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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臻善] 驕寵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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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10:10:53 |只看該作者
190 這個男人,是她的

時間一晃而逝,轉眼就進了臘月,池玲瓏和秦承嗣兩人,也已經在京城近郊的莊子里,窩了足有半個月的時間。

這一日中午時分,從京城近郊秦王府別院駛出的馬車,終于又進了京城。

池玲瓏腿上搭著厚厚的貂皮披風,一邊微微掀開了車簾,看著京城大街上的人來人往,一邊也吩咐六月和七月道:“火盆里的火盡量弄小點。大中午的,要熱出汗了。”

池玲瓏怕冷又怕熱,養的嬌氣的很。大冬天的,能讓她說上一句“熱”,確實不容易。

六月和七月聽了池玲瓏的吩咐,便又手忙腳亂的開始熄火。她們從小受著訓練,身上功夫都不錯。有內力傍身,冬天也不會覺得有多冷。

說實話,這車廂中,也就池玲瓏自己,需要不時的加減衣服,她們一身單薄的夾衣,完全可以過去一整個冬天。

大中午的,車廂里還燒著熱熱的火盆,六月和七月的小臉,熱的都有點紅撲撲的了。她們熱的手心冒汗,在看那坐在池玲瓏身側,手執著一卷竹簡,看的認真的主子,現在上身只穿著單薄的一件中衣……

大半個月不回京城秦王府,池玲瓏竟還覺得有些想得慌。

甫一進入京城,便開始覺得歡喜。她面上泛起如花的笑靨,一邊將秦王爺的胳膊挽住,一邊也笑得眉眼彎彎的與他道:“看了一路的書。該歇會兒了。你眼睛復明還沒多長時間,本該多休息的。”

將少年手中的竹簡拿過來,交給六月放進匣子里。便又笑著,將車簾的縫隙掀開的大一些,“喏,看看遠處的風景,歇歇眼。”

看見路邊的攤子上,有賣面具的,便又顧自歡快的道:“到了元宵節賞花燈那一天。翼州城的面具都會買到脫銷,大部分都是姑娘家買來帶的。”

又道:“到那一天。大家都出去賞燈。姑娘家不願意帶幃帽面紗遮面,便帶著面具。我也曾經有一個小旦扮相的面具,那面具著實做的不錯,可惜。現在都不知道丟到哪里去了。”

看見另一個攤子上,賣者著各種香料脂米分和素氣的銀簪或木簪,池玲瓏細嗅一下從那里經過時,聞到的異香味,便又轉過頭來問六月和七月,“西域客商販運來的香料,不是大多都進了脂韻閣?怎麼路邊攤子上也有售賣?”

池玲瓏問的好奇,六月和七月聽了她這問話,卻都有些哭笑不得。

七月抬起頭。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詞句,便開口對池玲瓏解釋道:“姑娘,進了脂韻閣的西域香料。大多是些上等貨,少說一盒也可以賣上十幾兩銀子;賣到香米分齋的,大多是些中等偏下的香料水米分,多數價格僅在三、五兩銀子,大戶人家的丫鬟,攢上兩個月月錢。便能買上一盒使喚;至于那些下等香料貨色,這些京都首屈一指的脂米分和香料鋪子。卻是不收的,怕砸了自家的招牌。因而,那些西域客商,便將那些下等香料,低價販賣給做小攤兒生意的商人,賺取少些銀錢。”

脂韻閣乃是京城中,所有專門售賣香料和胭脂水米分的鋪子當中,招牌最響亮,生意做得最紅火的;其在京都眾多,做香料和水米分生意的鋪子中的地位,便猶如珠玉齋和美食居,分別在京都珠寶首飾界和酒樓界的地位一樣,差不多便是領頭羊的位置。

至于七月所說的香米分齋,屬于二流的香料鋪子,其店內的物品,售賣的對象大多是些小戶人家的姑娘,或是大戶人家的丫頭,生意做的也不錯,只是因為受眾群體比較低端,是以池玲瓏根本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池玲瓏聽了七月的解釋,點點頭,面上一副不以為意的冷淡模樣,其實心里別提多不好意思。細思一下剛才自己問出的問題,也覺得她簡直就是腦殘了,才問那樣沒有營養的話。

嘖,也就是來了古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自己把自己給養廢了;放在現代社會,她那里會不知道,地攤貨和高級名牌的區別啊!名牌之所以是名牌,其中的含金量必然不低;而地攤貨,雖然在設計上盜版了名牌的樣式模板,功用也差不多,所用來制作東西的材料,卻是天差地別的。

二者的受用群體不一樣,但是,能賣的出去,卻是因為有人需要。地攤貨什麼的,物美價廉,還可以團購降價,簡直就是小市民的最愛啊!這麼簡單的道理,虧得她還要問七月,簡直就笨的快沒有辦法重新做人了。

池玲瓏無語失笑,也便不再往外看了,誰知,她才剛準備把車簾放下,竟好似看到了兩道熟悉的人影。

三嬸兒江氏,還有……明瑄?!

池玲瓏瞪大了眸子,又揉揉眼睛,將那個笑的酣甜,身上穿著米分紅色交領小襖,下邊穿著桃紅繡牡丹百褶裙,外邊還披著一件上好的,銀白底色翠紋織錦羽緞厚披風的姑娘看個一清二楚,果然是七妹妹池明瑄!

池玲瓏心中泛上一陣難言的喜意,一雙瑩亮潤澤的眸子,在此刻幾乎彎成了月牙狀,顧盼之間,璀璨生輝,好似將整個車廂都映照的更加明媚起來。

池玲瓏嘴角的弧度控制不住的緩緩勾勒起來,看見了池明瑄后,臉上的笑意再也難以抑制。雖然早知道對方也在京城,甚至每個月還會親自去影梅庵看她兩次,可她卻當真是一面也沒有見著她。

說不想池明瑄是絕對不可能的,之余池明瑄,她對于池玲瓏的意義。不像是堂姐妹,卻更像是池玲瓏在這個架空的時代,結交的第一個與她惺惺相惜的好閨蜜。

說實話。她早就想見她一面了。

池玲瓏雙手扒著車窗,現在激動的恨不能直接從窗口跳下去,拉住池明瑄和她好好說說話。

卻不想,她一雙欺霜塞雪的柔荑,才剛觸上雕刻著纏枝花紋的車窗,身后倏然傳來一道大力,扯著她的腰肢便將她狠狠的往后一拉。

池玲瓏驚訝的“唉”了一聲。迫不得已松了抓著車窗的手,此刻也無暇顧及。池明瑄和三嬸兒出來是要做什麼的?她們要進的是什麼店鋪?

池玲瓏的注意力,卻是全都被那,仿若鐵箍一般,緊緊的扣在她腰肢上的某男人的大掌。給吸引過去了。

急著想再看池明瑄兩眼的心思,被這男人不體貼的舉動惹惱了,池玲瓏不依了,直接在少年骨節勻稱,猶如上好的工藝品一般的手掌上,接連拍了兩下,“快,快松開我,我看見我七妹妹了。”

“你眼花了。”

池玲瓏:“……”

后知后覺的池玲瓏回過神來。扭頭便看見某個少年,微闔著眸子,嘴唇卻是不喜的抿的緊緊的模樣。若不是方才他說話那口氣。還有些余韻未盡的咬牙切齒和厭煩之味,池玲瓏險些要懷疑,秦王爺這句話說的是真的。

只是,眼花了?池玲瓏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兩下,隨后,眼睛一閉。只覺得頭頂仿佛有一群烏鴉嘎嘎飛過去。

說假話都不打草稿的某人啊!

池玲瓏一轉身,犯上作亂一樣。直接哭笑不得的,伸出玉白溫熱的雙手,捧著眼前少年白皙冷峻的面龐,狠狠的蹂躪兩下。

讓你不讓我看……

“你都沒有往外看,怎麼知道我眼花了?”

池玲瓏笑的不能自已,卻還是又拍拍,禁錮在腰間,越來越緊的力道,好氣又好笑的道:“快些松開我。我有分寸的,現在又不會下去和她們見面,只是隔老遠看一眼而已,你說你怎麼這麼小氣啊?”

六月和七月肩膀聳啊聳的,兩人的腦袋簡直垂的低的,快要埋到火盆里去了。

秦王爺仍舊不松手,甚至還又不依不饒的,再添了兩份力氣,將池玲瓏緊緊的摟抱在他胸前。秦王爺肆無忌憚的很,做壞事兒絲毫不心虛,謊話說得也是順手拈來。

只見這人現在便又不屑的冷嗤一聲,隨后,在池玲瓏的哭笑不得中,又傲嬌的哼一聲,“你看錯了。”

池玲瓏:“……”現在是確實體會到,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那到底是什麼滋味兒了。

娘的,簡直能把人憋到內傷吐血啊。

池玲瓏無可奈何,又不能真把某人怎麼樣,便也只能苦笑兩聲,任由某王爺霸道的抱著她,一手還拖著她的小腦袋往他胸前埋,總之,就是不許她往外邊看。

池玲瓏郁悶的,簡直都想在他胸前咬下一塊兒肉來泄憤了。她現在也算是發現了:男人啊,果然是不能慣的;再慣著他,最后坑的只能是自己。

池玲瓏搖頭失笑,再又想了一下池明瑄方才的神情和體態后,便也笑著自己往秦王爺懷里鉆了鉆。

好幾個月沒見過面了,池明瑄沒怎麼胖,但是面色很好。小姑娘小小一個人兒,皮膚水靈剔透,米分嫩米分嫩的,一眼看下去便知道很健康;人倒是沒怎麼胖,只是,好像又長個子了;唔,大概都快有之前快要離開翼州時,她的身高那麼高了。

三嬸兒江氏她倒是沒怎麼打量,不過,想來到了京城后,她的日子只會比以前在翼州更好過,卻不會難過到哪里。

說到底,京都畢竟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人脈積累全在這里,不愁沒人說話。家里又只有她一個女兒,江閣老和江府的老夫人,寵閨女寵的什麼似地,肯定也不會受委屈。

池玲瓏猜測,三嬸兒這日子肯定會過的不錯。只是,不知道三叔現在怎麼樣了?她那個三叔啊,年后會參加春闈,繼而會高中會元,而后殿前面君。又會被指成狀元,前途也是很好的。

池玲瓏浮想聯翩,也就沒注意到。馬車在拐了一個彎后,已經走在了朱雀大街上。她想事情想的出神,隨即便有些昏昏欲睡,卻不防,馬車在走到半途后,竟是倏然停了下來。

車廂內的池玲瓏和秦承嗣都沒有動靜。

跟在馬車一側,騎在駿馬上的墨丙。此刻卻是滿臉冷肅的,看著遠方圍聚成了一個圈子的人群。

前去打探消息的墨丁不一會兒就回來了。

池玲瓏本還有些昏迷的神智。在聽到墨丁口出“六福珠寶”四個字的時候,神臺一凈,瞌睡蟲全都跑光了。

墨丁道:“王爺,前邊六福珠寶店因為販賣造假的珠玉首飾。被買家砸了鋪子。雙方當事人糾纏不休,現在買家帶領的仆役,正與店鋪老板及護衛,在街頭廝打。”

墨丁的話說的不偏不倚,就這麼將從旁人口中打聽出來的事情,說了出來。他說的漠然無情,不帶絲毫情緒變化,池玲瓏聽在耳中,卻當真想笑。

不知為何。在墨丁說完這件事情后,池玲瓏腦中條件反射泛上來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韶華縣主的手筆啊!

池玲瓏嘴角抽搐兩下。在想到之前在美食居樓下“地下室”中,聽到的有關韶華縣主,威脅何云沁的說辭后,更是感覺自己果斷真相了。

她有一千一萬個理由相信,有關假珠玉首飾什麼的,絕對是栽贓陷害啊有木有?

何云沁雖然愛錢。做事情還有些顧全不了大局,心性有些貪婪。但是,她再怎麼腦殘,也不會在店鋪開業還沒有站穩腳跟的時候,就賣假珠寶。

嘖嘖,要知道,這里可是京都,出門遇個人,便有可能是權貴,在這里做生意,還敢出麼蛾子?這純屬活膩了。

何云沁沒這麼蠢笨,更沒有這麼不識大體,她能將宛州何家,經營成宛州第一首富,肯定也是有些手段、知道輕重的。

既然這樣,更加不會不明事理的干這種缺德事兒。她沒這個膽子是一方面,在這個時代,造假的珠寶首飾,怕是也不多吧?說不定,在這個時代造假的玉環珠寶,都能比得上真的要價高了。這可不是后世“假貨”和“高仿貨”漫天飛的年代。

說珠寶造假,嘁,這理由太扯了。

池玲瓏在秦承嗣懷里換了個姿勢,覺得舒服了,便安穩的靠在他胸前,再不折騰了。她沒那麼好心去幫何云沁解圍,她只想隔山觀虎斗。

穆長鳶和何云沁什麼的,兩人斗的你死我活,她才高興呢,根本沒有插手她們之間事情的想法。

那兩女人,一個上輩子求而不得,送她進了影梅庵;一個因為七皇子多看了她這張面皮兩眼,便找人在她右臉上打了一個大叉,都是賤.。

池玲瓏心里碎碎念,一邊卻還不忿的想著:上輩子她也不比那兩人死的多晚啊,怎麼她卻比她們晚了一世?

“池玲瓏”那小可憐渣的很,戰斗力弱爆了,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她連池明珍那種殘次品都斗不過,還想在兩個穿越女的夾擊下,保持全身而退?

嗤,別白日做夢了!若是換了她,若是她上輩子就和那兩女人一道來的大魏朝,結局誰勝誰負倒是還說不準。

池玲瓏忽閃忽閃兩下睫毛,想事情想的入迷。

她想起上輩子被韶華縣主告知真情時,心中惶恐的要死的感覺;以及,被人劃了右臉時,臉上和心上的疼痛怨恨。

想著想著,池玲瓏卻又不由覺得,其實現在回來也不錯。總歸,有了“池玲瓏”的記憶加持,她才能更好的幫她們兩個人報仇不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欠了的債,總歸是要還的。

馬車在堵了約莫半個時辰后,京兆尹的人馬,終于在眾人的期盼中姍姍來遲。

從京兆尹衙門,到朱雀大街,步行撐死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這些人能在韶華縣主打過招呼后,拖延時間到現在才過來,也已經很不容易了。

打架鬧事的。以及被打的人,在京兆尹“地字隊”小隊長的一聲厲喝下,全都被當場抓了起來。人群漸漸散去。此次負責過來抓“釁滋事兒”罪犯的小隊長,正準備帶著手下和犯人回衙門。

不想,眼神隨意在圍觀群眾中一睨,卻正好看見坐在馬車車轅上,負責趕車的墨丁;以及坐在那匹渾身漆黑,只額頭一點雪白的鬢上雪高頭大馬上的男子。

隨即,小隊長眼神不受控制的。看向兩人有意無意,時刻護著的那個車廂。當即背脊一涼,腰桿兒在瞬間挺得筆直。

京城有個謠言:秦王爺秦承嗣最愛西域名馬鬢上雪。因而,但凡出行,無論是駕車用的馬。或是同行屬下的坐騎,全是可日行千里的名駒鬢上雪……

“地字隊”小隊長也是見過世面的,在京都行走,更是將各個貴人的喜好和性情打探的一清二楚。

因而,在終于證實,自己的猜測沒有錯誤,而財大氣粗的,會用三匹鬢上雪來駕車的,確實是秦王爺的屬下;而那車廂中的主子。無疑便是有“鬼畜”和“閻王”之稱的秦王爺后,小隊長想到自己方才的所作所為,臉一白。額頭冷汗跟下雨似的,唰一下就下來了。

“參,參見秦王!”小隊長一聲帶著顫音的行禮聲,伴隨著單膝磕地的“砰”一聲悶響,在熱鬧的大街上響起。

這聲音本是沒有那麼惹人注意的,然而。不知道到底是大家一直都在關注著小隊長的動靜,或是說。墨丁墨丙兩人,本來就很招人眼,以至于,在那小隊長跪下后,整個六福珠寶店前的半條街上,人群全都受驚似的,怔愣的連眼珠子都不會轉了。

良久之后,等眾人回過神,卻是都忙不迭的,“砰砰砰”全都跪在了地上。

“見過秦王”的呼喊聲不絕于耳,聲音高亢的猶如雷霆滾動。那聲音越傳越遠,最后,整個朱雀街上,都沒有站著的活人了。熱鬧的街市上,方才還喧嘩的好似菜市場,此刻,卻當真靜寂的,只有西北風呼呼刮著的聲音。

墨丙騎在高頭大馬上,似笑非笑的看著那率先行禮的小隊長,眼里的光芒明晃晃的刺人。

若是此刻可以說話,墨丁當真會毫不客氣的怒罵上一聲,“考,你個小兔崽子,小點聲會死啊!弄出這麼大動靜,擋了小爺回府的路,嘖嘖,等著吃排頭吧……”

小隊長:“……”腦袋垂的更低一些。

“起。”一聲淡漠的聲音,從馬車車廂中傳出來。

那音調明明不高,然而,卻好似有一種神奇的穿透力一般,即便相隔老遠,跪著的眾人們也都聽的一清二楚。肅穆,淡漠,麻木,還有些不近人情的剛毅,是秦王爺的聲音。

應“是”的聲音接連不斷傳來,隨后,眾人便也都在看過身邊人的動作后,戰戰兢兢的站起了身。

“回府。”秦王爺再次不喜的命令道。

駕車的墨丁恭敬的應了“是”,面上卻依舊保持著那張萬年不動的冰山臉。

他指使著還呆呆的跪著的小隊長,“麻煩讓讓……”

三匹鬢上雪良駒在原地踢了兩下馬蹄,隨后便在墨丁的一聲“駕”響起后,便老實的往前走。誰知,才不過剛前行了沒有三米遠的距離,便是又有“砰”一聲脆響響起。

“秦王殿下,小女子乃是六福珠寶的東家,此番有冤要伸,還請秦王殿下給小女子做主啊!”何云沁跪在秦王府馬車必要經過的地上,面上帶著白色的面紗,哭的梨花帶雨,好不惹人憐惜。

她長相本就瑰艷,配上身上蘇繡百花絳紫滾金邊交領小襖,繡折枝玉蘭品月色素緞衣裙,更加映襯的整個人肌膚勝雪,明艷嬌媚的別有一番楚楚動人的風情。梨花帶雨的模樣,委實看的圍觀諸男性,好一陣心頭悸動,心里直呼著“尤物”;卻也看的眾多大嬸大娘,止不住一個勁兒的咬牙捏拳頭,心里大罵著,“好一個不要臉的狐貍精!”

