楚氏這樣的智商面前,他是挺逗比的,但是……親娘,好歹說一聲啊!

    即便如此,顏肅之還是把兒子送給楚氏去拾掇,同時小心翼翼地跟楚氏說:“阿娘,您跟他說得明白一點,講點道理。”

    楚氏瞥了他一眼,微微笑:“我以前不講理?”

    顏肅之一個哆嗦,乾笑道:“哪,哪兒能呢?”

    楚氏冷冷看他一眼,顏肅之馬上乖乖坐好。楚氏微一哂,道:“我也得有那個功夫跟你說那麼多,打小你就不愛吃雞,讀書多了,叫你用些人參燉雞補補,說了多少回,你聽?後來還不是你不知道被哪路神仙摸了頭,才肯吃些……”

    顏肅之被她一說,越說越縮,最後縮成一個球,嚅嚅地道:“反正六郎交給阿娘了。”然後就灰溜溜地跑掉了!

    楚氏對兒子的不靠譜早有認知,此時見了也不惱,只命人喚了六郎來。先不跟他講大道理,只問他課業等事,徐徐浸潤,與他說些家和萬事興的道理。六郎放心了很多,末了卻對楚氏道:“阿娘近來總是憂心的。”

    楚氏正色道:“她是對的,人不能總想著將天下的好處都佔了。縱是帝王,也不可恣意妄為,前朝正是前車之鑑。”再與他講君臣之禮,講個君敬臣忠。

    六郎心道,阿姐常說,人是互相敬出來的,若是有那一等不識好歹的偽君子,倒也不必相讓。想著,便問楚氏對也不對。楚氏笑道:“你常與你阿姐多說說話兒,那丫頭往年嘴巴刻薄的時候你還不記事呢——雖有些刻薄卻是說的實話。也只有自家人肯向你說這些個話。為君者不可剛愎自用,更不可優柔寡斷。”

    說著,起身去櫃子那裡親自拿了鑰匙開櫃子,六郎忙去扶她。楚氏找了一陣兒,才找到顏神佑當初為顏肅之辯解兼坑人的那個奏章:“這個拿去,好好看一看。道理誰都明白,可真要分辨誰好誰不好,也要看悟性,你悟性也不差了,自己琢磨。”

    六郎捧著那些個嘴炮文章,回去苦讀ing……

    讀到一半兒,王大郎就跑了過來:“殿下,朝上議完了事兒,小娘子命人傳了些消息來。”他如今這稱呼也有那麼一點混亂,太子自然是貴重的,再叫小郎君似乎有那麼一點不妥,只好稱個殿下。對於顏神佑,還是用原本的稱呼了。反正……現在宮廷用語還沒有規範。不過照王大郎的估計,大家各有各的叫法,叫一陣兒,也就統一了——誰的稱呼最合大家心意,自然說的就多了。

    六郎道:“慢慢說。”

    王大郎就一一的說了,顏神佑也是散會後跟顏肅之提了那麼一句。顏肅之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很早的時候就有邸報了,既然給發給各地官員,為何不能發給自己兒子?兒子離得還近呢。

    顏神佑就指阿琴,簡單地總結了今天的事情,讓她去傳給王大郎。

    六郎聽了今天的議題,聽到讓他議政的時候,眉頭就皺了起來。想,怎麼不想呢?正常人都會有一些雄心壯志,想做一些事情的。只是六郎被教育得很好,曉得里面的利害。一味想作主,什麼還都看不明白,那虞喆就是前車之鑑。再者,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米摯這個建議有些急切了,一切草創,他一未成年二未成婚,要不要這麼急?

    他這是不知道,舊禮法派已經看出端倪,有些著急了。可憐六郎本來有望成為姜氏心中正常的孩子的,只是從小在昂州這地方長大,親爹親姐都不正常,難免就受到了影響。完全不覺得他姐在朝上跟人干仗,他需要學習學習再上台有什麼不妥。

    米先生一片真心向明月,明月離地球太遠,完全看不到他的真心。

    王大郎等六郎回過神來,才繼續說了下面的事兒。六郎道:“二郎要娶二嫂了,那是好事,我得準備些禮物,真是麻煩。”

    王大郎笑道:“哪用您準備動手呀?聖人要給您建東宮配屬官了,有他們呢。”

    六郎道:“那我也得知道送了什麼。”

    王大郎道:“一場婚事,要準備的可多呢,得下詔,還有給新王妃的禮服。原本他們做禮服的時候,每樣都做了些樣子,尺寸上有些出入的,得改。”

    六郎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會給我配些什麼人。”

    王大郎倒有分寸,一縮脖子:“這個就不知道了,反正那是您親爹,總不會對您不好的。”

    這話說得挺對,六郎笑了:“也是。我等著就是了。唔,你去打聽……算了,我去阿娘那裡,阿姐一准在那裡,她可能知道。”

    ————————————————————————————————

    顏神佑正在跟姜氏瞪眼呢。

    先是,散了會,顏神佑特意留一會兒,又拿出一份單子來給顏肅之:“阿爹,外朝官員品級等差不多都定了,這是命婦的。”

    顏肅之抖開一看,好麼,外命婦的,自家親戚的誥封等等。又有后宮職事,女史,六尚等,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后妃品級根本就沒有。

    顏肅之樂了,嘴都笑歪了,捏著那張紙,斜眼兒看顏神佑。顏神佑理直氣壯地看著她爹:“您看有什麼缺的沒有?”

    顏肅之大笑:“再說有缺的,你該吃人了!”

    顏神佑啐道:“呸!您要真缺了,咱也按古法來?您白天上朝,遲了片刻等御史跟你噴唾沫星子等著丞相哭鼻子,晚上到後面應卯,一年到頭不得閒,累了還得跟后宮請假?還是我給您找隻雞,後半晌往宮裡一放,它跑哪兒您就……”

    顏肅之跳了起來:“臥槽!”起來就要掐她閨女的脖子,“不許胡說不許胡說!”

    顏神佑揮著兩隻爪子一陣亂打:“要掐死了要掐死了,快住手啊!蠢爹!”

    “你才蠢啊啊啊啊啊,你爹不是那樣的人啊!!!”

    一地雞毛。

    父女倆停下手,互瞪,活似兩隻鬥牛。顏神佑粗聲粗氣地道:“論理有阿娘在,我不該管您這些事兒的。可阿娘怕不好意思說,阿娘不容易的,我也不喜歡再有外人進來。不與你同患難的,想來與你同富貴,答應了,就是蠢爹了。我瞧不慣那些人,還有朝上的有些人,可大局要他們,就擱朝上唄。想成親戚,做他娘的春秋大夢去吧!”

    顏肅之眼睛一瞪:“你做人母親的,怎麼能說粗話?不要教壞我外孫!”

    顏神佑送他一枚白眼,顏肅之一擺手:“去吧去吧,將這個帶給你阿娘看。”

    顏神佑道:“不生氣哦?”

    顏肅之道:“你才蠢!”

    顏神佑送他一個白眼:“閨女隨爹,再賤!”然後就被她爹給丟出去了。顏肅之扎開手掌撐著額頭,許久,笑出了聲來。

    顏神佑就開開心心去找姜氏匯報戰果了。來就看到姜氏正在犯愁,寶寶在她旁邊床上躺著,咿咿呀呀的。顏神佑抱著兒子,寶寶在姜氏這裡養得相當不錯,越發的白胖了。顏神佑親親兒子的胖手:“哈,你長了倆豬蹄呀!”

    姜氏一聽,瞬間回神:“胡說八道!過來,我有件難為的事兒。”

    顏神佑一聽親媽要給她找個小媽,整個人都不好了,袖子裡那張紙還沒抽出來呢,當場就噎眼了:“我沒聽明白,您再說一遍?”

    姜氏道:“你道我想麼?我有兒有女,便是御史,也說不出什麼來。可你阿爹一輩子也不容易,我……咳咳,也怕自己要伺候不動啦,總不能讓他這麼……”雖然女兒已經出嫁了,但是跟孩子說這樣的話題,姜氏也怪不好意思的。

    顏神佑就“哈”了一聲:“您問過他願不願意麼?”

    姜氏正色道:“你懂什麼?”招招手將顏神佑叫了過來,小聲道,“生孩子是過鬼門關,我要死了,可不放心你們。我活著,還能盯著。我有你們,已經夠啦。”

    顏神佑道:“您要真擔心這個,我給您想辦法成不?您弄了誰來,我可沒法兒敬她。阿爹弄了誰來,我讓她活不過第二天,您信不信?寶寶他爹敢這樣,我連他一起打死!兒子跟我姓!”

    姜氏:“… …”簡直要被閨女嚇傻,清醒過來就連連擺手,“我這不是跟你商議的麼?我也不想啊,不過呢,以前你外婆、你舅母、伯母……她們都是這麼做的。 ”

    顏神佑翻了一個白眼:“那還是情誼不深。阿爹自己都不提,您上趕著弄這個乾嘛?他對您不好啊?哦,一個人,對您越好,您越把他推給別人,這是什麼道理?正經跟您說,外命婦的品級稱呼有了,后宮我壓根兒就沒搭理,頂多加些執事女官。旁的,沒了!”壓低了聲音,對姜氏道,“您當宮裡的妾與外面的妾一樣麼?”

    姜氏這回是真被嚇傻了:“你要作死麼?!你縱不樂意,也不好自己跳出來說的,何不找人徐徐勸說?”

    顏神佑道:“那是我親爹,何必有隔閡?我不樂意就是不樂意,就跟親爹說實話,怎麼樣了?”

    姜氏道:“也就是你能跟他這麼說了。”

    顏神佑聳聳肩:“是啊。一件事兒,從源頭上立下了規矩,後面就好辦得多了。總比您要賢惠,最後弄得滿坑都是女人,再一個一個收拾強吧?難道您想六郎以後也比照著來?搞上十個八個、三五十個的……”

    姜氏當即橫眉豎眼,一拍桌子:“他敢!”【 1】

    顏神佑飛快地道:“看吧。親媽都這樣。您就心疼心疼我爹吧。”

    姜氏道:“你膽子也太大了,你阿爹總是皇帝,你也要與他留些臉面。”

    顏神佑道:“皇帝也是我爹。”

    才說完,就聽到一聲喝彩:“說得好!”皇帝來了。進來就先抱外孫,艾瑪,還是外孫好!肉乎乎的。恨當年沒有趁閨女還小的時候多欺負欺負。

    姜氏還有點不好意思,也不知道顏肅之聽了多久。一凝神,突然就覺得不太對,剛才看顏神佑的時候,就覺得有點不對,不過當時她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以為是自己的原因。現在一看,問顏肅之:“你臉怎麼了?”顏肅之的左耳根下一道紅痕拉到下巴上。

    顏肅之沒好氣地道:“當親爹得的。”說完,親親外孫的大胖臉,寶寶也學他的樣子,糊了他半臉的口水。

    姜氏再看顏神佑:“你脖子怎麼了?!”

    顏神佑也沒好氣地道:“親爹給的。”

    兩人打也沒真打,所以痕跡都頗淺,也就姜氏定了神兒、離得近,才發現了。

    姜氏:=囗=!我上輩子造的什麼孽啊?攤上這兩個神經病!

    顏肅之對顏神佑使了一個眼色:滾吧,我跟我老婆有悄悄話要說。

    顏神佑翻他一個白眼,抱著兒子就要走,顏肅之依依不捨地把寶寶還給孩子娘,還跟顏神佑拉鋸了一下才鬆手。顏神佑還沒轉身,六郎又來了。

    一看這樣,怔住了。

    顏肅之正要跟老婆再開誠佈公地談一談,兒子又來搗亂,沒好氣地問:“你不讀書麼?”

    六郎道:“我來看看寶寶。”

    顏肅之很嚴肅地道:“唔,你跟你姐一塊兒去吧,我有事跟你們娘說。”

    六郎湊上前看看寶寶,寶寶的眼睛好像開始能分辨出人來了,或者是聞到了他舅的味道,咧著嘴笑著,就扎開胖手,一頭扎進六郎的懷裡。

    小動物的直覺是敏銳的,周圍的人裡,數他舅最胖、脂肪最厚,天冷了……胖紙的懷抱,暖和呀!

—————————————————————————————————————

    作者有話要說:報告!我要吐槽!

