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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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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閑聽落花]穠李夭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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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1 00:01:26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一百二九章 福氣

    李小麼看著兩人,接著說道:「還有,這是我疏忽了,你們兩個也得有月錢,從下個月起吧,一人一個月先二兩銀子,還有五哥和程旺,也是一個月二兩,順才就算了,他當了兵,有俸祿,以後每月初五,你們兩個過來尋紫籐拿銀子,五哥和程旺的先掛到帳上,只一樣,」李小麼頓了頓,收了笑容,看著兩人認真的說道:「你們兩個也要上進才行,書要多看,練練字,功夫別落下,平時多聽多看勤動腦子,往後若能擔了更要緊的差使,這月錢就不是三兩五兩的了,可別看著這一個月二兩銀子就萬事皆足了!」

    「是!」張狗子和趙六順大聲答應著,聲音響得把李小麼嚇了一跳。

    第二天,城門剛開,張狗子就奔出去,到虎威營找姜順才傳話,再請李宗梁和范先生得空回來一趟。

    當天下午,李宗梁和范先生就匆匆趕回柳樹胡同,李小麼還沒回來,范大娘子忙接了兩人進去,忙著讓人送了熱水茶點上來,李宗梁淨了手臉,先遞了杯茶給范先生,自己端起一杯喝了兩口,看著侍立在旁邊的范大娘子問道:「小麼這麼著急讓我和先生回來,出什麼事了?」范大娘子臉上泛著青白,輕聲說道:「也沒什麼事。」

    李宗梁疑惑的看著范大娘子,若沒有大事,小麼不會這麼著急叫兩人回來,范大娘子求援般看向范先生,范先生微微皺了皺眉頭,轉頭看著李宗梁溫和的說道:「你先回去歇一歇,等小麼回來再說吧。」李宗梁忙放下杯子站起來,笑著說道:「那好,我先回去,小麼回來讓人去叫我。」范大娘子垂著頭,曲了曲膝算是答應了。

    范先生看著李宗梁出了花廳門,慢慢喝完了杯子裡的茶,示意范大娘子坐下,和緩的說道:「說吧,出什麼事了?」范大娘子咬著嘴唇,難為的揪著帕子,含含糊糊的低語道:「沒什麼事。」

    「唉!」范先生長長的歎了口氣:「你聽著,一,小麼說有事,這事必定小不了,二,小麼只叫了我和宗梁回來,這事必和你有關,三,我和宗梁回來,只見你不見小麼,這是小麼讓你和我、和宗梁說這事,你聽明白了?」范大娘子猛的抬頭看著父親,嘴唇抖動了半天,帶著哭腔委屈的說道:「你們一個個都有這麼多一二三,讓我怎麼辦?」

    范先生手指抖動了下,看著范大娘子沒有說話,范大娘子用帕子擦著眼淚,哽哽咽咽將昨天的事說了:「我就是問了她那麼一句,她過了年不是十八了?我這麼問問她,還不是為了她好?哪裡說錯了?她就發那樣的脾氣!」范先生臉色漸漸陰沉,盯著范大娘子問道:「別跟我強辯!你捂著心口問問自己,這話不是替月亭辯駁才說的?」

    范大娘子咬著嘴唇一言不發,范先生抬手點著范大娘子,重重歎了口氣:「我告訴過你,小麼不是尋常女子,你不能拿她當女子看,不能拿她當尋常人看!她不會跟你鬥嘴、耍這種小心眼,她若出手,那就是動輒生死!我怎麼跟你說的?她說什麼你做什麼,不用懂不用明白,再說你也弄不明白!」范先生聲調一路往上,范大娘子畏縮的往椅子裡擠了擠,嚇的一聲不敢言語,范先生深吸了口氣,閉了閉眼睛,半晌才接著說道:「小麼對你期許甚高,我都跟你說過,說過不只一回,這事說難極難,說容易也極容易,不過就是聽話二字,你就不能跟張大姐學學?小麼說什麼你就聽什麼,她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若有難事就尋她,不管什麼樣的難事都去尋她,這有什麼難的?」

    范大娘子抬頭看了父親一眼,彷彿想說什麼卻又不敢說,范先生揮了揮手,示意她說,范大娘子低低的說道:「她到底也是個姑娘家,我比她大,又是總得把著點,萬一錯了,害了您和大爺,再......」范先生盯著女兒冷冷的說道:「我的話你沒聽見?我跟你說了那麼多遍,你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不是,她總得出嫁,往後......」范大娘子被父親盯得打了個寒噤,急忙跟了一句解釋道,范先生哂然而笑:「她出嫁了也還是她,就是她死了,你到她墳頭上拜拜都比你自己管用!」范大娘子一聲不吭的揪著帕子,范先生看著低垂著頭的女兒,突然升有股無力的感覺,她生下來時,他在任上,等他回來,又有了個兒子,他全幅心神都貫注在兒子身上,女兒,他沒理會過她,對她也沒有任何期許,大了嫁人,相夫教子,還能怎樣?他連她嫁個什麼樣的人都沒想過,有她母親呢,他不必管,可現在,妻兒都沒了,只有他和這個女兒,他的女兒,竟然是這麼個女兒!

    花廳靜得只聽見滴漏的聲音,一滴滴砸在范先生心頭,疼痛從心中漫延撲散出去,范先生轉頭看著滴漏,半晌才低落無力的說道:「都怪我,從小沒有教你,讓你長成這樣的糊塗人。」范大娘子死死咬著嘴唇,手指抖的幾乎捏不住帕子。范先生站起來,駝著腰背,慢吞吞的往外走去。

    花廳不遠的假山後,李宗梁停在陰影中,看著范先生步態龍鍾的走過,眉頭鎖到了一處,呆站了半晌,轉身往花廳進去。

    范大娘子正伏在炕上,捂著嘴痛哭流涕,只不敢放出聲來,李宗梁悄悄站到范大娘子身後,心疼的看了片刻,放重腳步轉到范大娘子面前,半蹲在她面前溫和的勸道:「別哭了,哭多了傷身,有什麼委屈跟我說說。」范大娘子哭得一時抬不起頭,半晌才用帕子捂著臉,勉強坐起來,李宗梁起身倒了杯熱茶遞給她,范大娘子抽泣著接過,低頭看著茶,眼淚滾珠般跌進杯子裡,李宗梁沉默的接過杯子放到一邊,換了只乾淨杯子又給她倒了杯茶,范大娘子接過杯子捧在手裡,低著頭,抽泣著將昨天的事,夾雜著剛才范先生的話斷斷續續說了一遍,中間又摻加著許多家長裡短的瑣事,李宗梁凝神聽著,漸漸理清了來龍去脈,拉了張椅子過來坐在范大娘子對面,目光溫和看著她柔聲說道:「你別多想,這事不怪你,先生和小麼,都是難得一見的聰明人,別說你,我也聽不大懂他們說的那些話,不懂就不懂,這也沒什麼,你也別強求自己,咱們不求那些大富大貴,我爹活著的時候常說,一家人平平安安就是福。」

    范大娘子抽泣了幾聲,心氣漸漸平和,垂著頭,揪著帕子聽李宗梁說話,李宗梁憐惜的看著她,接著說道:「你跟著我,沒打算求什麼富貴,我娶你,也沒要你怎麼怎麼聰明能幹,就這樣就好,我覺得挺好。」范大娘子被李宗梁說的眼淚又撲落不停,李宗梁柔聲勸著她:「別哭,愛之深責之切,這是先生常說的話,先生不疼你還疼誰去?這宗婦的事,范家有先生呢,再說這一族之長也不一定非得長房承當,咱們李家,除了我,還有二槐和貴子,你別難為自己。」范大娘子身子僵了僵,抬頭看著李宗梁:「長兄如父,你......」

    「我知道你的意思。」李宗梁溫和的打斷了范大娘子的話:「這事怪我,沒跟你說過外頭的事,我們兄妹五個,從李家村逃出生天,這一路上走到現在,當家作主的都是小麼,這事說起來就讓人揪心,都是我沒用,倒讓妹妹操心護著,先生說小麼多智近乎妖,勸我說能者多勞,理是這個理兒,可一想到小麼一個姑娘家,成年辛苦操勞成這樣,我就揪心的難受。」李宗梁看著滿臉疑惑的范大娘子,苦笑著低聲說道:「小麼心思縝密,當初在山上,也是內外嚴明,山上的事,你有空找張大姐說說話,她知道些。」李宗梁停了下,接著說道:「整個北平的軍需,都是水家人管著,從我們進了虎威營,刀槍弓馬色色都是最好的,大帥對我也極客氣看重,這幾個月,但有半分功勞,都得他一路報上去,水家二爺還專程到營裡看過我幾趟,這些都是小麼的人情。」

    范大娘子怔怔的有些反應不過來,李宗梁溫和的笑著說道:「小麼是個極懂事的,她對你是期許很重,可也不會為了這個難為你,再說,就算為了我,她也不會難為你,你放寬心,先生和小麼心氣都高,這族長也罷,宗婦也好,咱們擔得起就擔,擔不起就不擔,你要是喜歡小麼,就和她多親近親近,若不喜歡,多敬著她就是。」

    范大娘子垂著頭,用帕子來來回回纏著手指,半晌,聲音低如蚊子飛過:「我知道了,是我的不是。」李宗梁輕輕吐了口氣,笑著說道:「都是我不好,這幾趟回來也沒顧上跟你說話,我不說,外頭的事你自然不知道,小麼事多,人一忙脾氣也就不好,你多擔待些,范家、咱們家,筆架山這些人,這麼幾十口子的事都是她操心,她不容易,有什麼事,你只看著我的面子吧。」范大娘子垂了垂頭,李宗梁陪著她又說了半晌閒話,才起身陪著她慢慢走到角門前,看著她穿過角門,回去了范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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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1 00:01:37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又一門好親

    張狗子和趙六順忙的腳不連地的替姜順才到處看宅子,真比自己買宅子成親還竭心盡力,姜順才的宅子比著張鐵木家的買,這三進的宅子兩人前一陣子幾乎看了個遍,這一回自然方便,沒兩天,兩人就商量著挑了三四處出來,和李小麼說了,請了吳大嫂子和明婉出來看宅子,吳大嫂子從來沒買過宅子,明婉就更不用說了,這三四處宅子哪一處也不比她們現在住的范宅差,看了回來,幾個嬸子、嫂子都聚過來探問,隔天一群人一起湧過去又看了一遍,最後還是明婉拍板,定了處離柳樹胡同最近的三進宅子,張狗子緊趕著跑了趟虎威營,姜順才聽說是明婉看中了,一句話沒多說,也沒回來看,這宅子的事就算定下來了。

    李二槐、張鐵木和姜順才成親的事合到一起準備,張狗子和趙六順忙得腳不連地,時不時的請吳大嫂子和明婉出去看著修房子、修園子、定各個院子、各間房子的用處,要擺什麼家俱,放什麼陳設,件件種種,繁瑣異常,明婉和吳大嫂子忙得團團轉,越忙越精神,嚴二嬸子幫了幾天忙,就有了心事,這家裡到了出嫁年紀的,除了范大娘子,就是她家月亭和明婉了,范大娘子就不提了,看明婉這嫁的,別的不說,光那座三進的宅子就讓人眼紅心熱,姜順才又是個孤兒,往後那福還不都是吳大嫂子去享?這麼一想,這沒父沒母倒是個大好處,要是月亭也尋個這樣的,往後有自己守著,月亭也不會吃了虧,這門親事真是處處合適,嚴二嬸子想了兩天,叫了月亭進來勸道:「你看看,這明婉一過門,萬事都是齊的,那宅子你也去看過,還帶著那麼大個園子,別的不說,這五姑娘倒不吝嗇,我冷眼看了這麼兩天,這張狗子和趙六順出去,趙六順要聽張狗子的,那張狗子年紀合適,生得也好,人也機靈,這兩家買進買出都是他經手,那麼個機靈人,指定自己也存了不少銀子,我看著不錯,就他吧。」