眾人心思各異。何云沁卻是絲毫都不放在心里。這日子她過夠了,這十幾天受的怨氣,她也實在是再受不住了!

穆長鳶那個賤人。打破了籠罩在她身上女主光環,讓她好一陣膽戰心驚就不說了;偏那賤.人根本就是只瘋狗,逮著了她便不松口。

那天在水仙閣中,她被她好一通威脅,嚇得回了家就讓父兄將前段時間才在京都開起來的三家鋪子,全都關了。不想,她都準備收拾行禮。再滾回她的宛州老家了,穆長鳶不扒了她的皮。還是不罷休。

糧食店賣的是餿米,成衣店的衣服是糟衣,珠寶店的首飾是造假,奶奶的。污蔑人都不帶這樣的啊!

何云沁嗚嗚咽咽的哭,當真是被嚇怕,也覺得太過委屈傷心。

她老實本分的過日子,怎麼就偏被那瘋狗盯上了,到現在,脫身不能,穆長鳶這是非要和她不死不休啊!

何云沁自知,若是穆長鳶再不罷手,她遲早剩下死路一條。可她那里甘心啊?她好好一個大姑娘。還準備待價而沽,找個良人一步登天呢,那里就能白白的把小命斷在穆長鳶那賤人手里了。在進京之前,她是把攻略目標放在弘遠帝的幾位皇子身上的。

可是,皇子多難遇啊,豈是她想勾搭就能勾搭上的?

何云沁被韶華縣主折磨的心力交瘁,此番在六福珠寶二樓看到秦王的車架經過。卻當真覺得,這是老天爺都看不過去她再繼續被穆長鳶折磨。把救星送到她面前來了。

秦王爺秦承嗣啊,這人她早就聽說過,也是個不凡的。

何云沁之前,之所以沒把秦王爺放在攻略人物里,是因為她有自知之明。自覺這樣的冰山男不對她的胃口是一方面,攻略難度也有些過大,依她的實力,不一定能拿得下他。

可是,到了現在,何云沁也根本就沒有心思考慮,能不能把秦王爺勾搭到手了,她是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跑出來攔路的。

若是今天被秦王看上,直接帶進秦王府,自然再好不過;若是目的不能達成,那就,那就……豁出去!

何云沁心思電轉,腦中的主意便定了下來。說實話她還是很看好秦王的,雖說外界都傳這人是天煞孤星命格,克父克母克妻,但是,現代人,誰信這個啊?

何云沁哭的嬌氣,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啪嗒啪嗒從她那雙瑰麗的眸子中滴落下來,這模樣,梨花帶雨的,看的圍觀諸男性,心碎的同時,卻都抑制不住的,……起反應了。

人來人往的朱雀大街上,現在卻寂靜的,只有一個弱女子盈盈啼哭的聲音,別的再沒有其他聲響。

何云沁又哭了幾聲,見坐在車廂中的秦王竟然還不出來“接見”她,當下,不由又媚聲媚語、好不可憐的,將方才的說辭,又重復了一遍。“秦王殿下,小女子乃是六福珠寶的東家,此番有冤要伸,還請秦王殿下給小女子做主啊!”

墨丁面無二色的繼續坐在車轅上,雙手卻百無聊賴的玩起了馬鞭來。

騎在高頭駿馬上的墨丙,見墨丁還是那副事不關己的死人模樣,不由抿唇妖艷一笑。

才想要開口說什麼話,不想,這時車廂中,竟是傳來主子壓抑的、不耐煩的聲音,“回府。”

冷冷的兩個字,明明不帶絲毫的情緒起伏,一同跟著秦王長大的墨丁和墨丙,在此刻卻不由全都把脊背挺的筆直。

“是。”墨丁在眾目睽睽中揮舞了一下手中的鞭子,駿馬打了兩個響鼻,之后,便邁開蹄子,開始往前走。

何云沁傻眼了。眼瞅著那三品駿馬,已經快要走到她面前了,也不由一閉眼,拿帕子蒙著臉。

她心里哀嚎一聲,劇情不該這樣演進啊!

卻只顧著懊惱了,都不知道移開地方。等到何云沁回過神,看到馬蹄子踏下,幾乎要落在跪著的腿上時,也不由尖利的嘶叫一聲,“啊!”

何云沁嘶叫著,等著踩踏事件發生。

然而,事實卻是,她的口鼻被人捂著她的手帕,直接堵上了。

那之前還坐在高頭大馬上,一身黑衣勁裝的少年,不屑的嗤笑她一聲,在她的愣神中,不知是嘲諷,還是鄙夷的丟給她一句話,“姑娘,要報案的話,可以去京兆尹;要伸冤,去大理寺。喏,不認識路的話,找這位給你帶路。”

將還迷糊著的小隊長推過來,又冷嗤一聲,“我們秦王府,負責打仗,不負責打官司。”

池玲瓏:“……”

悶笑的趴在某個男人懷里,著實被墨丙這話逗笑的不能自已。

心里暗罵何云沁愚不可及,癡心妄想,竟敢公然“勾搭”秦王爺,卻又不由心下歡喜而傲嬌的,將少年勁瘦的腰肢抱的更緊一些。

——這個男人,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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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 不受擺布

皇宮。瑤光殿。

韻味悠長的拘勿頭華香,隨著清風吹拂,彌漫在整個裝飾大氣而奢華的宮殿內。備受聖上寵愛的衛淑妃所居住的瑤光殿,常年彌漫著,拘勿國每年進貢上來的,這一種具有“國寶香料”之稱的香料,所散發出來的香氣。

衛淑妃愛香,且會調香,身上所使用的能夠讓人癡迷的香料,大多出自她自己之手。

出身爵位可以世襲罔替的衛國公府,在這皇宮中,備受聖上寵愛,且為弘遠帝誕下三個孩兒,其中有兩個是皇子,一個更是弘遠帝的第一個兒子大皇子,可以說,衛淑妃的之前幾十年的人生,都是非常成功且無可復制的。只是,讓衛淑妃感覺欣慰,且每一天的日子都特別有盼頭的,乃是她的大兒子。讓她覺得頭疼且苦不堪言的,卻是她那整天只知道章臺走馬、吃喝嫖賭的小兒子,以及囂張跋扈的唯一一個女兒。

八公主意外暴斃,與南詔二皇子和親的人選,便有了更多有待商榷的余地。整個皇宮中,因為新的和親人選還在商討,氣氛也變得詭譎而壓抑起來。

衛淑妃的瑤光殿中,此刻宮娥和嬤嬤們,全都站在緊閉著的宮門外嚴守著。然而,從瑤光殿中傳出來的,屬于九公主的憤怒暴躁的咆哮聲,卻仍舊壓制不住的,一聲聲傳到外人的耳朵中。

香氣裊裊的大殿中。衛淑妃頭疼的揉著太陽穴,看著滿臉暴怒之色的小女兒,也是氣的眼前一陣陣發黑。

她一遍遍的警告小女兒。“小聲說話,當心隔墻有耳。”

然而,不知道是衛淑妃的聲音實在太低了,還是九公主壓抑在胸中的怒氣,已經到了不得不發的時候,竟是一點聽不進去衛淑妃的警告之語,反倒和衛淑妃對著干似地。吼叫的聲音更大了。

“母妃你竟然想讓我去南詔和親?”九公主眼里包著淚水,眼眶紅腫。滿目不可置信的一手指著衛淑妃,一邊也道:“母妃,你真的是我的親生母親麼?”

不顧衛淑妃豁然大變的臉色,九公主又厲聲道:“若你是我的母親。怎會想著讓我去南詔和親?那地方窮的簡直到了人吃人的地步,每年都需要父皇派遣使者去給他們送賑災糧米,才能安然度日。若不是父皇,若不是有我大魏救濟,他們南詔國早就滅國了。”

“就那樣一個鳥不生蛋、雞不拉屎的地方,母妃你竟當真這麼狠心,想讓我去那里過后半輩子?還想讓我得體大方的,親自去父皇面前請旨,爭這一個誰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和親公主名號。母妃,你當真是我的母妃麼?”眼淚跟噴泉似的,唰一下便流了滿面。九公主哽咽著嗓子,哭的不能自已。

“什麼口口聲聲為了我好,說我嫁過去南詔,便板上釘釘的會是下一任南詔國后。我呸,南詔一個國家的總人口,還沒有我大魏十個州府的人數多。就這樣的小地方,我去當什麼狗屁國后?吃又沒得吃。穿又沒得穿,說不定丈夫一個不喜,我就死在異國他鄉了。母妃你口口聲聲為了我考慮,其實真正考慮的,還不是大哥十哥,還不是你自己?”

在衛淑妃滿面悲戚的手捂著額頭,太陽穴突突直跳的功夫,九公主又尖利的扯著嗓子,不管不顧的嘶吼出聲,“大哥的事情我且不說,單說十哥。十哥的封地在南疆,恰好和南詔搭界,母妃你不就是看十哥做事沒正形,擔心他有朝一日被父皇發落到封地后不好過活,想讓我幫襯著他?”

“母妃,我的好母妃,為了你的兩個兒子,你把你唯一一個女兒作踐的要死,你可當真是我的親娘啊!早知道,早知道我生來就是讓你利用的,我能爬能動的時候,就自己一腦袋碰死自己算了。”九公主哭的一陣陣閉氣,幾次三番身形踉蹌的,更是差點暈死過去。

她是真的覺得心寒了。宮里那麼多公主,和她年歲相當,同樣也還沒有下降,更沒有確定駙馬人選的,便有十公主,十一公主,十二公主,十三公主,連帶著她總共五個人。

八公主死了,她們每人都惶恐不已,因為擔心被父皇指派去人生地不熟的南詔和親,人人都提心吊膽的,嚇得夜不能寐,白日里更是一副驚弓之鳥的做派。

昨日她見著十妹和十一妹的時候,看見那兩人眼眶紅紅,臉色煞白,模樣跟女鬼有的一拼,還將她們兩個好一頓冷嘲熱諷。

在她心里,十妹,十一妹,十二妹,十三妹,要麼就是生母份位太低,要麼就是生母在宮斗的過程中早早就去了,都屬于無人可以護衛她們的小可憐。

這樣的人,完全有可能被父皇,從中撿一個漂亮點的出去和親。

她想過,或許會是容貌最艷麗的十二妹;想過是性子最軟糯溫吞的十一妹;也想過,會是最不會說話、不會討父皇歡心的十妹。她想來想去,想到最后,都覺得這件事情和自己沒什麼關系。

卻不知道,今天來了母妃的宮里,竟然被母妃告知,想要讓她去和親?!

為什麼?憑什麼?九公主哭的聲嘶力竭。

和親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兒,歷朝歷代派遣出去的,都是不受重視的皇家公主,亦或者是從宗室里挑選出來的郡主或縣主,大多沒什麼可依靠的背景,不得不受人擺布。

可是她呢?她自詡母妃是父皇盛寵了幾十年的妃子,又有兩個哥哥撐腰,外祖一家勢力也很大,無論如何,父皇都不可能讓母妃和外祖父家寒心,派自己出去和親。卻哪里想到,她以為最不可思議,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偏偏就發生了。

她的母妃,她的生母,寵愛了她十幾年,說什麼把她看做眼珠子。呵,有人把自個的眼珠子,挖出來送給別人的麼?

這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九公主哭著哭著,卻是又凄厲的笑了出來,她看著臉色鐵青,好似隨時有可能昏厥過去的衛淑妃,眸中閃爍著濃濃的嘲諷鄙薄和憤恨。

“其實母妃你再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過來搪塞勸導我,真正的原因你不跟我說,我也是可以猜到的。讓我去和親,不就是為了你們以后可以落個好名聲?為了父皇憐惜你,誇你識大體,更高看你一眼;為了大哥能從父皇哪里,得來本該屬于我的愧疚補償,好更加受父皇青睞。為了十弟以后不幸去南疆封地,我可以關照她。母妃你想的很好,打算的很好,你把將這唯一一個女兒,最后的一點剩余價值都要榨取干凈。母妃,你可真是我的親母妃。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寧願你只是我后娘啊!”吼完這一嗓子,九公主便一把抹去眼角的淚水,最后看了一眼,已經哭得梨花帶雨,話都說不出來的衛淑妃一眼。

抬腿就要出門去,臨轉身之前,卻是又微一側頭,冷嗤一聲,嘲諷而不屑的又丟給衛淑妃一句話,“母妃,其實,讓我去和親,最重要還是要讓我拉攏好南詔國,以便……大哥到時候若有不時之需,我好幫上一把吧?”

明明是疑問的語氣,偏偏又多了幾許言之不盡的,確定無疑的味道。

九公主這話說的簡單,然而,聽在瑤光殿里僅存的衛淑妃,和從小陪同衛淑妃長大的,一個姑姑耳里,當真讓兩人大驚失色。

“哐當!”

