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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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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10:13:15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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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玲瓏和秦承嗣一夜好眠。

卻說,今日前去長樂長公主府參加花宴的,和池玲瓏或是穆長堯有關的人等,此刻的心情,卻當真都不那麼明媚。

池府。京城中的池府,便是早些年忠勇侯府置辦下來的,專門用于在京城辦事時,居住的宅子。這宅子不小,足有五進,因為主家人常年在翼州,只有逢三年忠勇侯池仲遠進京述職的時候,才能派上用場,所以,雖然宅子看上去很大,布置的很奢華,且每年都有專門的人員負責維修,看起來很是干凈,但是,卻空落的很。

三房一家人,甫一進京的時候,是直接被三夫人江氏的娘家,江閣老府上,直接接進了御賜的閣老府,居住了整整一個月之后,才又在江閣老夫人的依依不舍中,搬回了池府。

江閣老及其老妻,共生育有三子一女四個嫡出兒女,江氏便是她們唯一的女兒。因為年紀最小,且在閨閣中時,便嘴甜貌美,知情識意,為人通透,最是得江閣老看重;便連江氏開蒙,都是江閣老親手教的;江閣老寵愛麼女,由此可見一斑。若不是念及,並不是江氏一人進京,池仲禮和他們的三個孩兒也一同入了京,且池仲禮正在準備明年的春闈,是注定要走仕途的人,長期居住在岳父岳母府上不合適,會毀了池仲禮的名聲。怕是江閣老及其夫人,即便到了現在,都舍不得讓這女兒和女婿。搬出江府。

因為忠勇侯府在京城中有現成的住宅,所以,江氏想要帶著池仲禮和三個兒女,一道去住她陪嫁的宅子這打算,便不能開口。索性雖然這宅子大,但是,到目前為止。也僅只有他們一家子大小總共五個主子居住在這里,暫時也沒有別的房里的人摻和。給他們添堵。所以,總得來說,入了京城以后,江氏整個人都活過來了一樣。江氏的日子過的不錯。所有的好心情,卻在近日參加過長樂長公主府的花宴后,一下崩潰。

池府的晚宴過后,江氏將六歲的長子玨哥兒,和今年方三歲的幼子琳哥兒,交給兩人的乳母帶了下去,接過小丫頭送上來的茶水,便漫不經心的喝了起來。“瑄姐兒,時辰不早了。近日折騰了一天,你也早些回去洗漱歇息去吧?”

池明瑄早看出父母是有話要說,她死皮賴臉的不動彈。寧願陪著父母坐在這里,無聊的喝茶,就是想要探聽一下,對于今天穆長堯這件事兒,父母會有什麼打算。誰知,母親明明看出了她的心思。竟還要她回房?

池明瑄瞬間又委屈的眼淚一下子就滾出了眼眶,她不依不饒的道:“我不。我就要聽。哼,我都已經長大了,你們干嘛還把這種事情瞞著我?”

看出父親面上的尷尬,和母親臉色的暗沉,池明瑄卻仍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放在往常,她也是個好姑娘,雖然性情跳脫,但是,規矩卻學的極好。若是往日,碰上這些有失體統的事情,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早就避出去了。可是,今天那其中一個當事人,不是別人,是她五姐姐大小定下的夫婿。

整個忠勇侯府,現在也只有他們三房的人在京都,可以說,現在他們的態度,便代表了忠勇侯府的態度。另一方面,也決定了五姐姐以后的生活會如何,她是必定要仔細聽一下的。這事情雖然現在不一定能傳到影梅庵,但是,想來若是有人有意為之,最遲到明天五姐姐也該知道這件事情了。

五姐姐是打小和穆長堯定的親,到現在已經七年時間了。大家都以為,他們兩個以后必定是要成親的,可現在竟然又冒出來一個,已經和穆長堯有了肌膚之親,偏偏無論身份還是地位,都要高出五姐姐,且遠遠比五姐姐,更適合做安國公府未來當家夫人的人選,這事情若是一個處理不好,忠勇侯府丟了顏面她不管,怕是五姐姐的一輩子,都要搭在這里邊了。