    「娘糊塗!」月亭低聲斥責道:「姜順才也好,張狗子也罷,不過都是人家的下人奴才,娘竟然讓我嫁給這等人?」

    嚴二嬸子窒了半晌,眨了眨眼睛,突然福至心靈,滿臉笑容的拉著月亭笑道:「你這話倒提醒我了,有一個人,最合適不過!你看魏二爺如何?嗯,最合適不過!他姓魏,可不姓李,往後你就是魏家當家主母,魏二爺人品氣度都好!這個配得上!」月亭垂著頭,帶著笑不再說話,嚴二嬸子仔細看著女兒,見她含笑不語,知道心裡是願意了,站起來,興致高昂的拍了拍衣襟,笑著說道:「我去找大娘子去,這事托她最好!」月亭垂著頭,慢慢絞著帕子,看著母親出了門,才歪著頭,滿臉笑容的想出了神。

    范大娘子去了李宅,嚴二嬸子說什麼也不敢犯了李小麼的禁令,只好眼巴巴的等到天黑,守著范大娘子從角門進來,忙迎上去,跟著進了屋,迫不及待的笑著說道:「大娘子,我等了你一天了,有門好親,得你給說合說合!」

    「什麼好親?」范大娘子和婉的問道,嚴二嬸子拍著手笑道:「就是你妹妹的親事,也是我糊塗了,今天才想起這門好親,你說,把你妹妹說給魏二爺,是不是四角俱全,哪兒都好?」范大娘子怔呆呆的看著嚴二嬸子,半晌說不出話來,當初她向小五給月亭提親張狗子他們,小五那話還在耳邊,張狗子她都不肯,這會兒竟然要提魏二爺,范大娘子失笑出聲,看著嚴二嬸子殷切熱烈的目光,張了張嘴,這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范大娘子一急之下,倒急出主意來,陪笑說道:「親倒是好親,只是嬸子找我不合適,我一個姑娘家,怎麼給人說親?再說,我又在孝裡,要不嬸子去尋吳大嫂子,讓她說合說合。」

    嚴二嬸子忙站起來笑道:「可不是!你這話在理兒,我這就去尋吳大嫂子去!」嚴二嬸子一邊說著,一邊拎著裙子大步出了屋,奔過去尋吳大嫂子去了,范大娘子輕輕吁了口氣,呆坐著想出了神,這事要能成,倒還真是門好親,她和月亭做妯娌,總比外人強,魏二爺姓魏,也不算妯娌,唉,算了,這事她也管不著,也管不了。

    嚴二嬸子尋到吳大嫂子屋裡,拉著吳大嫂子嘀嘀咕咕說了,吳大嫂子遲疑了片刻答應道:「我去說這個親倒沒什麼,就是這事,得先跟五爺提提,五爺點了頭才成,我看你還得尋大娘子,讓她先探探五爺的話,五爺點了頭,這事也就成了一半了。」

    「你真是忙糊塗了!」嚴二嬸子不客氣的說道:「五姑娘一個姑娘家,還能管到哥哥的親事上頭?說到哪兒也沒這個理兒!再說魏二爺姓魏,跟他李家有什麼事?」嚴二嬸子聲音一高,明婉在裡間聽的清清楚楚,忙穿了鞋跳下炕,站在裡間門口笑著說道:「娘過來給我看看這個,看看哪個花樣子好,我比了半天,拿不定主意。」

    嚴二嬸子皺了皺眉頭,吳大嫂子忙站起來,笑著讓著嚴二嬸子:「二嬸子先坐著,我去看看就過來。」明婉拉著吳大嫂子退到炕前,俯到吳大嫂子耳邊低語道:「別答應她,讓她尋別人去!」吳大嫂子正要反駁,明婉推著她,滿眼的責怪:「娘!」吳大嫂子好脾氣的連連點著頭,轉身出來,給嚴二嬸子捧了杯茶笑著推辭道:「這真是門好親,可我這一陣子淨忙明婉的事,實在是沒空兒,要不二嬸子去尋尋三嬸子?還有六堂嬸,她們上了年紀,輩份也高,比我合適呢。」嚴二嬸子臉色頓時陰下來,『呼』的站起來,撣著衣襟說道:「不過一門好親,也不犯著這就紅了眼,你不去,我還就尋不到人了?!」說著,拎著裙子盛氣而出,吳大嫂子惱怒的『呸』了一聲,氣呼呼的進了裡間。

    明婉拉著她坐下,倒了杯茶端過來,低低的勸道:「隨她說去,她家的事,咱們不管,這事,五爺必定不肯的,你想想,五爺不讓她和月亭踏入李宅半步,就沖這個,能讓她攀魏二爺去?早先順才說過,無論得罪誰,都不能得罪五爺,順才說那幾個爺加一塊,也比不上五爺一半,這話順才不讓我往外說,也不犯著得罪那幾位爺不是,順才還說,好好跟著五爺,他的前程,還有明經往後的前程,都在五爺身上呢,我說給你聽,你記著往後千萬離二嬸子她們遠些,五爺不喜歡她娘倆。」

    吳大嫂子凝神聽著,半晌點了點頭:「嗯,順才是個有本事的,你也比我明白,那成,就這麼著,娘知道了,說實話,我也不明白這五爺到底好在哪裡,我就是看五爺這氣度心胸,你看看,這宅子、傢俱,那些個衣服料子,得多少銀子?就是那富的不得了的人家,有幾個能捨得的?就沖這個,五爺也是個了不得的!」明婉笑著點著頭:「娘知道就行,等明年咱們搬到新宅子裡,是非就少得多了,明經也能安安靜靜唸書了,娘,我跟你說,你聽著就行,可千萬別往外頭說去,順才走前跟我說過,往後家裡的事就讓我操心,他就不管了,他到軍中好好給五爺掙份臉面,回頭也好求著五爺,讓明經到太學讀書去。」吳大嫂子眼裡放著光,盯著女兒問道:「順才真這麼說過?菩薩保佑,那太學都是官家才能進的,咱家明經?」

    「嗯。」明婉看著母親,笑著點著頭,吳大嫂子臉色泛紅,繃著滿臉笑容:「你放心,我明白著呢!我就看著你和你弟弟!你們倆好,萬事都好!」

    李宅二門裡,李小麼從車上跳下來,她今天回來的比往常早了不少,一路大步進了半畝園,坐在炕上托著腮歎了幾口氣,轉頭吩咐著海棠:「叫那兩個嬤嬤進來,那兩個嬤嬤姓什麼來?」海棠意外的看著李小麼,忙笑著答道:「個子高些的那個姓張,面色黑一點的那個姓盧。」

    「嗯,叫她們進來。」

    海棠忙出去尋了張嬤嬤和盧嬤嬤進來,李小麼放下手,看著兩人,慢吞吞的說道:「是這樣,後天我要進宮領宴,嗯,皇上說是家宴,替呂大爺和呂二爺接風的,我也得跟著去,你們兩個說說,這禮儀上頭,有沒有什麼要注意的。」

    張嬤嬤和盧嬤嬤對視了一眼,張嬤嬤得體的笑著問道:「這呂大爺和呂二爺,是從前呂先生家的?」

    「嗯,呂先生的嫡親孫子。」李小麼點頭答道,兩個嬤嬤同時看了李小麼一眼,又相互看了看,臉上帶著滿滿的為難說道:「五爺,這裡頭的講究多得很,一時半會的......」

    「明天我在家,先挑要緊的說吧。」李小麼歎了口氣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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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一章 福豆

    兩個嬤嬤曲膝答應了,低低的商量了幾句,張嬤嬤看著李小麼笑著說道:「五爺,頭一樣,這進宮衣著上是極講究的,非奉上諭,不得違例,五爺一定要著女裝才行。」李小麼雙手托腮,點了點頭,兩個嬤嬤暗暗舒了口氣,肯聽話就行,盧嬤嬤恭敬的接著說道:「第二樣是走路,五爺走路什麼都好,就是懶散隨意了些,這在御前是大忌。」李小麼長長歎了口氣,又點了點頭,兩個嬤嬤心下大定,接著說道:「除了走路,這站、坐、起、福,喝茶吃點心,五爺都得過一遍才成。」李小麼放下兩隻手,看著兩個嬤嬤商量道:「就明天一天,不用太認真,也不用那麼細,能混過後天一天就成,你們放心,我進宮,能不動就不動,能不說就不說,能坐著決不站著,能站著決不走動。」

    「五爺,話不是這麼說的,這有沒有規矩,就是坐著不動,也能一眼看出來,那坐著跟坐著也差的大著呢,五爺平時行動舉止上不差大禮,不過是在心裡放份謹慎敬重,小細處再琢磨琢磨就行。」張嬤嬤忙陪笑說道,盧嬤嬤忙跟著勸道:「五爺若能用心,明天一天就夠了,宮裡的人見多識廣,眼睛可尖,五爺今晚明天就辛苦辛苦,免得到時候失了咱們府裡的體面。」

    李小麼來回看著兩人,這兩個嬤嬤,還真是盡心。

    「好吧!」李小麼沒怎麼有力氣的答道,張嬤嬤和盧嬤嬤面露喜色,李小麼瞄著兩人,突然問道:「來前王爺交待過?若我沒規矩,就罰你們兩個?」

    「回五爺,來時爺沒說罰,只說若五爺規矩學的好,就重賞奴婢兩個。」張嬤嬤和盧嬤嬤怔了會神,乾脆的垂手應道,李小麼看著兩人,想了想,沒再多問,歎著氣下了炕吩咐道:「先走路吧。」

    剛走了兩步,李小麼突然停住步子,轉身吩咐海棠:「去叫狗子進來見我,有急事讓他去辦。」海棠忙答應了,出來叫了個小丫頭出去叫人,李小麼又叫了紫籐進來吩咐道:「取一百兩銀票子給我。」紫籐進去取了兩張銀票子出來,李小麼示意她放到几上,一邊繼續邁著優雅步,一邊問道:「還有多少現銀?」

    「回五爺,還有七千七百多兩。」

    「嗯,」李小麼暗暗歎了口氣,這銀子真跟流水一樣,可惜是往外流,不是往裡流,這七千里還得支鐵木和順才婚禮的費用,蘇子誠說她的俸祿一年一結,下個月該結了吧,要是少了,她肯定要說話的,梁先生捎信說替她尋好幾個上好的織工了,等人一到,就得趕緊籌辦織坊的事,這織坊,是自己一家辦,還是找個合適的夥伴?要不乾脆送干股?這樣最好,這織坊往後要做李家的撐家族產,不好與人合辦,送干股最合適,嗯,織坊得從范大娘子手裡拿過來,大哥說得對,對她,自己是期望過高了,有些事,強求不得,也心急不得,慢慢來吧。

    李小麼悠悠然的晃著步子,張嬤嬤忙在旁提醒道:「五爺,袖子不能甩,肩膀不能動,五爺可別走神。」李小麼凝神走了兩三趟,又坐下學了回喝茶,張狗子就到院門口聽吩咐了。李小麼取了銀票子到了外院,將銀票子遞給張狗子吩咐道:「這是一百兩,你去尋家大點的金銀鋪子,讓他們給打些金福豆,兩錢一個,福豆打實心的,嗯,先去取個樣子送過來我看看,可不能打得一幅蠢相,還有,我明天天黑前一定要的,實在不行就多付些工錢。」

    張狗子俐落的答應著接過銀票子,也不多問,奔出去小半個時辰,就掂著只赤金福豆回來,李小麼仔細看了看,這一粒小豌豆極簡單卻樸拙可愛,李小麼滿意的點了點頭,將福豆遞還給張狗子吩咐道:「就這個,這家做東西倒用心。」張狗子鬆了口氣,奔出去看著人打那一百兩銀子的福豆去了,李小麼沿著抄手遊廊,慢慢往回晃著,這一百兩銀子,也就能打五十個金福豆,後天一天也許就全沒了,這銀子啊,流水一樣往外流!