“你,你……”

圓幾上的茶盞被衛淑妃一個不小心,撞翻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然而,此刻瑤光殿中的三人,卻都無暇去顧及。

衛淑妃伸著如玉一般,泛著瑩潤亮白之色的手指,顫抖著指著九公主,哆嗦的一句話都說不完整,只能“你”“你”個不停。

“以備不時之需”,虧這話九公主敢說出來。

這要是一個不小心,有作亂的小賤人將這話傳出去,到時候不說九公主要遭仗責,不再為陛下所喜,怕就是衛淑妃、大皇子、十皇子,以及衛國公府,都要被陛下深深的忌憚上。

不管是叛逆或是逼宮,那可都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這話可是說不……”得。

“給我閉嘴。”九公主將過來安撫她的,衛淑妃的心腹晴姑姑一把推開。

厭惡之色再不遮掩,九公主又冷冷的嗤笑一聲,“想讓我去和親,你們就做夢去吧。呵,別把我當成,能任由你們擺布的棋子、傻子。我可不是你手里的面人,想這麼擺布就怎麼擺布,想怎麼捏就怎麼捏。母妃,你知道的,我雖然是你親手養大的,可是我會的手段,可不是學的你那些個婦人之仁,我學的是我大哥。”

不顧身后衛淑妃哭著聲音孱弱的罵她“孽障”,晴姑姑驚慌的,一邊去撫衛淑妃的背,給她順氣,一邊也驚慌不已的叫著,“娘娘你歇歇氣,太醫說了,您這幾天可動不得火。”

九公主卻是腳步不停一下的,一邊往大殿門口走,一邊也又無情決絕的道:“我的親事,自己會做主。母妃,你年紀大了,還是多想點固寵的手段為好。女兒的事情,就不勞您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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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 賤人配狗,天長地久

宮里九公主和衛淑妃鬧翻的消息,不過幾日時間,便傳的街頭巷尾眾人皆知。

雖然那一天,九公主和衛淑妃談話的時候,瑤光殿被宮娥們防守很森嚴,具體有關兩人鬧翻的原因,外人也不得而知。 但是,捕風捉影的各種猜測,卻是在京城中傳的沸沸揚揚。

秦王府冷月苑中。

池玲瓏正和孫琉璃,一道品嘗剛剛從梅花樹下,刨出來的一壇子之前兩人釀的梅花酒。

孫琉璃不知道從那里找出了兩個夜光杯,將梅花酒倒入其中,遞了一杯給池玲瓏,“喏,嘗嘗,我聞著味道還不錯。”

梅花酒屬于花果酒的一種,釀制本就不需要太長時間。多則二十天、一月,少則十天,半月就可開封。

池玲瓏看著夜光杯中,泛著絢麗的殷殷紅色澤的酒水,細細嗅一嗅那淡淡的酒味,而后,在孫琉璃的殷切期盼中,將酒杯湊近了紅唇,微抿一小口。

梅花酒甫一入口,便有一股子冷幽的梅花香氣撲鼻而來。酒味甘醇清爽,余味悠長,度數低,后勁兒小,和世面上出售的,較高級一點的酒水相比,自然是比不了,但卻格外有一種沁人心脾的柔和爽快之感。

池玲瓏將唇齒間的梅花酒咽下去,在孫琉璃眸子瑩亮期待的神光中,一點頭,誇贊道:“不錯,很好喝。”

剛才還女王范兒十足的孫琉璃。現在卻像是得了老師誇獎,傲嬌的不行的熊孩子一般,得意的一抬她那線條尤其優美的下巴。笑的眸子都變得彎彎的了,“那當然,你也不看這酒是誰釀的。”

在兩個貼身侍女,千嬌和百媚的聳肩悶笑中,孫琉璃卻是又拉著池玲瓏,就這四碟小菜,飲了兩杯梅花酒。

眼見著第二杯酒下肚。孫琉璃還意猶未盡的讓千嬌給她“滿上”,池玲瓏好笑的立馬出聲制止那人。“行了,酒乃穿腸毒藥,貪杯不得。”

千嬌一聽池玲瓏這話,也忙不迭的附和她道:“就是。就是。姑娘,好歹您也是個姑娘家,哪里有姑娘家喝酒貪杯的?這事情若是傳出去,奴婢都替你臉紅。”

“好啊,你個小丫頭片子,有人撐腰了不是,竟然還編排你你家姑娘了?”孫琉璃笑的慵懶閑適,對于從她手中,把夜光杯奪走的千嬌好無語至極。話說的好氣好笑。然而,總歸沒有再將夜光杯搶回來。

池玲瓏把手中的杯子,也笑著放在了花梨木雕鏤纏枝花紋的圓幾上。奕奕然說道:“梅花酒性寒,吃多了傷胃,確實不宜多吃。偶爾饞了,抿兩口解解肚子里的饞蟲倒還不錯。當成茶水喝,你這是不想要命了?”

孫琉璃被兩個丫鬟和池玲瓏好一頓擠兌,最后也當真無話可說。想起了最近京城中輿論紛紛的事情。孫琉璃卻是又一揮袖子,讓千嬌和百媚下去。獨留下她和池玲瓏說些知心話。

“好妹妹,你可是聽說了,九公主前幾日在衛淑妃宮中,大哭一場的消息?”

池玲瓏看孫琉璃漫不經心的說著這話,眸中的笑意卻淺淡鄙薄,嘴角勾起的弧度,也不屑至極。

雖然不知道,她那不屑到底是針對衛淑妃和九公主的,還是京城無聊民眾八卦他們這件事本身,卻還是順著孫琉璃的話,點頭回到:“倒是聽我那兩個丫鬟說過。”

“哦,那你可知道,九公主在瑤光殿,和衛淑妃說了什麼?”

池玲瓏搖頭苦笑。她又不是長著千里眼、順風耳,可以將千里之外的東西都看見聽見。她只是個在平凡不過的小姑娘,又沒有什麼過人之處,更沒有在宮里經營什麼人脈勢力,哪里就能知道衛淑妃宮里的秘密了?她覺好笑。然而,想到孫琉璃問她這話時,語氣極盡嘲諷不屑,心中一個念頭,卻不受控制的泛上心頭:孫琉璃和她說這些是想做什麼?莫不是,……她果真還知道,那日在瑤光殿中,衛淑妃和九公主的談話?

不能吧?!

那可是大魏有名的寵妃衛淑妃的宮殿。能生下弘遠帝的兩個皇子,單憑身家靠山和自身的容貌,沒有過人的智慧心計和手段,那是絕跡不可能的。所以,在池玲瓏的認知中,衛淑妃絕對不是什麼善茬,更不是個好對付的女人。

其攻略難度,幾乎可以和護國大將軍的嫡女,也即是現任弘遠帝的皇后,太子的生母,以及位居從一品貴妃之位,沒有任何娘家更加靠山,也沒有為弘遠帝生下一兒半女,卻偏偏不僅得弘遠帝寵愛,還和皇后處的跟親姐妹似地,甚至最近幾年,一直代替著病重的皇后管理著后宮的嵐貴妃有的一拼。

這樣的女子,別看是個女人,那也是不容小覷的。她的起居住所,經營了幾十年,有外勢力插族沒有被她發現,已經是讓人覺得非常不可置信的事情。而若是說,孫琉璃竟然通天的,將自己手中的人手,插足到了衛淑妃身邊……

池玲瓏神情一怔。雖然她早知道孫琉璃和孫無極兩兄妹,都很不簡單,兩人的身份也神秘的不行。可是,他們背后的勢力,若是連皇宮都能滲透,那這一股力量,就實在太駭人了!心思電轉,轉而,又不知道,孫琉璃這般毫無顧忌的,就在她面前暴露這麼多訊息,究竟是有意為之,還是湊巧?

她想來想去,想不出個究竟,想的腦門都疼了,終究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

因而。在孫琉璃疑問的眼神中,只能失笑著搖頭,表示:她一個弱女子。哪里就能知道衛淑妃宮中,淑妃娘娘和九公主的談話了?京中那麼多人都在猜測,大家都不知道真相,她那里就能事這其中的一個例外?

孫琉璃被池玲瓏這副“憨傻”的表情氣笑了,原本還想將衛淑妃和九公主那天所說的話,一板一眼的學給她聽,全當聽個熱鬧。現在看她這副傻呆呆的模樣,卻是又改變注意了。

九公主的打算什麼的。還有這兩天九公主私下里的動作,雖然她看不上眼,但是,穆長堯這個妹婿麼。呵,她還真不準備認!索性,她也算看出來了,她這小表妹對穆長堯這人當真沒什麼感情,倒是厭惡的心緒居多。如此,既然九公主想要那個男人,她也不介意幫她一把。

嗤,不僅要幫,她還想祝福那兩人一番呢。就祝他們:賤人配狗。天長地久!

池玲瓏當天下午,讓六月抱回去一壇梅花酒,晚上陪著秦承嗣小酌。誰知。一個不小心,竟把自己灌醉了。

卻說第二天,便是冬月里的第一個節日,臘八節。

一大早起,池玲瓏宿醉醒來的時候,頭還有點疼。

她揉著漲漲的太陽穴。透過穿透一層層帷幔,射進拔步床的陽光。疲倦的趴在身邊少年的頸窩處,問他,“什麼時辰了?”

“辰時過半……”

辰時過半,用現代計時來算,便是早起八點鐘左右。

池玲瓏打著秀氣的哈欠,點點頭,一邊揉著惺忪的睡眼,一邊也道:“不想起床。”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若不是因為生理問題亟待解決,池玲瓏也當真不想起身離開溫暖的被窩。

秦王爺知道她昨夜喝酒喝多了,在伸出溫熱的大掌,摸了摸她小腹果真緊繃繃的后,破天荒的,大早起胸腔中就傳來悶笑的聲音。

“討厭,別揉,我要去凈室了。”池玲瓏小臉紅紅的,被少年取笑的不好意思。

她確實想去小解,想的不行,若不是實在忍不住了,她才不要起身呢。

少年放開了禁錮在她腰肢上的大手,池玲瓏動作麻利的,從他身上爬過去,跑了一趟凈室,覺得真個身體都輕松起來后,才又一股腦轉進拔步床內。踢鞋,上床,鉆被窩,這一連串動作,池玲瓏現在做起來,中間連個嗝都不打。

“還不起身麼?”

“嗯。”

“你今天怎麼又賴床了?不是還要訓練?”

秦王爺每日都要和他手下那群兵士一同訓練,近來從別院回來后,卻一天比一天懶。天天陪著她睡覺睡到自然醒不說,連堅持了十幾年的作訓,也不去了。

秦王爺沒有回話,池玲瓏卻又笑的不能自已的,一邊戳著秦王爺肌肉緊繃的胸膛,一邊也嬉笑著,唱了《長恨歌》里的一句曲,“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秦王爺今天的心情好像出奇的好。在池玲瓏跑著掉,哼了兩遍后,便又一用力,將她抱在了她身上趴著,胸膛里仍舊發出悶悶的、磁沉的笑聲。

池玲瓏現在是真的納悶了,也實在好奇,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了,才能讓一貫性清寡淡、喜怒不形于色的秦王爺,這麼得意忘形?

看這高興的勁頭,怕是很不能,讓所有人都分享分享他的高興事兒。

池玲瓏越來越好奇,便也抬起頭來問秦承嗣,“到底有什麼高興事兒?”

話落音,好奇的大睜著的眸子,也和那少年瑩潤帶笑的,一雙漆黑深邃的風眸對了個正著。

池玲瓏倏然不可抑制的,整個人都呆住了。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少年,這麼高興的模樣。更是第一次發現,原來他笑起來,竟然……這麼好看。好似陽光在此刻都絢麗起來,空氣中的花香也越來越濃厚,世界一點點安靜,她好似聽見了花開的聲音。

心臟不安分的“砰砰砰”大力的跳動著,那股名為悸動的感覺,讓池玲瓏驚慌失措。

她眼神慌亂的。想要扭過頭,卻不防,他竟然在此刻伸出手指。一下鉗制住她的下巴。眷戀而纏綿的吻隨之落下來,他悶笑著道:“你是我的……”

大殿外傳來墨乙通稟的聲音,“主子,宮里的徐安公公,親自送八寶粥過來了。”

“嗯,下去吧。”

“是。”

渾渾噩噩走遠了的墨乙,一直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差點要和蹦蹦跳跳過來的阿壬撞在一起的時候,墨乙才恍然大悟的一拍額頭。

他發現了。主子今天說話的口吻,好似……很高興麼?

池玲瓏早起起來后,用了宮里送來的八寶粥。逢年過節,宮里都有往外賞賜東西的定例。例如元宵節的宮花。端午的粽子,中秋節的團餅,臘八節的八寶粥……

這不僅是一種貫來的習俗,同時也是拉通皇家和臣子們感情的一種手段。

與此同時,往外派發賞賜,不僅可以示意帝王恩寵,同時也可以從各家得到的東西的多少,時間的早晚,看出皇帝對各朝臣的態度。到底是警告。拉攏,還是獎勵……

池玲瓏用完八寶粥,親自送秦王爺去清華苑辦公。回來的路上,就將又無聊的開始四處亂竄的阿壬逮住了。“走,陪我聊聊天,問你件事兒。”

阿壬一臉防備和忌憚的看著池玲瓏,最后四處看看,發現確實無人可以助他解圍。被逼無奈,只能搭著腦袋。隨池玲瓏去涼亭說話了。

“你給我說說,你們主子,這兩天是不是遇到什麼喜慶事兒了?”池玲瓏微咳一聲,開口問一臉糾結之色的阿壬。

阿壬最近一直在躲池玲瓏,究其原因,卻是因為,在池玲瓏和秦王爺之前冷戰那三天,阿壬和池玲瓏走的太近了。

以至于,阿壬一個不妨事,就被秦王爺嫉妒上了。后來,更是成了秦承嗣的出氣筒。訓練場上陪著他們主子鍛煉的時候,阿壬被狠狠的揍了三天。

之前阿壬還以為,興許是他站的方位不對,才使得每每都被主子打花臉,后來在池玲瓏和秦承嗣和好后,阿壬才被看好戲看過癮的墨乙,好心的提醒了緣由。于是,自認為惹不起還是躲得起的阿壬,從那以后,每次見了池玲瓏,都好似老鼠見了貓,跑的那叫一個快。

也就是今天實在被小十和大哥要回來的消息弄的太興奮,太激動了,才讓他忘了防范池玲瓏。一個不慎,就被池玲瓏逮個正著。

阿壬臉上的表情木呆呆的,別扭的不想和池玲瓏說話。然而,當他聽清楚了池玲瓏開口問他的事情后,卻不由黑漆漆的眼珠子咕嚕嚕一轉,整個人就不可抑制的奸笑起來。

阿壬越想越開心,看池玲瓏一臉“我忍你”的表情,也笑得更加得意了。不過,阿壬現在學精了,可是不敢再得罪池玲瓏,更不敢在她面前打哈哈。

這位現在可是粗大腿,抱緊了,以后真遇上啥事兒,讓她和主子去說情,保準比啥良藥秘方都管用。阿壬笑夠了,便勾勾小手指,示意池玲瓏靠近一些。

池玲瓏看這人一副賤兮兮的模樣,雖然恨不能當即在他腦袋上拍一巴掌泄憤,考慮到還要從他口中得到一些消息,到底是忍住了癢癢的小手。

阿壬道:“你今天才發現主子心情好啊?”一臉鄙視的神情,“主子從昨天晚上開始,心情就好的不得了了。”

池玲瓏:“……”

“我問的是你原因,你別給我扯遠了。”

阿壬委屈巴巴的,一臉無辜的眨著星星眼,“哪里是我扯遠了,我這不是正盡職的把事情解釋給你聽麼?主子高興是從昨晚上就開始的,我不提時間,接下來的話怎麼出口?”嫌棄的皺皺眉,繼而又道:“你知道昨天下午,是那一家府上,往咱們王府遞了請柬?”

池玲瓏不知道阿壬到底在扯什麼,卻也強力壓住住心中的躁動,非常配合的直接搖了搖頭。

阿壬越說越興起,便又八卦的不得了的,小心翼翼對池玲瓏道:“是長樂長公主府。”

池玲瓏:“……”到底和秦承嗣心情好有什麼關系?

“看看看。這你就不懂了吧。”阿壬一臉你是外行人的表情,繼而,在六月和七月嫌棄的不忍直視的目光中。繼續和池玲瓏沒頭沒腦的八卦,“長樂長公主府在五日后舉辦花宴,給京城所有四品以上官員家里,都遞了請柬。”

池玲瓏腦中倏地閃過些什麼東西,她直覺那一縷靈光很重要,便也微蹙著眉頭,絞盡腦汁的思考。終于。茅塞頓開。

她記起來了,好像是上輩子在影梅庵時聽到的消息。說是。京城長樂長公主,每年到年根都會辦一次賞花宴。這宴會遍邀京城四品官員家中的公子和姑娘參加,是京城最高規格的花宴。同時,也是京城參與人數最多。檔次也最高的,變相的相親宴。

每年到了這時,長樂長公主府的請柬,都是京城中,眾皇室宗親和世家權貴們炒作的重點。甚至,有人為了得到一張去長樂長公主府里參加花宴的帖子,不惜出價千金,當真可以算得上是一“帖”難求。但是,這些並不是重點。重點好像是,人多了,然后。亂子……

阿壬見池玲瓏點頭,便又亢奮的與她道:“聽說,此番長樂長公主,不僅給京城各世家權貴,以及四品以上官員家里下了請帖,連宮里都送了幾份。其中有一張。在九公主手里……”

九公主什麼的,提起他池玲瓏條件反射就要想起穆長堯……

而阿壬也就好像是。池玲瓏肚子里的那只蛔蟲一樣……

他看池玲瓏神情恍惚,便又神秘兮兮的道:“再告訴你一個消息,咳咳,最近,我們監視著九公主的丫鬟,發現九公主曾私下派她出宮,在京城中的同仁堂,買了情香。”

又臉色微赧,頗不好意思的微咳一聲,“她還威逼利誘,將現任安國公的貴妾曹氏,變成了她的人。準備,呃,通過曹氏安插在穆長堯身邊的小廝,對穆長堯下手……”

池玲瓏擰著眉頭,回了致遠齋的時候,還在想:曹氏的一個兒子,之前一個不慎死在了九公主和平陽郡主手里,她現在該恨不能九公主去死才是,怎麼可能真心實意的,利用自己安插在穆長堯身邊的心腹,助九公主達成所願?