江氏看見女兒哭哭啼啼的模樣,臉色黑的幾乎能擰出墨水來。池仲禮和江氏一道坐在主位上,現在面上也是一片愁容。

這事情鬧到現在這個地步,確實難辦了。

江氏心中不耐,因為下午的事情,更是窩了一肚子火,此刻再看看自家姑娘哭的幾乎要成了一個淚人兒,雖然心疼的不得了,到底還是心煩氣躁的,喊了秋桐,和池明瑄身邊的大丫鬟香菱、香草進來,“快,快,趕緊把你們姑娘帶下去洗漱,哭哭啼啼的,你這是要把你母親的腦袋都哭炸了。”

池明瑄還想要掙扎,不回房去。看到秋桐正努力給她使眼色,到底又看了看面上神情很不好的父母,一步三回頭的,一邊啜泣抹淚,一邊出了暖閣的門。暖閣的另一側,卻是一個小花廳,池明瑄渾渾噩噩的被秋桐帶到這里,懵懂的眨巴著眸子,不知道秋桐此舉何為。

秋桐倒是沒有說話,只是,做了個側耳傾聽的動作,隨即,便在池明瑄的驚喜擁抱中,寵溺的在她額頭上點了一指頭,而后帶著香菱和香草出去了。原來,因為暖閣和花廳這邊的隔音效果不是太好,若是趴在廂板上聽,竟是可以聽到另一個房間中的談話聲。

池明瑄喜出望外,此刻便也靜下心來,偷聽起父親和母親說話了。卻說暖閣中,池明瑄離去,江氏和池仲禮靜靜的品了半盞茶,池仲禮便率先壓抑不住好奇的開口問話了,“今日在長樂長公主府。長堯到底發生了何事?”

池仲禮進了京都以后,被江閣老領著結識了幾個好友。以后要走官場的人,認識些同窗或是同一屆的舉子。為自己的以后的仕途鋪路,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江閣老有心為女婿打算,池仲禮自然沒有不識抬舉的。他到了京城中后,每月逢五,便出去和他入京以后,才結識的舉子們相聚,或是解難答疑。或是談論政治和弘遠帝的治國策略,或是將往年的試題拿出來。大家一起解答,倒真是結交了幾個知交好友。

今日便是他們如往常一樣聚會的日子,倒是不想,大家即將宴散。各自歸家的時候,他便聽到了有關“穆長堯”的,那樣一個不堪的謠言。且那謠言傳的有鼻子有眼,發生的時間地點人物,以及可以作證的正人們,全都點的清清楚楚的,讓人想出口反駁都不能。

池仲禮自然是知道,妻女今日也去了長樂長公主府參加花宴的。因為好歹他們一家也代表了忠勇侯府的顏面,且又是江閣老的女婿。雖然他現在還未參加春闈,還是個舉子,長樂長公主府。也給池府下了帖子。池仲禮急匆匆回家后,便想將事情仔細問一問江氏的。可眼看著到了用晚膳的時候,兒子又纏著妻子,女兒還眼巴巴的在一旁緊盯著,拖著拖著便拖到了現在。

江氏聽了池仲禮的問話,長嘆一口氣。整理了一番死路,便將下午那場鬧劇。給池仲禮講了出來。池仲禮雖然下午的時候,已經聽街道上的百姓,絮叨過一遍了刺客再聽起來,臉色也越來越凝重,越來越肅穆。及至江氏將事情敘述完畢,池仲禮卻控制不住的一拍桌子,將才放在圓幾上的茶盞都蹭翻在地上。

“豈有此理!”任憑池仲禮平日里再是多麼溫潤如玉的一個人,現在也壓抑不住心中怒氣的,胸腔都開始不受控制的上下起伏不平。

江氏嗔怒的瞪了一眼池仲禮,不去管在地上摔得粉碎的茶盞,卻是又拉了池仲禮坐下。好言勸道:“你現在再發火,也早就晚了八百年了。即便你再氣再怒,都已經發生的事情了,難不成你罵上兩句,時間就能倒回去了?”