    第二天李小麼還真是認認真真學了一天,張嬤嬤和盧嬤嬤滿意非常,到傍晚時分,兩人就表示李小麼可以過關了,李小麼累得腰酸背痛,吩咐抬了熱水進來,舒舒服服的好好泡了個澡,天色落黑,張狗子送了那包金福豆進來,扣了工錢,只打了四十八個金福豆,李小麼托了滿手,歎著氣吩咐紫籐裝在只厚些的荷包裡,張嬤嬤和盧嬤嬤帶著幾個丫頭,打開所有的衣服箱子,比劃著挑了件玉色流彩暗花短裌衣,一條銀紋百蝶度花曳地裙,一件銀紋灰鼠裡斗篷,又挑了支極簡單的如意雲紋羊脂玉簪配好,張嬤嬤一邊拿過來給李小麼看,一邊笑著解釋道:「五爺身份兒不顯,穿太張揚的衣服不好,若太素淨了,又容易讓人輕看了去,也失了禮,這樣的暗紋最好,這裙子上的百蝶是用同色絲線繡的,最吃功夫,乍一看素淨,一走動就看出不同了,這簪子雖說簡單,卻正配五爺,五爺生得乾淨,笑起來更是乾淨。」李小麼仔細看了看那條裙子,果然如張嬤嬤所說,裙子上的蝴蝶要在裙子抖動,光景變化間,才能看的清楚,李小麼伸手撫了撫裙子上微微突起的繡花,笑著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早,李小麼起來沐浴洗漱,端坐妝台前梳了頭,換上昨天挑好的衣服,將裝滿赤金福豆的荷包小心的繫好,紫籐和張嬤嬤等人圍著她轉了幾圈,繫好羊脂玉如意壓步、香袋等物,又細細理好宮絛上的流蘇,海棠遞了個月白邊角繡蝴蝶帕子給李小麼,張嬤嬤退後幾步又仔細看了一遍,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張嬤嬤和紫籐跟著李小麼出來,在二門裡上了車,先到梁王府門口,再一起往宮門口過去。

    李小麼扶著紫籐的手在宮門口下了車,呂華和呂豐已經站在宮門前等候著了,見蘇子誠的車子過來,忙笑著迎上來,蘇子誠瞄著李小麼下了車,才轉過身,拱手和呂華見著禮,笑著讓出李小麼介紹道:「這就是小五。」

    李小麼忙一絲不苟的微微曲了曲膝,笑意盈盈的見了禮,呂豐站在呂華身後,滿眼讚歎的看著李小麼,小五穿這衣服真是好看!

    呂華長揖到半,直起身子,目光銳利的打量著李小麼,話語卻極客氣:「幸會幸會,五爺人品清逸,果然名不虛傳,在下慕名已久。」李小麼帶著滿臉的委婉柔順,得體的微笑著,垂著眼簾又曲了曲膝,作為一名文雅柔順的弱女子,她可以不跟他寒暄!蘇子誠瞄著一臉興奮的看著大哥的呂豐,挑了挑眉梢,笑意融融的讓著呂華,率先往宮門進去。

    宮門口執戈而立的武士站得筆直,目不斜視,李小麼又想了一遍張嬤嬤的教導,屏氣凝神,優優雅雅的落到最後,穿過宮門,呂豐面容嚴肅的轉著眼珠四下瞄著,落到和李小麼並肩,低低的說道:「等會兒咱們坐一處!」李小麼無語的白了他一眼,這坐哪裡還能由得他和她?

    早就垂手等候在宮門內的幾個小內侍急忙上前躬身長揖見禮,領頭的內侍陪著滿臉笑容,恭敬的說道:「王爺,皇上說呂大爺不是外人,今天是家宴,設在重華殿。」

    「嗯。」蘇子誠也不理會眾內侍,轉身笑讓著呂華,李小麼留神著四周,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內侍衝著李小麼躬身行禮,聲音清晰而恭敬的說道:「李姑娘,娘娘吩咐先帶您到聚繡宮見禮,咱們往這邊走。」蘇子誠猛的轉身盯著小內侍,小內侍輕輕打了個寒噤,垂手微微轉身向著蘇子誠,蘇子誠盯了他片刻,轉頭看著李小麼交待道:「聚繡宮是皇后居處,別失了禮。」李小麼笑著曲了下膝,蘇子誠擰著眉頭,看著李小麼跟在小內侍身後逶迤前行,滿眼的不放心。

    李小麼不急不緩的跟著小內侍,走出了十來丈遠,笑著說起了閒話:「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回姑娘,小的叫趙興,今年十五了。」趙興恭敬的答道,李小麼不動聲色的仔細打量著他,放低了聲音,小心的問道:「你在聚繡宮當差嗎?聚繡宮是娘娘住的地方,肯定好看極了!」趙興想笑又抿了回去:「小的是聚繡宮粗使太監,娘娘住的地方當然好看。」

    「是皇宮裡最好看的地方?」

    「那倒不是,宮裡最大最好看的是慈恩宮。」

    「真的?那誰住在慈恩宮啊?真有福氣!」

    「誰敢住慈恩宮?那是先皇后,就是先頭皇后早先住的地兒。」趙興聲音漸漸低下去,李小麼吐了吐舌頭,低聲說道:「咱說別的,嗯,娘娘今天心情好不好?我頭一趟進宮,害怕得很!」

    「小的哪能知道這個,小的雖在聚繡宮當差,可離娘娘差了不知道多少層呢,不過昨天半夜傳了碗湯藥,指定是皇上夜裡又咳了,皇上夜裡一咳,娘娘脾氣就不好。」趙興低聲說道,李小麼一邊笑應著,一邊從荷包裡取了粒赤金福豆出來塞到趙興手心裡,低低的說道:「多謝你,等會兒我可得小心著些。」

    趙興瞄著李小麼指尖掂著的那股金光,握在手心裡只覺得沉甸甸的,滿臉喜色,忙點頭道了謝,慇勤的讓著李小麼,一路往聚繡宮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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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1 00:01:56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一百三二章 皇家

    離聚繡宮還有幾十步遠,趙興突然低聲說道:「娘娘一早請寧遠侯府三娘子過來幫著待客,娘娘最疼三娘子了。」李小麼臉上的微笑一絲不變,手卻俐落的探進荷包又取了只金福豆塞到趙興手裡,趙興睜大眼睛怔了片刻,彷彿明白了什麼,接過金福豆,試探著接著說道:「昨天娘娘又和三爺生氣了,聽說是嫌三爺一有事就哭。」李小麼凝神聽著,手下不停,又塞了只金福豆過去,趙興咧嘴笑著,低聲嘟嚷道:「李姑娘往後能常進宮就好了。」

    李小麼臉上笑意濃了不少,說話間已經離聚繡宮不遠,趙興下意識的縮了縮肩膀,閉上嘴不敢再說一個字,李小麼一顆心也緊張的提了起來,這郭皇后,也是出了名的賢德仁孝,傳說中那是堪比已故孝慈皇后的人,既然聲名如此顯彰,賢不賢,德不德的不知道,精明厲害那是肯定的。

    趙興進了宮門口就停住了步子,李小麼也不敢亂動,微微垂著頭立著,等人來引,等了一盅茶的功夫,垂花門裡兩個穿著一樣天青灰裙子的使女,在李小麼面前兩三步遠處站住,聲音柔和卻冷淡的說道:「娘娘叫李姑娘進。」

    李小麼跟著兩個使女穿過垂花門,轉過架明黃底富貴花開雙面繡屏風,前面豁然開朗,李小麼沿著抄手遊廊,一邊一絲不苟的碎步安然前行,一邊不動聲色的用眼角瞄著各處,院子極大,垂花門東邊蓮花形石台上,放著只銅繡斑駁古舊的青銅鼎,西邊遊廊下,伏著兩隻鼓腹瞪眼、極為生動的蛤蟆,正殿台階旁,一左一右放著兩人一人多高的銅鶴,兩隻鶴昂著頭,長嘴關張,展著翅膀作勢欲飛壯,遊廊四邊角落裡,放著四盆巨大的鐵樹。抄手遊廊對著院子的一面掛滿了各色鳥雀,上下翻飛,快樂異常的鳴叫不停,另一面卻是一幅幅碑拓,李小麼心裡劃過絲奇異的感覺,這碑拓和銅鼎和銅鶴配在一起還好,搭上這麼多籠子鮮艷,羽飛鮮艷的鳥兒,這算是奇異的美?

    三人到了正殿台階下,一個使女轉身吩咐道:「在這兒候著。」李小麼忙垂手站住,也不敢再四下亂瞄,全神貫注的關注著周圍的動靜。

    又過了一盅茶的功夫,半人高的台階上總算傳來了召喚聲,李小麼微微提著裙子上了台階,跟著天青灰裙子的使女進了大殿。

    殿內鋪著厚厚的花開富貴長絨地毯,李小麼目不斜視的跟在使女身後,轉過架百寶格,冬日溫暖的陽光透過嵌著琉璃的窗戶照著紫檀木沿大炕,李小麼在炕前的半舊彈墨墊子前跪下,行了三磕九拜大禮。

    「起來我瞧瞧。」聲音裡透著居高臨下的雍容,李小麼站起來,又曲了曲膝,抬起頭,面容恭敬裡帶著絲微微的笑意,抬頭看向炕上,郭皇后看著彷彿只有二十幾歲年紀,圓圓的臉卻顯得極小巧,大眼睛,睫毛密而長,鼻子嘴巴精緻異常,下巴略嫌尖,簡直像個古裝版人偶,漂亮的讓人不敢相信是真人,正目光清冷銳利的上下打量著她。

    「我眼拙,沒看出哪兒好來,你替我瞧瞧。」郭皇后轉頭看著炕前說道,李小麼隨著郭後目光看過去,只看的滿心驚歎,幾乎要驚歎出聲,炕邊上站著的少女十七八歲,面容和郭後有四五分像,卻是極美的瓜子臉,溫潤的尖下頜弧度完美,郭後的美她都有,郭後不好的地方到她這兒全完美了,一張臉生的沒一處能挑剔的地方,頭髮烏黑柔軟,綰著時新的十字髻,蓮子大小的珍珠垂墜發間,身材修長纖細,一件極淺的桃紅緊身裌衣,配了條松花色裙子,站在那裡,那股子飄逸出塵讓人無法形容,這一定就是寧遠侯郭敏銳的嫡長女,郭家三娘子郭玉蓉了,怪不得郭後最疼她,生得這樣,誰見了不疼?李小麼看的移不開眼睛,她兩輩子加一起,也沒見過這樣長相氣質都無法挑剔的佳人。

    「看姑母說的,姑母若是眼拙,那天下人豈不是都沒有眼睛了?!這可不是眼拙。」郭三娘子看也不看李小麼,笑容比花開更好看,溫溫婉婉的和郭後說著話,李小麼暗暗呼了口氣,聲音也好聽極了,都說這郭玉蓉是開平府,不,是北平國第一才女,才不才的不說,第一美女是肯定的。

    郭皇后滿眼笑意,抬手虛點了點郭三娘子,笑著嗔怪道:「你這孩子,就是會說話!」郭三娘子抿嘴笑著,眼角分出點餘光,掃了李小麼一眼,郭後轉頭瞄著李小麼,淡淡的問道:「呂先生身子骨還好吧?」

    「回娘娘話,呂先生上個月捎了信來,說身子康健。」李小麼恭敬的答道,郭三娘子看了郭後一眼,衝著李小麼抬了抬下巴問道:「你怎麼見著的呂先生?」

    「先生在池州府行醫,也是機緣巧合。」李小麼轉頭看著郭三娘子,聲音裡透著一樣的恭敬,郭三娘子西子捧心般好看的皺著眉頭緊追問道:「什麼時候?」

    「五年前了。」

    「嗯。」郭後蹙了蹙眉頭,衝著郭三娘子點了點頭,郭三娘子眼角餘光拖過李小麼,看著郭後笑著說道:「都怪姑母!我也眼拙了,竟然什麼也看不出來了!誠表哥也真是實誠,呂先生說好,他就真當幕僚用了?!真不知道說他什麼好!」郭後笑著看著郭三娘子,抬手伸向郭三娘子笑著說道:「時辰也差不多了,咱們過去吧。」郭三娘子忙扶著郭後下了榻,郭後在前,郭三娘子扶著她,低聲說笑著,李小麼和使女們跟在後面,一路往重華殿過去。

    重華殿外,呂豐站在最外面路口處,彷彿欣賞周圍美景般盯著彎路盡頭,蘇子誠、蘇子義和呂華站在台階下低聲說笑著,蘇子誠不時瞄著殿外,看著一直伸長脖子張望不停的呂豐,不時擰一擰眉頭,殿門口,寧王妃尉氏正交待著蘇碧若。