    【1】皇帝也是人啊!總被當成鴨是要鬧哪樣?別說什麼籠絡大臣啊!不信你問問太乙舅舅,送個閨女給外甥當小老婆,還是送個孫女給外甥當兒媳婦?清代八旗選秀也不是這樣的啊,八旗秀女最大的消耗群體是皇子和宗室,不是皇帝,皇帝就一個人啊!

    一個男人的節操,不因為他所處的時代而有什麼變化,現代一夫一妻還不許有妾呢,出軌的也不少。古代可以納妾的時候,也有不少只守著老婆過日子的丞相。這個真得看人。這麼幹的丞相,在私德上可是被稱讚而不是被嘲笑的。人家有能耐當丞相,還肯對老婆好,是人品好。不管什麼人啊,小老婆太多才會被嘲笑,官員妾多,要做好被御史、政敵噴成狗的心理準備啊。

    也許後面會有想左擁右抱的皇帝,因為誘惑太大,這方面的束縛相對又小,捧臭腳的又多。不過小變態這裡,她能做多少還是會做多少的。顏肅之這裡,我讓中二病自己說:做了皇帝就不興人家再當個好爹好老公了啊?改邪歸正了行不行?中二病犯了行不行?

    以及,腦子正常的媽,像女王啊,姜媽這樣的正常人,是不會給兒子塞小妾的,一是對兒媳婦不禮貌、對親家不尊重,二也是對兒子不好。兒子當官兒,妾太多,現成的把柄。不當官兒,女人太多,傷身體的。親媽只有罵狐狸精纏兒子的,沒有罵兒媳婦識大體愛惜兒子的身體的。土地主家的老太太還知道,兒子要是花天酒地勾搭女人,就得給娶個兒媳婦“收收心”,少往外面鬼混。皇帝跟皇后感情太好不是問題,太不好才是問題,如果一面跟皇后感情不好,一面跟妃子感情好,那問題就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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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
發表於 2016-12-8 00:00:53 |只看該作者
第256章 聰明的胖子

   六郎不知道自己做了外甥幼年時候“溫暖一生的美好回憶”,他正欣喜於寶寶喜歡他,顛儿顛儿地抱著寶寶跟顏神佑去了顏神佑那裡了。

    顏神佑嘴角抽抽地看著個大肉墩子上長了個小肉球,整個人都不好!比她還捉急的是寶寶的兩個乳母,一會兒擔心六郎抱不住摔著了,一會兒又擔心寶寶讓六郎累著了。

    還好,顏神佑住的地方離姜氏不算遠,不多時就走到了,六郎走了一身的汗,頭頂上開始冒熱氣,就像是一個武林高手!顏神佑一看這樣就嘆氣了:“先脫別大衣裳,擦了汗再脫,小心受涼。”

    六郎扯扯領口:“沒事兒,我壯,頂得住。”

    顏神佑道:“你那是胖!六郎,胖子不好啊,瘦子冬天冷了以多加件衣,胖子夏天熱了可就沒招儿了。”

    六郎扯過手巾自己擦汗:“阿娘還說不要太瘦呢。”

    顏神佑道:“過猶不及,”看寶寶啥也不懂,又奔著胖舅去了,這一大一小兩具胖墩,體型還真夠愁人的,“一個你加一個寶寶,能將坐榻壓垮。”

    六郎咧嘴笑了,顏神佑見他有話要說,上來抱過兒子,臭兒子鑽親媽懷裡蹭了蹭,又扭過臉去想要胖舅。

    顏神佑:……

    六郎開開心心接過胖外甥,還在外甥臉上香了一口。兩個胖子親熱了好一蠖丈裼右膊淮嘰佟1Ρδ止渙耍言諗志宋屢幕潮Ю錕即蠑剎虐淹饃舜髂鎰穎ァ

    顏神佑道:“有事?”

    六郎點點頭,將不解之處一一說了。顏神佑想了一想,道:“這個麼,你得知道,大家立場不同。”

    六郎的表情瞬間放鬆了,跟明白人說話、聽明白人說話就是輕鬆。“立場”二字,道盡玄機。顏神佑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明白了,這個弟弟從來就不笨,當下也不多談,就說了後來跟顏肅之說的后宮之類的事情。

    六郎還是有些猶豫的:“這個……管得了一時,可管得了百世?”確實,管得有那麼一點多了。

    顏神佑道:“我不過盡我的心,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她爹要是想反悔,她也不是沒轍。

    六郎聳聳肩,小聲問起東宮的事情來。顏神佑道:“這個,我有件事兒想問你,我想,如果東宮之員悉以朝臣兼任,你覺得怎麼樣?至少有人給你通個氣兒了。”不得不說,在這些方面,朱重八同志的構想是相當天才的。

    六郎道:“也好,就是怕我太駑鈍。”

    顏神佑明白他說的是怕制不住老臣。這還真是一個問題。太子太嫩,從小就被大臣深深地影響了,萬一這大臣不是個好人,太子就會長歪。這事兒還不太好預防,全看皇帝的眼光。

    顏神佑慢慢地道:“還給你找了伴讀,你可與他們一道讀書,我看能不能多給你弄幾個同窗!唔……”在六郎期待的目光中,顏神佑摸了摸下巴, “咱們把親貴家的孩子都弄來,怎麼樣?”

    六郎笑了:“好。”

    阿琴端來了茶果,六郎只取了熱茶,略用了一塊點心,也不多吃。顏神佑盯著他看了好幾眼:“也不多用零食,怎麼就胖了呢。”

    六郎抽抽嘴角:“阿姐,親姐姐,我又不是小娘子,胖點好啊!”

    顏神佑驚悚地看著他:“不要學阿爹說話的口氣!”太逗比了!

    六郎大笑,笑完了,問顏神佑:“姐夫過一時也快回來了團聚了吧?”

    顏神佑頗感興趣地問:“怎麼說?”

    六郎道:“阿爹登基,太尉來朝,二逆成仇。姐夫當然能騰出手回來啦。”山璞進駐荊州,除了因為霍白離開,六郎認為,還有防範之意,不但防濟陽阮梅,還是要防雍州。雍州的態度,在顏肅之方面來看,是不夠積極合作的。楚豐來了、楚源來了,楚攸還沒來。

    “太尉來朝?”

    六郎點點頭:“我看衛尉(楚源)隨父見駕,如蒙大赦。我見他三回,每次見他,都覺得他年輕了好幾歲。”各種跡象表明,楚攸與楚豐、楚源的立場似乎有微妙的不同。

    顏神佑笑道:“你見微知著,可是一點也不比旁人差的。”

    六郎道:“我猜對了?”

    “你這可不是猜,是明擺著的將事兒看出來了。”

    六郎面上卻是漸漸浮起一點疑惑來:“兩逆相持,我何不趁機興兵?”

    顏神佑道:“還差點火候呢。南北氣候不同,不止是人適應不適應的事兒,一應輜重也要有所不同。都還沒有準備好呢。再者,益州那裡。”顏神佑點到即止,沒有說得太明白。霍白這人,怎麼說呢,原本看著挺穩重的,這一回又讓人不放心了起來。

    六郎道:“原來如此。”

    顏神佑道:“你想要什麼樣的伴讀,或許不能於如你的意,有好的,也會有不好的。如何處置,也是看你的手段了,先試試手吧。”

    六郎道:“我明白了。阿爹阿娘那裡……不知道說些什麼呢?”

    顏神佑望天:“夫妻間的悄悄話,小孩子不要過問。”

    六郎:……他也快能娶媳婦兒了好嗎?

    ————————————————————————————————

    也不知道夫妻倆關起門來說了什麼,反正晚上顏神佑去看姜氏的時候,就覺得她的氣色好得簡直不能再好!

    摸摸脖子,顏神佑覺得自己受傷真是好冤!她覺得冤,姜氏還覺得她下手沒輕重呢,後來將她叫了去好一通埋怨:“你好歹小心些,我給你爹擦了好久的粉才蓋了過去,這要讓大臣們看到了,還不得參你麼?”

    顏神佑虛心受教。

    姜氏嘆道:“你也是……唉,你爹說,過一陣要將女婿叫回來過個年,多住些時日。你也收收心。”

    顏神佑口上答應得十分順溜,這事兒就算姜氏不說,她也能猜到。除了六郎說的原因之外,山璞招募來的北方兵也是一個因素了。想要趁亂揀便宜,自己的點子就得先硬。這些人練得怎麼樣了,練好之後怎麼用,能不能完成佈置的任務,都得跟山璞當面討論。

    不過眼下一切都要等山璞回來再說。顏神佑自認不太懂軍事,但也不算是徹頭徹尾的外行,她在思考著一種可行性:在己方還沒有完全準備好的情況下,讓對面那倆掐得越深越好、越久越好,最好人頭打成狗腦袋!

    姜氏見她在想事情,也不打擾她,徑自逗著外孫玩。寶寶四個多月大了,也會笑也會哼唧,給大家帶來無限歡樂。顏神佑聽到兒子咿咿呀呀的聲音,也且把旁的事情給放下了。對姜氏道:“阿娘,您先帶著他,我去尋阿爹。唔,他是不是太胖了一點?得減減了,癡肥不是好事兒……”

    姜氏卻是“肥壯派”的忠實擁躉,反駁道:“胡說什麼!這大點的孩子,是奶膘!會瘦的,太瘦了不好!又不是吃不飽飯,要瘦做什麼?”

    顏神佑:……等我閒下來就接這小混蛋回來減肥!還有我弟!

    姜氏以為女兒敗退了,沒想到她閨女不能用常理來推論。顏神佑扭臉去找了她爹,對顏肅之道:“阿爹,忙不忙?我有件事兒想跟您說。”

    顏肅之正在募兀米胖焐氨剩醯謎庋丈械悴惶視Γ恢倍際怯媚市炊韉摹L瀉羲賬嘀吹驕刃撬頻模煽斕亟室渙蹋斯肱桓霾永玫男α常骸鞍ァ蠢蠢矗惺履闥禱啊!

    顏神佑腦袋上滑下三條黑線,一看顏肅之,顏肅之正拍著身邊的地板,讓她過去坐呢。顏神佑跑過去一蹲,歪著臉看一看顏肅之:“您這是怎麼了?”

    顏肅之抬起手來揉揉脖子:“哎呀,眼都刺得花了。”

    顏神佑螃蟹步挪了幾下,給他捏肩膀,顏肅之被捏得通體舒泰,察覺到閨女還伸手摸一摸他的左臉,當即大方地道:“沒事兒,撓得還沒貓重呢。”

    顏神佑:“……粉塗得太厚了。”

    顏肅之:“……胡說胡說胡說!”

    “好啦,不跟你吵了,我是來說正事兒的。”

    “啥?哦!叫寶寶爹回來吧。”

    顏神佑道:“嗯,您看著辦唄。我想說,六郎那裡,多給他尋幾個伴兒唄,從小一道長大的,也好看著。”又說東宮事,請老臣兼任一類。

    顏肅之瞇著眼睛,享受著女兒的愛心按摩,舒服得開始哼唧,顏神佑聽這聲音跟寶寶哼唧頗有幾分相似,額角上滴下一滴汗來。手上重了一點:“別光哼啊。”

    顏肅之懶洋洋地道:“也不好都是老人兒,得有些新人才有意思嘛。”

    顏神佑道:“反正我就這麼一說,您看著辦。”說完又附耳說了一些話。

    顏肅之的眼睛刷就睜開了,沉著地點點頭:“好主意,不過要選好人。”

    顏神佑小聲道:“霍白怎麼樣?”

    顏肅之笑了:“不錯。可是五娘… …好姑娘,就是……”

    顏神佑趴在顏肅之肩膀上:“她過得好不好,還不是您一句話麼?”

    顏肅之很有擔心地拍胸脯保證:“那是!”顏神佑小聲嘀咕:“能不換人還是別換人,霍白最好快點長大。”

    顏肅之反手拍拍女兒的肩膀:“聽天由命吧。”

    顏神佑道:“對了,阿爹還記不記得當年我們那幾個先生?”

    “嗯?”

    “就是齊先生他們啊。”

    顏肅之經她提醒,才想起來這個齊先生就是齊憑,順口問道:“怎麼了?”