更何況,若是穆長堯尚了主,以后便是九公主的駙馬。這樣一來,固然五皇子一派,會對穆長堯心生齟齬,不喜他和大皇子派系搭上關系,穆長堯的日子可能不會再有之前風光;尚了主之后,他也只能在朝中擔任虛職,不會再有太大的作為。

這是弊端。可是,任何事情都是兩方面的,有弊就會有利,這件事情同樣不例外。

若是穆長堯果真被九公主謀算住了,被逼無奈和九公主湊成一對,不管他再怎麼不甘心,有了九公主的幫襯,他就板上釘釘的,會是下一任安國公。

曹氏的小兒子雖然死了,但是她最器重的大兒子,卻是只比穆長堯小一、兩歲。若是說曹氏沒有想過,讓自己的兒子繼承整個安國公府,鬼都不會相信。她謀算了十幾年,圖的不就是,日后有一天,能夠名正言順的壓穆長堯母子一頭?

曹氏對九公主和穆長堯都恨得要死,又怎麼會,讓九公主如願以償?又怎麼會,親自送穆長堯上青天,給他找一個比她有用,比她更靠譜的外家?這簡直就太扯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池玲瓏根本不相信,一個死了兒子的母親,還會這麼聖母,這麼偉大。

華燈初上,秦承嗣回了致遠齋的時候,池玲瓏才將將從怔忪中回神。

用過晚膳,池玲瓏看著某個心情明顯很好的少年,心下雖然覺得無奈,卻也覺得好笑。從阿壬的只言片語中,她那里還猜不出,這男人現在這麼高興是因為什麼。左不過是,他覺得穆長堯這次真的要陰溝里翻船了,她和穆長堯解除婚約之事指日可待。她以后便是無主的了,不,以后她就是他的了,他心里感覺快慰。

池玲瓏覺得這樣的秦承嗣,委實純真的可笑可愛,卻也因為他這份不摻雜任何企圖和雜念的感情,感覺心暖,眼澀。眼眶里更是被充斥的飽飽的,好像有淚珠一個不小心,就要從中滾出來。

晚間就寢的時候,池玲瓏窩在少年炙熱的懷抱里,小手自然的放在他胸前,道:“五日后。你會不會去長樂長公主府,參加花宴?”

秦王爺不甘不願的回了一個字,“會……”

池玲瓏當然知道秦承嗣會去。這人雖然不愛往人堆里鉆,也不愛湊熱鬧,但是,他對穆長堯卻有一種,如同對待階級敵人一般的仇視感。眼下又明確知道,穆長堯肯定會在五日后的花宴中出丑;甚至會因為那天發生的事情,讓她和他徹底解除婚約。

這少年期待了這麼長時間,不去看熱鬧,才真是奇了怪了。

池玲瓏就悶悶的笑了笑,小手摸上少年弧度精致的下頜,討好的問他,“那一天讓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不好。”

幾乎是在池玲瓏的話才剛落音,秦王爺也當機立斷,毫不客氣的否決了她的提議。

“你想去看他?”秦王爺繃緊了下頜,煞氣洶洶的扣緊了池玲瓏了腰,威逼著問出這句話。他說話的語氣,當真咬牙切齒的讓池玲瓏哭笑不得。這醋壇子,簡直沒法說了。

池玲瓏就又笑著扭動幾下身子,哭笑不得的提醒那人,“你手松點,腰都快被你折斷了。你說,你這是有多不信任我,多恨我啊,才使這麼大力氣?你就恨不能我后半輩子,都癱瘓在床上才好是不是?”

覺得腰間那只大掌遲疑一會兒,果然松開了,池玲瓏便又好笑的一抬頭,直接在少年上下滾動的咽喉處親一下,“醋壇子。”

嘻嘻笑兩聲,又道:“說好了啊,到時候我和你一起去。嗯,我化個妝,就扮成你的小跟班,寸步不離跟著你,這樣總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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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10:11:33 |只看該作者
193 花宴

弘遠帝重視親情血脈,尤其對于他一母同胞的長姐——長樂長公主,更是親近尊敬有加。

是以,每年到了長樂長公主壽辰之時,除卻宮里太后娘娘會送來貴禮以賀女兒生辰,弘遠帝更是每年都會親臨長公主府,親自為長樂長公主賀壽。然而,今年因為在長樂長公主壽辰前幾日,康郡王府的老太妃倏然薨逝,長樂長公主的壽辰,便被耽擱下來沒有辦。

眼下,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長公主府花宴舉辦之時,興許是出于對女兒和長姐的愧疚,不僅宮里太后娘娘送來許多盛開的盆景鮮花,就連弘遠帝,都把一直以來,擺放在在他勤政殿里,自己親手侍候的一盆十八學士茶花,送到了長樂長公主府。以便為長樂長公主增加顏面。

很顯然,本就很受京都眾人矚目的長公主府花宴,在有了太后和弘遠帝的賞賜,以及宮里包括嵐貴妃、穆賢妃、衛淑妃、華德妃等人的湊趣“添彩”后,不由變得更加盛大,更加一“貼”難求。

五日后,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倒是冬日里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池玲瓏穿著一身利落的黑色勁裝,化妝成“天干十將”中,至今她還沒有見過面,卻比阿壬還要小上兩歲的墨癸的模樣,佯作羞澀和臉紅的,跟著墨乙、墨丁和阿壬,一道往長樂長公主府趕去。

天色早已經不早了,按理說,長樂長公主府設宴,即便是皇室公主和皇子們,也都要給這個嫡親的姑姑面子,大多要在巳時中,便開始出發。

偏卻秦承嗣不同凡人,這世間的大多規矩又都束縛不了他。

他是大魏手握重拳的王爺,別看現在年紀還小,未及加冠,但是,即便是宮中的弘遠帝,都要給他五分顏面。

人站在了一定的高度,這個世界的太多“潛規則”,就會變成他們可以任意使用和褻玩的玩具。

可以毋庸置疑的說,長樂長公主府給秦王府下帖子,雖然只是例行的慣例,根本不敢保證,秦承嗣會看在長樂長公主,乃是他的姨母的面子上,心血來潮前往長公主府參加花宴,但若是秦承嗣果真去了,那便是給了長樂長公主天大的面子。

秦王府的面子,當真不是誰都能受得起的。所以,此番秦承嗣來赴宴,雖然注定遲到,然而,他能來,對于長樂長公主府所有人來說,便是大大的意外之喜。

馬兒踢踢踏踏的走在青石板上,池玲瓏扯了扯身上的黑色勁裝,被秦承嗣看的不好意思,渾身都癢癢起來,好像……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你看什麼?”池玲瓏的笑容有些訕訕的,她將袖口又重新系了一遍,自己摸摸索索檢查著自己身上的衣服。

確實……沒有穿錯啊?

那這人干什麼,一直這麼直勾勾的看著自己?看的人背后汗毛倒豎不說,還……尤其難為情。

“天干十將”中,排行在第十,也是唯一一個比阿壬還小的少年,其實論起身高來,遠比池玲瓏高不少。

池玲瓏要隨秦承嗣去參加花宴,扮成常年跟隨他身邊的“小廝”,自然最好。

不然,甫一多出來這麼個陌生的面孔,還被秦王爺寸步不離的帶在身邊,怕接下來就有的是人,要探查她的身份來歷了。

墨癸此人,今年不過方十五歲,是天干十將十個人中,年紀最小,也是其中唯一一個身體不大好的。

池玲瓏聽阿壬給她科普說,墨癸性情比較內斂。換句靠譜點的話說,就是他那小弟比較羞澀。

和外人打交道的時候,經常說不了兩句話,臉就變得紅彤彤的了,整個人更是手足無措的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因而,他也是他們十兄弟中,最少出現在人前的一個少年。

池玲瓏扮演的墨癸,身高自然比不上,因而便穿了高底兒的靴子;氣質自然也不同,然而,化過妝后,她臉上倒是也多了幾分病態的羸弱和慘白,一直垂著頭的模樣,看著倒著實和墨癸有些相像。

池玲瓏被秦承嗣灼灼的雙目,看的不好意思。

索性,不過短短半個時辰的功夫,長樂長公主府便到了。

這邊秦王爺還沒有下馬,正坐在裝飾的奢華而大氣的花廳中,陪同諸位貴婦人談笑風生的長樂長公主,看到心腹嬤嬤火急火燎的跑到她面前,在她耳邊就是一陣低語。

在聽到嬤嬤具體在說什麼后,長樂長公主面上的驚詫之色卻是絲毫掩飾不住。

“竟是真的?”

在滿座貴婦人,和世家貴女的驚疑不定、靜默、及若有所思中,長樂長公主眸中復雜的神色一閃而逝,繼而,面上卻是綻開極為慈和和歡喜的笑靨。

只聽她嬌笑幾聲,隨即便忙不迭的吩咐心腹嬤嬤道:“快,快去喚你們大爺,去府門口親自迎一迎那孩子。今日倒是奇了,他倒是也來湊這個熱鬧?呵呵,倒是給我這個姨母面子。”

心腹嬤嬤也笑了笑,留下一句,“奴婢這就去”,就在滿座人的好奇中,快速走遠了。

方才還熱鬧喧嘩不斷的花廳中,此刻卻是一片寂靜。

長樂長公主年紀在四旬以上,卻保養的宛若華信時節的少婦。她長著容長臉,杏仁兒眼,瓊鼻嘴唇,皮膚細膩的宛若剛剝了殼的雞蛋一樣。

她的身材略有些豐滿,然而,看起來卻不會讓人感覺肥膩討嫌,卻是猶如枝頭飽滿多汁的荔枝一般,讓人一眼之下,便覺驚艷。

韶華縣主是京都姝色無雙的美人兒,而她的長相,有八成隨了她的生母長樂長公主,由此也可見,長樂長公主年輕是該是如何美貌。

即便是現在,雖然長樂長公主已不再年輕,但她身上那股子渾然天成的風韻、氣派,卻仍是看的在座眾多貴婦人眼熱不已。

女人生了孩子,便很容易發胖,且一胖起來,便再很難瘦下去。長樂長公主的好身材,便是在為駙馬生下了三個孩兒后,才發福的。

然而,即便現在她的體態看起來豐韻不少,那股子屬于熟女的味道,卻是連女人看了,都恨不能上去摸她兩把。

長樂長公主在眾人的翹首矚目中,慵懶的以手支額,一邊也閑適的嬌笑著說著,“都別大驚小怪的,是成嗣那孩子也過來我府上了,這不,我讓長風親自過去迎他一迎。”

長風,指的便是長樂長公主的長子穆長風。

他是穆長緒和韶華縣主穆長鳶的親長兄,同時,也是長樂長公主最為看重的兒子。

長樂長公主話落,花廳中其余坐著的眾位貴婦人們,在又短暫的靜默了一刻后,便都又再次歡聲笑語的說起話來。

華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年紀和長樂長公主差不多大小,以往交情也還不錯,此刻便也捂著帕子笑了兩聲,道:“還是公主您的面子大,連秦王爺接了您的帖子,都要親自跑一趟。虧得你還說,你這長公主府,現在是門前冷落鞍馬稀,看看,連日理萬機的秦王都過來了,你這可不是自打嘴巴了?”

安國公夫人穆謝氏,也便是穆長堯的母親,自從曹氏的小兒子意外死亡,墮落了很長時間后,就趁亂從曹氏手里,又將安國公府的掌家權搶了回來。

以往曹氏安插在府里各個要領位置的人選,也都被她二話不說,全都換了。加之這段時間打壓曹氏打壓的很解氣,因而,此番過來她的妯娌——長樂長公主府上參加花宴,穆謝氏的精神氣,倒是比往年好了不止一倍。

此時,聽長樂長公主說起秦承嗣,穆謝氏便也笑盈盈的接口道:“倒是許久不見秦王爺了。前段時間似乎還聽說,秦王中毒無解來著,能帶著重病,還過來參加公主府的宴會,秦王爺倒是也有心了。”

一時間,奉承聲不斷,其余眾多在坐的貴婦人,也都迫不及待的笑著說道:“秦王到底識大體。”“還是公主福氣好,秦王爺到底記掛您這位姨母。”“說的是,聽說秦王可是日理萬機,此番能撥冗過來公主府,還是公主面子大……”

一時間眾說紛紜,整個花廳卻是一掃之前的寂靜,真正的熱鬧起來。

長樂長公主雖然對于秦承嗣這個外甥並不多在意,在聽了眾人有意的奉承后,卻也是興奮的面上都笑出了紅暈。

不由伸著指頭,隔空朝著剛才說話的幾個夫人的方向,好氣又好笑的點了點,“你們啊,可是都捧著我吧,盡量都捧高點。可千萬別讓我一個不小心摔下來,不然,我可是不依你們。”

一陣嘩然大笑,再次從花廳傳了出去,此刻花廳中的眾人,卻是都不由的,全都笑的不能自已了。

然而,就在這笑聲還在持續的時候,卻是有人不冷不熱的說話了。

“只可惜秦王到底年紀大了,卻仍舊還是沒有定下來正妃人選。往日也還倒罷了,今日卻……諸位夫人姐姐們,你們說說,秦王此番過來,是不是也存了心思,想……親自在眾家姑娘中,親自挑一位和心意的王妃?”

滿座皆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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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 齊聚

不說長樂長公主府花廳中,此刻眾位貴婦人,以及諸多貴女,對于出乎眾人意料,前來參加長樂長公主府花宴的秦王爺是何看法,卻說當池玲瓏在長樂長公主府門前,下了馬車后,卻當真被眼前人擠人、車擠車的場面,驚得險些眼珠子都掉地上了。

雖說她早就聽說過,長樂長公主府每年一度的花宴,乃是大魏京城,格調最高,“門禁”最苛刻的賞花宴,也知道到了這一日,京都所有貴人,幾乎都要到場。

但是,看到眼前這幅“車如流水,馬如龍”的場面,池玲瓏也仍舊控制不住的,嘴角狠狠抽搐了幾下。

對比長樂長公主門前這喧嘩熱鬧的場景,再想一想,整整一條秦家巷里,只有秦王府一座府邸,左右各相隔一里地,都沒有其余別的人家,平日連貓貓狗狗,都不會閑逛到他們門前,池玲瓏就不得不抬頭感嘆一句:這當真就是人品的問題啊!

瞅一瞅劍眉似乎微蹙起來的秦承嗣,池玲瓏到底什麼話都沒有說,卻是和阿壬並肩而立,努力裝小廝。

“表弟,歡迎歡迎,你能來,當真讓公主府蓬蓽生輝啊,哈哈哈……”

就在池玲瓏和阿壬的互相鄙視中,周圍回過神來的眾人,忙不迭的跪下行禮的同時,從長樂長公主府恢弘雄偉的大門里,也快步走出來五個穿著打扮都尤其顯貴的少年。

為首之人。身量頗高,長相威武,他面向白皙。高鼻闊目,看上去很是英武不凡。這是一個已經加冠的男子。

池玲瓏仔細看了他兩眼,覺得這人一雙眼睛,和韶華縣主長的尤其相像。

男子穿著一身奢華的,寶藍底鴉青色萬字穿梅團花繭綢直裰,束著白底蝙蝠紋的腰帶,腰間掛著白鶴展翅的荷包。以及一塊兒上好的羊脂白玉配,世家貴胄的風范十足。

阿壬面上神情不變。嘴唇微啟,在池玲瓏的側耳傾聽中,不動聲色的給他介紹了眼前人的身份,“長樂長公主的長子。”

池玲瓏微一抿唇。長樂長公主的長子穆長風的名號,她聽說過,不過,這卻是第一次見這人,不由就好奇的,不著痕跡的,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起這人來。

就在池玲瓏的“怔忪出神”中,從穆長風身后。又快速閃現出四個身材瘦削頎長、儀表堂堂的男子。

這四個男子中,一個乃是眾所周知,和秦承嗣關系很好的。武安侯世子曲陵南;剩余三個,便是之前和穆長風在一起閑聊,聽了秦承嗣到來的消息后,便一道過來迎接的五皇子、穆長緒及穆長堯。

一時間諸人紛紛見禮,倒是好一番忙碌。

“走吧,今日來的人倒是不少。之是大家伙兒都沒想到你也能來。呵呵,怕是等一會兒咱們過去了。那幾位肯定都要大吃一驚了。”

穆長風到底是比眼前這幾人都大了幾歲,且已經是成親的人了,因而,言行舉止倒是頗為穩重。他說話和氣妥帖,不會太過親昵讓人厭煩,也不太過疏遠,讓人覺得備受冷落。

秦承嗣仍舊話不多,只是簡單的點頭“嗯”了一聲,便也在其余幾人的引領下,進了長樂長公主府。

因為秦承嗣一直都是這樣一個寡言少語的樣子,且他今日能出席長公主府的花宴,已經是給了長樂長公主府偌大的顏面,因而,即便現在他表現在外的神情,很是不冷不熱,穆長緒等人,還是因為秦承嗣今日的到來,情緒亢奮不已。

池玲瓏看著前邊曲陵南,不怕死的想要去扒秦王爺的肩膀,好表現一番,他確實是秦王爺的好哥們的景象,結果卻被秦王爺臉上冷冰冰的表情,嚇得立馬一跳崩開三尺遠。隨后,訕訕的回過神來,卻又不依不饒的,開始繞著秦王爺碎碎念,當真覺得,——這人好厚的臉皮!