    郭三娘子挽著郭後從彎路轉進殿內眾人的視線中,呂豐眨了眨眼睛,往後退到蘇子誠身邊,低聲問道:「小五呢?」蘇子誠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理也沒理他,呂華皺了皺眉頭,盯著呂豐,呂豐敏感的看向呂華,縮了縮肩膀,退到呂華側後,不敢再多言語。

    幾個人見郭後上了台階進來,恭敬的長揖見著禮,郭後停住步子,帶著滿臉和煦的笑容,抬了抬手:「不必多禮,今天是家宴,又不是國禮。」說著,轉身呂華和呂豐,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翻,笑著讚歎道:「天師呂家果然名不虛傳,真是人中龍鳳,看看,把你們師叔都比下去了!」郭後指著蘇子義和蘇子誠笑道,郭三娘子的目光從呂華、呂豐身上移到蘇子誠身上,停下不動了。李小麼垂手含笑跟在後面,看著眾人寒暄,呂豐瞄著郭後和郭三娘子過去了,衝著她擠了擠眼睛,郭後上了台階,郭三娘子忙鬆開姑母,微微曲膝和寧王妃見著禮。

    沒等眾人見好禮,外面內侍高聲稟報著,皇上來了。

    眾人急忙湧出大殿,郭後最前,郭三娘子緊隨其後,尉氏牽著蘇碧若,緊走幾步趕上蘇子義,和蘇子誠一處四人,略落後半步跟上,呂華轉頭看向李小麼,李小麼忙緊走兩步,和呂豐並肩緊跟在呂華後面,跟在最後迎了出去。

    皇上中等身材,略胖,很白淨,皮膚卻鬆弛的厲害,五十多歲的人,看著卻老得多,一隻手牽著個十歲左右、一身明黃緙絲長衫,長相極似郭後的美少年,兩人神情極似,都是一樣一臉的溫軟平和,步態舉止緩而輕,李小麼小心的打量著兩人,看來外間的傳說是真的,這皇上溫和寬厚的過了,失於猶豫和懦弱,看這樣子,這個皇三子長相酷似其母,這脾氣性格只怕極似其父,也怪不得皇上最疼愛他,怪不得郭後嫌他一有事就哭,他的母親必定不想要一個這樣性格的兒子。

    皇上的笑容和煦如春風,聲音輕緩的和兒子們說著話,又轉向呂華等人,仔細打量著呂華和呂豐,笑著說道:「面容身形和呂先生都極像,天師安好?」

    「謝皇上,家父安好!」呂華拎著長衫就要跪倒,皇上忙笑著抬手止住了他:「今天行家禮,隨意些好。」

    「是!」呂華笑著垂手答道,皇上走了兩步,站在李小麼面前,背著手含笑打量著她,李小麼笑盈盈的曲膝又行了個福禮,皇上溫和的笑著問道:「你就是李小麼,多大了?」

    「回皇上,十七了。」李小麼笑盈盈的答道,皇上輕輕『噢』了一聲:「呂先生既然把你推薦給阿誠,你必定有與眾不同處,不過姑娘家嫁個良人才是大事,別光顧著報知遇之恩,耽誤了終身大事,聽到沒有?」皇上如絮叨的長輩般,溫言軟語的和李小麼說著話,李小麼被他說的心裡溫暖而柔軟,忙深曲膝謝道:「這是皇上疼愛小麼,小麼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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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三章 各有心思

    皇上轉身招手叫過蘇碧若,牽著她的手,一邊溫和的和蘇碧若說著話,一邊緩步進了重華殿。

    皇上和郭後一左一右坐了上首,蘇子義居左一,尉氏緊挨其後,蘇子誠居右一,呂華、呂豐坐在蘇子誠下首,李小麼居於末座,果然和呂豐坐到了一處。郭三娘子果然立在一旁布菜斟酒,當然,說是幫郭后待客,可侍候的不過郭后一人而已。宮宴雖說是家宴,可那規矩卻一樣不少,真是多不可數,李小麼全神貫注在那些規矩禮節上,也顧不上別的了,這食不言估計是北平皇家的規矩,這一頓飯又吃了個鴉雀無聲。

    悄無聲息的吃了飯,皇上微笑著的放下筷子起身,眾人忙跟著站起,郭后笑著說道:「且到後面梅花閣喝杯茶吧。」眾人欠身答應,皇上牽著蘇碧若,三皇子蘇子信緊跟其後,郭三娘子笑容滿面的側身引著眾人,蘇子義背著手,微笑著和呂華一邊說著話,一邊並肩而行,蘇子誠冷著臉打量著四周,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呂豐正要等李小麼同行,尉氏頓住步子,帶著笑等李小麼過來,兩人指點著路邊的假山盆景,一路行一路說著些風花雪月的閒話,呂豐瞄了眼蘇子誠,乾脆落到了最後,跟在尉氏和李小麼後面,背著手悠閒的晃著步子。郭三娘子漸漸落到了蘇子誠身邊,委婉嬌俏的和蘇子誠說著今年的綠梅、白梅和臘梅如何如何,又說到那些梅花的詩詞歌賦,果然是才女,那些詩詞信手掂來,娓娓道出,偷聽美人說話也是種享受,李小麼一心兩用,尉氏的閒話竟然也開始有一搭沒一搭起來,李小麼心裡微微一動,小心的瞄了眼尉氏,尉氏正有些出神的斜睇著前面郭三娘子的背影,李小麼眉梢下意識的挑了挑,伸手拉了拉尉氏的衣袖,指著旁邊一座一人多高的假山笑著問道:「王妃您看,竟然有這樣的石頭,這石頭長的真有意思!」

    「那是湖石,講究的就是瘦、透、漏、丑。」蘇子誠突然轉頭答道,李小麼嚇了一跳,郭三娘子也看向那塊石頭,話裡帶著笑接道:「二爺是個雅人,這樣瘦、透、漏、丑俱全的石頭如今極是難得,聽說二爺園子裡有塊更好的?」

    「嗯。」蘇子誠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背著手繼續不緊不慢的往前走,尉氏嘴角似有似無的挑了挑,李小麼瞄著尉氏的嘴角,目光滑落到郭三娘子那條松花色裙子角上,裙角閃動,郭三娘子隨上蘇子誠的步子,開始說起湖石的講究來。

    呂豐盯著那塊湖石看了片刻,蹙著眉頭撇了撇嘴,上前兩步,正要和李小麼說話,轉眼看到和李小麼並肩而行的尉氏,話到嘴邊又急忙嚥了回去,算了,回去再跟小五說,這樣的石頭算什麼?上清宮後山上多的是!

    一行人沿著寬而平整的青石路逶迤前行,走了小半刻鐘,又上了十來級台階,進了一處由三間廳閣連於一處的暖閣。

    郭三娘子緊前幾步,侍候著郭后在正中暖閣窗前落了座,皇上招手叫過呂華和呂豐:「坐這邊說話。」呂華笑著長揖答應,呂豐斂了身上的那絲疲賴,恭敬謙和的跟在哥哥身後,在皇上身邊落了座,尉氏輕輕拉了拉李小麼,轉過幾步,在旁邊已經擺好茶水點心的小閣間坐下,低聲說道:「吃幾塊點心吧。」李小麼忙笑著點頭答應,看來剛才沒吃到東西的不只她一個。

    蘇碧若偎依著皇上,聽了一會兒話,就不耐煩起來,跑到欄杆邊上,探頭往下看了看,又退過來,拉著蘇子信的衣袖說道:「陪我下去折梅花去!」蘇子信端坐在扶手椅上,煩惱的皺著眉頭,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麼,想用力又不敢用力的往外扯著袖子,蘇碧若兩隻手一起扯著蘇子信的衣袖,一邊用力往外拖著他,一邊叫道:「陪我去!」

    李小麼忙轉頭看向尉氏,尉氏彷彿什麼也沒看到,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窗戶盛開的梅花,李小麼眨了下眼睛,也淡定端起杯子,喝著茶看著外面暖閣的那幾對小兒女。

    蘇碧若拉了幾下沒拉動,豎著眉梢高聲叫道:「陪我去!」正和呂華說著話的皇上被她叫得急忙轉過頭,蘇子信微微扁著嘴,求援般看著皇上,蘇碧若看著皇上跺著腳叫道:「翁翁,叫他陪我去折梅花!」皇上笑著安撫著蘇碧若:「好!叫高內侍陪你去?」

    「不要!我要三叔陪我去!就要他陪!」蘇碧若揪著蘇子信就是不放手,蘇子信掙得臉色通紅,郭后臉上帶著笑,盯著蘇子信和蘇碧若,兩隻手卻攥成了拳頭,呂豐好笑的看著兩人,突然站起來對著蘇碧若笑著說道:「我陪你去吧。」蘇碧若轉頭斜著呂豐一聲不吭,手裡還是緊揪著蘇子信的衣袖,皇上好脾氣的當著和事佬:「好好,這樣最好,你們兩個跟呂二一起去,看好哪一根梅枝,可別自己去折,小心傷了手,小心侍候著!」皇上轉頭吩咐了內侍,笑著拍了拍蘇子信的肩膀,又撫了撫蘇碧若的頭,蘇子義謙和的笑看著,蘇子誠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呂豐,呂華微笑著,面色一絲不變,可李小麼總覺得他恨不能一腳踢飛呂豐。

    看著呂豐陪著兩人出去,皇上轉頭看著呂華,繼續起剛才的話題,郭后垂著眼簾喝了幾口茶,放下杯子,站起來走到窗前,欣賞起外面怒放的梅花來。郭三娘子往窗前走了半步,在蘇子誠身邊停住步子,頓了片刻,才輕手輕腳走到窗前,陪郭后低聲說著話,欣賞著窗外的白雪綠梅。

    李小麼轉過頭,笑意盈盈的低聲說道:「王妃要不要看看窗外的梅花?」

    「不必。」尉氏瞄了李小麼一眼,嘴角往上挑著笑著回道,李小麼端起杯子,一邊喝著茶,一邊好笑起來,看來這蘇碧若欺負這個三叔,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一路欺負下來,肯定沒吃過虧,不過這回有呂豐跟著,吃不了虧,只怕也佔不了便宜。

    沒多大功夫,郭后面容雍容的坐回椅子上,帶著笑喝起了茶,郭三娘子滿臉是笑,示意內侍使女又上了一道點心,點心剛擺好,蘇碧若就衝在前頭衝回了暖閣,直衝著尉氏撲過去叫道:「母親!」尉氏急忙抱住她,蘇碧若扁著嘴正要說話,一眼看見坐在旁邊的李小麼,咬著嘴唇咬回那些話,把頭埋在尉氏懷裡,兩隻手緊抓著母親的衣服,一句話也不肯說了。

    過了半盅茶的功夫,蘇子信臉色微紅,腳步雀躍的奔進暖閣,呂豐臉上帶著絲得意跟在後頭,蘇子信奔到皇上面前,指著後面內侍手裡捧著的幾枝形態極佳的梅枝興奮的說道:「父親!看這枝!這枝最高!是他,呂二,他折的!他還抱著我跳上去看!跳到樹梢那麼高!」蘇子信興奮的話語零亂,皇上順著蘇子信的手指看向梅枝和呂豐,笑著連連點頭,郭后端莊大度的笑容中帶著無數滿意,呂華還是面色不變,蘇子義掃了眼窩在尉氏懷裡的女兒,笑著喝著茶,蘇子誠斜了眼滿臉得意的呂豐,李小麼暗暗歎了口氣,這回想一腳踢飛呂豐的,只怕不只呂華一個了。

    又喝了一輪茶,皇上臉上浮起層掩不住的倦怠,蘇子義笑著率先站起來告退道:「父親該歇著了。」皇上笑著歎了口氣:「我老了,說這麼一會兒話,人就疲倦,唉,歲月不饒人!下回再進宮說話,呂大和呂二多來!還有你和阿誠。」皇上一邊說著,一邊扶著內侍的手站起來,李小麼忙跟著尉氏出來,一行人磕頭告退出來,蘇碧若一路緊拉著尉氏,李小麼落後幾步,一路出來上了車,李小麼長長呼了口氣,車子輕輕往前衝了下往前行去,紫籐遞了杯熱茶過來,張嬤嬤緊張的低聲問道:「沒出什麼差錯吧?」