    顏神佑乾笑兩聲,乾巴巴地道:“我幾年前就想再拜見他的,大伯說他去了雍州,這一次又沒回來。”總覺得跟老師不聯繫好像有點不對味兒。

    顏肅之道:“他原本就不是咱們家的人,又上了年紀了,不肯過來,倒也沒什麼。你若有心,使人封些謝儀與他就是了。”

    顏神佑答應了一聲,不再說別的,卻又說起二郎的婚事:“現在就是這麼個樣子,想辦得太大也是不能夠了。”言下頗有遺憾之意。

    顏肅之道:“你都沒能大辦,他這個也就這樣啦。”

    顏神佑翻了個白眼:“說話可小心點吧,傳出去可不好。知道的說您疼閨女,不知道的還以為您不疼侄子呢。”

    顏肅之“切”了一聲,鼻子都歪了。顏神佑左瞄右瞄,學了一聲貓叫。顏肅之大笑:“行了行了,沒生你的氣。”顏神佑故作驚訝地道:“哎喲~合著您這是準備生氣吶?”

    顏肅之:……MD!小王八蛋就是不能給好臉色!瞄瞄閨女的笑臉,他又消了氣。深沉地道:“兒女都是債呀。”揪著短短的髭鬚,顏肅之決定,早點把女婿給搞回來,爭取讓女兒給他生個蠢萌蠢萌的蘿莉出來!

    讓顏肅之沒有想到的是,徵山璞回朝的命令還沒發出來,已經有北方士人前來投奔了。

    ————————————————————————————————

    過來的人大家都不太熟悉,姓竇名馳,以前是個郡守。他是先奔的京城,直接找上了鬱陶,然後被鬱陶派人送過來的,現在被安置在驛館裡。竇馳本來不太出名,只知道他是北方人。大周朝里土鱉和南方人又比較多,沒幾個人跟他熟的。

    姜戎倒是知道這個人,跟顏肅之說了:“這個竇馳,世居北地,也是冀州之著姓了。當年舊京未破的時候,少府少卿就是他的本家。北地這般亂,竇家還有人能撐到現在,也是不容易了。”在阮梅手下活命,可比在濟陽王那裡做官難多了。

    竇馳字公路,顏神佑聽了之後好險沒笑出聲來。聽了姜戎的介紹,又有那麼一點遲疑。像冀州這樣的地方,亂了那麼久,要跑早跑了。開始不跑,後來虞堃在臨安重組朝廷的時候,多少人冒死奔了過來,竇馳怎麼就不來呢?

    拖到現在,又是阮梅那裡由陸橋主持開始起用一些有能力的士人的時候。這裡面很有古怪。

    顯然,想到這一點的不止她一個人。楚豐就覺得這裡面有一點可疑,竇馳不是甘銘,馬都買不起,拖家帶口還沒什麼自保能力。就這樣,甘銘路上生病的老頭兒,還早早到了昂州來。竇馳這個,乘得起牛車,養得起奴婢,怎麼看也不像是腿腳比甘銘慢的人。

    是以楚豐便請命,要會一會這個竇馳。太乙舅舅沒有直說懷疑,只是說:“北地舊族凋零,不意還有遺孤在,昔年我曾與他父親共事,見過他一面,不知他還一如往昔否?”

    顏孝之心說,我就說我弟怎麼狡猾得不像咱們家的人,合著是像你!

    顏肅之開心地對楚豐道:“有勞阿舅了。”

    楚豐也開心,來個熟人,還是老部下的兒子,顏肅之可能還不知道,這個竇馳,還是他給推薦當的官兒,以前已經做到了郡守。

    楚豐領命去試探竇馳,經驗和直覺讓他認為,竇馳身上大有文章。至少能夠從竇馳那裡推測出不少北方的情況,這方面的情報,是朝廷比較缺乏的。

    楚豐親自到來,讓竇馳受寵若驚。他原本是有點驚惶的,就怕不艽<攪順幔泵χ疵派瘢誄疲骸懊韝!敝比倫徘氤嵐錈κ樟簟K禱凹洌苟枷呂戳恕

    竇馳也不是傻子,傻子也不能在郡守的位置上做那麼久,還在阮梅那里活了下來,又順利過來了。楚豐的目光卻給他很大的壓力,竇馳從來都知道,這位老神仙看著和氣,卻不是個好糊弄的人。原先的準備就得都扔了,老老實實跟這位老神仙招了吧。

    不等楚豐發問,竇馳自己就先說了:“晚生實有大事上稟。”

    楚豐微一笑:“既然已經來了,就不急在此一時了,慢慢說。”

    竇馳卻不敢怠慢,他知道,得先拋點乾貨出來,楚豐這樣的人才有功夫聽他慢慢說。他開口就說:“我看他們要亂起來了,就跑掉了。”還真是簡明扼要。楚豐抽抽嘴角,等他詳細說。

    原來,竇馳是做著個郡守的,有家族支持,還有一張不小的關係網,過得還是挺好的。不幸的是北方天災人禍的鬧了起來,他這郡守眼瞅也當不下去了,他倒還有些底線,不想跟反賊合作,但是又不想死。就跑回老家,準備拉起一支隊伍。勤不勤王的另說,反正虞家也不怎麼得人心,但是反對阮梅這樣的反賊是必須的。

    沒料到阮梅不是那麼好搞的,他只得躲了起來。直到陸橋說服了阮梅,開始用一些士人管理他們那個大陳。竇馳開始並不想跟他們合作,阮梅的黑歷史太黑了!後來漸漸有那麼一點動搖了——不過他自己說,是想探明情況,看阮梅在搞什麼鬼——就到一個已經出仕了的朋友家里呆了一陣子。

    這一住,就讓他看出了不少問題來。竇馳能在這麼亂七八糟又危危險險的環境裡一直活到現在,必然有特長,比如對危險的嗅覺。他就覺得這些朋友神神秘秘的,使著眼色,打著機鋒。

    大家都是一個圈子裡的人,竇馳也算是個能幹的人,沒用太久就猜到了一點內-幕。猜著了之後,他就嚇得屁滾尿流地攜家帶口跑掉了!

    楚豐想了一想,問道:“他們可是……想要架空了阮梅?”

    竇馳小小拍楚豐一記馬屁:“明公不愧是明公。正是如此。阮梅行軍布陣也不算平庸了,陸橋也是奸狡之途,只是說到治國,他們就差得太遠了。”

    楚豐心道,屁的治國,還不是說玩心眼兒?

    整個國家是一個有機的整體,牽一發而動全身,可不是靠耍點陰謀詭計就能玩得轉的。陸橋再機敏,根子上就歪了,哪裡知道這些士人的心機?只要讓他們進了朝廷,又制不住他們,不到二十年,就得被蛀空了。

    楚豐道:“這主意原也不錯,你們跑了?”

    竇馳差點沒哭出聲來:“明公,阮梅又不是個正常人!”

    楚豐秒懂。

    竇馳又說:“就算阮梅不收拾他們,他們沒一個能領兵的,死定了啊!阮賊偽朝,還不如濟陽偽朝呢,好歹濟陽還能把得住手下文武,阮賊這裡,文沒有武,是剝了殼的雞蛋,武沒有文,是沒籠頭的馬,眼瞅就要掉下懸崖了!”

    楚豐道:“你辛苦啦,我會去回稟聖上的。”

    竇馳放下心來,卻又問:“明公,我把章垣也給帶回來了。這個,要怎麼辦?”說著,怯生生看了竇馳一眼。他帶著章垣來,一是因為章垣有點學問,二也是用章垣來試探一下顏肅之的。現在沒見著顏肅之卻先見著了楚豐,什麼試探都不敢了,就先招了。

    楚豐原本皺著個眉在聽北方這一團亂的,琢磨著怎麼從中取利的,猛聽他這麼愁苦的一句,笑了。伸手拍拍竇馳的肩膀:“人來了就來唄,原來怎麼樣的,現在還怎麼樣——只是要他將狂生的習氣給我收一收!朝廷必要一統天下的,你熟知北方之事,年輕人,大有為啊!”

    竇馳心頭一喜,連聲答應了。

    ————————————————————————————————

    顏肅之聽了楚豐的匯報,倒是挺開心的,還誇竇馳來的:“這人是屬泥鰍的吧?這麼滑不丟手啊!跑得還快,看得還準啊。哈哈哈哈,呃……”在楚豐指責的目光下收了聲,撓撓頭,“阿舅看,他適合做什麼呢?”

    楚豐道:“他自北方來,知悉其事,日後要平定阮賊,是一定能用得到的。”

    顏肅之道:“那先放您那兒?您看著辦?”

    楚豐微微一笑:“好。”老神仙心裡已經樂開了花兒了,顏肅之這意思,就是說下回搞阮梅,他也能摻和進去了?這可是大項目啊!樂完了,又說了章垣的事兒。

    顏肅之也樂了:“這小子有趣兒,也留下吧。”

    楚豐就知道這個外甥的病又犯了,不得不提醒一聲:“二郡主面上須不好看。”

    顏肅之道:“沒事兒,跟我家丫頭說,她能想出辦法來。”

    楚豐一想到顏神佑,不由牙疼,點點頭,表示自己不管了,只管把竇馳和章垣徵到自己府裡,讓他們倆回憶一下北方生活以及阮梅那裡的情況。

    顏神佑也不負眾望,顏肅之通知完她這個事兒,她就跑去看顏靜媛,順便就看了一回盧家眾人。盧湛和殷氏享了盧慎的福,一個被授予光祿大夫這樣的閑職,另一個也做了誥命。一家子熱情地接待了顏神佑,顏神佑也不談什麼公事,就來閒話家常,說山璞也快回來了,到時候大家一起吃個飯什麼的。盧慎等人欣然同意,顏靜媛也覺得臉上有光彩。

    顏神佑鼻子尖,聞到了一絲藥味兒。趁機問了盧慎的那個庶祖母:“是不是老人家病了?”

    盧湛沒想到顏神佑還記著他的這個庶母,忙說:“阿姨上了年紀啦,正在臥床吃藥,怕過了病氣,不敢來見殿下。”

    顏神佑笑了笑,沒說話,搞得盧湛心驚膽戰的。

    讓盧湛沒想到的是,第二天顏神佑就奏請,說盧慎那個庶祖母真是奴婢界的表率,請表彰她一下,給個誥命啥的,作為天下有忠義心的奴婢的榜樣。這倒很符合士大夫們的價值觀,提議被全票通過了。

    下了朝,盧慎就跑回了家:“公主為老阿婆請封啦。”

    封了個七品的誥命,全家都稱她為老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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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8 00:39:04 |只看該作者
第257章 姐夫是好人

   山璞回來的時候,竇馳已經安置好了,章垣也不見當初造著假名片去闖驃騎將軍府暴打人家兒子時的中二勁兒了。

    時值十一月初,二郎的婚禮還有兩天就要開始了,山璞倒是趕了個巧。來先不回家,先往宮裡見駕。岳父成了中二帝,山璞心中感慨萬千。知道妻兒都在宮裡住著,山璞覺得,這比知道妻兒在宮外的時候,還盼著見他們了。

    顏肅之見他走神,狠狠咳嗽兩聲:“想什麼呢?”

    山璞對這個岳父已經很有一套了,微笑道:“聞說二郎大喜,想著娘子必是歡喜的,也不知道她會不會跟著幫忙?”

    顏肅之笑了:“沒事兒沒事兒,累不著她。最忙的是張轉圈!”

    宮裡是不見慌亂的,只添了一點喜色。這些時日以來,最忙的不是皇帝、不是丞相、不是將軍,反而是太府。太府雖然分職了,現在還管著各種手藝人並皇室物品的造辦等。從一開始就忙,這也是張太府一點反抗都沒有,就跑過來幹活的原因——忙啊!你忙,就代表你有存在的價值,就代表能夠幹出成績來,就代表領導重視你。

    張太府優柔寡斷,自己主政時整天提心吊膽,主意一時一變,生怕出問題。一旦上頭有人下了命令了,他反而不用擔心了,照著人家的命令做就行了。讓做衣服就做衣服、讓做器皿就做器皿、讓造車就造車,安排手下人做這些活計,他倒是很有效率。

    再有效率,也趕不上這一整個朝廷要新建。舊京變亂,丟了許多的儀製曲冊,也死了不少匠人。新的朝廷,從上到下都要換新的。張太府是新附者,不敢動小心思從中漁利甚麼的。每日兢兢業業,天天點著衣服又做好多少套,各色玉佩雕琢好了多少、女人頭釵做了幾支……

    原本太府造出皇帝登基時的行頭儀仗就很趕了,顏肅之一家還能再多造出幾件常服來,其他人能得一件禮服已經是張太府管理有方了。等登基完了,許多部門都暫時休息了,張太府還在吭哧吭哧地當老黃牛。一個多月了,許多應該有的東西都還沒有。更讓張太府覺得便秘的是,朝廷的儀制,也就職官等比較明確,其他的,都沒了。常恢一把火全燒了!