阿壬對曲陵南這人也無語至極,憑他再怎麼無理取鬧,阿壬還是覺得,他那純屬是小打小鬧,比起曲陵南的不要臉來,他簡直就是謙謙君子的楷模了。

池玲瓏難得和阿壬,就這個問題,思想達成統一,因而,一路走來,兩人“眉目傳情”的,倒是頗有幾分惺惺相惜、相見恨晚的感覺。可惜,兩人再怎麼在私下里擠眉弄眼,再被秦王爺冷不丁的回首,冷冷的看了一眼后,兩人也都不受控制的,狠狠打了個哆嗦。

而后,兩人卻是都老實了。任憑穆長風,穆長緒,穆長堯和五皇子,曲陵南怎麼有意無意的打量他們,兩人也都像被獅子嚇壞了的烏龜一樣,蔫耷耷的縮著脖子,垂著腦袋,連抬頭四顧一下都不敢。

寶翠齋很快就到了。阿壬在秦承嗣的眼神示意下,很得體的直接留下寶翠齋外邊,不再往前行走一步。

唯獨池玲瓏,在進退兩難之間徘徊,最后,卻被秦王爺冷冷的一句命令,“跟上”,不得不在眾人的訝異和審視揣度中,狗腿的“唉”了一聲,而后,慌忙邁動雙腿,跟了進去。

寶翠齋中,此刻當真熱鬧非凡。

世家公子們,平日里聚會的時間也不是沒有,三不五日,也會邀請上幾個知交好友,或飲酒作樂,或暢游在青山綠水間,但是,鮮少有像今日聚集的這麼齊全的。

池玲瓏打眼一看,滿室的錦裳花服,紫金冠,朝云靴,羊脂玉佩,十六骨折扇,一下也覺得,好似頭頂有一群嘎嘎叫喚的烏鴉正好飛過。池玲瓏一直都以為,只有女人,才會注重這種場合,才會在有花宴,或是長輩的生日宴會。以及其他聚會時,著重將自己打扮一番。

誰知,原來。這種情況,不止出現在女子身上,其實,青蔥慕艾的少年,也是一樣會因為,想要得到姑娘家的青睞和注目,而心焦忐忑。著意注重自己的儀表規范。

秦王爺親自駕臨,寶翠齋的諸位貴公子。皇子王孫和世家貴胄們,在反應過來,眼前這人是真人,並不是他們憑空想象出來的后。短暫的怔愣壓抑片刻,也都連忙上前幾步,過來見禮。

一時間吵鬧紛紛,當真如燒開了水的熱鍋一般,大家伙都激動的沸騰了。眾人見禮完畢,便分主客,在寶翠齋落座下來。

秦承嗣自然坐了主位,另一個主位,卻是被眾人謙讓著。由穆長風坐了下來。眾人紛紛落座,此刻,站在秦承嗣身后的池玲瓏。當真快被諸人好奇的目光,掃視成篩子了。

池玲瓏現在也懊悔的不行,雖然她昨天是和秦承嗣說過,今天會寸步不離的隨著他。但是,也不用當真寸步不離吧?其實,她和阿壬一道在外邊守著。不是更好?說不定,說不定……她還可以假裝出去尋找丟失的東西。看看今天三嬸兒和明瑄她們,是不是也過來了呢。

在座眾位世家子,除卻穆長風已經加冠成親外,其余倒是都還忙著選媳婦兒。這其中,年紀最大,婚事卻不愁,然而就是沒有成親意向的,自然是惠郡王府的乾世子;隨后,當仁不讓的,便是秦承嗣這個不好推銷出去的美少年。

五皇子、七皇子赫然在列,今日,倒是不見十皇子過來搗亂。

池玲瓏正念叨著十皇子,卻不防,外邊倏然又傳來一陣小廝的通報聲。

來人恭敬的站在寶翠齋門口道:“大公子,十皇子和九公主,現在方到府門口。長公主已經吩咐縣主娘娘,親自去迎一迎九公主殿下;至于十皇子那里,還需您親自跑一趟。”

穆長風面上泛起似笑非笑的笑容,轉而一閃即逝,若不是池玲瓏從門外的人開始說話時,就一直毫不忌諱的偷窺著他,險些就要忽視掉,穆長風眸中那一閃而逝的冷意和殺伐之氣了。

小廝話落,穆長風當即便站起身,親自向在座諸位告了惱,便出去迎接和“事媽兒”有的一拼的十皇子了。穆長風這個善于調節氣氛的“長兄”離去,隨后,寶翠齋中的氣氛,卻當真是一點點冷寂下來。

池玲瓏一貫覺得,在翼州時,和那些面和心不合的貴女們打交道,就已經夠讓她傷神了。卻不防,原來,男人們無話可說的時候,氣氛更尷尬。因為現場諸人中,交情親疏各自有之,因為近年來幾位皇子年紀越來越大,各家父輩所屬的陣營不同,他們多多少少也受了影響。好些話都說不出口,因而,倒真是不知該怎麼寒暄更好。

尤其是,這其中還夾雜了一個,讓人恐懼且忌憚不已的秦承嗣……

池玲瓏心下默默思考:這些人是絕對不會談論政治的。不談朝政和弘遠帝最近頒布的治國之策,能在眼下這種情景談論的,便只剩下風花雪月,詩書琴棋了。

穿著一身寶藍色銷金云玟團花錦裳,面如冠玉,渾身充滿書卷氣韻,如玉般溫潤秀潔的惠郡王府乾世子魏廷乾,便漫不經心的一邊品著茶,一邊率先開口說話了。

乾世子這話,卻是對太后的娘家侄子,世子蕭胤說的,“聽說,阿胤前幾日,從東林書齋,購得一副,蕭十洲先生的真跡《秋游圖》,這消息可是真的?”

蕭十洲?池玲瓏眉頭微挑,這個名字,她好像很熟悉。對了,好似就是之前在翼州時,三嬸兒江氏,曾經對她和池明瑄講過有關這個人的生平。

不僅是蕭十洲,三嬸兒還講了蕭十洲先生的家族,他們那獨一無二的姓氏,他家族里輩出的牛人,以及他們家女子的特殊體格……

池玲瓏伸手掐一下自己的手指,她的思緒又跑遠了。

繼續想蕭十洲。池玲瓏努力回憶,之前江氏和她們說過的,有關顓孫氏蕭十洲的信息,也拜她良好的記憶所賜,現在仔細回想起來,竟還能將幾個月之前,三嬸兒的所有言辭,記個八八九九。

蕭十洲,乃是大名鼎鼎的九州先生的兒子。歷史記載中,他一手畫工,一手雕工,幾乎出神入化。終生未娶,蕭十洲曾沿著父親九州先生留下的筆記,游覽了大興王朝的十八個州府。歷經三十多年游歷后,花了足有一年的時間,回到故居親手繪畫了,一副長高寬皆三丈有余的《大興王朝風輿全圖》。

其內中山水地形逼真程度,完全符合所有實際,寫實和實用價值,遠遠超過了當時隱秘至極的軍用作戰地圖。蕭十洲先生的真跡,現在大魏書肆中,若當真還有售賣,豈能不被炒成天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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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 都不是省油的燈

別說是將近五百年前,蕭十洲先生所作的畫作《秋游圖》會被炒作成天價。怕是,到了現今為止,即便是蕭十洲先生練字的紙張,都要成為無價之寶,成為眾多文人雅士,寧願舍棄全部身家,也要去爭相購買的心頭好了。尤其是,在之后整整十年中,蕭十洲還奉皇命,將一塊兒重達五噸的特大玉石,按照《大興王朝風輿全圖》的模樣,雕刻成型。

那塊大玉石,早在大興王朝盛世之時,便被當權者愛之喜之,戲稱其為“國寶”。在大興王朝覆滅,大魏朝建立后,那石雕更被大魏朝歷代天子,安放在太和殿里,成為眾所周知的“鎮國之寶”,蕭十洲先生在大魏的地位,更是神聖。這樣的人物,漫說是他的留下的完整的真跡圖畫,就是一張寫了一個大字的紙張,說是有人會傾家蕩產以求之,也絕對不為過。

而蕭胤竟然能從京都有名的東林書齋中,購得《秋游圖》,且還沒有傾家蕩產,這簡直就是,太,……太不合情理了。不僅不合情理,還讓人覺得,怎麼無論他們怎麼想,都這麼覺得不對勁兒呢?

東林書齋是在京城立足了百余年的書齋,其店主既然經營著書齋生意,肯定也是愛書惜畫之人。若是手中當真偶然得來一副蕭十洲的真跡,怕早就藏起來供起來了,哪里還會賣給蕭胤?

這簡直太扯了。

池玲瓏浮想聯翩。卻說就在她“發呆”的這會兒空當,寶翠齋中,卻已經因為這個話題。世家公子們也都放開了矜持,肆無忌憚的爭吵起來。

蕭胤極力強調,那畫是真的,是他運氣好,才買到手的。

至于其他出身名門世家的公子們,不管是出于嫉妒之心,或是好玩之心。亦或者只是單純的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也都紛紛反對道。他們一點都不信。

蕭胤舌戰群公子,不能動手,單只是動口,肯定吵不過眾人。因而,氣的臉紅脖子粗。最后,出來為蕭胤解圍的,還是之前“找他茬”的乾世子。

只見那人仍舊一副淡漠淺笑的模樣,斯文有禮的安撫諸人“暫且勿言”后,便也溫潤含笑的對蕭胤道:“好了,既然大家各執一詞,這事情一時半會兒又沒個定論,權且放一放。”

便有坐不住的曲陵南。又開始煽風點火,叫囂著不樂意,今日定當爭出個勝負來。

池玲瓏站在乾世子右手邊、秦承嗣身后。從她現在站立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乾世子在曲陵南囂張的不依不饒的那句話落音后,嘴角不可抑制的抽搐起來。

他面上好氣又好笑,卻又有些意味深長的神色一閃而逝,轉眼。池玲瓏卻又只見,乾世子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繼續給眾人解決糾紛。

“左右大家再繼續爭執下去,也還是論不出個所以然。不如,今日大家先且好好賞花,之后,或明天或后天,再選一個時日,讓蕭胤把《秋游圖》拿出來,大家仔細鑒賞一番,那畫究竟是真是假,這提議可好?”

眾人沉吟片刻,隨后紛紛點頭說好。

乾世子眸中笑意一閃而過,轉而問一臉糾結之色的蕭胤,“阿胤意下如何?”

蕭胤面上出現短暫的掙扎,繼而,在曲陵南又囂張的吼吼著,“看吧,看吧,就說是假的吧”這話落音后,臉色再次漲紅,一口咬定,“好”。

一時間,眾人說說笑笑,便拉著蕭胤,去商量集體看畫的時間了。

池玲瓏目瞪口呆,看著仿若無事人一樣,繼續品著茶的乾世子,不覺打了個激靈。這人當真是,看起來溫文爾雅,一副如玉君子的風范,其實,骨子里根本就是只,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啊!

若是現在還看不出來,這是乾世子有意設計蕭胤,想要將他手中的寶貝《秋游圖》拿出來一觀,那池玲瓏前后兩輩子幾十年生命,也當真是白活了。

她心里感嘆著,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說話做事,絕對不能再看某些人長相老實敦厚、無殺傷力、可以信任,就傻乎乎和人家姐妹相稱。不然,若是她倒霉也遇上個乾世子一樣的人物,到時候說不定人都把自己賣了,自己還傻乎乎的,幫著人數錢呢。

卻說池玲瓏對乾世子的防備心理,經此事后狠狠的加重一層。

而此時還在志得意滿的乾世子,卻不知道,就因為他今日的所作所為,幾乎讓他本就崎嶇坎坷的求妻之路,日后更是難如登天。一切的因果緣由,全都是因為,他今天太過“囂張無忌”了。

池玲瓏從出神中回過神來,一時間卻又敏感的察覺,好似有人一直在審視觀察著自己?!

她心中陡然一跳,隨即想到自己絕對不可能暴漏的全副武裝,捏緊了拳頭,一邊努力安撫著自己,幾乎要從嘴里蹦出來的小心臟,一邊也極力壓抑著心中倏然躥上來的,一股子不好的預感,順著那灼熱的視線的來源處,掃視了過去。

不出意外,此刻正微瞇著眸子,審視著她的,正是穆長堯。

池玲瓏一顆小心臟說話不及就停止跳動了兩拍,隨即,在她反應過來后,也立刻做出一番絲毫不以為意的模樣。沒有躲藏、忐忑和不安,反倒大大方方的,在穆長堯明顯很訝異的眼神中,朝他點了點頭。

穆長堯一雙狹長幽邃,猶如狐貍一般狡詐的眸子,在看到她這個動作做出來后,再次狠狠一瞇。

池玲瓏轉開眼的時候。還能感覺到,那人火熱的目光,還直勾勾的停留在她的面頰上。

不會的。她的裝扮很完美,絕對不會出紕漏的。

池玲瓏面上的表情不動如山,此刻心里卻是亂的,如同一團扯不斷、理還亂的麻團一樣。她心慌慌的覺得有些窒息,臉色漸漸變得難看。

而也就是在她開始暴躁的時候,一雙干燥炙熱、指腹上有著粗糲薄繭的大掌,卻倏然將她一只冰涼的小手。抓在了他燥熱的手心里。

池玲瓏感覺著那雙手熟悉的觸感,無意識的垂眸。看著那雙骨節分明,猶如工藝品一般美輪美奐的左手,渾渾噩噩中抬起頭來,看向那一臉正經和嚴肅之態。在滿座啞然中,依舊自然的執著她的手,安撫著她的少年,狂亂而略有些暴躁的情緒,奇跡般的,瞬間被安撫住了。

面上不可抑制的泛上來,如同朝霞一般絢麗的紅暈,池玲瓏在眾人的若有所思,和場面一點點詭異的靜寂下來后。也羞澀的微微一用力,將一只雪白的柔荑,從秦承嗣手中抽了出來。

穆長堯眸中閃過狐疑、不可置信之色。繼而卻是鄙視、嘲諷,不知道是在嘲笑秦承嗣,還是池玲瓏。

他在又看了池玲瓏短短一瞬后,便微勾著唇,將視線從池玲瓏臉上移開。移開后,穆長堯還不由自嘲的在心里想著:剛才他竟然鬼使神差的。覺得那少年像池玲瓏那個未婚妻?呵,看來他果真是被那個女人折磨的。神經都快要崩潰了。

看來,最近確實有必要,去一趟影梅庵,好好“探視”一番,他那個爹不疼、沒娘愛的小未婚妻了。

滿室靜寂中,被人用軟兜抬著的十皇子,在穆長風的親自引領下,也到了寶翠齋。

十皇子倒是絲毫不客套。也興許是,在他的認知中,根本不知道“客套”和“謙讓”兩個字兒,究竟要怎麼寫。

進了寶翠齋后,看見和秦承嗣並肩的主位上,還有一個空位,十皇子便嚷嚷開了,“三表兄,三表兄,你身邊那位置,可是為小弟留的?”

乾世子、穆長緒等,人聽了十皇子這話,條件反射的抬頭,看去那仿若自成一個世界,即便前來赴宴,也完全和他們沒有共同語言,從進了寶翠齋后,就一句話也沒有說過的秦承嗣一眼,集體默契的嘴角抽搐。

十皇子不是個好的,因為衛淑妃和弘遠帝,對這個兒子過度嬌慣,且外家家大勢大,十皇子早就被養歪了。因而,雖然幾次三番想要做出一番謙謙君子、禮遇眾人的姿態,卻總是學的不倫不類,圖惹笑話。

好在,學不會,十皇子便也不再學習,現在也便恢復了,他那副吊兒郎當的作風。其無賴流氓的做派,當真不是誰都惹得起的。

秦承嗣自然不會回十皇子的話,其余眾人是懶得和這樣一個無賴計較。他要去坐主位,便讓他去坐。左右,這事情和他們也沒有什麼關系。

五皇子和七皇子面上神情云淡風輕,然而,握著茶盞的手掌,青筋直繃。曲陵南向來不安分,他比十皇子更無賴,之前因為好玩,在十歲的時候,還曾經跟著鏢局往西域行過鏢。

可以說,這才真是個惹不起的。曲陵南看十皇子不順眼,這其中的原因,簡直海了去了,權且不提。雖然因為身份地位的原因,他不可能真把十皇子怎麼樣,但是,給人添堵麼,這事兒他卻最擅長。

曲陵南就眼瞅著,十皇子在侍衛的幫忙中,艱難的下了軟兜,要往和秦承嗣並肩的主位上座。

就在他的尊臀,距離那張紫檀木雕花玫瑰椅,不過只剩下一直寬的距離后,曲陵南及時開口。“哎哎哎,我說十皇子,之前那位置,可是長風大哥坐的。現在你來了,就搶了人家的位兒,那讓長風大哥坐那里?”