    「沒,好好兒的。」李小麼一口氣喝下半杯茶,舒了口氣答道,張嬤嬤撫著胸口長呼了一大口氣,笑著說道:「我就說,五爺這麼聰明靈透的,能有什麼事兒!」紫籐抿嘴笑著說道:「五爺不知道,從五爺進了宮門,嬤嬤就合著掌不停的唸佛,直念到五爺出來。」李小麼轉頭看著張嬤嬤,沉默了片刻,示意紫籐倒了杯茶,自己接過遞給張嬤嬤,低聲說道:「嬤嬤喝口茶潤潤嗓子,嬤嬤放心,在我這裡,旁的不說,至少不會連累了嬤嬤,不會讓嬤嬤落個沒下場。」

    「你看,我跟你說過,五爺跟別人不一樣,對咱們這樣的下人尊重著呢,當咱們是一樣的人!」紫籐看著張嬤嬤喝了茶,接過杯子低聲說道,李小麼驚訝的看著紫籐,她可從來沒說過這樣的話!紫籐轉頭看著李小麼,笑著說道:「五爺怎麼對我們,我們都清楚明白得很,這話連青橙都說過,青橙還說,五爺是天下最好的主子。」紫籐抿嘴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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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四章 歪打

    李小麼呆了呆笑起來,往後挪了挪,舒服的靠到後面靠枕上,笑著沒有說話,也是,紫籐她們,能選進梁王府和靖江侯府內院當差,又能做上三等二等的丫頭,自然個個聰明伶俐,聰明人不光會聽,更會看,李小麼笑著閉上眼睛,懶懶往後靠著說道:「累死了,我歇一會兒。」

    車子走了小半個時辰,車廂外傳來兩聲敲門聲:「五爺,爺說還有點事,請您先過去王府。」是南寧的聲音,李小麼衝著紫籐點了點頭,紫籐溫婉的答應道:「五爺知道了。」李小麼揉了揉眉間吩咐紫籐和張嬤嬤道:「我到王府下車,你們先回去,不用來接了,等忙完了,讓南寧尋輛車送我回去就行。」紫籐和張嬤嬤恭敬的答應了,車子走了沒多大會兒就停了下來,李小麼跳下車,見呂豐正在二門裡磨磨蹭蹭的不肯往裡進,見李小麼下車,笑容滿面的迎上來低聲說道:「我等你半天了!」

    「他們都進去了?」

    「嗯,我們騎馬回來的,你喜歡那石頭?」

    「石頭?什麼石頭?你帶人折梅枝,折出什麼事了?那小丫頭可是幾乎哭著回來的!」李小麼左右瞄了瞄,聲音壓得低低的問道,呂豐不屑的哧笑了一聲,滿不在乎的說道:「那小丫頭出了門就踢三皇子,好歹也是皇家郡主,怎麼養成這樣?簡直就是個小潑婦!」

    「你把她怎樣了?」

    「沒怎麼樣,我就把她提起來掛樹上了。」呂豐得意的挑著眉梢說道,李小麼眨了眨眼睛,轉頭看著呂豐,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算了,他有大哥,他那個大哥如果不教訓他,那她就更犯不著教訓他了,如果他大哥要教訓他了,他大哥都教訓過了,自然不用自己再多事,李小麼重重的呼了口氣,呂豐低頭看著她,突然低聲說道:「別怕,沒事,蘇家那倆爺好歹還懂點道理,不會為了這個難為我。」

    「原來你也知道這麼樣不妥當?」李小麼被他一句話挑出了火氣,點著呂豐低聲怒吼道,呂豐眼顧左右、手指亂劃:「那個這個小五,你看那塊胖石頭,那麼胖好像不是湖石哈。」李小麼狠狠的瞪著他,錯著牙說道:「下回再敢這麼亂趟混水,你小心著!」呂豐急忙點著頭保證道:「你放心,沒有下回!我再不進宮了!」

    幾句話功夫,兩人已經進了外書房院門,李小麼拉了拉衣襟,理了理臉上的表情,沿著抄手遊廊,氣定神閒的進了垂花門。

    蘇子誠坐在上首,正和呂華說著話,呂豐跟在李小麼身後進來,兩人見禮落了座,蘇子誠打量了呂豐幾眼,轉頭看向呂華,呂華笑著站起來,走到書案前,掂了紙筆,凝神畫起畫來,不大會兒,放下筆,拎起紙吹了吹墨拿過來遞到蘇子誠面前,蘇子誠接過紙,緊盯著看了片刻,懷念的歎了口氣:「形神俱備,師父他老人家現在也不知道雲落何處。」呂豐一邊探頭張望,一邊笑著和李小麼解釋道:「我大哥極精丹青,比那些什麼名家強不知道多少!」呂華猛轉身,狠狠的瞪了呂豐一眼,蘇子誠舉起宣紙示意李小麼:「這就是先生,你看看,記在心裡,往後不管是畫像還是真見了人,別認錯了。」

    李小麼站起來接過畫像,畫得極好,不過廖廖幾筆,畫上人卻栩栩如生、如在眼前,只是畫像上的老人一點也不像她想像中的那樣道骨仙風,人微胖,有點面團團的感覺,滿臉笑容,眉毛很長,在眼角處聳拉下來,鼻子和嘴巴和呂華呂豐有七八分像,這應該就是呂先生了,李小麼仔細看了幾遍,將畫像記在了心裡,才將紙張還給呂華,笑著說道:「呂大爺一筆丹青出神入化。」

    「彫蟲小技而已。」呂華接過宣紙,淡然的客氣道,轉頭徵詢般看了蘇子誠一眼,拎著宣紙放進了焚紙的火盆。呂華看著宣紙化成了灰燼,笑著拱手告辭道:「二爺也忙了大半天了,若沒旁的事,華且告退。」呂豐急忙站起來,跟著呂華長揖告辭,蘇子誠起身送兩人到正屋門口,看著兩人出了垂花門,轉頭看著李小麼,李小麼往後兩步,退到扶手椅上坐下,看著蘇子誠笑著問道:「先孝慈皇后擅書法愛青銅器?」

    蘇子誠被李小麼問的有些怔神的答道:「母親極擅琴,喜歡金石,收了不少銘文拓片。」李小麼輕輕『噢』了一聲,笑盈盈的問道:「你去過聚繡宮沒有?」蘇子誠皺著眉頭搖了搖頭,成年皇子怎麼能進出后妃的居處?

    「聚繡宮院子裡放著許多青銅古器,抄手遊廊一邊全用書法碑拓裝飾,真是非同一般。」李小麼閒話道,蘇子誠凝視著李小麼,片刻間就恍悟了,輕輕抬了抬眉頭,笑著說道:「郭家三娘子擅琴,據說不亞於母親當年。」說完頓了頓,笑容越來越濃,一邊笑一邊搖著頭,李小麼瞄著他,接著說道:「聚繡宮有個粗使內侍,叫趙興,昨天夜裡趙興當值,半夜宮裡面傳過一碗湯藥,趙興說必定是皇上夜裡又咳了,今天看著皇上身子很好,哪咳過一聲半聲的?」

    蘇子誠笑容僵在臉上,猛的轉身看向李小麼,李小麼迎著他的目光,慢吞吞的接著說道:「郭皇后約己以節儉,那聚繡宮看來也真是極節儉的,趙興看到這麼個東西,眼睛就亮了。」李小麼一邊說著,一邊從荷包裡摸了只金福豆出來,托在手心裡示意給蘇子誠,蘇子誠伸手捻起金福豆,掂了掂份量,看著李小麼問道:「用出去多少?」

    「就給了趙興兩三個,沒機會用。」李小麼攤著手答道,蘇子誠低頭盯著手心裡的金福豆看了片刻,才抬頭看著李小麼低聲問道:「還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

    「沒了,嗯,郭三娘子不錯,沒了。」李小麼邊說邊站起來:「三皇子和皇上真是像,跟皇上一樣疼愛柔嘉郡主,沒想到三皇子和呂豐那麼投緣,往後呂豐真要是代祖父授藝,倒是事半功倍了。」

    蘇子誠捻著手裡的金福豆,看著李小麼慢吞吞的說道:「你放心,沒人怎麼著他。」李小麼笑容燦爛的拱了拱手:「那你忙,我告辭了。」轉身走到門口,一隻腳踏到門檻外,突然回頭問道:「宮裡誰喜歡鳥雀?」

    「父親。」蘇子誠下意識的答道,李小麼莞然而笑:「怪不得,聚繡宮裡到處掛的都是鳥籠子,對著碑拓叫的熱鬧非凡。」蘇子誠怔了瞬間,又有些哭笑不得,『對著碑拓叫的熱鬧』,這叫什麼話?看著李小麼輕鬆的往垂花門出去,蘇子誠轉頭吩咐東平:「叫長近。」

    片刻功夫,長近進來,蘇子誠屏退眾小廝,低聲吩咐道:「聚繡宮有個粗使內侍,叫趙興,十五六歲年紀,去查清楚,什麼時候進的宮,誰引薦的,家裡還有什麼人,還有......算了,先查這個,越快越好。」長近垂手答應退出,蘇子誠吩咐換了衣服,出門往寧王府去了。

    沒多大會兒,蘇子誠就到了寧王府上,將那粒金福豆托給蘇子義,低聲將李小麼的話說了:「我已經讓長近去查這個趙興的底細了,若是小麼聽的不錯,父親這咳病只怕是有人要瞞到底了,我本想讓人去查一查藥局這兩年進上的藥材,可轉念一想,藥局進上的都是明面上的,如今後宮都在郭后治下,根本就查無可查!」

    「嗯。」蘇子義將金福豆遞給蘇子誠,背著手來回走了兩趟,頓住步子,看著蘇子誠低聲感慨道:「這位李姑娘,心思之巧,令人佩服,看來讓她頂著呂先生力薦的名頭過到明處,這一步倒是走對了,往後讓她多在各家走動走動,唉!」蘇子義歎了口氣,看著蘇子誠苦笑著說道:「當年母親挑尉氏時,就嫌她過於端方,我當時還不服氣,現在看看這位李姑娘還是母親說的對。」

    「大嫂有大嫂的好處,小麼聰明天成,她是個異數。」蘇子誠含糊的勸著蘇子義,蘇子義出神的望著窗外,半晌,才轉頭看著蘇子誠說道:「郭家,不足懼,父親雖性子柔軟,可並不糊塗,他疼愛三弟,自然知道怎麼才是真正為了他好,我只是不想傷了父親的心。」蘇子誠沉默的點了點頭,兩人沉默半晌,蘇子誠笑著轉了話題:「阿若沒什麼事吧?經此一回,若讓三弟跟著呂豐習學,只怕沒人不願意了。」

    「阿若吃點虧也好,我看呂豐倒極好,不亞於呂華。」蘇子義笑著答道,蘇子誠一臉古怪的看著蘇子義,眨了眨眼睛,倒難住了,這呂豐的不著調處,該怎麼才能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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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1 00:02:33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一百三五章 織工

    轉天就進了臘月,認真算起來,這是李小麼到這裡過的第一個太平年,也是山上諸人這幾年過的頭一個安穩年,張大姐興致最高,連去了幾趟城外莊子,嫁妝的事也暫時緩了下來,李小麼每天早晚經過街市,都將車窗簾子捲起,興致十足的看著外面一天比一天節味濃重的街情市景。

    從宮裡回來沒兩天,南寧就送了包金福豆給李小麼,說是王爺的吩咐,留著五爺賞人用,李小麼掂了掂金福豆,不客氣的收下了,回來交給紫籐,吩咐她收好,紫籐叫了海棠和青橙,三個人就坐在外間暖閣炕上一個個數好了,紫籐收到櫃子裡鎖好,轉回來和李小麼笑著商量道:「五爺,剛我和海棠、青橙點了兩遍,一共五百二十個金福豆,跟咱們上回打的一樣,都是兩錢一個,我已經鎖到裡間那個大楠木櫃子裡了,我想著,這也別一個人管,最好一個管物,一個管帳,若要進出,冊子上一筆筆都要記好,月中月初對兩回帳,五爺看這樣是不是妥當?」