    張太府的日常:早起,罵常恢,洗漱,吃飯,上朝,巡視,罵常恢,分派工作,午飯,繼續巡視,罵常恢,檢查工作,統計一天的成品,罵常恢……被老婆鎮壓,去休息。

    因為每天就做這幾些工作,行動特別有規律,所以被中二帝稱為張轉圈。

    李彥有時候還要跑出去吐納,霍亥有時候還要看看學生,顏神佑更是沒個規律,前兩天還跑去給林大娘上墳。只有張太府,天天轉圈。

    山璞秒懂,嘴角一抽:“太府不容易。”

    顏肅之一擺手:“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知道了,人不怕閒,怕忙。不過你麼,”將女婿上下一打量, “稍稍歇息一下也好。”

    山璞道:“是有事要交與我做?”

    顏肅之摸了摸下巴:“是有那麼一件事,反正丫頭也會跟你說,你附耳過來。 ”

    嘰嘰咕咕。

    從頭到尾,兩人臉上表情都沒太變。完了,顏肅之問:“如何?”

    山璞道:“很好。只是如何與他說?前番不曾封侯與他,這個……”

    顏肅之一擺手:“南宮醒封侯了嗎?”南宮同學只做了鴻臚少卿啊!

    山璞心說,那不太一樣啊,想著,他就慢悠悠說了出來:“南宮無兵。”

    顏肅之道:“無妨,只要霍白暫時平益州之亂,我也封他。 ”說著,又冷笑了數聲。山璞就不再為霍白說話了,霍白進益州時的某些作為,他也有些看不大慣,不予封侯,未嘗不是一種敲打。

    顏肅之道:“你在荊州,可聽說益州如何了?”

    山璞道:“他是有手段的人,益州漸次平息了。”

    顏肅之道:“哦,那還不錯,我等他表功,就給他加封罷。”山璞是個靠譜的人,他說益州安寧了,那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是得給霍白準備準備了。等下還要讓霍白出力呢,那就封安定侯,一千戶。

    打定了主意,顏肅之就將此事放下,對山璞道:“你去看看孩子吧,寶寶長得可好啦!像我哦!”

    山璞:……

    —————— ——————————————————————————

    顏神佑知道山璞來了,當時她正在楚氏那裡。二郎成婚,放在以前,楚氏作為祖母也是相當忙的。擱到現在,一切有相關部門去操心,連顏孝之夫婦都沒以前那麼忙了。楚氏也就有心情跟重孫輩們一起玩。

    李今的兒子李濟,現在長到四、五歲上了,能跑能跳會說話,被教養得不錯,顏希真有心讓他過來東宮就學。顏家兄弟姐妹關係都還不錯,見面也多,互相也都會幫忙照應,顏希真的兒子,將來前程也不會差。顏希真倒也不全是為著讓兒子跟六郎親近什麼的,主要還是瞅上了東宮的師資棒棒的,也是不想讓兒子被李今的思想影響太多。

    兒子要是沒爹看著,思想容易走偏,但是如果這個爹有那麼一點傻乎乎的,那就不能讓兒子也被影響成個方腦袋。李今如今也不提什麼前朝了,顏希真卻不敢拿兒子開玩笑。

    寶寶還不滿周歲,八郎比他們倆都大一點,三個小朋友湊在一起,居然挺和諧。顏靜媛的兒子這幾天卻又病了,顏靜媛在家裡照看著兒子,是以並沒有來。

    女人們在一起,指指點點地看著三個小東西居然一起哼唧了起來,忍不住爆笑出聲。

    楚氏問顏希真和顏神佑:“你們兩個沒事做麼?這麼得閒?”

    顏神佑笑道:“秋收也過了,二逆正打得熱鬧,也顧不上我們這裡,可不就閒下來了麼?再過一個月,就要忙起來了。”得做年度總結,還要做來年計劃。

    楚氏又問盧家的事情,顏神佑又說了一回盧慎庶祖母。楚氏道:“老實本份,盡職盡責,是該有福報的。”又看顏靜嫻,心裡也不免嘆一回氣。顏靜嫻比她兩個親姐姐可人疼多了,偏偏霍白不像盧慎那麼明白,這讓楚氏頗為惆悵。心道,要是再過不好,就讓他們離婚了賬!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再拖下去不過誤人誤己。霍白自誤不要緊,就別吊著顏家的女孩子讓人跟著幹熬了。

    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多得是!這回一定要弄個好孩子來,李彥家的孩子看著就不錯,如果人品不行,李彥也不會讓他出來闖禍!

    顏靜嫻不知道楚氏已經為她打算好了,只是好奇地看著三個孩子,尤其是寶寶,香香軟軟的,特別可愛。對於已婚未育女士來說,有著不可抗拒的吸引力。看著看著,她就過去抱寶寶玩耍了。寶寶特別坑爹!大概是餓了,還往姨媽懷裡拱。

    戴娘子一看就要糟糕,抱上一步,將他掄了來:“大郎,別這樣,咱們去吃飯。”

    顏靜嫻鬧了個大紅臉。

    顏神佑勉強笑了一笑,心道,五娘這可也夠倒霉的了。再搶救一下試試,讓他有點正事做,如果搶救不過來——不知道離婚行不行?

    她這是跟楚氏想到一塊兒去了,抱著同樣想法的還有顏希真,不過看一室和樂,她也準備再考察考察再說。這家子姐妹,還真是絕了。

    姜氏叫了顏靜嫻過來,與她小聲說些什麼,似是開解。姜氏也覺得這個侄女可憐,明明是最懂事兒的一個,弄得現在姐妹們都有孩子了,就她還兩地分居。姜氏想,總得想個辦法,讓他倆一處生個孩子才好。好歹顏靜嫻才不寂寞。不然霍白在外面那樣,誰也不知道他老實不老實,顏靜嫻在昂州,承受的壓力就大了。

    顏氏近來比較閒,徐昭跑去舊京找了一圈,也沒找著半個親人。倒是沿途打聽,說是見過清遠侯父子等都死了,跟許多出逃的人一起都被胡亂掩埋了。徐昭只得回來給父祖建個衣冠塚,顏氏跟著兒子一道守個孝什麼的,心裡有點苦。

    比較欣慰的是,徐昭經此大變,終於不走逗比風了,變得成熟穩重了許多。

    楚氏看一看女兒,也在想,轉年就給她再找個人嫁了吧,總這麼守寡,也沒滋沒味兒的。楚氏深知,這個女兒跟自己還不太一樣,楚氏有正事做著,就不覺得難熬,顏氏是個挺標準的家庭婦女,就得給她一個家庭。具體是誰,那就得用心思量了。

    李濟在那兒戳他八舅:“阿舅,寶寶吃什麼去了?”摸摸小肚子,他也有點餓了。

    已經懂一些事情的八舅:(⊙o⊙)?

    李濟:= =b

    阿長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她臉上帶著笑,步子很是輕盈。顏神佑提議不要宦官,實在是給這些侍女們很大的驚喜。這是一種微妙的感覺,不想被人侵占地盤的感覺。同樣的感覺,朝堂上的某些人也有,但是因為顏神佑下手太微妙了,拆出了許多有實權的官職來,又在這些職位上放上了合適的人,想反對,就會觸犯一個既得利益集團的利益。

    后宮就不一樣了,新集團未形成,舊集團都念著她的好。

    阿長笑著對楚氏道:“駙馬回來了。”

    楚氏也笑了:“這些日子正念叨著呢。二娘,還不快去見他?”

    顏神佑也不好意思了起來:“什麼呀?他是晚輩,不是該來見阿婆阿娘的麼?我就在這裡等著,就能看著啦。”

    楚氏也不過是打趣而已,但是姜氏,也敢了看法。如今顏神佑是公主,山璞是駙馬,君臣名份已定,自與尋常夫妻不同。女人們嘻笑著,竟不如何走避,與當初在舊京之時,風氣變化極大。

    山璞進來,被七大姑八大姨一看,反而害羞了起來。悄悄看了顏神佑一眼,顏神佑本來大大方方的,被他一看,居然也覺得有點羞澀的感覺了。

    顏希真咬著袖子悶笑,與顏靜嫻打著眼色。顏靜嫻靠著姜氏坐著,位置比較高,看山璞看得也覺這姐夫有趣。楚氏命賜座,阿長笑嘻嘻地親自挪了個座席到顏神佑身邊去。山璞清清嗓子,過去坐了,雙手垂在身側,趁人不注意,碰了碰顏神佑的手。

    寬大的衣袖下面,兩人的小指勾到一起,心裡都有點癢的。

    #每次重逢都像再談一次戀愛#

    楚氏也不點破,又讓李濟來與姨父見禮,也讓八郎過來跟姐夫問好。自己又問山璞累不累,餓不餓,還笑著說:“討來的媳婦兒在這裡,餓了叫她管飯,不管飯我罵她。”

    山璞連連擺手:“不用的不用的。”

    楚氏被他誠實笑了,山璞絕不像表現出來的這麼純良,但是為人厚道,這也就夠了。尤其有霍白做對比,楚氏更覺得山璞這樣的比較好,想給顏靜嫻再找一個跟山璞差不多的丈夫。

    不多時,戴娘子抱著吃飽了的寶寶過來了。姜氏道:“哎呀,他們父子好久沒見了,快抱給他看來。”

    戴娘子小心地將寶寶抱給顏神佑,顏神佑雙手把著寶寶的腋下,扶他轉向山璞。山璞也轉過身來,由坐而為蹲。

    寶寶好奇地看著親爹:好大一隻!雖然不眼熟,不過看起來還不錯的樣紙!

    山璞十分激動:好胖一隻!好可愛好可愛。

    寶寶將右手塞到嘴巴里,右歪著頭看山璞。山璞蹲那兒,左手撐著腮,左歪頭也看寶寶。山璞蹲著也比寶寶高一點,寶寶還微仰著大腦袋,右歪完了再左歪。山璞也跟著他歪來歪去逗他。

    顏神佑笑得雙手直抖,顏希真等看著也笑:“你小心點,別抖到孩子。”山璞終於伸手抱過兒子,小心翼翼的。寶寶跟他不太熟,用帶著口水的拳頭摸摸捏捏他的臉,左手還抓著顏神佑的手指不放。

    顏氏道:“畢竟是親父子,孩子小也不記事兒,卻要他抱,也不哭鬧。”

    八郎:……姐夫,你的臉上都是口水!

    ————————————————————————————————

    山璞歸來,並不是表面上的尚主不自由,也不是為了參加二郎婚禮什麼的娶個公主好划算,有好事都想著他。看門道的人都曉得,山璞才是顏肅之親手帶出來的頭一個學生,軍事上相當倚重於他,他這一回來,意味著軍事方面會有調整。

    果然,山璞回來第二日,益州霍白來報喜,花了幾個月,終於把益州搞定了!顏肅之也不含糊,當場表示給他封侯:“我就等著這一天了!這些女婿裡他是極好的,我卻不能因私害公而已。他自己能有出息,我很高興。”

    又問山璞,霍白如何。

    山璞自然是說他很有智謀。

    這些都是表面上的文章,乾貨還是在小會上說。顏神佑給顏肅之出的那個主意,就是派一支奇兵,以荊州為根據地,把握一下濟陽王與阮梅之間的鬥爭。阮梅眼看要贏,就劫一劫阮梅的糧道。濟陽王占了上風,就搶一搶他的軍馬。兼以挑撥,爭取讓雙方都多僵持一段時間,互毆得久一點,好給南方埋頭搞建設的時間。

    大型戰役打個一年半載也是常有的,三年五載也不是沒有,對吧?