又將自己那杯茶遞到池仲禮唇邊,道:“好了,先喝口茶消消火。唉,今天這事情,還指著你拿主意呢,你可別被氣暈了頭,只顧著生悶氣。”

池仲禮被江氏一勸,面上的怒容果真收斂了許多。不過,單是看他青筋全都蹦起來的,端著茶盞的手掌,江氏也知道,她這相公啊,這次心里窩的火啊,海了去了。池仲禮是最正統的儒家文人,他性情和善,尊兄敬母;若不是之前在在翼州時,老太太和二房林氏,害了他們一個孩子,怕是池仲禮即便明不知道那兩人不是好的,也還是會把老太太當成嫡母敬重。

他是最信奉仁義禮智信,最維護封建倫理道德的。然而,這個純孝卻絕不迂腐的男人,更加重視親情,重視家庭。因為往日里,瑄姐兒和池玲瓏關系最好,池玲瓏也時常跑來梧桐院,池仲禮對這個侄女,更加疼愛一些。雖然那疼愛比之明瑄肯定要差上許多,但是,作為池玲瓏嫡親的叔叔,池仲禮也是絕不會任由侄女,被人這麼無緣無故欺負了去的。

“照你這麼說,今天這事兒,是平陽郡主求而不得,才特意設了套,想趁機和穆長堯生米煮成了熟飯?至于九公主,則是因為險些撞翻了平陽郡主的陰謀,才被她打暈了,丟到了廂房里。”

“也不見得。”江氏薄嗔一眼,擰著眉頭思索的相公,哭笑不得的又道:“后宅女人們的算計,哪里就能只看表面了。”

在池仲禮求教的目光中,江氏就又道:“表面上看上去,倒像是九公主撞見了平陽郡主的算計,才被打了后腦勺,丟到廂房里的。可是,九公主和平陽郡主身邊的丫鬟,卻也都是被這兩人早早打發下去的,這又怎麼算?”

又微蹙著柳葉眉,道:“依我看,這事兒倒是有三個可能。”慢悠悠的品著茶。又道:“一個便是,剛才相公猜測的那個;不過這個可能性有些小;第二個便是,設計穆長堯這件事。乃是九公主的手筆,只是,恰好中間被平陽郡主知道了,因而做了回黃雀。第三個便是,這事情還有第四方插手,目的麼,要不就是要毀了穆長堯。要不就是想要毀了平陽?”

話到這里,江氏又一搖頭。“最后這個可能性也太小了。以我看,還是第二個可能性最大一些。”

“那照你這麼猜測,穆長堯還當真就是無辜的了?”

江氏點點頭,“我們進了明月居的時候。穆長堯已經昏迷了,后來請了御醫來看,說是中了烈性春藥。”

池仲禮面上泛上赧色,咽喉一哽,卻是不知道再說什麼話了。良久之后,才又無奈低嘆一聲道:“然則無論如何,穆長堯與平陽郡主有了肌膚之親,不負責卻是不行的。”

江氏也嘆氣,“可五丫頭是兒時便與穆長堯定的親。且咱們侯府和安國公府聯姻,乃是有關兩個家族的大事,也不是那麼簡單的說毀就能毀的。”苦笑兩聲又道:“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想來無論如何,平陽郡主都是一定會嫁進安國公府的。這件事我們已經無能為力,現在能想的,也只是五丫頭今后的出路。”

池仲禮思索片刻,便又問江氏,:“以夫人看。五丫頭以后該如何?”