    李小麼讚賞的點了點頭:「你想的周到,就這樣。」

    「那就淡月管物,青橙管帳,五爺看行不行?」

    「你安排就是。」李小麼笑應道,看著紫籐出去了,端著杯子出了半天神,怪不得紅樓裡鳳姐說,就是她們家的丫頭,也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還強。

    隔天長近打聽了趙興的事兒,從正屋出來,一徑到了東廂門口,含笑稟報了進去,揖了半揖見了禮,笑著說道:「前兒爺吩咐打聽打聽聚繡宮那個趙興,今天早上他家的事兒打聽了些,爺吩咐跟五爺說一聲。」李小麼極客氣的長身危坐,讓著長近坐到炕前的扶手椅上,小丫頭上了茶,長近接過茶謝了,接著說道:「這趙興倒不算開平府本地人,十年前,他娘帶著他逃荒到這開平府,遇到住在狗尾胡同的趙三,就把這娘倆收容下來,鄰居中有說行過禮的,有說沒行過禮的,有叫她趙興他娘的,也有叫趙三嬸子的,這就麼著,趙興就在趙家住下了,趙三原有兩個兒子一個姑娘,趙興娘倆逃荒過來時,兩個兒子一個姑娘都娶的娶、嫁的嫁了,兩年前,趙三一病死了,趙三的兩個兒子就把趙興和他娘趕出了家門,正好那年宮裡人手短缺,趙興就把自己淨身進了宮,如今趙興他娘住在狗尾胡同口的一間破棚子裡,每月就靠趙興送出來的幾串銅錢過活。」

    「趙興他娘多大年紀了?」

    「年紀倒不大,三十七八歲的樣子,雖窮倒也乾乾淨淨的,可惜眼睛半瞎了,說是只能看到點模模糊糊的影子。」長近笑著解釋道,李小麼輕輕歎了口氣,若不是這樣,就是逢窮,也能裹住口糧,何至於讓唯一的兒子淨身入宮:「讓人看著點就是,旁的也不必多理會。」李小麼低聲吩咐道,長近笑著答應,喝了茶,站起來告辭出去了。

    宮裡傳了話,請呂華進宮代呂先生行了拜師禮,這位蘇三爺就算是和二哥一樣,拜到了呂老天師門下了,郭后的意思,要讓呂華和呂豐到宮內御書房和三皇子那個讀書識字的丞相先生一處教導三皇子,呂華卻堅持外人不便出入宮禁,再說宮禁內也不宜舞刀弄槍,他還是覺得天師別院最好,隔天,寧遠侯郭敏銳親自到天師別院拜訪了呂華,把這教導地點定在了離天師別院不遠的昭華離宮,也算是兩相合適了,隔天,呂華和呂豐五更時分就趕到昭華離宮,三皇子由寧遠侯郭敏銳嫡長子郭訥霄陪著,幾乎同時到了昭華離宮,開始了跟著呂華、呂豐練功的日子。

    李小麼手裡要核的帳越來越多,蘇子誠把太平府傳來的些密報也轉到了她手裡,這天午後,李小麼正對著手裡那張關於吳國大皇子寵妾流產的密報無語,只聽到外面一片腳步聲,一個熟悉的聲音帶笑說著話:「爺最近身子可好?」是梁先生,李小麼急忙把手裡的紙片收進黑匣子裡鎖好,跳下炕,奔到門口拉開門,梁先生正走到東廂門外,倒嚇了一跳,見是李小麼笑盈盈的站著,笑著衝她眨了眨眼睛,低聲說道:「你要的人帶來了,回來說話。」李小麼鬆了口氣,笑著作勢讓過他,退回到東廂炕上繼續努力她那一堆文書去了。

    不大會兒,梁先生在門口打著招呼,李小麼忙奔過去親自給他開了門,讓著梁先生進來,又接過小丫頭捧過的茶遞上,梁先生環顧了下四周,似有似無的點了點頭,喝了兩口茶,才笑著說道:「我一到太平府,就開始幫你尋這上好的織工,尋來尋去,就尋了三個手藝好,又肯過來的,我可是許了重金的!」

    「先生放心!肯定比你許的重金還重!」李小麼利落的答應道,梁先生笑著點了點頭:「回來前,我到江南坊走了一趟,孫掌櫃很好,那個趙五哥也好,如今管著江南坊日常瑣事的就是趙五哥,孫掌櫃多在外應酬,說是你的吩咐,看看還有沒有其它好看的生意。」

    「江南坊生意好不好?」

    「中上,這樣最好!」梁先生重重的說著強調著後四個字,李小麼明瞭的笑著連連點著頭:「我知道先生的意思,我也覺得這樣最好!先生這一年多辛苦了。」兩人說了會兒閒話,梁先生就站起來告了辭:「有空再說話吧,那三個織工,我來時讓人送他們去柳樹胡同了。」李小麼一邊答應著,一邊起身送他出了東廂,直送到出了垂花門才返回來。

    李小麼回到柳樹胡同,在二門裡下了車,叫了門房貴叔過來問道:「下午有人過來沒有?」

    「回五爺,一個姓梁的先生,說是替五爺尋的織工,一共三個,小的帶進去交給大娘子了。」貴叔忙躬身答道,李小麼答應一聲,逕直往花廳進去。

    范大娘子正和玉硯比劃著裁一件小襖,見李小麼進來,忙吩咐玉硯收了衣料,笑讓著李小麼坐到炕上,玉硯忙沏了茶上來,李小麼接過茶,笑盈盈的問道:「那三個織工,姐姐見過了?安置了沒有?」

    「那三個織工都是男人,我怎麼好見他們?我讓人帶他們到西後跨院安置去了。」范大娘子笑著答道,李小麼蹙了蹙眉頭,衝著玉硯揮了揮手,玉硯急忙退出花廳,李小麼轉頭看著范大娘子苦笑道:「姐姐,西後跨院是家裡下人們的居處,那三個織工住在那裡不合適。」范大娘子臉上的笑容僵成一團,看著李小麼強笑著說道:「從前在家時,我家裡也常請繡娘織工的,就是專結珠花帽子的師傅也請過,我母親可沒安排到別處去過,照你的意思,要住在哪裡才合適?」

    李小麼有些怔神的看著范大娘子,沉默片刻,也不同她多解釋,語氣溫和卻淡然的說道:「你事情也多,織坊的事,還是我來管吧,等會兒你讓人取了帳本、地契什麼的,送到半畝園吧。」李小麼說著,就要站起來,范大娘子臉色發白,看著李小麼,直直的說道:「也不用取,就在那裡。」說著,『呼』的站起來,兩步衝到花廳旁的櫃子前,拉開櫃子,取了本帳冊出來,丟在李小麼面前:「你看吧,都在這裡,只一樣,這織坊是李家和范家的,也不是誰一個人說了算的!」

    李小麼垂著眼簾翻開帳冊子,掃了兩眼,歎了口氣,抬頭看著范大娘子問道:「這事,你跟范先生商量過?」范大娘子咬著嘴唇只不理李小麼,李小麼垂下頭,又翻了一頁問道:「大哥知道嗎?」范大娘子轉過頭,還是一聲不響,李小麼合上帳冊子,往范大娘子這邊推了推,淡淡的說道:「你替范家想的周到,范家一共六支,各佔一股,李家兄弟四個,一家一股,倒也極公正,這確定是范家和李家的織坊,還真不是誰一個人說了算的,可我這個人一向脾氣大,要一個人說了算的,這織坊你留著吧,往後我的生意,我自己做。那三個織工,可跟你這范家和李家的織坊不相干,跟范家和李家也不相干,是我托了人情尋回來了,我也就不客氣了。還有.....」李小麼站起來,往花廳門口慢悠悠晃了兩步,轉頭看著范大娘子說道:「我知道你心裡有結,山上歷年的收支,我都留著細帳,清爽得很,等范先生和大哥他們回來,讓他們兩個算給你聽,生意既要分開做,這銀錢上也清楚些好,你是讀過書明理的人,也怪我沒跟你說清楚,這是我的不是,往後這銀錢上、帳上,咱們都清清楚楚著來,也省得讓那些說閒話的閒人有可乘之機。」

    李小麼說完,轉身晃出了花廳,范大娘子呆怔怔的呆坐在炕上,心裡劃過絲隱隱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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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1 00:02:45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一百三六章 機會

    李小麼出來,呆站了片刻,四下轉頭尋了半天,總算找到個路過的婆子,讓她去尋張狗子到半畝園見自己。李小麼剛回到半畝園,趙六順就過來了,張狗子陪張大姐到城外莊子還沒回來,李小麼吩咐他先去找人把前院東西幾間廂房收拾出來,再去西後跨院把下午剛過去的三個織工請過來,趙六順一一記下,告退出來,急奔出去傳話請人去了,李小麼看著他飛奔出去,站著發了會怔才進屋,自己能用的人極少,孫掌櫃和趙五哥在太平府,唉,聽梁先生說起來,兩個人根本忙不過來,孫掌櫃還想讓張狗子過去幫忙,可她這裡哪還有人用?姜順才又從了軍,程旺,算了,就算他回來了,那把年紀也忙不動了,這會兒手裡能用的人也就張狗子和趙六順,從進了開平府,她把這兩人支使的如陀螺般片刻不閒,這會兒再開織坊,要從頭開始,過了年她還想再買處宅子讓二槐和張大姐搬出去住,既要分,就趁成親的時候一個一個分出去,省得惹人口舌,這都是事,全靠張狗子和趙六順兩個忙前忙後、忙裡忙外,李小麼歎了口氣,歪在炕上等趙六順帶人過來。

    過了小半個時辰,趙六順引著三個織工到了半畝園門口,李小麼得了稟報,忙命人請進來,自己披了斗篷,急忙出來到了外院花廳,三個織工都是四十多歲年紀,一身黑色粗布棉襖褲,戴著半舊氈帽,半躬著身子,縮肩垂手,低著頭跟在趙六順後面進來,進了門就要跪倒磕頭,李小麼急忙抬手止住:「六順快扶住!師傅們不必客氣,剛才慢待了三位,三位請坐!」趙六順笑容滿面,熱情的按著三個人一一坐下,喜容和流雲捧了茶遞上來,三個人不安的欠著屁股,見兩個裹著綾羅的丫頭送茶過來,急忙站起來連連擺著手:「當不起,當不起!」趙六順看著李小麼的眼色,按著眾人坐下,從兩個丫頭手裡遞過杯子,一一塞到三人手裡,李小麼端坐在上首炕上,笑著說道:「我就是李小麼,你們都是有本事的的手藝人,肯這麼不遠千里過來幫我,小麼心裡感激的很,不知三位師傅如何稱呼?」

    「不敢當不敢當!」三個人緊張的握著杯子,語無倫次的欠身答道:「不敢回姑娘爺的話,小的姓羅,小的叫羅大江,小的羅大江。」羅大江緊張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李小麼忙笑著轉眼看向坐在羅大江旁邊的織工,那織工急忙站起來,哈著腰,緊張的回道:「小的羅二慶,是兄弟,小的和大哥是兄弟。」

    「你和羅大是嫡親的兄弟?」李小麼笑著問道,羅二慶不停的點著頭,羅大江又欠起身子,也跟著不停的點頭,李小麼看向坐在羅二慶身邊的織工,那織工沉著的站起來,緊逼著雙手,躬著身子答道:「回五爺,小的叫陳遠大,和羅大、羅二是姑表兄弟。」李小麼笑著看著陳遠大問道:「都坐,先喝口茶。」

    趙六順親熱的按著羅大江坐下,陳遠大輕輕拉了拉羅二慶坐回到椅子上,三個人緊張的互相看著喝了兩口茶,放下杯子,一齊看向李小麼,李小麼笑容可親,溫聲問道:「怎麼想起來到開平府來?」