    幹這事兒的人,得有心機、有判斷力、有行動力。算來算去,非霍白莫數。

    等兩敗俱傷了,再出兩路奇兵,一路襲取濟陽王,一路弄死阮梅。天下就能定了。

    這個主意還真是不錯,不過米摯聽完了就咬到了舌頭,很懷疑這是不是山璞給顏神佑出的主意,以顏神佑的名義提出來的。米老實這回學聰明了,心裡嘀咕,沒說出來,他在聽旁人的意見,口上還說自己不通兵事,就不瞎出主意了。

    楚豐認為這樣挺不錯的,李彥也覺得可行。霍亥覺得這任務有點零散,並不高大上,卻也明白這是一個不錯的主意,便也不反對。葉琛道:“日後兩路大軍,安定侯是一路了,另一路呢?除開這兩路之外,還要有人居中策應。”霍亥一聽這個,登時不覺得這個任務不夠好、不夠高大上了。

    顏神佑道:“大將軍居中,如何?也是圓他夙願,有始有終。”鬱陶在前朝就是領軍平逆的大將軍,結果前朝完蛋了,反賊還沒完蛋,還越做越大了,鬱陶頗為遺憾。

    鬱衡聽了,忙跳出來道:“家父常以此事為憾!此情陛下知之!”

    顏肅之笑道:“不要著急,不要著急,此事非大將軍而誰?”

    鬱衡樂了。

    顏肅之摸摸下巴,道:“西路霍白、阿胡,”看一眼楚豐,“雍州(楚攸),東路駙馬、衛尉(楚源)、興義(李今),大將軍居中策應。”

    顏神佑湊個熱鬧:“我呢?”

    顏肅之道:“看大將軍那裡要不要幫手再說你!”

    顏神佑道:“也行。”

    顏肅之不想閨女再冒險了,心道,拖個一、二年,那兩家打成爛羊頭,也就不用你上陣啦。

    顏孝之擺出一個“對不起大家,我弟是個中二病,完全沒有皇帝的樣子,還把閨女教壞掉了,真的對不起大家啊”的造型,兩眼望房梁,眼不見為乾淨。他弟弟偏不讓他安生,又扯到他身上了:“二郎婚後即攜新婦赴益州,召安寧歸來。就是二郎這幾年不能承歡膝下了,阿兄毋惱。”

    顏孝之眼睛還在望天,造型還沒拗回來,被大家看了個正著。在“果然,你們家都不正常,你終於暴露逗比本質了”的目光中,苦哈哈地道:“年輕人就是該做事的!”心裡說:MD!又被你個中二病坑了。

    顏大伯在一家奇葩人類的影響下,終於也不正常了起來。

    李彥做會議總結:“還請諮於大將軍,若大將軍無異議,方略即定,一應輜重糧草、兵馬調配都以此來辦。荊州之糧不須轉運,就地入庫,對外便說是填補之前戰亂的虧空。舊京糧草不再調撥各地。”

    南方的戰爭機器,也在暗搓搓地加大馬力了。

    ————————————————————————————————

    不幾日,二郎婚禮。因已有爵,又是有司挑大樑,這婚禮比他哥哥的時候少了一點熱鬧,多了幾分莊重。張太府開心得哭了粗來:“我閨女終於有人要了!”然後就被房夫人掐了一大把,好疼!哭得更厲害了!

    顏神佑等當天就等著顏希仁的新府裡,想要鬧洞房。她兒子和顏希真的兒子都被抱過來壓床,李濟好一點,按比例來說比寶寶稍微不那麼圓潤一點。寶寶就是個大團子!一個長團子,一個圓團子,被放到了床上從床頭滾到了床尾。

    李濟打滾打得挺開心,平常他媽管得很嚴,不許這麼撒潑放賴。滾了一遍他還想再滾,被顏希真揪著領子拖下來了。寶寶很小,是被顏神佑一路翻滾過去的。滾完了,兩隻大眼睛都成蚊香樣了。

    再看樣新娘子,已經算是新婦裡比較大方的,臉也紅,也不高聲,說話卻挺明白清楚的。認了一回人,又說:“我想你們也是這般樣子的。”顏神佑笑道:“是不是不打緊,處下來就知道了呢。”

    顏希真又跟二嫂說著她二哥的幼年趣事,比如呆什麼的。

    三朝回門張太府又大哭一場,對顏希仁道:“我這閨女就交給你了,她……你多忍一忍啊,我總覺得前陣兒那一鬧,她變得厲害了。”新世界的大門已經打開了,反正我不接受退貨了。殿下,你保重!

    顏希仁莫名其妙:“我娘子很好啊!我家里人都喜歡她,阿婆尤其喜歡,聖人都說挺好的。”

    張太府:……那是因為聖人他閨女也是個……QAQ說多了都是眼淚啊!我單以為我家閨女以前管家利落很好,沒想到她……殿下,你喜歡她我就放心了!

    顏希仁帶著“我的岳父居然是逗比”的奇葩心情,打包行李,帶著妻子,跑到益州去換妹夫了。

    霍白接到封侯之令,心裡也是痛快也是不痛快——畢竟比別人晚了一步。心中卻猜:興許是還有差遣。

    他猜得很對,顏肅之見了他之後,也沒有二話,痛痛快快地道:“你領兵,去給北邊那倆王八蛋添點亂,讓他們打得久一點。”說了他的任務。看著霍白放光的兩眼,顏肅之道:“他們且得打一陣兒呢,你年後再走,回家看看父母,陪陪妻子。新婚就分開,你們都很不容易。 ”

    霍白答應了,也沒太多的廢話,就回家看爹娘去了。

    山璞這裡還有點小擔心:“他回來,娘娘不召見?”

    顏神佑奇道:“為什麼一定要見?阿婆自有主張的。”

    山璞就不說話了,卻對顏神佑道:“是不是得讓六郎多多習武、知道一點兵事了?”

    “嗯?”

    山璞道:“歷來皇帝正在壯年而太子手握重權是為不妥,但是太子不知兵事毫無威望,也是不行的。壓不住老臣吶,好歹得給六郎一個立足的地方,才好……我不是說老臣們不好,只是人心如此。便是皇帝,不做出些成績來,不顯出本事來,臣下尊則尊矣,卻未必心敬之。”

    顏神佑笑道:“我正說他太胖,得操練操練,瘦一點才好。你這主意是不錯,是得叫他吃點苦頭了。”

    山璞便上書,請讓六郎增加一點習武的時間,跟衛士們多接觸一點,也嘗試著組建一支小小的隊伍,試試身手什麼的。說的卻是“為父前驅”,顏肅之依其所請。

    霍亥心道,這個詞兒用得極好。

    六郎聽說之後,也是很激動的,開心的啃了胖外甥好幾口:“我就知道阿姐和姐夫對我好,你快長大啊,長大了我也疼你哦!”

    寶寶:( ⊙o⊙)?

    據說,此後數年,太子殿下的身高一直在長,體重卻不見大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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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8 00:39:15 |只看該作者
第258章 新年新奇葩

   六郎作為一個德智體全面發展的好少年,雖然在武力值方面略遜一籌,但是此胖有一顆寬廣的心。群雄逐鹿之時,胖少年也曾夢中金戈鐵馬,馳騁天下。無奈體型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顏肅之已不原來的歸義縣令,不用兒子出去拼命,太子殿下吃虧在生得太晚。

    總有人告訴他“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每當此時,六郎都有一種淡淡的苦逼感。

    更鬱悶的是,他的老師們也讓他將心思更多地放到“文治”上面來。老師們也是為了他好,也沒禁他習武,但是卻總是勸諫他“不要沉緬於武事”。李彥等想的是,顏肅之打天下,六郎治天下,如果連著兩代皇帝都打打打打打的,那大周就要維持不下去了。六郎已經跟在顏肅之身邊學過一點邊角,現在又有大家教著,對於軍事大事就不是不通,懂點常識夠用就行了。不用親自向武,那就不好了。

    一片老臣心。

    正處在青春期的太子殿下不像他爹,胖太子沒有中二病,他明白人家是為了他好,可是終究意難平!

    胖紙就沒有人權了嗎?!人家也是男人啊!也是胸懷大志的啊!

    現在好了,姐夫回來了,提議讓他稍通武事。對此,阿胡等人是舉雙手贊同的。阿胡為人沉默,台詞都沒得幾句,心裡卻挺明白的。老實人也有自己的思量,太子太注重文官了,他們這些武將以後咋辦?蹲牆角種蘑菇嗎?

    山璞上表的時候,輪到霍亥去給六郎等人上課,沒攔著。回來得知顏肅之已經大手一揮,批准了!霍亥一跳三尺高,將李彥好一通責問。問他為什麼會妥協。李彥也不是吃素的,從“為父前驅”裡看出了問題,當時回道:“天下未寧,太子是當為父分憂。”

    霍亥:……MD!咱們不是已經達成共識,默認這個太子要從文治入手了嗎?你個叛徒!

    對上霍亥指控的目光,李彥一點也不覺得不妥。本來麼,教導太子可是件大事兒,朝秦暮楚的不好,一意孤行就更不對了。太子是大家的,不是某個人實現自己抱負的工具。山璞說的有一定道理,李彥就覺得需要調整。

    可霍亥大概是真被阿胡氣著了,氣咻咻地看著阿胡那洋洋灑灑上千字的奏本,字寫得超醜!用詞也相當地白話!有辱斯文啊!可就是表達了一個思想:太子是得知道打天下的不容易,才能跟皇帝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

    霍亥:=囗=!

    一猜就猜著這群武夫要把他苦心教出來的斯文太子拐上邪路,這是不行的!作為教師,霍亥決定跟學生家長討論一下,順便做個家訪什麼的。

    他也是到得巧了,人家一家子正在那兒玩耍呢。人頭到得也挺齊,除了在后宮窩著的,其他人都在這裡了。顏肅之父子、顏神佑一家三口,還捎帶一個八郎。就看著顏神佑揪著兒子襁褓上的繫帶讓他站起來,寶寶從襁褓裡掙出兩隻手來,就想要他胖舅。

    顏肅之十分羨慕嫉妒恨,酸溜溜地瞅了兒子一眼:“因為太胖,所以顯眼嗎?”顏神佑聽了就想笑,忙把兒子塞給弟弟,自己伏在山璞肩膀上笑。

    胖舅舅的膝蓋好痛QAQ

    山璞看他被包成個球的兒子平安著陸在六郎的懷裡,心中頗為無奈,對顏肅之道:“我怕自己年輕,教不了六郎了。”

    顏肅之翻個白眼:“怕什麼,他小時候你不也教過的麼?”

    山璞道:“此一時彼一時。”

    顏肅之道:“有什麼不同的,自家人我才放心呢,”說完,一撈外孫,對兒子道,“你有什麼想學的,跟你姐夫說。”然後就開始擠眉弄眼逗外孫了。

    寶寶看著他特別好奇,看看外公,再看看親媽,果斷伸出手來,摳!顏神佑長得像爹,但是顏肅之比閨女眉間多了硃砂痣、下巴多了鬍鬚,這兩處就特別遭罪。

    霍亥就是這個時候過來的。

    寶寶這會兒不摳他外公的眉頭了,開始拽鬍鬚了。顏肅之的髭鬚蓄得比較齊整了,略長,姜氏會親自為他修剪,樣子十分好看,美大叔一枚。不幸遇上了個好奇外孫,霍亥再看顏肅之,眉毛也亂了、鬍子也炸開了,還在那兒傻笑。

    霍亥:……

    顏肅之還招呼他:“老霍來啦?快來坐,看看寶寶,可愛不?”

    霍亥:……MD!我真傻真的,我單以為他只是在舊京的時候中二病,沒到登基了又犯了病!

    霍亥皺皺臉皮,擠出個笑來,眉宇間盡是擔心。顏神佑等人也看出不對來了,山璞飛快撈過兒子,拍拍寶寶的背,安撫著,讓他不要亂動。顏肅之抹抹髭鬚,將那兩抹烏黑油亮的小鬍子抹順了,問道:“怎麼?!”

    霍亥見人都在,也就直來直去地說了:“太子沉緬武事可不好。”說完,還有點責怪地看了山璞一眼,寶寶正好打著小噴嚏轉過臉來。

    六郎不吭聲,有點小郁悶,顏肅之道:“我兒子怎麼能不知兵事呢?”