江氏不緊不慢的道:“若是平陽郡主嫁入安國公府,肯定不會占據一個上不得臺面的貴妾之位。少說也會是個平妻,再則,也可能直接是正妻。若是平陽為正妻的話,依我看,五丫頭還是盡早自請下堂為好。”又道:“咱們進京雖然時間不長,平陽郡主的傳聞,我卻是聽到了不少。那丫頭是個心狠手辣的,對穆長堯一見傾心,折騰這麼多年,都只是因為一個得不到手決不罷休。那丫頭手段了得,又心思毒辣,五丫頭若是之后礙于兩家的親事,進了安國公府,遲早有一天會被平陽磋磨死。”

“再說穆長堯那生母穆謝氏。哼,今日她也一道去了明月居,看到那場景的時候,我特意注意了穆謝氏臉上的神情。倒是歡喜躲過憂慮。”又鄙夷的說道:“在翼州時,穆謝氏那婦人就不安分的往大嫂院里跑,想張羅著姐妹換親,直接讓明珠替了五丫頭。穆謝氏那人最是刻薄寡恩,見利忘義,又最是看重顏面。相公,你可還記得,當年五丫頭和穆長堯開始儀親的時候,就是她一直叫囂著不同意。后來雖然被當時的老安國公夫人一意孤行的拍板換了信物,怕是她心里一直都怨懟著,不肯認五丫頭這個兒媳婦呢。眼下又碰巧有了平陽,倒真是如她的意了……”

“若是咱們為五丫頭好,妾身倒是想著,不如直接讓大哥做主,和安國公府接觸了親事。有穆謝氏和平陽在那府里,五丫頭必定落不了善終,畢竟齊大非偶,這話也不是說著玩的。”又斟酌著字句道:“退了親雖然與女兒家的閨譽不利,終歸五丫頭現在還小,咱們等上幾年,等有關五丫頭的謠言都散盡了,到時候再給她找個妥帖的人家嫁了。家里條件不需要多好,最關鍵的是夫婿要人品敦厚會疼人。五丫頭本身長得好,又聰慧過人,以后成了親還有咱們侯府撐腰,不愁過不了好日子。何苦非要進那安國公府磋磨自己……”

池仲禮沒想到,江氏能一下給他灌輸這麼多他不熟悉的信息,當下,便也蹙眉深思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就在隔壁花廳池明瑄的提心吊膽中,只見暖隔里的池仲禮,又接連嘆了幾聲“罷罷罷”,隨后又面朝江氏說道:“這事情咱們且放一放,終歸還沒有到了非退親不可的那一步,現在時間還早,我還是先去書房,和大哥寫封信,通知一下他,順便討個主意才好。說到底咱們也是叔嬸,不是五丫頭嫡親的父母,這事情最后要如何,還是要大哥決定的。”

池仲禮說著話,就起了身,要往書房去。

江氏見相公雖然沒有一口就答應了自己的建議,然而,卻很明顯的意動了。當下眸中笑意一閃而過。在池仲禮方邁步時,又開口問道:“那若是之后安國公府派人進府商談此事,咱們見是不見?”

不管安國公府要不要娶平陽郡主進府。今天發生的這件事情,到底損了池玲瓏的顏面,更重要的是,損了忠勇侯府的顏面。不管出于情還是理,安國公府都是必定要拿出個說法來的。

“先且不要見了。”池仲禮生硬的回絕道,又冷哼兩聲,“這幾天咱們都先且不要出去。只道是身體不適,不見客。具體以后要怎樣。……等大哥的回信到了,咱們再議。”

“唉……”

池仲禮大步邁出了暖閣,去書房給池仲遠寫信討主意去了。

卻說等到暖閣中再無聲響,池明瑄偷偷舒了口氣。吐吐舌頭,踮著腳尖,躡手躡腳的,正準備退出花廳,回自己的房間的時候,卻冷不防,獨自坐在暖閣中,好像在想著什麼事情的江氏,竟是又開口了。“還不過來?”