    「回五爺,」陳遠大見羅大和羅二齊齊看向他,忙拱著手站起來答著話,李小麼忙抬手示意著他:「坐回去說話,咱們就說說閒話,別多禮。」陳遠大小心翼翼的將半邊屁股搭到椅子上,接著答道:「回五爺,沒啥想頭,就是想掙些銀子,羅大哥和二哥家孩子都大了,兒要說媳婦,姑娘要出嫁,這聘禮嫁妝,都不是小事,他兩家孩子又多,日子一直過得緊巴,見有這個機會,就想出來掙這份大錢,那位先生說,五爺工錢出的極高,一年能給五百兩銀子,我們兄弟一商量,就來了。」

    「你也是為了這聘禮嫁妝?」李小麼隨意的問道,陳遠大苦笑著搖了搖頭:「小的家裡雖說也窮,好在只有一兒一女,去年裡娶的娶、嫁的嫁了,小的老伴今年年頭的時候沒了,羅大羅二都是好手藝人,可人老實膽小,一聽這麼遠的地兒,怕得很,就尋了小的,小的也算是孤身一人了,正好走得開,跟著一處來,一來大傢伙有個照應,二來,也想掙點銀子回去。」

    李小麼聽他說的坦誠,笑著點了點頭,看著三人爽快的說道:「我看三位都是老老實實的手藝人,梁先生既請了三位來,這手藝上必定不差的,我也交個底,這織坊,到現在還什麼都沒有呢!」李小麼頓了頓,看著愕然面面相覷的三人,停了片刻才接著說道:「就等幾位過來忙這事了,這織坊的事,就著落到三位和我這兩個小廝身上,」李小麼指了趙六順,和顏悅色的接著說道:「旁的事,本錢、織機、蠶絲,只要你們說的出來的,都成,只一樣,我要最好的絲綢料子,需要什麼,三位發話就是。」李小麼看著怔怔哈哈的三人,停了片刻,等他們反應過來,才接著說道:「五百兩一年,這是小錢,除了這個,這家織坊,我給三位每人一成的干股,織坊明年若能掙十萬現金銀子,三位就一人分一萬兩,若只掙一萬兩,三位一人可就只能分一千兩了。」

    羅大江茫然的轉頭看向陳遠大,羅二慶眨著眼睛,也跟著轉頭看向陳遠大,陳遠大愕然半張著嘴,楞哈哈的看著李小麼,半晌才楞出句話來:「爺!沒這規矩!從來沒聽聽說過這樣的。」

    「嗯,規矩是人定的,這是咱們家的規矩,是五爺的規矩。」李小麼慢吞吞的答道,陳遠大喉結滾動,重重嚥了口口水,臉頰泛著紅暈,猛的站起來,剛要說話,『呼』的又坐了回去,直直的看著李小麼:「爺說的都是真的?」

    「嗯,當然!」李小麼極其肯定的答道,趙六順不滿的瞥了陳遠大一眼說道:「我們五爺是誰啊!?還能跟你說玩笑話?」陳遠大也顧不上趙六順的不滿,『呼』的一聲又站了起來:「五爺不會說話不算話吧?」

    「不會!你要是不放心,咱們就立下字據,這容易。」李小麼笑著答道,陳遠大吐了口氣,搖了搖頭:「五爺說話要是算話,不用立字據,要是不算,立字據也沒用,這兒是五爺的地兒,好,我信你!」

    「取三張五百兩的銀票子來。」李小麼轉頭吩咐著流雲,流雲曲膝退出去,片刻功夫就用帕子包著三張銀票子進來,李小麼示意遞給趙六順,示意趙六順將銀票子遞給三人,笑著說道:「明年一年的銀子,我先給了,這一份干股,可就只好等明年年底咱們盤了帳再結了。」

    趙六順將三張銀票子遞到羅大江三人面前,羅大江和羅二慶眼睛睜得溜圓,盯著那薄薄的一張銀票子,嚥了口口水正要伸手,陳遠大突然按回兩人的手,低聲說道:「東家信得過咱們,咱們也得像個樣子。」羅大江忙拍著羅二慶的手,低聲說道:「遠大說得對,東家有東家的樣子,咱們也不能掉了份了,讓東家笑話。」

    陳遠大站起來,衝著李小麼拱手長揖到底謝道:「東家,我們兄弟三個服您這氣度,這銀子我們不拿,回頭我們先到帳房支十兩銀子,當這一年的用度,餘下的銀子,等明年年底結了帳再說,是好是壞,得等到東家發句話,我們兄弟才有臉面拿這銀子。」

    李小麼暗暗鬆了口氣,看來梁先生真是用心挑選了的,這三兄弟都是極本份明理的,李小麼心裡輕鬆,臉上的笑容更盛:「那好,就依三位,這銀子,不過早晚,這織坊裡房子要怎樣,織機要如何,買什麼樣的絲,用什麼樣的人,都由你們三位做主,有了主意,只管吩咐我這兩個小廝做去,帳上的事,我送個帳房過去,帳房只管支銀子記帳,餘事不管,你們看,這樣可行?」

    「行!」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如今做織坊的宅院還沒買,三位先在外院客房住一陣子,飲食用度,就讓我這兩個小廝照應著,先歇幾天再去忙,只一樣三位要記好,我這織坊,只織最好的絲綢!」

    「東家放心!我們這一路上跟著那位先生,吃住都舒服,不用歇,明天就趕緊出去看宅院去,這做織坊的房子,還是有點講究,還有織機,羅大還想改改,得找手藝好的木匠才成,東家,這做織機的木匠,最好是咱們自己家的,一來修修補補便當,二來,這織坊就靠一把手藝,這手藝得靠順手的機子,這機子跟手藝一樣,可是咱們的東西。」陳遠大興奮的說個不停,李小麼凝神聽著,贊同的點了點頭:「你這話說的極是,這樣,出去尋宅院是一樣,還一樣,你們三位回去細想想,哪一處先哪一處後,哪裡要注意哪些事,細細列出來給我,三位放心,只要能織出好絲綢,旁的都不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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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七章 道

    李小麼送走趙六順和陳遠大等人,站在花廳門口出了會兒神,才輕輕鬆鬆的往內院進去。

    紫籐見李小麼空了,捧了包東西進來稟報道:「五爺,這是東城和家漆器鋪下午送過來的,說是五爺在那兒訂的東西。」李小麼忙示意紫籐打開包袱,紫籐打開包袱,看到包袱裡包著的小人兒,嚇了一跳,怪不得包袱裹得這樣嚴謹,原來裡面包著兩個赤身裸體的小人兒,雖說只有個大形,並沒有刻畫細處,可還是看得出來是個長腿細腰的美人兒,臉部刻畫得極精緻漂亮,頭髮用的是真人發,烏黑發亮的垂到腿彎處,眼眉眼睫嘴唇突出來,栩栩如生,李小麼拿起人偶,驚歎不已,這個年代的手藝人,這份手藝真是令人驚歎。

    李小麼動了動手腳,果然如她要求的那樣,手臂腿腳都能彎轉活動,李小麼仔細研究了一會兒,笑著將兩個人偶遞給紫籐吩咐道:「有兩件事,一是給把這兩個娃娃好好打扮打扮,梳好頭,那個小匣子,打開,看看裡面是不是小頭釵什麼的。」紫籐急忙打開,果然,裡面滿滿的放著十來支各式包金首飾,紫籐將匣子遞給李小麼,李小麼探頭看了看,接著說道:「再做兩套衣服,從裡到外,該有的都別少了,好好打扮起來,找個匣子裝好,初七日是柔嘉郡主的生日,讓張嬤嬤和盧嬤嬤一早送到寧王府上去。」

    紫籐接過兩個人偶,好奇的扭了扭手腳,愛不釋手,李小麼看著笑著說道:「交給那幾個小丫頭去弄就行,我還有件事交待你。」紫籐忙將兩個人偶包好,看著李小麼,等著她發話,李小麼接著說道:「第二件,年後我要開個織坊,這個帳,你幫我管著,這個要仔細,每筆錢出去,做什麼用,工多少料多少,都要有詳細出處,外頭的事我讓張狗子管著。」紫籐遲疑了下,低聲問道:「大娘子把前院圈出來,不是在籌備織坊的事?」

    「大娘子的織坊歸大娘子去辦,咱們辦咱們的。」李小麼笑著答道,紫籐看了看李小麼,垂手答應,一句話沒再多問。

    冬至大過年,今年又正值大禮年,冬至前三天,蘇子誠和呂華、呂豐就陪大法駕至城外祭祖祭天地,李宗梁等人也歇假回到柳樹胡同,李小麼給自己放了假,窩在家裡忙織坊的事,閒了就和水生、二槐、貴子還有張大姐、鐵木他們四處逛著看熱鬧。

    范先生悠悠閒閒的在家裡歇著看閒書自娛,嚴二嬸子瞄著機會,陪著滿臉笑容,小心的找到范先生院子裡,先殷慇勤勤的問了半天好,范先生一邊看著書,一邊半天『嗯』一聲應答著,只等她說事,嚴二嬸子扯了半天閒話,試探著笑道:「大爺您看,月亭也老大不小了,大娘子和明婉這親事都定好了,月亭也該定門親事不是。」

    「嗯,這話在理,有看中的人家沒有?」

    「看不看中的,咱也不想高攀,差不多的人家就行,我看了這大半年,那魏水生倒還過得去,人品年紀和咱們月亭也配得上,您看呢?」嚴二嬸子滿眼期盼的看著范先生,范先生正在翻書的手僵了片刻,長長舒了口氣,抬頭盯著嚴二嬸子問道:「這事,你和小五說過了?小五的意思呢?」

    「瞧大爺說的,這說親的事,跟個未出嫁的姑娘家哪好說?再說,水生姓魏不是,就是姓李,兄長的事,哪有妹妹出頭出面的?沒有這個理兒不是?」嚴二嬸子忙笑著解釋道,范先生臉色一點點陰沉下來,盯著嚴二嬸子,聲音緩慢陰沉的問道:「你平時也這麼跟月亭她們說的?」

    「平時不平時的,這是正理,這普天下走到哪兒不是男人當家理事,哪有妹妹把著哥哥親事、當著哥哥的家這個理兒?何況還不是一個姓的。」嚴二嬸子不服的嘀咕道,范先生緊緊捏著手裡的書,眼睛漸漸瞇起,盯著嚴二嬸子看了半晌,突然笑道:「我要是答應了你,這事不成,你只會抱怨我沒有盡心,我看,你還是自己去尋魏水生提這門親的好,這臉不臉的,咱們范家也不要了,你替老二守了這些年,我只有敬著你,月亭的親事我也不能不管,明天我尋幾戶好人家,你們母女好好挑挑,挑得中是我的福氣,挑不中,往後月亭這親事,你就自己操心,我也算盡到心了。」

    嚴二嬸子滿臉紅漲,猛的站起來,胸口起伏著喘了幾口粗氣,重重的『哼』了一聲,「別以為我就不敢!」說著,怒氣沖沖的衝了出去。

    范先生閉了閉眼睛,呼了口悶氣,揚聲叫著老常頭,吩咐他去請大娘子過來,不大會兒,范大娘子帶著玉硯進來,范先生揮手屏退玉硯,看著范大娘子問道:「你二嬸子看中了魏水生這事,跟你說過沒有?」

    「說過,這事,我一個沒出門子的姑娘家出不得面,就推了。」范大娘子溫婉的答道,范先生閉著眼睛想了想,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和小五說過這事沒有?」

    「和她說這個做什麼?她也是個沒出門子的姑娘家,哪好......」范先生猛的睜眼盯著范大娘子,盯得范大娘子後面的話生生嚥了回去,范先生冷冷的接道:「她一個沒出嫁的姑娘家,哪好管哥哥們的事,何況魏水生又姓魏!是不是這樣?」范大娘子急忙點了點頭,范先生看著范大娘子,臉頰抽動了幾下,頹然歎了口氣:「為父苦口婆心說你,你一句話聽不進去,那些無知內宅婦人的話,你怎麼就聽得這麼入耳?」

    范大娘子看著父親,一時不敢答話,范先生恨鐵不成鋼的點著范大娘子罵道:「你那書,都讀到哪兒去了?」范大娘子委屈的眼淚一路往下滾,哽咽的說道:「父親,女兒自小讀女書、孝經,哪一條不是這麼說的?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女子不得自專。」