    霍亥沉聲道:“少年人血氣方剛,易沉緬!”

    顏肅之一指山璞:“你來說。”

    山璞道:“我小時候養過隻虎崽,一直以為是只山貓。”

    霍亥道:“這如何能相提並論?太子是何等樣人,大家看得見,是以臣等平素教導之時是不敢有絲毫疏忽的。”

    山璞搖頭道:“這是兩回事兒。”說到這裡,眼帶猶豫地看看顏肅之。顏肅之理都不理,只管逗外孫。

    山璞只得將與顏神佑說過的話又說了一回,末了還問霍亥:“人心不都如此麼?娘子在六郎這麼大的時候,能做多少事了?公等猶以太子年幼無知麼?”六郎在一旁聽得直點頭。

    霍亥:……我真傻,真的,我單以為你老婆是個無差別嘴炮流,沒想到你也是。但是霍老頭能被前朝那位坑爹皇帝稱為“老禍害”自然不會這麼輕易就敗退,他梗著脖子道:“難道太子現在不年幼嗎?不需要教導嗎?”

    顏肅之腦子里金光閃閃地浮出三個大字——老禍害!

    老禍害自以佔理,越說越慷慨激昂,問六郎:“殿下,陛下沒有教導過您軍務麼?臣等不曾向您解說過天下情勢、各位將軍麼?殿下強身健體的時候,臣等有阻攔麼?”

    六郎被問得啞口無言,霍先生說的,也是有理。六郎到底是個好孩子,他尷尬地點了點頭。

    霍亥繼續問道:“那殿下為什麼非要親近武夫不可呢?”

    窩勒個大擦!顏神佑不干了!武夫你妹!MD!老子全家都是野蠻人呢,再說揍扁你個老禍害啊!

    山璞單手攬著兒子,輕輕拍著,對侍立一旁的封家娘子招招手,示意他把寶寶抱下去,他兒子兩隻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可千萬別從小觀摩朝臣罵戰,以後變成個嘴炮黨。封家娘子小心翼翼地接過寶寶,悄悄看一眼顏神佑,果不其然,這位猛士正在捲袖子。

    艾瑪,霍丞相七老八十的,一腳踩進了棺材裡,您別把他打死了呀!

    顏神佑也沒打也沒罵,就特別端著架子地給霍老先生丟下一句話:“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霍亥道:“太子漸知兵事,何須親近武夫呢? ”

    顏神佑道:“諸賢修律定禮,是我顏家的恩人,禮樂崩壞之時,便是國家覆亡之時。軍人保家衛國,也是我顏家的恩人,沒有將士有命,就沒有大周的今天。為什麼一定要親近一個疏遠另一個呢?君子小人,在德行高低不在學問多寡更不在於他擔當何職。國家能夠沒有軍人麼?諸公坐而論道,正因有將士浴血奮戰。不知稼穡艱難,做不了好皇帝,不知太平得來之不易,也做不了好皇帝。”

    霍亥被氣了個倒仰,氣得哆哆嗦嗦地走了!回去就遞了個請假條。

    六郎:(⊙o⊙)!

    顏肅之一直在裝死,直到此時,才對顏神佑道:“你把老霍氣狠了。”

    顏神佑誠懇地道:“是呢,是說得有些過了。”

    六郎覺得脊背竄涼,看看他姐,總覺得這位女士還有什麼大招沒放。

    果不其然,顏神佑道:“還是讓五娘兩口子去代我致歉吧。”

    顏肅之拍桌打凳,大笑出聲:“你呀!你呀!”笑成了個蛇精病!笑完了,對顏神佑道,“將你原先的想法,跟六郎說上一說罷。”

    這回輪到顏神佑傻眼了,她“原先的想法”實在是太多了,不知道顏肅之指的是哪一件,經顏肅之提醒,才明白說的是軍隊的定位問題。顏神佑又組織了一下思路,對六郎道:“說白了,就一句話,絕不能輕視武人。”她早先的計劃,就是扶植一批軍功貴族出來,洗一洗浮華綺靡之風。

    六郎道:“武人粗鄙,其實也是一個麻煩。”

    顏神佑笑道:“那就讓他們別粗鄙!教啊,玄衣裡現在已經沒文盲了,頂多是半文盲,至少都能讀會寫,也就做花樣文章次一點罷了。文人從來不比武人高,你不覺得,這些兵法方略,也是文明開化的一種麼?”

    六郎一怔。

    顏神佑道:“你站得比他們都高,就要看得比他們都全。無論文武,都是你的臣子。允文允武,兩手抓,兩手都不能鬆!不是說武人粗鄙麼?要等到他們打也打不過人家,罵也罵不過人家的時候,我看他們還有什麼好說的。又要人賣命,又不把人當人看,多大的臉啊?”

    顏肅之乾笑道: “你消消氣,消消氣。”

    顏神佑冷笑道:“真要腦子好使,於國有益也就罷了,TMD天下未定就開始爭對東宮的影響了!憑真本事爭也就算了,靠踩別人上位算什麼本事?都TM玩兒蛋去吧!”

    顏肅之吼不過閨女,只好轉移話題問兒子:“你怎麼看的?”

    六郎道:“世易時移,不同的時候自然有側重,但是都不能荒廢了。”

    顏肅之對山璞道:“你對他說。”

    山璞想了想,對六郎道:“人都有私心的,這是無可厚非,世上聖賢還少的,你我皆凡人。有度就行了,文人裡也有不計得失的好人,也有沽名釣譽的偽君子;武夫里有忠精報國的義士,也有反復無常的小人。”

    六郎道:“就是要看得全面些。 ”這還是我姐的總結啊。

    山璞點頭。

    顏肅之拍板:“你去兼了東宮詹事吧!”

    山璞:臥槽!那不是要跟霍老頭當同事了嗎?

    顏肅之精明得很,怎麼也不可能讓兒子只被文官包圍不理武將,讓女婿兼任詹事,也是他的一種立場:都TM給老子老實一點!

    ————————————————————————————————

    六郎挺開心,他甚至得以組建一支自己的小小衛隊,過一過當將軍的癮。顏神佑很開心,她弟可以減肥了,為此,她明示山璞——讓我弟瘦一點,做個安靜的美男子。武將們也開心,因為老闆對他們還是從心理上親近的。

    不開心的就是霍亥等人了,他老人家稱病不出,顏肅之命顏靜嫻和霍白去探病。面對侄孫:“您為什麼生氣。”這麼高難度的話題,霍老先生突然發現無言以對——霍白就是個武人,正經的從一開始就入了武將的序列的。

    老頭這回是真的被氣病了!噎到南牆,還沒辦法再回嘴。六郎偷著樂了半天,還是派親姐夫去看望老師。本來麼,山璞歸順既早、功勞也大,還是親戚,但是不驕不躁,也不犯法,還約束手下,霍亥還是比較欣賞他的。但是被霍白探病這麼一鬧,他一聽說山璞來了,又氣一重。病得越發厲害了。

    弄得顏神佑頗不自安,對山璞道:“我這樣是不是有些過份了?”

    山璞道:“不然呢?”

    好像也對。

    山璞心道,老婆什麼都好,就是心有點軟。搓搓手指頭,以後有什麼下死手的事兒,還是他來吧。不想讓顏神佑在這種情緒裡沉浸太久,順口就說:“不是說要與姐妹們小聚的麼?”

    顏神佑打起精神道:“是呢,吃個冬酒。可惜這裡下雪的日子少,當年……”

    “嗯?”

    “沒什麼。”

    山璞道:“要不且等一等罷,我怕五娘那裡沒心情吃酒。霍郎叔祖病了,他們怕不得閒的。”

    顏神佑道:“那便等上一等好了。”

    山璞道:“正好,趁著有閒,將銀環與阿琴的事兒辦了吧。”

    顏神佑一拍手道:“對。我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不止是他們倆,還有阿竹她們,我留她們太久了。”

    山璞笑道:“難道不是因為想與她們抬一抬身份?”

    顏神佑長嘆一聲:“世事難兩全。”

    山璞道:“現在已經全啦!娘子只管將禮金封好,最好再挑幾個新人聽使,不然她們怕有些時日不能當差的。”

    自己侍女的事情,顏神佑總要親自過問的,尤其是嫁出去這麼多,這裡面有一半兒懷孕的,就要耽誤事兒。不是耽誤使喚,她家奴婢還是盡夠的,而是有些事務,比如與輿部的溝通,那就是阿竹在負責,她要是休產假了,有些工作就要受影響,得提前找好替班的。

    阿圓聞訊,極力推薦自己的女兒過來當差。顏神佑道:“她哥哥如今也是官身了,怎麼好再來?”

    阿圓忙說:“那還不是主人家的恩典,才有的今日麼?做人怎麼能忘本呢?那丫頭,我平素管教的時候也不很多,正好放到小娘子跟前來好生調-教調-教,長長見識,學學規矩才好。現在又有小郎君了,生人多了,我真是不放心。”

    顏神佑便同意她領人來,又將擇選僕役的事情交給她去辦。又準備封紅包的事情,還有新年也快到了。這一回,作為公主,她有自己的一套班子。她的家令用的是阿圓的丈夫,一個頗為精明能幹的中年人,本是世僕出身,於一些好些事情頗為熟悉。更重要的是,因為是姜家出來的,不至於染上太多的小家子氣。

    無怪阿圓一家對她死心塌地了。

    就是客女們,好些人的父兄都在玄衣,又有被顏神佑薦入東宮或者是禁衛的,雖然有部曲之名,實比尋常百姓還得勢,自然依附於她。

    顏神佑這裡忙著這些個事情,山璞卻抽個空兒,跑去拜會了一下顏希真。

    顏希真收到拜帖的時候還驚訝呢:“是駙馬不是公主?”

    李今也覺得奇怪:“對啊,照說拜會你不應該是公主麼?”

    夫妻倆雖然有些詫異,還是熱情地接待了山璞。顏希真有時候就覺得,這個妹夫是這些連襟裡最好的那一個,不像盧慎,家里長輩們亂事一堆,也不像霍白,心機有些深沉,李今算是不錯的了,就是有點刻板。唯有山璞,老實本份又不傻,人品還相當不錯。顏希真常對李今說:“二娘小時候很吃了些苦,現在倒是找補回來了。”

    是以見著這個妹夫,顏希真態度是相當和氣的。

    山璞卻有些拘束,顏神佑有點稀奇地看著這個妹夫,發現她居然連耳朵都紅了。

    這不科學!

    顏希真明白,也就是她那個傻妹子才覺得丈夫純良。一個人立在朝廷,不惹事不算太難,做出業績來也不算太難,但是想一面做出一番事業又一面不惹事生非被攻訐,就很難了。山璞混到現在,好有十年了,事兒做了不少,看不慣他的人除了酸他一句野人之外,竟再也找不到理由,那就十分難得了。

    沒一點城府的人,是做到的。

    可是現在……顏神佑問道:“是與二娘有關的?”

    山璞更不好意思了,面上風輕雲淡地問:“不知道往年在舊京的時候,都是如何消遣聚會的?” ——如果他的臉沒有紅的話。

    顏希真笑不可抑,笑得山璞面皮上的紅色深了好幾度,才說:“要是自己家呢,就一處說說話,玩耍遊戲,不過小時候亂事太多,又要上學,玩耍倒少。我刻當初有極好的梅園……”說著,聲音也低了下來。

    李今輕撫妻子的背,顏希真情緒平復了,慢慢與山璞講昔年梅園論詩之事。山璞聽得很認真,末了評點道:“當時內憂外患,還有心情遊樂,確實不好。”

    顏希真故意逗他:“二娘就不再作詩,她是好的,對吧?”

    山璞默默點頭。

    顏希真:……哈哈哈哈,對不起,讓我笑一下。妹夫太呆了!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逗。

    笑完了,顏希真才說:“你想讓二娘樂上一樂?唔,照說她是灑脫的性子,倒不很在意這個。況且在舊京,嘖。不過你有這份心,她必是歡喜的。”

    山璞記下了,鄭重道了謝,又說想與顏神佑一道,邀姐妹們攜家屬前往。顏希真道:“我們是必去的。”李今也點頭說:“是好久不見了,眼看開春不定又要到哪裡駐防,是該聚一聚的。”

    山璞見他們都答應了,就說:“我回去便下帖子,準備好了,還請阿姐與姐夫同來。”

    ——————————————————————————— —————

    山璞準備得頗為精心,城外一處梅園。正值冬天,有那麼一點點薄雪,近處落雪,遠處他便命人取白練將屋頂蒙上,人工造了個雪景。梅花初時不發,特尋了花匠來,催發了梅花。

    準備得差不多了,來跟顏神佑。卻見顏神佑正在踱步,似有煩惱事。山璞問道:“有煩心事了?”