十皇子:“……”

寶翠齋內,只余下在進門的地方,還剩余兩個空位。其余座椅,卻是全都被坐的滿滿的。因為下的帖子是計算好的數目,各個府里,宴請的又都只是嫡子嫡女,根本沒有庶子女的位置,該準備多少張座椅,是具體有數的。

不管人能不能來,椅子是絕對會提前準備。這里倒是有十皇子的座位,但是,屬于他的位置,卻絕對不在主位。

十皇子被曲陵南這句話擠兌的,一時間,一張清俊的面孔,幾乎漲成了豬肝色。

不說十皇子,卻說寶翠齋所坐的其余諸人,此刻雖然面上都是一副,“剛才什麼都沒有聽見”的模樣,然而,一個個的,心里卻簡直要笑翻了。

眾人都在心里默默吐槽:果真只有不要臉、不要命的,才能制住流氓無賴!一時間,極力壓抑著爆笑的心緒,卻是沒有一個人,開口為十皇子解圍。

場面頓時就尷尬的凝滯住了,而也就在穆長風看夠了好戲,準備替十皇子說話時,卻又聽到,長樂長公主身邊的一個嬤嬤,奉命過來匯報道:“公主言道,宴席已備好,還請大公子引領幾位皇子和諸公子,去靈月閣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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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 殺人利器

京都花宴的舉辦流程,其實仔細說起來,大體上和在翼州舉辦的花宴並沒有多大區別。都是上午的時候赴宴,而后和主人家寒暄片刻,之后三、五個好友聚集在一起,或賞花游玩,或是做些小游戲。

上午的安排都很閑散隨意,用過午膳后,才是真正活動的時間。

眾人或去戲臺子處聽戲,或者是游湖宴樂,亦或者對詩作畫,倒是都稱得上風趣雅致。

池玲瓏今日的午膳用的極其尷尬,不為其他,乃是因為,她今天仍舊是和秦王爺同桌進的食。

眾目睽睽之下,池玲瓏往嘴里塞一塊兒魚肉,覺得,今天這魚肉好吃不好吃她沒吃出來,但是,被眾人用火辣而八卦的眼光直勾勾的緊盯著,實在讓她感覺難以下咽。

也好在,長樂長公主府上今日準備的宴席,不是幾個人坐一桌,而是仿照百年前,大世家宴飲的規矩,乃是一人一幾分開而坐。

因而,即便她一個“下人”,不合時宜的上了桌,和一眾王子皇孫、世家貴胄的公子哥們一同宴飲,看在秦王爺冷冽的面孔一如既往的模樣上,也沒有人敢說她一句不是,敢將矛頭對準秦王爺開炮。

午膳用畢,丫鬟們手腳麻利的將宴席撤了下去,便開始上茶。

池玲瓏抓緊時間,在這會兒功夫,給秦承嗣做了一個“她要去凈房”的動作,再看到秦王爺微瞇著眸子,不喜的點頭同意了之后,池玲瓏也顧不上秦王爺現在是什麼情緒了,捂著肚子,一溜小跑就出來了。

出了靈月閣,池玲瓏卻不知道,該往哪里去。

墨乙、墨丁和阿壬諸人,現在應該都去用膳了。靈月閣外倒是還有幾個,等著侍候的小丫頭,看見他出來,也都訝異的看了他幾眼,隨后便也都規規矩矩的做各自的事情。

池玲瓏抿抿唇,見沒人關注自己,也沒有人詢問自己是做什麼的,便聳聳肩,邁著悠然的步子,漫無目的的,往遠處走去了。她倒是沒想著要去干什麼,純粹是因為之前在靈月閣中,那頓午膳用的太憋悶壓抑了,這才出來緩口氣。

沒有想著去和三嬸兒和池明瑄打招呼,也沒打算,現在去找到九公主去跟蹤她,她就是單純的出來散步來了。

繞過假山花園,又轉過小橋流水,前邊的景色恍然開朗。

池玲瓏躲過了一群捧著新鮮瓜果,不知道要往哪里送的小丫鬟們,又避過了幾個往來匆匆的小廝,自己愜意的欣賞起,長樂長公主府里的風景來。

長樂長公主府的前身,乃是先帝時期,與先帝年紀相差無幾的,他的小叔叔——蜀王在京都的府邸。因為蜀王乃是高祖皇帝的麼子,生母又是高祖皇后,他成年封王后,在京城中的王府,修建的可謂極盡奢華和雅致。

雖然此王府的總面積,才剛剛及得上秦王府的一半,然而,里面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卉,奇山流水,亭臺樓閣的布置和裝飾,幾乎窮盡當時大魏朝所有能工巧匠的心思。可以毫不避諱的說,這座府邸裝修和布置的奢華高貴程度,幾乎可以和皇宮有的一比。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之后先帝登基,蜀王叛亂被絞殺后,這座王府被收繳,才成為所有皇孫和下降的公主們,競相爭奪的府邸。只可惜,爭來爭去爭到最后,先帝也沒有把這座可以媲美皇宮的宅子,賞給任何一人做王府或公主府。

而也直到當今弘遠帝御極天下,這里卻是被當朝太后,親自下懿旨指給親生女兒——長樂長公主為公主府,由此,有關這座府邸,明里暗里的爭奪,才算是真正的告一段落。

池玲瓏慢走著欣賞此中風景,憑她審美眼光極高,也不得不承認,所謂長樂長公主府,果真裝飾的奢華雅致到極致。

沿路走來,各種奇石,玲瓏多姿,植與中庭,可供賞玩;花木種類也繁多,且布局有法,奇花珍木分域而植,當真看的人目不暇接。

池玲瓏走到幾株盛開的臘梅樹下停下來歇腳,不知不覺,她好像已經走到內宅了。

池玲瓏微抿了唇,準備按照來時的原路回去。

雖然她知道,再過不久,秦承嗣等一行公子哥們們,也會借賞花之名,來這里和各府的姑娘們相看。總歸,現在這里還沒有其余人過來之時,她自己還是不要被人發現,還是盡早回到秦承嗣身邊為好。

才抬起了腳,準備回去,卻不防,就在池玲瓏正解著,被花枝纏繞住的腰間系著的荷包時,卻是倏然聽到了有人在說“秦王”兩個字。

池玲瓏心下訝異,便也迅敏的解開荷包,而后,邁起輕巧的步子,迅速轉身,鉆到身邊的假山山洞里。

卻聽有兩名女子的腳步聲,漸漸的由遠及近。

其中一位年紀與她相仿的姑娘,說道:“好一個周梓潼,哼,說得好聽今日頭疼,就不來參加長公主府的花宴。誰知,那小賤人,哪里是不來參加花宴,明明就是不與我們一道參加花宴!”

說話的少女,氣的將一枝含苞待放的梅花,“哢嚓”一聲折斷了,隨后又氣的臉色漲紅的道:“那小賤人倒是打得好算盤,明知道我們母女算計她,她學會避風頭了。原本還以為她是被我們嚇怕了,誰知竟是哄了祖母過來,親自陪她參加花宴,簡直就,就罪不可恕了。”

說話的少女,池玲瓏單是聽她的聲音,便知道確實被氣得不輕。

她嘴里又惡狠狠的詛咒了“周梓潼”幾句,將那姑娘罵的狗血噴頭還止不住口,還口口聲聲言道:“等回了府,有她好看的。這一次我不把她賣到妓院,不讓人作踐死她,我就不姓周。”

又氣的跳腳,直將地下的枯枝,踩的“哢嚓”“哢嚓”作響。

那少女氣的鼻子都快冒煙了,她身邊站著的,那長相和她有五分相似,舉止言行卻很是穩重得體的少女,無奈的低嘆一聲,便也開口說話了。

只聽她道:“三妹。”

臉色凝重而嚴肅,“好歹那也是咱們的大姐姐,雖不是一母同胞,倒是和咱們同父。一筆寫不出兩個‘周’,你這丫頭只想著把她賣到青樓,怎就不想想,毀了她的名聲,將她作踐到死,對我們姐妹兩又有什麼好處?”

愛憐的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發,將她被花枝掛歪了的發簪扶正,又道:“即便是要她死,要折磨她,也要想個對咱們無害的法子才是。不然,按你說的那辦法,把她賣到青.樓去,這不僅是毀了她,還是毀了咱們姐妹。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就太不劃算了。”

小姑娘仍舊氣不平,然而,心里的憤怒,到底比之前減少了很多。

她把二姐的話聽在了耳朵了,此刻也真正的明白,若按照之前她那說法,卻是不止是毀了周梓潼,也毀了她們姐妹兩的前程,果真有些不劃算。

然而,就這般放過那賤人,她心里更是窩火。

便又氣沖沖道:“那二姐姐說咱們要怎麼辦?”冷哼一聲,又道:“周梓潼周梓潼,她怎麼不去死。”

“既然三妹妹看她不順眼,那便讓她去死就是。”這穩重的女子,說著要人命的話,然而,面上卻是一副云淡風輕、漫不經心之色。

這種舉手間,便好似可以輕而易舉的翻云覆雨的模樣,很顯然,瞬間便將那小姑娘嚇住了。

然而,也不過是幾個呼吸的功夫,等那小姑娘反應過來后,面上神情不見惶恐畏懼,卻是迫不及待的道:“好姐姐,你可是想出什麼主意了,快些告訴妹妹。”模樣竟是歡喜的不得了。

“你啊。”女子感嘆一聲,隨后又輕笑道:“這還不簡單的很。”

微頓一頓,又道:“聽說,今天……秦王也來了……”

“這和秦王有什麼關系?”小姑娘懵懂的又問道。

“你個傻子。”那姑娘輕笑出聲,便又道:“秦王爺克妻你不懂麼?呵,秦王的親事艱難,大姐過了及笄之年也還未許配人家。你說,……若是我們回府后,告訴父親,大姐對秦王一見傾心,願許以婚嫁,而后,……你知道了麼?”

小姑娘更迷糊了,“知道什麼?”

“你還當真是個傻子不成?這麼簡單的問題都想不明白!”那二姐被小姑娘榆木疙瘩不開竅的模樣,氣的不行。“若是秦王答應此事,那大姐便是秦王的未婚妻了。這樣,我們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大姐弄死,咱們還不用擔關系。左右,秦王不是克妻麼?他克妻的罪名,便可成為咱們的殺人利器。”

兩人說這話,腳步聲越來越遠。

池玲瓏從假山中閃身出來,看著兩個少女遠去的背影,直覺的心頭發涼。

秦承嗣的名聲本來就很不好了,竟然還有人,想要用他的名號去殺人?

呵,那就看一看,誰的手段更高一層吧?

池玲瓏微瞇著眸子,在心里不住的感嘆,她果然跟“周”這個姓氏不對付。

嫡母周氏是安順侯府的嫡長女,而若是她猜測的不錯,方才那兩個少女,便是安順侯府的嫡孫女,周氏的親侄女。整個京都,只有兩個“周”家,能上得了臺面,能有幸參加長樂長公主府的花宴。

一個自然是丞相周正道的府上。然而,周正道的女兒們都早已經出嫁,府里的孫女,最大的今年才不過八九歲模樣,可沒有方才兩個那麼大的。

至于另一個周家,便是周氏的娘家,京城中的安順侯府。

周氏的長兄,也即是這一任的安順侯,元配嫡妻早逝,只為安順侯留下一個女兒,便是安順侯府的大姑娘周梓潼。之后,安順侯在元配妻子百日后續弦,娶得便是現任妻子莫氏。

莫氏倒是個好生養的,在嫁過來兩月后,便為安順侯又添一女,池玲瓏猜測,莫氏所出的嫡女,便是方才那位看似穩重且智謀高深的姑娘,名喚周梓瀛;至于另一位“三妹”,想來該是周氏的第二個女兒,周梓漓了。

池玲瓏將之前阿壬交給她的,有關京都所有世家的信息,又在腦中回憶一遍,確定自己絕對不會認錯人、記錯仇后,池玲瓏便又一抿唇,出了假山。

她不是菟絲草,更不是離開男人就不能活的小白花。她喜歡秦承嗣,卻並不想單方面的成為可能拖累他的負擔。

秦承嗣這幾個月都將她保護的很好,不讓她經歷一點風雨,但是,她也是會想要成長,想要用她自己的力量,去守護他的。

任何一個人,任何一件可能會傷害到他的事,她既然知道了,便絕對不會再允許它們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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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 偷聽

池玲瓏原是準備按照來時的原路回去找秦承嗣的,不想,走到半路的時候,卻碰巧遇上了之前那對“周氏”姐妹。

遇上她們本也沒什麼,可這兩人竟是正好在和十皇子寒暄。

池玲瓏見到眼前這副男俊女俏,男色女羞的模樣,當機立斷一轉身,又往之前她藏身的那座假山走去。

十皇子都出來了,若是她猜的不錯,怕是那些品完了茶,亟待和各府姑娘“巧遇”的貴公子們,也都已經朝這邊“獵.艷”來了吧?

池玲瓏聽著身后,好似是五皇子在喚“十弟”的聲音,腳下的步子邁的更快了一些。她可不想被那些人看見,她一個小廝,竟然不守本分的,搶了主子們的風頭,率先進了這花苑。

一個閃身又進了假山的山洞中,池玲瓏這次特意往里走了走,就怕一個不小心,也遇到來這里躲藏“嬌娥”的同道中人,那她可就有的尷尬了。

安撫住砰砰砰跳的過快的心臟,不去想現在秦承嗣正在做什麼,池玲瓏開始靜下心來,仔細聽外邊的動靜。她這邊才剛剛凝神屏息下來,卻不想,外邊竟是當即便有一連串女子走動的聲音。

那熟悉的聲音,聽在池玲瓏耳朵里,讓她渾身不可抑制的微微一僵。即便時隔幾個月沒有見面,但是,池玲瓏還是瞬間便聽出,外邊說話的那姑娘,就是七妹池明瑄?!

好巧!池玲瓏面上揚起笑意,嘴唇也不由的緩緩勾勒起來。

聽著池明瑄說話的語氣,還是那麼輕松自在,她此刻幾乎可以想象出,那姑娘瞇著一雙杏仁眼兒,嬌憨甜美的,讓人忍不住心里發軟的模樣。

“昭瑜昭瑜,快過來這看,這里竟然開的全是黃色的重瓣梅花。”急乎乎的喊叫幾聲,又大大的驚嘆起來,“哇,好漂亮……”

池玲瓏雋秀的遠山眉,聽了外邊池明瑄興奮的喊叫聲,忍不住微微上挑了些。

昭瑜?是了!若是她猜的沒錯,眼下和池明瑄在一塊兒的姑娘,應該就是惠郡王府的安泰郡主。

也便是之前在寶翠齋中,被她認為蔫壞蔫壞,腸子都黑透了的乾世子的親妹妹,閨名好似就叫做魏昭瑜的,惠郡王府唯一一個嫡女。

池明瑄竟是一場花宴下來,就和魏昭瑜好的,可以以閨名相稱了?

池玲瓏輕笑出聲。看來,要不就是這安泰郡主,手段太高,和她那腹黑鬼畜的兄長有的一拼,直接把池明瑄糊弄住了,要不也就是這姑娘當真心思純善,對了池明瑄的胃口,兩人一見之下便順理成章的勾搭在了一起。

池玲瓏想著事情,外邊安泰郡主魏昭瑜和池明瑄兩人,看著這名貴的黃色重瓣臘梅花,卻是興奮的眼睛發亮,小臉都變成紅彤彤的了。兩人在一塊兒絮絮叨叨了好大一會兒功夫,最后,才在丫鬟們的哄勸下,又去了別的地方看花。

池玲瓏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線兒,在池明瑄和安泰郡主離開后,也松懈下來。她正想著倚在假山壁上歇歇腳,倒是不防,這動作還沒來得及做出,卻是又聽到,有兩道急促又匆忙的腳步聲,往她藏身的這處假山過來了。

不是從這假山前經過,是確確實實的,在她藏身的這處假山口出,停住了腳步。

池玲瓏不敢有大動作,然而,心跳卻是控制不住的加快。一邊又往陰影處撤了撤上半身,池玲瓏也一邊又將呼吸壓抑住,大氣不敢喘。她現在由衷的慶幸起,之前為了以防萬一,往里走了走。

同時也慶幸,這座假山入口小,一般人想不到里邊會藏人;且這假山腹地面積不大,也因為陽光照不進來的關系,黑漆漆一片;若不是有意進來尋人,是絕對不會發現她的。

假山口處兩個姑娘,此刻開始說話了。其中一人小心翼翼的看著四周,傾聽著遠處的聲音,似乎在放哨。

確定此刻這里確實沒有人過來后,便小聲嘀咕道:“只偷到她的荷包麼?”