池明瑄像個提線木偶似地,胳膊僵在半空中,屈膝墊腳。模樣定格住了。江氏又在隔壁冷嗤道:“莫不是,還指望著母親親自過去請你?”

池明瑄進了暖閣后,看了看上首坐著的喜怒不形于色的母親,期期艾艾的靠近,最后憨笑著,一下撲到母親懷里。“多謝母親。”

江氏:“……”有再多的話,此刻也都憋在口中說不出了。

又過了片刻。江氏佯怒的,輕輕的在池明瑄肩膀上錘一下,“這下滿意了?”

池明瑄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點的跟小雞啄米似地。

江氏看女兒這副可憐可愛的模樣,再想一想沒有母親護持的池玲瓏,當下也不由重重嘆一口氣,又輕錘了一下池明瑄,“你個作孽的孽障,當真是來討債的。”

看著自己姑娘,沒臉沒皮的,只往自己懷里鉆,還嘻嘻笑的跟個傻子似的,江氏也沒好氣的被氣笑了。就又一把抱緊了池明瑄,長嘆道:“左右母親這次是盡力了,只希望你五姐姐能就此脫了跟穆長堯的親事。唉,木不當戶不對,齊大非偶,說到底,穆長堯根本就不是你五姐姐的良配……”

池明瑄一副受教了的模樣,不說話,小腦袋卻是點的勤快。母親兩個好一番親昵,也正在江氏將池明瑄拉起來,準備送女兒回房休息的功夫,房門外秋桐竟是疾步匆匆的跑了進來。

“何事慌張?”江氏嗔怒的瞪了一眼秋桐,“怎麼這麼大年紀了,遇事兒還這麼沉不住氣?”

秋桐是江氏的陪嫁丫鬟,更是江閣老安排在她身邊的暗衛。年齡本就比她大幾歲,現在江氏年僅三旬,秋桐也差不多有三十五左右了。這個年紀,在這個時代,有的已經坐了祖母了。

秋桐是個愛說愛笑的,若是放在平時,指定會和江氏好一番嗆聲,現在卻沒空再說些有的沒的了。直接將手中拿著的,一個藍底海棠金絲紋香囊,塞到了江氏手里,“夫人,你看看里邊的東西。”

一邊的池明瑄訝異出聲,“這不是我丟失的荷包麼?”

從江氏手中取過來,“秋桐姑姑你在哪里找到的啊?哼,虧得香菱香草一直說,可能丟在了公主府里,都是騙我的。”又狐疑的道:“但是,怎麼會在秋桐姑姑手里?”

秋桐不答話,卻是又把荷包,從池明瑄手里拿出來,交到江氏手里,滿面冰冷和憤怒的道:“夫人您看看里邊的東西。”

秋桐再次重復這話,即便是池明瑄這個反應腦袋有些大條的姑娘,都知道不對勁兒了,更何況是江氏。江氏當下也陰了臉,打開了池明瑄的荷包。東珠,繡線,耳環都在,唯獨多了一個池明瑄感覺很不對勁兒……方勝?

池明瑄當即驚叫起來,“母,母親,這東西不是我的。”

江氏不說話,只拿著那用來“男女傳情”的方勝看,眸子里的光芒冰冷的,簡直能把人凍死。拆開了方勝,看到里邊一首女子向男子表白的情詩,江氏氣的胸脯上下欺負個不停,眼前一陣陣發黑,腳步踉蹌的險些一頭栽倒在地。

“母。母親……”

“夫人您小心點……”秋桐和池明瑄扶住昏昏遇到的江氏,將她安坐在座椅上。

池明瑄不知道那方勝寫了什麼,見那張紙掉在地上。結果,看了那字跡和自己的幾乎一模一樣,不知道是誰污蔑她的情詩后,也一下子淚水全留了出來。“母,母親,我沒有。”池明瑄“砰”一聲雙膝跪在了江氏面前。

江氏手撐著脹痛的太陽穴,問秋桐。“還有什麼東西?”