    顏神佑道:“還不是霍白那個小子!”

    “怎麼說?他現在也不忙,也並沒有生事,就在霍老那裡看顧呢。”

    顏神佑皺了皺鼻子,道:“我總覺得他有些戾氣,他要是個尋常的朝臣,只要能做事,我也不說什麼。可他是我妹夫,有這麼個親戚我有些不喜。阿婆也是這般。我們又有些心疼五娘,打小沒了爹娘,現在又沒個知冷著熱的人。”

    山璞心頭一動:“這是要拆麼?五娘怎麼說?霍郎並不曾犯什麼大錯,就這麼給他定罪,未免有失公允。”

    顏神佑道:“我看五娘也不大欣喜。阿娘原本想說能不能勸得阿爹,多留他些時日,好歹夫妻多聚上一聚,五娘卻說,國事為重。一點不捨沒有,也不是大義凜然的模樣,竟有那麼一點解脫之意。阿娘說,不教而誅,謂之虐。可他要怎麼教啊?”

    山璞道:“老人家許是一時煩躁,心疼孫女,見不得自家女孩子受委屈,又或者霍郎觸動她心事了。你就要求太高啦,霍郎年紀又不大,也是要人關心的時候呢。不如我去與他談上一談?”

    顏神佑道:“他那是要人關心麼?就是有點不大正派的樣子。”

    山璞道:“打住,我去尋他。兩個都是極般配的聰明人,我是不信聰明人過不到一處去的。他們新婚至今,有多少時日是在一處的?”

    顏神佑覺得山璞很有居委會大媽的架式,也就點頭:“成,你去談。我去找五娘。只此一次,下不為例的。”她在婚姻上頭沒遇到挫折,還是有些天真爛漫,總以“合則聚不合則散”又或者“沒感情就不要硬湊”。要命的是她現在是公主了,完全可以不講道理。便以此為標準來看事兒,顏靜嫻也是顏家的女孩子,自然是不需要受委屈的。直到被姜氏劈頭說了一通,還說她任性。

    山璞果然去尋了霍白,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到時候姐妹們聚會,顏神佑仔細看時,發現霍白眉間的冷意就消了許多。悄悄問山璞都說了什麼,山璞道:“他是聰明人。我告訴他,顏家不興這些,一心過活就好。”

    顏神佑持保留意見,卻也為顏靜嫻開心。

    她這麼開心,更因到了梅園之後,被顏希真拉過去咬了一回耳朵,又打趣一回。雖然面上嗔道:“你們又作怪,我再不理你們了!”心裡卻是樂開了花兒。

    ————————————————————————————————

    姐妹們聚過之後,顏靜嫻臉上的笑影也多了,楚氏還說:“這丫頭,現在看著倒像是在天上飄著的。”不過看顏靜嫻過得舒心,霍白來請安的時候也不像以前那麼繃著了,她也就不管什麼了。只要顏家江山不倒,女孩子們是該倚著娘家過得舒心一點才好。

    最大的功臣姜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這裡面的作用,而出力最多的山璞也無暇自得,他正在檢查小舅子紮馬步!胖太子雙腿直抖,臘月天裡頂心冒煙,苦了一群同窗也得跟著受苦,心裡都罵山璞:真多事。

    山璞也不管有人腹誹他,他要準備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與霍白商量著年後怎麼搗亂,又比如北方兵的訓練。現在還有一樣大事——正旦便是大周朝的開元元年了,這一份賀表得寫得更認真一些。

    正旦日,大朝。人人著著禮服,四品以上者入宮領宴。張太府看著滿宮的新禮服,心酸酸的:“我好冤吶!緊趕慢緊,催逼著匠人們去做,他們都背後說我是鄉里暴發戶!”不知道體恤人,就知道壓榨。

    也是難為他了,這從上到下的東西都得太府給做出來,時間還緊。虧得皇家人口還不算多了,至少顏肅之沒后宮,少做了好多東西呢。張太府感嘆:“還是聖人英明啊!有兒子了,還要妾做甚?沒得裹亂,還給我們添事來做!”

    顏孝之原本要尋親家說話的,走近了聽他這麼抽風的感嘆,腦門一陣抽疼,彷彿看到了他二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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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8 00:39:28 |只看該作者
第259章 狡猾的姐姐

   開元元年的正旦,一朝改元,整個大周都處在一種興奮的情緒裡。無論君臣,都可以洗去舊朝的痕跡,擺脫前朝的陰影了。直至此時,才能說是開始了一個新紀元。

    一片歡欣之中,顏肅之和顏神佑父女倆個大頭靠大頭,縮在一起,很哀怨地看著山璞。安定侯與富陽郡主(顏靜嫻)小夫妻倆的生活漸漸步入了一個大家喜聞樂見的軌道,有那麼一點拆散心意的人就成了冤大頭了。其實也不冤,本來這事兒,就是他們意氣用事了。外人不知,可是顏神佑跟山璞透露了一點風聲,父女倆就一起挨上了。

    山璞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的,太后年紀大了,再明理的老太太也免不了護短偏心,正常。可你們倆,一個皇帝,一個尚書令,這麼意氣用事,對嗎?!朝廷要讓你們再這麼開下去,你們覺得還能開幾天不破產?霍白是功臣,好嗎?!霍亥也是很重要的人物!怎麼能不挽救一下就這麼打臉?你們看,挽救一下不是挺好的嗎?世界還是要充滿愛的啊!

    他還給這一對神經病父女留了臉面,並沒有當面揭出這事兒來,也不曾上表,鬧得沸反盈天。只挑了個時間,悄悄跟這父女倆“溝通”了一陣兒。從“益州那事兒本來就是你批准的,現在又拿來說事兒覺得人家陰謀太過,你好意思嗎?”到“當了皇帝果然就沒有約束了,您老敢不敢辦事的時候帶點腦子”;從“長輩們一時生氣,你怎麼也不冷靜”到“就算是死囚也得聽人家自辯”。訓得這一對神經病蔫蔫巴巴的。

    山璞歇了口氣兒,特別誠懇地道:“陛下,今時不同往日,為千秋萬代計,做事須三思。”MD!我終於相信您老在舊京的時候就是個中二病了!唐伯父說了,你倆還策劃過搗亂世交家的婚禮的!真是二十年如一日的病情不改!

    顏肅之悄悄地對女兒說:“誰個說他脾氣好的來?我現在怕他了。”

    顏神佑白了他一眼:“不是你看他好欺負的麼?平常你也沒少欺負人家呀。”

    “死丫頭,在幫誰說話啊?”

    “你不是也……”

    山璞一聲咳嗽,兩個神經病瞬間收聲,可憐巴巴地看著山璞。山璞心說,老婆是自家的,不好在外面下她的臉子,況且在家裡也跟她討論過這個問題了。皇帝是大家的,必須得諫!調轉了砲口,繼續轟顏肅之:“陛下,還想要江山嗎?為君也要時刻自省啊。您不怕功臣寒心嗎?霍郎年紀還小,您是長輩,不能教一教嗎? ”

    顏肅之嘟囔道:“那小子冷冰冰。”

    山璞聲音也冷了:“您當初還誇他一表人材遇事不亂呢。現在這麼對人家,就不冷了麼?”

    顏肅之繼續蹲地抱頭,MD!中二三十年,被女婿給訓了!坑爹!父女倆縮成一團,頭一回覺得,山璞,也是有脾氣的。

    山璞的臉還沒恢復好顏色呢,緊緊盯著顏肅之。顏肅之被盯得頗為心虛,也知道自己在這件事情上有些輕狂了。才當皇帝,心情一放鬆一得意,就想岔了行了。憑心而論,他是挺感激山璞提的這麼個醒的,更不拿山璞作尋常小輩來看。小小聲認了錯:“我知道了啦。”

    山璞也不至於硬逼著長輩寫檢討,見顏肅之的表情是想明白了,這才轉了話頭,向顏肅之道個歉。

    顏肅之這會兒倒大方了:“你說的倒也沒錯嘛!當防微杜漸。哎瑪,當皇帝不容易啊,沒人引著自己都能變壞!”

    顏神佑:= =!

    顏肅之自己反省完了,還誇獎山璞:“你很好啊!不是自家人,不會把話說得這麼明白的,”誇完了女婿,又埋怨閨女,“出賣我!”口氣委屈得不得了。

    顏神佑道:“您值多少錢啊?我賣您?我不是也跟著被訓了麼?我還沒被訓過呢……”

    山璞進諫的時候理直氣壯,這會兒又開始不好意思了,看得顏肅之父女腦門一抽一抽的。心說,你現在裝什麼鵪鶉吶?!剛才不是挺神氣的麼?

    正腹誹間,聽到外面腳步聲聲。顏神佑心下好奇:聽起來步子很亂,而且是個女人,後面有什麼事情是兩宮鎮不住的呢?這腳步好熟悉,是誰呢?

    來的是阿方。

    門口自然是有人阻攔的,見是阿方,詢問了幾句,隱約聽到:“娘子那裡有喜事稟告。”

    室內三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山璞要說岳父的不是,又是涉及到霍白的,自然要隱蔽一點、避開人一些。聽到是阿方,都以為有大事。於是相扶起身,顏神佑與山璞一左一右扶著顏肅之出門,聽取阿方的匯報。

    阿方一臉喜色地道:“恭喜聖人,娘子又有喜啦!”

    顏肅之跳了起來:“臥槽!真的假的?滅哈哈哈!”

    顏神佑:= =!她有點錯亂,想到自己兒子半歲了,親媽又懷了一個,以後小朋友們小的時候會不會特別混亂啊?

    山璞:我走進了一家神經病樂園,眼前這倆,一個瘋了、一個傻了。

    無論如何,這是一樁好事。顏肅之笑道:“今天雙喜臨門,我得一賢臣,娘子將為我添一佳兒。走,看看去!”

    未央宮裡,姜氏還挺不好意思的。

    老蚌生珠這種事兒,也得分人。通常情況下,一個男人,上了年紀還能有兒子,會被點個贊,女士們就會比較羞澀。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道理。

    但是姜氏確實是不大好意思的尤其是不但丈夫來了,兒子女兒都來了,女婿據說還在外面等著。然後估計不用多久,七大姑八大姨、各色人等就都知道了。一把年紀了,生個比外孫還小的兒子,姜氏有點尷尬。

    顏肅之卻是挺開心:“這是好消息。”

    不多會兒,楚氏也趕到了,聽了之後也是欣喜:“可要好好安胎。”

    姜氏又鬧了一個大紅臉兒。

    顏肅之卻說:“正好,趁著新年,大夥兒都在,再聚一聚唄。”

    楚氏也不反對。年後各奔東西,出鎮的出鎮,留守的留守,趁著現在多聚一聚,熱鬧熱鬧,也是常理。

    顏肅之一聲令下,日子就定在了第二天。楚氏還對姜氏說:“一應不用你操心,讓他們去辦。”她看得出來,姜氏最近也是繃著,頭一回當皇后,姜氏凡事都小心謹慎,是不肯落人口實,說她不合格的。

    宴會卻設在了長樂宮,除了顏希仁這樣已經奔到益州去的,能來的都來了。出嫁的女孩兒也都回來了,拖家帶口,也都面帶喜色。顏神佑悄悄看著顏靜嫻,見她面容舒展,不像是哀愁的樣子,再看霍白,也比以前自在多了。偷偷瞥了山璞一眼,顏神佑略心虛。

    顏靜媛見著妹子和妹夫並肩而坐,時不時交談兩句,欣慰地拍了拍胸口。盧慎看到了,很有一些無奈,顏家姐妹幾個,他就攤上這麼個面人,時也命也。盧尚書安慰自己,二十年前在阿娘那裡討生活的時候是想不到有今日的,有得就有失,忍了吧。想了想,又默默地加上了一句:只要這老婆是真綿軟,戰五渣別插手超人互毆就行了。

    顏肅之倒沒那麼多心事,被女婿說過了也不惱,倒覺得他說得有理。從頭到尾,他除了開心、關心老婆、時常看一下老娘有沒有累著,就是關心侄女的家庭情況,對霍白也多了很多笑臉兒。

    霍白心道:倒是姐夫說的是,顏家本來就挺和氣,誠心相待就好,不須思慮過度,也別總將自己放得太遠。我今心意平靜了,看大家也都是熱鬧團圓。果然是若心有疏離之意,犬馬尚且不願親近於你,何況於人?