另一位姑娘的聲音略尖細,她似乎和這位說話的姑娘,關系並不是太好,兩人只是因為利益結合在一起。因而,聽了那姑娘的抱怨,便也沒好氣的說道:“還有一方繡帕。”

“嗤,雖然都是貼身物件,丟失了不好看。但是,若是我們污蔑池明瑄的時候,她說她的東西是不小心丟失,被人撿走了,這事情鬧不大,與她的名聲到底也沒有過大的損害。”

池明瑄?池玲瓏漆黑的瞳孔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假山中,狠狠微縮幾下。

外邊那兩人,又是荷包,又是繡帕的,莫不是……是特意想要敗壞池明瑄的名聲?池玲瓏想到這里,背脊倏然挺得筆直,面上的神色,也愈發危險嚴肅起來。

卻聽外邊那兩個姑娘其中之一又不屑的道:“不知道你就別說話,插嘴還總說不到點子上,呵,若不是需要用你的人去偷她貼身的東西,我簡直都不想和你這種蠢貨合作。簡直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你……”

“你什麼你?說你笨你還不承認是不是?一方繡帕一個荷包陷害不了她,污不了她的名譽,那就再往荷包里塞一封情詩。單只是這一樣證據,足夠她名聲掃地了!呵,讓那小丫頭片子整天霸占著祖母,把祖母的好東西都順走了,我讓她貪心不足!哼,這次就讓她好好嘗一嘗,得罪我這個五姐的下場。”

“行了吧,做完了就趕緊走。別一會兒有人過來發現我們。”

“行了行了,這就好,不就讓你放個風。真是,沒一點用。”冷哼兩聲,往地上放荷包的姑娘站起身,拍拍手,又道:“好了,這就走吧。我們想個辦法,引幾個姑娘或是公子過來這里。不然,那荷包誰知道到什麼時候才能被人發現……”

“好……”

腳步聲漸漸遠去,直到池玲瓏仔細聽了又聽,確定沒有任何一點聲音后,這才又從黑暗中走出身子。腳步落地無聲,池玲瓏快速走到假山口,將那個用上好的云錦,刺繡而成的海棠金絲紋香囊抓在了手里。

沒有急著回去假山腹地,就著洞口微亮的日光,池玲瓏將手中的荷包仔細打量片刻,隨后,又將荷包湊近,仔細嗅了嗅上邊的香氣。

薔薇花香?池玲瓏微一挑眉頭,看來外邊剛才過去那兩個女人沒說錯,這確實是池明瑄今天隨身帶著的荷包。

池明瑄獨愛薔薇花,因而,身上熏著的香料,亦或者用的胭脂水粉,都是薔薇花所制。

這荷包雖然是新的,然而,其上卻有淡淡的薔薇花香浮動,卻是是池明瑄的東西不假,因為那香味兒池玲瓏實在是太熟悉了;這還是之前在翼州時,她送給池明瑄的。將荷包打開,果然,池玲瓏就見里邊塞著,一方繡著貓兒在花叢中撲蝶的粉紅色繡帕。繡帕的邊角處,也如所有閨閣女兒家一樣,繡了自己閨名中的一個字——“瑄”。

池玲瓏將那繡帕拿起來,就見那荷包中,零零碎碎的放了好幾樣東西。有兩抹艷麗的繡線,一對不知誰送的琥珀丁香花形耳墜,還有一樣東西,卻是池玲瓏非常非常熟悉的。

也即是在池明瑄給她送“零花錢”時,那一對她堅決推辭掉了的東珠。還有一張,帶著薔薇花香,用于男女傳情的方勝。

池玲瓏抿緊了唇,將那方勝拆開了看,見到那方勝上寫的那首用于女子向男子表白的詩,並看了落款后,當真被氣笑了。同時,池玲瓏也不得不感嘆一句:最毒婦人心,今天,她已經見識過兩次了。

之前秦承嗣那件事,讓她窩火,但是,這件事兒,卻更讓她止不住冷笑。也就是今天池明瑄這荷包落在了她手里,不然,單只是其中那首色色的艷詩傳揚出去,池明瑄也只剩自刎一條出路了。

將所有東西又放回到荷包中,池玲瓏又將池明瑄的荷包,塞到自己懷里,便又擰著眉頭,回到了黑暗的假山腹地。

這廂池玲瓏才剛將身子藏好,不想,遠處便又傳來一連串腳步聲。那腳步聲有輕有重,顯然是這一群人中,有公子哥兒,也有姑娘家。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卻是,池玲瓏又聽見,方才才離去那兩個姑娘談笑的聲音。

聲音越來越近,終于快到假山洞口。

池玲瓏聽往荷包中放了方勝那女子笑著說道:“大家都過來看看,這里的梅花開的倒是驚艷,竟然是黃色的重瓣梅花。”又恭維似地感嘆一句,“果然不愧是長公主府,即便是府上的一草一木,都是極品。”

又有韶華縣主溫柔含笑的聲音,說道:“說的哪里話?你若是當真喜歡這梅花,回頭我派人給你送你一株?”

“那可是最好不過,嘻嘻……”

“若是這樣,縣主不如也送我們一株?”

“最好最好,我也喜歡花卉。”

“你們一幫沒臉沒皮的,再開口,可是要把公主府里的梅花折騰完了。真要是這樣,來年咱們過來公主府,可真就沒什麼好看的花兒可賞了,可是都消停點吧。呵呵……”

一人言出,隨即眾人便都轟然大笑起來。

池玲瓏聽到有人在假山口處徘徊,懊惱的跺了兩聲腳,好似在憤恨,為何剛剛才放在這里的荷包,就倏地不翼而飛了。

韶華縣主看了看,在假山口徘徊的江桐一眼,雖然不知那姑娘因為何事滿臉隱忍的怒容,然而,到底考慮著,不能讓人在長樂長公主府出麼蛾子,韶華縣主當即也好奇的笑著開口問道:“江桐,快過來這里看梅花。她們這些個沒臉沒皮的,還想著一人從我府里,挖一株走,你說說,你倒是要還是不要?”

“來,來了……”江桐臉上泛起糾結掙扎的笑容,最后遲疑片刻,到底還是過去了。

一眾人來的快,去的也快。不過在這里賦詩兩首,並開了幾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后,大家便都走遠了。

池玲瓏一顆幾乎要從嘴里蹦出來的小心臟,在此刻終于又緩緩安靜下來。她覺得,這樣偷聽的感覺,是很刺激。可是,就是刺激的過了頭了,她險些一個不小心,就支撐不住,鬧出動靜來了!

池玲瓏想著現在是不是可以出去了,然而,在想到,來往這里賞花的,都是些各府有名的姑娘和公子,她又是做的小廝打扮,若是碰上之前見過面的那些個公子哥們,倒是無妨,可若是一個不小心,撞見了某個不講理的嬌嬌女?

得,怕是等不到秦承嗣過來解救她,她就要被按一個“偷窺”“擅闖”的罪名,直接被長公主給哢嚓了。

池玲瓏想的頭疼,在出與不出之間糾結。然而,也沒有等到她糾結多長時間,便感覺到,好似倏然有人,就在她慌神這一小會兒功夫,迅敏的進了假山。

一股子毛骨悚然的感覺倏地竄上心頭,池玲瓏看著擋在假山入口處,逆光而站的高大身影,一顆心不安分的跳的快的,簡直想要破腔而出。

她想著,若是被人發現她,她會落個什麼下場,是分屍?掐死?扭斷脖子?還是……

越想越駭然,池玲瓏連呼吸何時停住了,都不知道。

“還不過來?”少年磁沉華麗的聲音中,夾雜著暴風雨來臨時的嘶啞和壓抑,震怒非常。

但是,池玲瓏在聽到這人的聲音的時候,神情一怔,繼而,整個緊繃著的身體倏然一松。方才還出現在面上的惶恐害怕的神色一掃而光,她現在委屈的不得了。

沖著假山口的秦承嗣,就抱怨的說一句,“你怎麼才過來?”委屈的要哭了,聲音都不受控制的哽咽著了。

秦承嗣:“……”

池玲瓏惡人先告狀這一手功夫,使用的得心應手。此刻雖不是故意用這方法,對付情緒處在暴怒邊緣的秦王爺,池玲瓏到底委屈的淚眼巴巴的,“我在這兒等你,等的頭發都快白了……”

秦承嗣:“……”

少年因為找不到她,之前一直壓制在胸腔中,好似亟不可待要爆炸的憤怒和憂心等等復雜情緒,在此刻倏然一掃而空。 他大步走進假山,就像是可以正常視物一般,一把將池玲瓏摟抱在懷里。

那力道大的,像是要將池玲瓏揉進他的身體里。這種帶著失而復得的激動和惶恐的心情,好似把池玲瓏也感染了。

一時間,池玲瓏不知是感動的,還是真被嚇的不輕,竟然趴在男人懷里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淚來。

一邊委屈的哭,捏緊的小拳頭,還不依不饒的往少年堅硬的胸膛上砸,“你怎麼過來這麼晚?我都要被她們嚇死了!”嗚嗚咽咽的哭不停,“我想要去找你,但是不敢出去,怕碰上別的姑娘,怕挨打。”

又在秦王爺肩膀上錘兩下,“都怪你,誰讓你不早點找到我……”

秦承嗣一動不動,只把懷里的失而復得的珍寶,擁抱的更緊一些。天知道一直等不到池玲瓏,墨乙幾人又找不到她時,他那時候什麼心情。

若不是生來自制力便強,也知道她是個聰慧的,絕對不會出事。他這挨著假山一個個找來的時候,精神幾乎都要承受不住的崩潰了。

兩人這廂正溫情脈脈,誰知,不遠處竟是又傳來一連串慌亂蕪雜的腳步聲,伴隨著一人的驚叫,“前邊出大事兒了”,池玲瓏一雙含著淚水的眼睛,精光大亮,倏地破涕為笑。

九公主……得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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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 為他人作嫁衣裳

池玲瓏跟著秦承嗣,去了“熱鬧”發生的地方——明月居的時候,那里早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一眾公子哥們,全都被攔在了外邊,不好往內院里闖。

池玲瓏進不去內院,好奇心就像是有一根羽毛,在她心坎兒里一下下的撓一樣,弄得她心癢難耐。

秦承嗣不顧眾人異樣的目光,緊緊牽著她的小手不松開。進不去內院,便也在外院中,落了座。

一眾過來看熱鬧的王孫貴胄們,雖然沒想到,今天秦承嗣也會來湊這個熱鬧,在看到他坐在上座,仍舊一言不發,只是在喝茶后,也看了看被他牽著手的那小童兒,繼而,便又亢奮的八卦他們的去了。

池玲瓏面上羞的不得了,原是準備警告秦承嗣,讓他安分一些的。不想,一聽有人說起“穆長堯”這三個字兒,她的注意力便全部被吸引住了。

從眾位八卦早到的公子們口中,池玲瓏也得來了一個,在她意料之中,但是,又出乎她意料之外,對于她來說,總歸是好消息的一個讓她頗為驚愕怔然的消息。

這消息自然還是有關穆長堯和某位不明真相女主角圈圈叉叉問題的。

九公主得手了麼?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因為,眾人在發現了九公主的時候,她竟然是被人打暈了,丟在了明月居的側廂房里。

這事情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然而,它確實就是事實。九公主沒有“失身”成功。再問起引發了這場熱鬧的男主角穆長堯,嘖。這人艷福不淺,倒是很悲傷的被人“采”了。

池玲瓏在聽到十皇子激動的,用“采了”這個詞兒,來形容穆長堯的后,嘴角抑制不住的狠狠一抽。

然而,當她聽到,和穆長堯春風一度的女人。乃是已經毀了容、今天身上有病,卻還是堅持還赴長樂長公主府上的花宴的時候。池玲瓏面上的神情,簡直像是被雷劈了一樣。

九公主邀請穆長堯來明月居有事商談,丫鬟被提前趕開,穆長堯喝的茶水里有春藥。九公主被敲暈,平陽郡主中了情香,穆長堯被發現……和九公主的知交好友——平陽郡主“睡”了……

池玲瓏想著方才腦中接受到的信息,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這事情甫一聽上去,感覺有些詭異的讓人難以置信。但是,抽絲剝見一番下來,池玲瓏怎麼就覺得,九公主這是憋屈的,替平陽郡主做了一次嫁衣裳?

這事情當真是……

呵呵。池玲瓏垂著腦袋。小手無意識的掰扯著秦承嗣的大手玩的樂不思蜀。然而,此刻,她的小腦袋瓜。卻是高速運轉開了。

九公主,穆長堯,平陽郡主……

池玲瓏心中默念著這三個名字,心里也開始仔細的揣摩起,這一樁“為他人做嫁衣裳”到底是怎麼發生的?莫不是……是九公主的所作所為,被平陽郡主提前發覺了。所以,才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這關頭。把女豬腳給……換了?

池玲瓏眸子瞪得大大的,覺得,她這次可能真的真相了。

九公主派丫鬟出宮買了情香,平陽郡主無意中得知,九公主赴宴,平陽郡主跟蹤。最后,穆長堯中春藥,平陽郡主無辜的中了迷香,渾渾噩噩中,和穆長堯有了夫妻之實?!

平陽郡主好“無辜”!池玲瓏嘴角抿笑,樂不可支的嘴角再次彎了起來。

她微側過頭,一邊聽著十皇子大神探一般推理著,有關平陽郡主和穆長堯這事兒,到底是誰的手筆,一邊卻也不由興奮的美眸彎彎的,偷窺起秦承嗣來。

秦王爺此時面上的神情,好似……非常愉悅啊……

似乎是察覺到她偷窺的目光,少年轉過頭來,雙眸和他對視上。他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中,此刻洋溢著難以言喻的喜氣,性感的薄唇彎彎的翹起,面上神情怡然愜意,甚至透著一種舒心的暢快,當真是……心里樂翻了麼?

池玲瓏唇角上揚的弧度更高一些,感覺道秦承嗣將她的小手握緊了,也自然的用了力氣,和他雙手相交。

他們現在心中涌動的喜悅,無處宣泄,好似,只能通過不斷的加重兩人雙手交纏的力道,才可以將那份發自心底的濃濃的歡喜,傳達出去。兩人這邊眉目傳情,氣氛好不甜蜜。

卻說十皇子和其余八卦著這件事情的王孫貴胄們,此時一個個的,面上也都因為亢奮激動,染上了濃濃的紅暈。

池玲瓏聽著蕭胤感嘆道:“長堯小弟可真是好福氣。”

十皇子:“嘖嘖,什麼時候,也有美人為我下次春藥就好了……”

眾人噴茶不止,池玲瓏心中也覺得哭笑不得。

十皇子現在倒是裝起正經來了,可是,他明明就和陳顯、周世錦一樣,只愛孌童,不愛嬌娥的好不好。哼,別當她沒看見,這一幫人中,從中午用膳開始,到現在,就數他瞅她的次數最多。

沒看見,秦王爺都因為這事兒,暗地里記他好幾筆了?

十皇子的話,眾人只當個笑話聽,聽了之后隨即也就忘了,倒是又開始八卦起穆長堯“失身”這件事情來。

七皇子微蹙著眉頭道:“長堯是有未婚妻的,眼下,又和平陽出了這種事情,倒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是好?”

池玲瓏覺得,握著自己的秦承嗣的大掌倏地一緊。她心里知道這少年在想些什麼。雖然心里對于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多少有點數,然而。終究心里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唯恐再出現些什麼,出乎他們意料的變數。

九公主換成平陽郡主,對于她要和穆長堯退婚這件事情的影響不大,但若是,之后的事情,不能全部控制在他們的計劃內,一個不慎。她可是要做平妻的……

唔,這個名詞她當真不喜歡。說起穆長堯的未婚妻。其余幾個看熱鬧不事兒大的公子哥們,感覺更有話題了。

十皇子道:“翼州多美人,聽說穆長堯那未婚妻,長相當真絕色……”砸吧砸吧嘴兒。又說道:“只是可惜了這麼個美嬌娘,好好地親事出現波折,這以后還不一定要怎麼辦呢。”

穆長緒道:“能怎麼樣?正經的互相換了信物,祖母和忠勇侯定下的親事,還能作廢了不成?”

穆長緒雖然對池玲瓏沒什麼好感,因為她是庶女的緣故,心中更是厭惡居多。但是,也因為親妹妹韶華縣主,曾不止一次對他說起過這個小姐妹。也知道池玲瓏和自己妹妹交情非凡,加之和平陽郡主交惡,更因為妹妹的緣故。對平陽不喜三分。

因而,比之平陽郡主嫁給穆長堯,穆長緒現在倒是覺得,池玲瓏更不錯。雖然身份是低了點,但是,安分。

穆長堯就又道:“長堯那未婚妻。是他八歲的時候,便定下的。眼下這都過了七年了,還真能退親不成?”