秋桐將一直揣在手里的一張紙條拿出來,又取出一柄泛著霍霍白光的匕首。“這一章紙條,是方才被人盯在咱們院里那株紫薇花樹上的,荷包是直接扔在了地下,奴婢怕有人在上邊下藥。便檢查了一遍,才敢拿來給夫人。”

紙條上別的什麼沒有寫,只寫了兩個字,“江桐”,江氏看到后,手下控制不住的用力,一把將那紙條抓的緊緊的。“好一個五侄女!”

長樂長公主府。漪瀾小筑。漪瀾小筑乃是韶華縣主的起居住所,乃是整個長樂長公主府中,除卻長樂長公主和駙馬所居住的住院瓊林苑外。占地面積最大,裝修最雅致,最奢華的院落。

韶華縣主的脾氣說不上多好。然而,對比京城其余宗室女,卻是好的足夠讓其下侍候的丫鬟和嬤嬤們,感動的熱淚盈眶了。韶華縣主的作息一向很有規律,若是放在平常時候,到了戌時中左右。是肯定要去沐浴的。

然而,今天的情況卻有些意外。沙漏中的沙子一點點往下流。妙心和妙語看了下時間,又看了看,明顯還在出神的韶華縣主,鼓起勇氣,上前道:“姑娘,天不早了,到您泡牛奶浴的時間了。”

韶華縣主洗澡和別人不同,別的姑娘家,都愛喜花瓣浴,獨獨韶華縣主,對牛奶浴情有獨鐘。韶華縣主言說,牛奶浴可以美白,妙心等人先是不以為意,眼下見了姑娘一身皮膚白的幾乎能反光,倒是都信了。

韶華縣主的生活習慣很好,每晚睡覺前的泡牛奶浴,喝一杯牛奶,是雷打不動的事情。可眼下,時間已經快過了……

妙心話落,韶華縣主仍舊以手撐著額頭,繼續出神,就在妙心遲疑著,要不要在喚姑娘一聲時,卻見韶華縣主竟是直接吩咐妙心道:“派兩個小丫鬟過去瓊林苑,看看母親現在休息了沒有?”

妙心瞪大了眸子,不知道姑娘這神來一筆是要做什麼。然而,在韶華縣主一記輕描淡寫的眼神掃視過來后,也不由慌忙道:“是,是,奴婢這就派人過去。”

不一會兒小丫頭回來了,言說瓊林苑的燈還亮著,她問了長公主身邊貼身侍候的嬤嬤,說是長公主現在沐浴去了。韶華縣主聽了匯報,不喜不怒的“嗯”了一聲,隨后卻是讓妙心妙語侍候著換了厚衣,往瓊林苑趕去。

她思慮了一下午,還是覺得平陽那小賤人雖然此舉打破了她的算盤,然而,她若是能嫁到安國公府去,對她來說,也並不全是壞處。最起碼,池玲瓏到時候若是被平陽欺負的慘了,她才好出來拯救她,才好把她納入她的羽翼下,然池玲瓏愛上她不是?若是這麼說起來,平陽今日的所作所為,倒還真是趁了她的心思。只是,也不能讓平陽太張狂太高調就是,不然,到時候一個囂張跋扈,沒準頭的玩死了池玲瓏,她可就要不高興了。如此,為了讓平陽收斂點,她覺得,還是非常有必要給平陽個教訓,教她學個乖,讓她以后不敢過分欺負池玲瓏的。

韶華縣主進了瓊林苑,長樂站長公主已經沐浴完畢,正由從小侍候大的嬤嬤給她做全身按摩。眾人見韶華縣主進來,都忙不迭的行禮。

韶華縣主直接說了聲“免了”,便大步朝內室走去。“女兒給母親請安。”

“起來吧。”長樂長公主懶洋洋的道:“你這孩子,大晚上的還不休息,又跑到母親這里作甚,也不怕凍著。”

“哪里會?女兒穿的可是很厚實的。”韶華縣主笑靨如花。在長樂長公主的面前,永遠一副“不諳世事”乖巧的不得了的小姑娘模樣。

長樂長公主揮手讓嬤嬤退下,坐起身來。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茶水,抿一口,便又道:“說說吧,現在過來母親這里,卻是為何?”