    范先生的手臂慢慢垂下,看著女兒一時說不出話來,范大娘子眼淚哽咽得更加傷心:「父親自小疼我,長這麼大,父親連句重話也沒說過我,從到了這開平府,父親就我不知道小麼好在哪裡,我就知道她天天穿成那樣到處跑,惹了多少閒話?你常說,女子一言一行關著家族清譽,莫因已之不慎致族中姐妹清譽有損,當年隔村姚家姑娘出了醜事,連累的族裡姐妹難嫁,兄弟說不上好親,父親不還拿這事教導過我?小麼這又算什麼?有這麼樣個姑奶奶,這李家的家聲,這李家還有什麼家聲?」范大娘子抬頭看著范先生質問道,范先生無語的看著她,她的質問,他答不得,他忘了,她只讀過女書和孝經!范先生緩緩靠到椅背上,看著范大娘子,半晌才遲緩的說道:「我跟你說過,小五不是尋常女子,你不要把她當女子看,你把她當妖怪看都成,就是不能把她當成和你一樣的內宅女子!你說那一套,只約束你這樣的凡俗之人!」

    范大娘子倔強的拗過頭,一聲不吭,范先生五味俱全的看著女兒,苦笑不已:「你跟你母親真像,你也跟你母親一樣好命,好,我不說你,宗梁是個有情有義有擔當的好男兒,你母親當年萬事以女書、孝經為準,想必你也一樣,那也好,只一樣,你聽著,小五再怎麼著,也不會損了李家的清譽,李家山匪出身,也沒什麼譽不譽的,你也一樣,都是落草之人,那些什麼書香,早就算不上了,李家兄弟五個的親事,你放心,小五不會讓任何人插手,你大可放心,至於你往後有子有女,要攀好親,只怕你還得打著小五的招牌才成,這事也不用我多說,再過個三年兩年,你也長了眼睛,到時候就能看到了,你大可放心!」范大娘子呆呆的聽著父親的話,范先生深吸了口氣,揮了揮手:「好了,你回去吧,還有,從明天起,你別過去李家了,你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又是孝中,天天到李家去,與你那女書孝經也不相符,再說,也省得讓小五連累了你們姐妹的清譽,從明天起,你守著女書的規矩,就在家裡做針線吧,哪兒也不要去了。」

    范大娘子臉色青灰,抖著嘴唇看著父親,范先生目光已經平和下來,看著女兒淡淡的說道:「你若認準了你的道,那就謹守到底,去吧。」范大娘子站起來,身子搖了搖,看著父親還想說話,張著嘴卻不知說什麼才好,呆站了半晌,才一路退著出了院子,玉硯忙上前扶著她走了十幾步,范大娘子才喘過口氣來,轉頭看著玉硯,低低的吩咐道:「你去尋大爺,就說我要見他,這會兒就要見他!」玉硯愕然的點著頭,扶著范大娘子正要送她回去,范大娘子用力推著她:「快去!」玉硯被范大娘子推得往後連退了幾步,穩住身子,也不敢多問,急忙提著裙子往李宅東院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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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1 00:03:0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一百三八章 勸

    范大娘子看著玉硯飛快的跑遠了,往自己的院子走了幾步,停住步子,想了想,轉身往李家花廳過去。

    范大娘子站在花廳旁的假山後,往東院方向不停張望,不大會兒,就看到李宗梁跟著玉硯,匆匆往角門奔過去,范大娘子忙閃身出來,紅漲著臉低低招呼了一聲,李宗梁急忙停住步子,范大娘子轉身進了花廳,李宗梁跟在後面也進了花廳,玉硯垂手站在花廳門口守著。

    范大娘子在炕上坐了,揪著帕子,垂著頭,斷斷續續將剛才和范先生的話說了,抬頭看著微微蹙著眉頭的李宗梁,想了想,又將織坊的事也說了,李宗梁微微怔神的看著范大娘子,沉默半響,溫和的問道:「你現在是怎麼個想頭?」

    「我聽你的。」范大娘子揪著手裡的帕子,垂著頭低低的說道,李宗梁看著她,斟酌了半晌才開口說道:「上回回來,我也和小麼聊過,小麼說過我,在我這裡,萬事都要以你為重,往後咱們成了家,也得把咱們的小家放在頭一位,有一文錢,先盡著你和孩子用,有了富餘再說別的,男人娶了媳婦,就得對妻兒盡職盡責,不能像從前那樣義氣為先,小麼不光跟我說過這話,就是二槐,她也說過,你看,她雖說是妹妹,可論明理懂事,我不如她。」

    范大娘子張了張嘴,李宗梁和緩的看著她,等著她說話,范大娘子低低的說道:「我不說她不好,她到底一個姑娘家,我比她大,又是姐姐,總得......」

    「要說這個,先生說的對,你不能總想著你比她大,總覺得她也不過是個小姑娘家,替她操心擔憂,總怕她哪一步沒走好,你這個做姐姐的有愧於心,別說你,就是我,就是先生,也不及她一半,她哪裡錯哪裡對,咱們根本就看不出來,她做的那些安排,那些安排你看不到,這也不怪你,那些事有時候事後我能明白,有時候是水生跟我說了我才明白些,有時候水生說了,我還是想不大明白,你看,人跟人不一樣,小麼雖是我嫡親的妹妹,可這見識眼光智計上,我不及她萬一,你是個本份的內宅姑娘,她那些事,聽都沒聽說過,就別去多想多操心了,你放心,小麼不會讓自己吃虧的,她能照顧好自己。」

    范大娘子慢慢點了點頭,李宗梁輕輕舒了口氣,接著說道:「先生讓你別用那些女書去看小麼,這話也在理兒,你看看小麼,不管是從前在山上,還是現在,她從沒把自己當內宅婦人看過,別人也不把她當內宅婦人看,你就把她當貴子、當二槐一樣看待,這事就能理順了。」范大娘子皺著眉頭,抬頭看著李宗梁低聲說道:「她這個樣子,往後可怎麼嫁人?」

    「我不是跟你說了麼,你別替她擔心,她跟你不一樣,我也跟她說過這事,她連我都不讓管,說實話,咱們就是想管,從哪兒管起去?」

    「嗯。」范大娘子低低的答應了一聲,李宗梁看著她低聲說道:「咱們都是平常人,我也沒什麼大本事,小麼和先生都是有大才有大志的,你若沒什麼大心氣,只求份平安日子過,不求那些個榮華富貴,往後咱們就過咱們的平常日子,小麼往後怎麼榮華、怎麼富貴,那是她的,隨她去,你說好不好?」范大娘子看著李宗梁,遲疑的說道:「總是一家人......」

    「小麼是小麼,咱們是咱們,處了這麼一兩年,你也能看出來,小麼本事大,脾氣也大,性子傲,你要想跟著她一處掙這份榮華富貴,就得明白她的好,打心眼裡敬重著她,像張大姐、孫大娘子那樣才行,若像現在,她交待了你,你又有自己的主意,這樣的事她容不下,你怎麼拿主意都行,我聽你的。」李宗梁溫和的看著范大娘子說道,范大娘子咬著嘴唇,猶疑不決的看著李宗梁嘀咕道:「她到底一個姑娘。」

    「我跟你說過,別把她當姑娘家!」李宗梁聲音放得重了,擰著眉頭說道:「我和先生從不把她當姑娘家看,山上眾人敬重她遠甚於我,這北平國的二皇子把她當賢士智者敬重,水家二爺在外頭都是稱她先生,只有你一定要把她當成和月亭一樣的姑娘家看!我告訴你,在這個家裡,就算你拿定主意和她分開單過,你也得敬著她!當先生一樣敬著!」范大娘子嚇得打了個寒噤,李宗梁呼了口氣,擰著眉頭看著范大娘子,放緩了聲音接著說道:「還有,那個嚴二嬸子,往後少和她來往,來說是非者,哪個不是是非人?」范大娘子下意識的急忙點著頭,李宗梁呼了口悶氣,抬手揉了揉臉說道:「算了,你主意大,脾氣又擰,往後咱們單過,家裡的事你拿主意就是,只一樣,咱們,你和我,過咱們的本份日子,人家再怎麼榮華富貴,那都是人家的,不能多想,小麼的想頭一向與常人不同,她的就是她自己的,不是李家的,更不是你我的,你千萬不能生了別的想頭,更不能惹她,聽到沒有?」

    范大娘子下意識的點著頭,李宗梁抱著頭悶了好大一會兒,才抬頭看著范大娘子問道:「那間織坊,二嬸子、三嬸子她們出了多少銀子?」

    「一家一百兩,她們也沒什麼銀子,我想著就是個意思,就沒讓她們多出,這裡頭,還有個緣故......」范大娘子帶著絲不安,緊忙解釋道:「小麼咱們一肩擔了李家和范家兩家,這織坊若只落給李家一家,那范家往後沒個基業也不合適,咱們既然擔了兩家,自然也是做兩家的基業才好。」

    李宗梁看著范大娘子,一邊笑一邊搖著頭說道:「織坊別開了,把銀子還給各家吧。」

    「那怎麼成?我都忙了這麼幾個月了!小麼指定能掙錢,還能掙大錢呢!」范大娘子急切的叫起來,李宗梁哭笑不得的看著她:「小麼說能掙錢,那也要小麼肯幫你才行,剛才你也說了,這織坊籌備到現在,哪一樣不是小麼在辦?這本錢是她出的、修屋子是張狗子張羅的,你現等的織工師傅,也是等小麼送給你吧?旁的且不說,這往後,你知道去哪兒採買生絲?到哪兒招織工?織出的綢子往哪兒賣?這打織機、買生絲的錢從哪兒出?」

    范大娘子目瞪口呆的看著李宗梁,這些,她從來沒想過,開織坊不就是織織布麼?范大娘子呆想了想,看著李宗梁,低低的說道:「咱們從山上山上不是帶了很多金子過來,這錢和人又不是小麼一個人的。」迎著李宗梁的目光,范大娘子的聲音越說越低,李宗梁微微瞇了瞇眼睛,壓了口氣,看著范大娘子低聲問道:「這話是誰跟你說的?從山上帶了很多金子過來這話?」

    范大娘子縮了縮肩膀,低聲嘀咕道:「都知道,二嬸子她們,都知道。」

    李宗梁用力揉了幾把額頭,深吸了口氣,看著范大娘子苦笑問道:「怪不得,照這麼說,你是不是覺得小麼給你的那些銀子,都是我在山上掙下的?再從山上帶到這開平府的?順才和狗子他們也是跟著我這個大爺的?怪不得你總有口不平氣,這也不怪你,我說給你聽,我們離了范家莊第二天,就到筆架西山落了草,窮得賣了先生給的那頭大青走騾才有口粗糧吃,後來是小麼設計搶了人家一箱金子,一小箱,一共五百兩,幾十個人吃穿用、蓋房子、買刀槍兵器,隔年和筆架東山合到一處,筆架東山被官兵搶的一乾二淨,連件衣服都沒留下,銀子沒多一兩,只多了十幾張嘴吃飯,又要治傷治病,你也看到了,山上那十來個四肢不全的,都是劫後餘生硬救回來的,鄭城戰亂,商隊斷絕,我們就沒做成過生意,坐吃山空,你們到山上時,五百兩金子已經所剩無幾,又添了幾十張嘴吃飯,小麼愁的睡不著覺,後來下山偷糧,也就勉強能裹住山上眾人吃穿,小麼又和呂豐想法子去偷紅棗銀耳到黑市賣錢,差點丟了命,你說說,這麼偷人家點吃食去賣,能掙多少銀子?到開平府為了安置眾人,這銀子早就見了底,我跟你說的這些,山上都有細帳,貴子管著的,回頭讓他拿給你看。」

    李宗梁聲音苦澀的停住了話,抬頭看著范大娘子:「你跟小麼不親近我不怪你,小麼也說過,不是你不好,也不是她不好,是你們兩人不投緣份罷了,可你若是疑心小麼貪了什麼,這話真要流露出去,我就是想護你也護不住,除了范家後宅這些人,筆架山上眾人信服的是小麼,不是我,你說狗子他們,你沒聽狗子說過嗎?他是五爺的人,他們都是五爺的人。」范大娘子不敢置信的看著李宗梁,難道這眾人之首領,不是她未來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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