    又覺得有那麼一點彆扭,他自幼庭訓頗嚴,家中又沒有逗比長輩。顏肅之原本待他是標標準準的長者,更多是看霍亥面子與他能力的誇讚,親近之上總有不足。這一回親切了,霍白反而彆扭了。

    顏肅之見了,心說,你個小王八蛋,裝什麼小娘害羞啊?!越發想撩他。直到被姜氏掐了一把,才一臉謅笑,問老婆:“娘子,累不累啊?”

    姜氏肚子一緊,心說,他怎麼又有點舊京畫風了?別再影響肚子裡這個,又生出一個不正常的來,那可要了命了!

    ————————————————————————————————

    小朋友是男是女還不清楚,長大了是個什麼樣子也不清楚,現在擔心,還為時過早。眼下一件大事,卻是霍白才與顏家人走得近了些,他就要被外派了。

    顏肅之又有那麼一點躊躇了,先前有點賭氣來的,想把這小子打發得遠一點,不然看著不舒服。而且吧,霍白在眼前晃,會讓顏肅之想起用之前詭計坑益州的事兒,聯姻是他批准的,那個“聯姻,如果結果不能令人滿意,就用陰謀手段害人家翻臉,然後自己就成為正義的一方,順理成章滅掉對方”的建議,也是他批的。

    霍白的存在,彷彿就在提醒他:中二帝你真不是個好人。

    山璞還是沒把問題給看全,顏肅之並不全是因為做了皇帝之後就為所欲為,而是還有一點羞恥心,但是又沒用對地方。因為又多了這麼一點心思,他才表現得這麼怪異。否則以他的智商,再生氣,也知道在霍白並無明顯劣蹟的時候,事情是不好這麼辦的。

    現在好了,心結打開了。顏肅之本著“我要洗心革面做好人”的中心思想,特意叫來霍白詢問,還跟個老媽子似的苦口婆心:“別以為男人丈夫只要立功就行,老婆孩子就能不顧了,這是不好的。”、“事業和家庭同樣重要啊。”、“你們小兩口是怎麼想的呢?都是自家人,有什麼問題咱們再調整啊,總能想到辦法的。”、“老子當皇帝就是為了讓自家人不受欺負不吃苦的,不然總是讓自己人犧牲受累,還當個P的皇帝啊?!”

    霍白:……主公,你逗比了!心下頗為感動,也為山璞流下了同情的淚水,有這麼個岳父,姐夫你辛苦了。

    他自幼冷靜慣了,也沒辦法像顏肅之那樣情緒外露。沒那麼激動,就是語氣挺和緩地說:“臣心亦如此。沒道理只享樂而不奮力的。”

    顏肅之心說,這小子不是也挺懂事的麼?看他態度堅決,便也同意了,拍拍霍白的肩膀說:“好男兒,當努力。我等你們凱旋啊!”

    當下分兵兩萬與他,讓他從荊州出發,想辦法讓對面那兩家打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霍白離京的時候已經是二月初了,與山璞一道去荊州,山璞駐荊州給他當後,他去擾亂敵後。顏肅之特命六郎親自親送他們,還許他們在對付兩個鄰居方面可以“便宜行事”。自此之後,北方的戰事越發的膠著了。

    霍白到了之後,也不常駐在敵人勢力範圍內,更多是蹲在邊境冒壞水。最經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打聽一點東邊的情報免費送給西邊,再偵查一點西邊的動向去告訴東邊。安定侯手下的探子比較辛苦,也比較賺錢——霍白讓他們當情報販子去了,賣東西,當然就要收賬。霍白是個聰明人,深諳人性,明白“白送的,別人會懷疑;收費的,他們倒以為是真的了”,既然你們想當冤大頭,我不收錢都對不起我這麼辛苦。

    霍白自己,也在聯絡在濟陽王那邊的舊識。霍亥一開始是跟穎川王那裡窩著的,他當時不肯跟虞堃爹合作,也就藩王們樂意收留了。霍白也因此頗知道一些人,便向朝廷打申請,可不可以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從內部瓦解敵人?

    顏肅之提心吊膽地問:“怎麼團結?”

    霍白回信曰:義動君子,利動小人。

    顏肅之想了半天,回信道:君子那邊兒,你看著辦。應付小人,你要慎重,不要因為跟小人打交道而移了性情。對了,你要當爹了,給兒子做個好榜樣哈。

    霍白:……臥槽!

    瞬間就學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上了起來!顏肅之再收到他的奏本的時候,發現他的字跡雖然工整,但是依稀彷彿有點重影的樣子。顏肅之樂了:“這小子還挺有意思的啊。”

    提筆寫道:放心,五娘很好,我這裡孕婦多,一塊兒接宮裡照顧了。霍丞相他病了,你們家裡也亂忙一把的,我這裡幫你照顧好了。你要有空,跟雍州那邊溝通溝通。

    ————————————————————————————————

    顏肅之說宮裡孕婦多,那就不是一個兩個,第三個也出現了——顏希真。正巧李濟也被交給皇家混合製學校裡面去讀書了,她新的工作地點是昂州府,就在皇宮隔壁(顏靜嫻的辦公室在她的另一邊隔壁),經常是宮裡一做三份的東西,沒半個小時就送到手裡。姜氏將兩個侄女一道養得油光水滑,養出了雙下巴。

    霍白的父母對此倒是沒什麼怨言,女兒懷孕了,往娘家住的也不是沒有,孩子在娘家生的都有。顏靜嫻沒了父母,伯父伯母肯照顧,那是好事。但是兩老對於兒媳婦懷孕了還上班這事兒,就頗有微詞了。只恨君臣有別,縱然是一郡主,也是天家代表,更是太后撫養的,有什麼不滿,只能往肚子裡咽。霍白倒是爭氣,也許能干預此事,可是兒子正領兵在外,又怎敢讓他分心?

    老兩口氣出一樁心病來,天天互相安慰:看兒孫面上。

    顏靜嫻卻是舒舒坦坦的。她原本擔心因產育事耽誤了政務,休假回來怕朝廷另有安排。特意尋顏神佑去探探口風,恰遇著顏肅之讓兒子過來跟閨女熟悉政務,猶豫了一下,還是當著六郎的面兒問了出來。

    顏神佑奇道:“有什麼好擔心的?你現在行動還方便,將春耕的事情做完了就好了,剩下的事,自有主簿等盯著,等你坐完月子回來。一切還照舊就是了。”

    顏靜嫻又看六郎,發現他對於女人干政這種事情,好像一點意見也沒有,便不再多說這個,反問他們在做什麼。

    顏神佑道:“過來坐。”原本姐弟倆是男左女右並肩坐的,顏靜嫻想了想,還是坐到堂姐的右手邊。坐下一看,桌上放著一些紙張,分寫著一些州郡的名字。

    顏神佑道:“我在想曲轅犁的事兒呢,那個可以深耕,又省畜力。”顏靜嫻漫應一聲,心裡在想,要怎麼將他兩個關係再促得再親密才好呢。女子為官,現在看來沒人反對,等到天下一統了,肯定有死道學要跳出來,顏神佑穩不穩,就至關重要。後來事,還要看六郎心意如何。

    思忖間,顏希真又來了。昂州治下有南郡,南郡原先並不歸昂州管轄,是顏神佑強拆了來的,是以一些昂州有的政策,南郡並沒有被徹底推行。顏希真接手昂州後,南郡推廣曲轅犁的事兒就落她肩膀上了,她就是來商議此事的。

    被姐姐們包圍,其中兩個還是孕婦,六郎突然覺得壓力很大。顏希真跟顏神佑討論起南郡的問題來,另外兩個就在一邊聽著,某地要投放多少,怎麼能保證實惠真正落到百姓手上而不是中途被攔截,又或者乾脆被中間的官員棄之不用……

    六郎問道:“還有會棄之不用的?”

    顏神佑道:“當然了。人心不可測,有倚姓氏為官,懶得去做實事的——這算好的了。還有一等人,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回來上報說用了,但是沒效果。又或者別有想法,就不願意變的。明晃晃的省力增產的好處擺在面前,他就硬是不想做,反正餓的又不是他。”

    六郎越聽越覺得這個世界真是神奇!與顏神佑這個穿來的草根不同,他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富貴兒郎,有些事情真是聞所未聞。顏神佑如果不是穿來的,而是一直在這麼個環境下長大,很多事兒,她也不知道。顏希真是接觸事務久了,知道了一些,顏靜嫻就只知道顏神佑說的第一種情況了。

    顏神佑一看他倆的樣子,就知道這兩個是不明白這些事情的。她要不是多了一輩子胡亂看些奇怪東西的底子,遇上這些事情的時候也得抓瞎。當下一樣一樣給兩人細說,又將如何測算所需物品數量,又如何做事先試驗,成了之後再陸續推廣之類都講了。

    顏希真聽了半晌,忽然失笑,笑指顏神佑:“你這是將兄弟當兒子教呢?寶寶長大的時候,你可別失了耐性就知道揍他才好。”

    顏靜嫻默默給大姐點了個贊。

    顏神佑道:“哪有,我弟弟我也一樣教,對寶寶我很有耐心的。”

    “哈,”顏希真撇撇嘴,“人家恨不得將兒子抱著,你非得每日讓他立一陣兒,還抻腿兒抻胳膊,”又對顏靜嫻道,“你還記得不,我們給阿翁守孝那會兒,六郎還不會說話呢,她就急著做識字的卡片來了,現在倒將兒子放到阿婆那裡去了。”

    顏靜嫻道:“我記得阿姊當時做了好些玩具來的,”又將六郎一打量,“也是,你們年歲差得大,當時家裡事多。”說便笑著一掩口。

    六郎有點愕然,細細一想,好像也是,他姐待他比他爹還要耐心,仔細得近乎囉嗦,卻講了不少有用的知識。

    顏希真與顏靜嫻交換了一個眼色,就差擊掌慶祝了。顏希真又問顏神佑:“就要春耕了,識字班是不是要暫停了?”

    六郎忙問識字班是怎麼一回事兒,顏希真道:“就是教人識字的,不論男女老幼,想學的都來。跟二娘教軍士讀書是一個道理,民智當啟。”

    顏神佑又將“文武不當對立”、“不好互相干涉”、“搞個高素質的新興集團護衛皇室,不要總被世家把持朝廷”等等的想法解說了出來。期間六郎有不大懂的地方,顏神佑看都是自己人,微微透露了一點君臣之外的階級思想,又摻了一點社會契約論。

    六郎初聽時頗為驚訝,他平常聽的,跟這個出入很大。然而將許多情況一代入,似乎又有挺對的。自此留心,而眼界更開。

    姐弟四人直說到要掌燈了,六郎才發覺,一直都是他提問,他姐解答,兩個來說正事的堂姐反而被放到一旁,喝未央宮送來的補湯去了。六郎心說,真像教兒子啊?有點小尷尬,又有點小溫暖。

    見要掌燈,幾人才起身,一起到楚氏那裡吃飯。顏家在舊京的時候,人口齊全,各房各吃各的。到瞭如今,反而連出嫁的女孩兒也一處在楚氏那裡吃飯了,真是世事難料。

    席間,顏希真又說了下午的事情,極贊姐弟們和睦,又說幼年趣事。

    顏肅之聽了,就跟閨女打商量:“我兒子陪你玩,你兒子陪我玩,好不好?”被姜氏橫了好幾眼。

    用過飯,顏希真與李今回家,顏靜嫻就還住原來的房間,顏靜媛照例是在婆家的,顏神佑母子倆也被留了下來。顏希真見顏神佑蹓蹓躂躂,好像有心事,戳戳她的胳膊:“想什麼呢?”

    顏神佑嚴肅地道:“給寶寶做個識字卡片,讓你們說我不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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