韶華縣主又和長樂長公主打了好一會兒馬虎眼,才終于不甘不願的說道:“母親,今日這事兒。莫不是當真就這麼便宜了平陽?”在韶華縣主看來,今天這手筆。肯定是九公主螳螂在前,平陽郡主黃雀在后。

雖然初衷是九公主要下藥和穆長堯成其好事,但是,最后還不是讓平陽撿了便宜?今天那場景簡直太拙露了。雖然平陽也中了情香,看起來也是無辜的,但是,看在那些宅斗精英的當家主母眼中,誰還分不清個一二三?呵,平陽郡主自以為她取了個巧,能把大家都糊弄過去,其實,誰糊弄誰。還說不定呢?

畢竟,那計策實在是太粗陋了,讓人簡直不忍直視。不過。這雖是一方面;但若是那“敗筆”並不是平陽無意中疏漏,而是故意讓人發覺的,那這人的心思啊,可就更搞笑了。不久是一個穆長堯麼,至于折騰的普天下人都知道你看中了他,必定要將他弄成泥的所有物麼?一個臭男人。嘖嘖,論起知情識趣來。怕是還比不上她手中那幾個小姑娘。

韶華縣主心思電轉,而也就是在她若有所思的這會兒空當,長樂長公主卻是又放下了手中的茶盞,轉而慵懶的斜倚在了美人榻上。

長樂長公主身體略豐腴,但是,卻也是該突的突,該翹的尤其翹。保養的宛若花信少婦的女人,儼然一副熟.風范。舉手投足慵懶魅惑,讓人止不住心跳加快,整個人也宛若一顆飽滿多汁的桃子一般,看的人當真恨不能趴在她身上,狠狠的啃上幾口。

“阿囡以為呢?”阿囡是長樂長公主和當今太后對韶華縣主的昵稱,有時候弘遠帝和當朝皇后也會這樣稱呼她,以示親近。

“依女兒看,平陽毀了我們府上的花宴,還特意挑了在咱們府上鬧事,明顯是被把母親您放在眼里。肯定要好好給她一個教訓。”韶華縣主咕嚕嚕轉著眼睛,一臉委屈的說道。

長樂長公主倒是沒想到別的,純粹只以為,是因為自己女兒和平陽不對付,眼看著平陽又毀了公主府的名聲,才想找她出氣。 雖然她本來也是要給平陽一個教訓,但是,那是因為平陽這次做事太出格了。長樂長公主,她的名號可不只是叫著好聽,她的影響力和手中的權勢,才應該讓她們忌憚才對。

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片子,竟然找事兒找到她這個姑姑頭上來了,委實該學學規矩了。長樂長公主便又好笑的道:“既然阿囡覺得該給她個教訓,那邊給吧。”

“真的?”韶華縣主喜上眉梢。

長樂長公主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卻當真把韶華縣主高興的不行。跑到長樂長公主面前,便抱著只穿著一層水紅色薄沙寢衣的母親,好一通親吻,“謝謝您母親。”

“好了好了,順心了便早些回去休息吧,再在母親這里盤桓下去,你今天晚上怕是也不用睡了。”

“是是是,女兒這就回去。”韶華縣主達成所願,興高采烈的出了瓊林苑。然而,才剛踏出瓊林苑,她面上如花一般的笑靨,便全部消失無蹤。

她的好母親,現在……怕是正和她養的那個比她年紀還小的面首廝混呢吧?呵,她也真是不好命。雖然重生了,父母還是一樣的面和神離。什麼最般配最恩愛的夫妻,若當真恩愛,她那好父親會在別院中一樣就是十幾個小姑娘?她母親這里,又豈會一年到頭不停事兒的換小倌兒?呵,這世上,根本沒有不漏風的墻。