冷哼一聲,“雖然平陽是宗室女,身份高貴,但是,翼州的忠勇侯世代忠誠,得皇舅看重,他的女兒,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眾人:“……”

提到翼州重權在握的忠勇侯,倒是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了。這是個硬骨頭,可不是那些軟腳蝦。軟腳蝦你可以隨便給他們氣受,但是,手握三十萬翼州水軍的忠勇侯,那可是僅次于秦承嗣的,大魏又一大軍權在握的侯爺。

心中有了忌憚,也知道,這事情若是再往深里說,便要涉及到朝政了。心里有譜有成算的都及時的閉了嘴,可是,還是有哪些沒見識、腦子也沒有開竅的蠢貨蹦跶。

顯國公世子陳顯道:“哪有怎樣?忠勇侯那閨女和長堯是早就定了親,可是,這不是還沒有成親,更沒有肌膚之親麼?聽說那姑娘還小的很呢,最起碼還要三、五年才能及笄,成親更別提了,那才是老遠的事兒。可平陽這事兒已經是生米煮成了熟飯了,難不成……還能退貨不成?”

又道:“其實要我說,也該是長堯運氣好,合該著享福了。這事情其實也不難處理不是,把兩個女人都納進府里不久輕而易舉解決了?翼州那小未婚妻畢竟先來,肯定不能讓人家做妾,可平陽是皇室女,皇家的顏面更是受損不能。所以,我說,干脆的這兩女人一道進安國公府做平妻得了,這多好的事情。”

池玲瓏感覺抓著自己小手的力道,又猛地一重。那人用的力氣大的,好似要捏碎了她的骨頭。池玲瓏心中苦笑。雖然覺得陳顯說這話不好聽,然而,公平點說來,陳顯剛才那番話,倒是特意照顧她了。

總歸說起來,雖然她和穆長堯早有婚約,且母親乃是忠勇侯,但是,她的身份卻是硬傷。庶女什麼的,本來就是很上不得臺面的。也因此,若是平陽郡主能甘心做平妻到也罷了,若是果真容不下他,只需她在宮里幾位女主子面前給她上點眼藥水,保管她連平妻都沒得做,撐死了做個貴妾。

池玲瓏心中苦笑,然而,因為心中另有打算,心里也算不上有多難過的要死。

一群男人說說笑笑,八卦了好一通,倏然,不知誰出聲說了一句,“聽說,穆長堯那未婚妻,現在在京郊的影梅庵?”

眾人都茫然四顧,好像有些摸不著頭腦,穆長堯那未婚妻,怎麼就一聲不吭跑京城來了?她若是要來,也該是放著鞭炮把他們都召集起來,在他們面前都亮了相之后,再來了,怎麼能這麼的無聲無息呢?

他們想看穆長堯那未婚妻長什麼模樣,可是想了好多年了。

眾人興奮的竊竊私語中,穆長緒地毯一聲也說道:“確實如此。”這話卻是回應之前那人的問話的。

在眾人的期待中,穆長緒又道:“那姑娘在影梅庵為生母和早夭的弟弟誦經,來了有兩個多月了。這次我們府上的花宴,我妹妹倒是給那姑娘下了帖子。不過,那姑娘誠心,唯恐自己出來玩樂,惹佛祖不喜,寧肯繼續在影梅庵誦經祈福,也不下山。”

轟一聲,隨著穆長緒話落,眾人的好奇心,著實都提到了最高。一時間,互相邀約去影梅山看梅花,期盼能與穆長堯未婚妻“巧遇”的,以及,回家就準備托福妹妹,去影梅庵探望一下那姑娘,順便帶一張畫像下山的,各種奇思妙想無數。

秦承嗣出了明月居的時候,薄唇緊抿,面色鐵青,咬牙切齒的模樣,好似和誰結了生死大仇,雙方不死不休一般。這模樣,讓墨乙等人都看的好一陣怔愣。

池玲瓏哭笑不得,任由男人拉著她快步往前走,也只能無語的搖頭失笑。來到明月居院門口的時候,人聲卻開始噪雜起來。

墨乙及時上前一步,回稟道:“眾位夫人和姑娘們,此刻也都剛看完了……出來。”

池玲瓏點點頭,把墨乙沒說完的那句話,自己腦補了一下。唔,若是她猜測的沒錯的話,墨乙剛才應該想說“此刻也都看完了熱鬧”。

眾位夫人和姑娘們魚貫走出來,看到秦承嗣的時候,都連忙斂衽行禮。

秦承嗣還了禮,隨后卻是站在一側,等著眾人先行一步。眾位夫人遲疑片刻,也都又朝秦承嗣行一禮,隨后便急匆匆離去了。

在人群中,池玲瓏毫無意外的看到了池明瑄。此刻那姑娘兩只胳膊抓住江氏,眼眶紅紅的,眼里還有淚,顯而易見是哭過了。

池明瑄一路嘀咕著,“太欺負人了,五姐姐今后可該怎麼辦啊?”

江氏面上不動聲色,眸中的光芒卻是冷冽的懾人。她用力拍池明瑄的手兩下,警告她,“你給我小聲點。”

池明瑄再不說話了,然而,卻還是控制不住的,抽抽搭搭的哭不停。

池玲瓏接下來又看到面上神色復雜,忽喜忽憂的穆謝氏。看到她興奮的將手中的帕子捏的緊緊的,嘴唇忍不住上勾,眼睛發亮;又看到她倏然慢下來腳步,擰著眉頭好似苦惱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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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10:12:55 |只看該作者
199 後續

平陽郡主和安國公府三公子穆長堯,有了夫妻之實這件丑聞,不過短短一個時辰的功夫,便傳的京城街頭巷尾無人不知。京城的百姓平時看的最多的就是熱鬧,講的最多的是八卦。

像是之前秦王爺天煞孤星命,克父克母克妻,注定命中無子;下一任安國公夫人,鐵定無疑是庶女;丞相周正道家的四公子,又和顯國公府的世子爺陳顯,狼狽為奸,一道去艷月樓尋花問柳;南詔二皇子和十皇子,因為爭搶孌童大打出手;平陽郡主和當今九公主,意外出手打死了安國公的小兒子;八公主暴斃,和親人選待定了等等等等……

可以說,京城權貴和王孫們身上,但凡發生點芝麻綠豆大小的事情,都足夠京城百姓津津樂道一個月不止;發生在他們身上的鬧劇,簡直就是京城百姓的精神食糧。

然而,盡管之前那些八卦也很勁爆,在京城傳開的時候,也導致輿論嘩然。所有事情造成的影響,卻還是比不上,今天這樁發生在長樂長公主府上的丑聞,造成的波動和影響大。

也興許是,帶著點香艷色彩的訊息,總是將人隱藏在骨子里的,八卦的熱情全部點燃,因而,等到天色將晚,池玲瓏和秦承嗣又回到秦王府之際,京城中有關平陽郡主和穆長堯,中了春藥,而后圈圈叉叉這件事,早已經在京城鬧得風起云動。

真相帝們暗戳戳的推測。這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單純的表示,對穆長堯的艷福不淺,羨慕嫉妒恨的有之。

而對于他今后。可能會娥皇女英兼得這件事,更是發自肺腑的仰天感嘆:這就是命啊!

在看熱鬧或打醬油的眾人看來,池玲瓏是穆長堯打小定下的未婚妻,按理,以后肯定會是穆長堯的元配嫡妻。但是,雖然她長相貌美如花,身份卻是硬傷。

在之前。京都的百姓們也不是沒有感嘆過,老安國公夫人。為她這個嫡孫子定下的婚事不妥。然而,到底是已經去逝的一品誥命夫人,她的行為外人總歸不好置喙。

現下看來,這事情雖然弄的人心里挺不好受的。對于穆長堯來說。到未嘗不是一件喜事。第一是因為,這場丑聞中,穆長堯從頭到尾都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不管是誰暗中謀算了他,因為他今天的所作所為,或許會讓他得罪他原本的老泰山。但是,這件事本就不是他“情願”的,在他被暗算的情況下,輿論對于他總歸還是很偏向的。

第二是因為,平陽郡主雖然被人毀了容。儀態不佳,但她卻是宗室女,身上還有御封的郡主誥命。和穆長堯成親的話,倒是門當戶對。到了省了,之后再有人借他的未婚妻,乃是庶女的事實,諷刺他“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池玲瓏有貌,平陽郡主有家室身份。由此娥皇女英兼得,穆長堯才是享了大福了。

阿壬在用完晚膳后。便巴巴的跑到致遠齋,將外邊眾人打了雞血似地揣測和八卦,一股腦的全說給池玲瓏聽。

池玲瓏心里早有準備,對看熱鬧的人會說什麼話,心里也有計較。因而,即便眼下被阿壬特意挑了痛處戳,也還是笑得云淡風輕的,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

阿壬撇嘴,不滿的看著池玲瓏面上絲毫不為所動的神情,咕噥道:“你倒是看得開?”

池玲瓏抿著茶,斜睨阿壬一眼,“看不開又能怎樣?莫不是,我還能拿著針線,將那些八卦的人的嘴巴,全都縫上不成?”

阿壬:“……”

“行了,要是沒別的什麼話可說,你就早點回去吧,你們主子快泡好溫泉出來了,我去拿了毛巾,準備給他絞發。”

阿壬哼哼兩聲,見池玲瓏臉上的神色,確實從頭到尾都沒有變化,心里更覺得那里不對勁兒了。不是他胡咧咧,實在是,池玲瓏這人讓他太看不透了。

普天下的貴女,若是遇到未婚夫在未成親之前,和比自己身份還高貴的女子有了肌膚之親,怕就是生性高貴、性情潑辣的宗室女和將門之后,此刻也都要焦急難耐的黯然神傷了。

偏眼前這池玲瓏,別說因為今天這件事兒,被嚇得花容失色、面如土灰了,她的精神竟然比之之前還要精神奕奕?

雖說他們都是早就知道,穆長堯今天肯定會被人算計,但是,現在結果當真出來了,池玲瓏難道就一點都不心神恍惚麼?她還是女人麼!

阿壬氣呼呼的,鼻子都快被氣歪了。索性理智尚存,阿壬還知道不能在致遠齋撒野。

因而,即便此刻心里還有無數的話想問池玲瓏,再看了看大殿一角擺放的沙漏,顯示的時間確實不早了后,也磨磨蹭蹭的站起身,開始往殿門口走。

走了沒幾步,又不死心的回過頭來問池玲瓏,“那可是你訂婚七年的未婚夫啊,你當真沒有對他余情未了?”

阿壬淚眼漣漣的看著池玲瓏,就想求一個滿意答案。至于滿意答案是什麼,阿壬皺著眉頭,其實自己心里也很不清楚。

若是池玲瓏承認對穆長堯余情未了,他雖然會覺得主子虧了,心里不舒服,以后看池玲瓏會更加不順眼,但是,好歹還會把她當個女人看。因為,好歹她的心還是軟的。

可若是池玲瓏對于穆長堯的余情,早已經告罄了,他又免不了暗地里想要找人,給他縫制一個面目和她一模一樣的小人兒,再寫上她的生辰八字。狠狠的把她當成階級敵人戳。

不僅會戳,興許氣不平了,還會罵她幾聲出氣。

譬如:你一個姑娘家。難不成心是石頭做的不成?那可是你的未婚夫啊,訂婚七年的未婚夫,你說甩就甩了,那到時候,是不是有一天不喜歡我們主子了,也會這樣瀟灑的,把我們主子一把甩過墻?

腦海中虛構一下那畫面。阿壬渾身抑制不住的,狠狠打了一個戰栗。那畫面太美。他不敢看!

說實話,池玲瓏承認不承認,阿壬都糾結。因而,此刻倒是有些。不敢聽池玲瓏的答案了。

阿壬這邊還在皺眉思索。不妨,就在他遲疑的這會兒功夫,熟悉的聲音竟是直接灌進他耳中。

“什麼余情未了?”少年慵懶磁沉的聲音,帶著淡淡的喑啞和隨性,在溫暖如春的大殿中倏然響起。

池玲瓏一聽這聲音,便知道是某王爺泡好了溫泉,出來了。當下,不由施舍給阿壬一個“你自求多福吧”的眼神,轉而。拿了架子上放著的干毛巾,朝秦承嗣走去,“怎麼不多泡一會兒?”

只著一身白色繡薔薇花紋的交領中衣。赤著腳,墨發披散在肩,還在不停往下滴著水的秦承嗣,邁著步子,說話不及就到了池玲瓏面前。

然而,面容冷峻而肅穆的秦王。此刻卻沒有回答池玲瓏的問話,反倒側首去看一臉便秘神色。想哭不敢哭、想跑不敢跑的阿壬。

再次重復一遍自己剛才說過的話,“什麼余情未了?”少年說話的聲音,明明很平靜,幾乎和他平常說話的口氣,沒有什麼兩樣。

但是,阿壬這種對“趨利避害”這四個字,尤其敏感的小生物,幾乎是在自己主子開口說話的功夫,便嗅出了主子語氣中,那濃濃的火藥味兒。

一時間,阿壬撇著嘴,皺著眉,恨不能哭著求秦王兩聲,他再不敢多嘴了。然而,在自家主子那黑沉沉的,宛若暴風雨來臨一般,壓抑晦暗的眼神逼視下,阿壬也是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只能張口結舌的“沒,沒”個不停。

池玲瓏不知道,秦承嗣是只聽到了阿壬剛才問的最后一句話,還是連前一句中的“未婚夫”三個字也聽到了,怕這人再不依不饒的追究到底,當即也步子一邁,又轉到了他面前。

踮起腳尖,將手里的干毛巾往他頭上搭,一邊也背對著秦王,給阿壬招手,讓阿壬先撤。

阿壬多機靈一個人兒,知曉了池玲瓏什麼意思后,默念了兩聲“死道友不死貧道”,便也狗腿的對秦承嗣諂媚的笑了兩聲,而后,留下一句,“主子您先忙,屬下先下去做別的事去了”,便在六月和七月揶揄憋笑的眼神中,逃之夭夭。

池玲瓏讓六月和七月都下去了,拉著面容緊繃的少年,往內室走去。好笑的戳他繃得緊緊的下頜,笑著說道:“阿壬胡言亂語的,你別介意。”

意料之中那人沒有回話,池玲瓏將少年推坐在墨黑大床上,便掬起他還在滴著水的,長長的墨發,又道,“你說,我最近要不要,先會影梅庵呆幾天?”

一陣靜默,隨即,池玲瓏便覺得腰間一緊,一股大力襲來。那力道大了,好似要生生把她整個人,給攔腰截斷了。

池玲瓏哭笑不得的同時,聽著少年壓抑著暴怒,冷冷的呵斥她一句,“你想也別想”,面上的笑容不由更加明媚了。

她的本意本就不是為了回影梅庵,只是為了轉移開話題,不讓他再想阿壬那句話罷了。

去影梅庵?呵,這少年的占有欲強的讓人無語,他要是能現在把她放回影梅庵去,那才真是天要下紅雨了。

池玲瓏手中攥著毛巾,卻也兩手一攏,將兩只雪白嬌嫩的小手,放在了少年的后腦勺上。

秦王坐在床上,池玲瓏站在地板上,明明她應該更加趾高氣揚一些的,偏偏,即便她現在比坐著的他高出不少,氣勢還是要為他所懾。

秦承嗣抬著頭,雙目灼灼的看著垂首看著他笑的池玲瓏。胸中壓抑著的暴怒和火氣,就像是火山底部洶涌沸騰的巖漿一般,亟待著找機會噴發。他的眸中火焰四起,抬起了頭,下頜更顯的緊繃。五官輪廓硬朗銳利,眼神漆黑懾人。

這個生來比皇子王孫們還要高貴的少年,卻因為多舛的命運,總是患得患失。

池玲瓏想著事情,眸中的笑意漸漸的,就變得更加溫暖了。

她往前走一步,任憑少年分開雙腿,將她單薄的身子夾在他腿中間,讓她再動一動都困難。卻還是笑的眉眼彎彎的道,“好,只要你不生氣,我就不去。”

頓一頓,又好笑的道:“不過,最近你還是多派幾個人,去影梅庵盯著才好。那麼多人組團去圍觀‘我’,我真擔心碧云碧月一個忍不住,和他們發生沖突。”

又絮絮叨叨的,任由少年將微涼的面孔,埋在她柔軟的胸腹間,雖然癢癢的想笑,到底沒有躲開。

“還有,雖然現在算計了穆長堯。但是,也該想想這事兒怎麼把我父親糊弄過去了。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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