艷月樓后邊的一條小巷子中。孤月高懸,興許是快到了年關的原因。月亮也越來越往南移。平陽郡主身上披著一條厚厚的呆著兜帽的披風,在艷月樓后邊的巷子口下了馬車。“到一個遠點的地方停車,一刻鐘之后再過來接我。”

“是。”

平陽郡主透過發白的日光。看著那漆黑的,宛若會吃人的野獸的吼道一般,讓人惶恐忌憚的巷子,給自己打了好一會兒氣,才邁步走了進去。巷子中靜悄悄的,只有左側艷月樓中琴箏琵琶鳴響的聲音。平陽郡主幾次將身上的披風攏緊一些,想要將外邊呼嘯而過的冷風隔絕在外。最后卻還是被凍的打哆嗦。

天太冷,夜太靜。這條短的,不足百米長的小巷子,此刻卻嚇得平陽郡主幾次三番,想要跑出去。但是。不能跑,不能失約,這是她第一次和那人的……“約會”。

“哢嚓”一聲驚響,平陽郡主被嚇得整個人都跳腳起來。若不是心里還知道不能喊不能叫,以防引來不必要的人,造成后邊的麻煩,她簡直恨不能扯開了喉嚨尖叫一聲。捂在嘴上的小手遲遲不肯離去。平陽郡主手觸到墻壁,背靠在墻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就這點膽子。還敢大晚上約見我?”倏然一聲不屑的冷嗤,從平陽郡主右側傳來。那里是深深的巷子,漆黑的沒有一點光。平陽郡主更加看不清來人的相貌。

然而,剛才還跳的快的,幾乎要破腔而出的心臟,此刻卻奇跡般的,緩緩的舒緩下來。平陽郡主藏在夜色黑暗中的眸子,倏地放射出堪比太陽一般耀目的光華。她顫抖的出聲。“你什麼時候來的?”

那人又不屑的冷嗤一聲,“方才。”這回答有些愛答不理的。口氣中也含著濃濃的,毫不掩飾的嘲諷和鄙薄,然而,聽在平陽郡主耳中,卻是美妙的簡直宛若天音。

平陽郡主喜上眉梢,唇角都變的彎彎的了。面對著終于求來的心上人,卻是不知道要開口說些什麼。她不說話,藏在巷子深處那少年,卻是又冷冷的開口了,“怎麼,是你約我在這里見面,說是有事相商,現在想不起來了麼?”

平陽郡主被少年絲毫不留情面的話,問的面紅耳熱,手腳都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尤其是在想到,下午的時候,在兩人纏綿結束后,她心血來潮,在眾人進來之前,咬著他的耳朵說出的那句話,就忍不住更加羞澀難言,還覺得有些隱隱的難堪。說到底,雖然她一直不要臉的到追他,然而,她終歸還是女兒家,在心上人面前,也會不知所措。

平陽郡主這邊說不出話來,那邊隱藏在黑暗中的穆長堯,卻是再沒有功夫,陪著人胡鬧了。不免就又不耐的道:“若是枚什麼話要說,我就回去了。”

“你,你會娶我吧?”就在穆長堯才剛邁動步子,深夜里,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音時,平陽郡主焦急之下,一句壓抑了十幾年的話,脫口而出。

“娶你?”

“對。”平陽郡主忙不迭的回道:“畢竟,畢竟,我們下午……”有了肌膚之親。

之后的話,還沒等到平陽郡主再說出口,卻是又聽身軀掩藏在黑暗中的穆長堯道:“憑什麼?”

“什麼憑什麼?”平陽郡主破口而出,“穆長堯你想不認賬?”

“認賬?呵,可是你自己爬上我的床的,難不成我還有逼你不成?”

“你,你……”平陽郡主一張臉唰一下變得通紅。不知道是因為羞澀,還是果真被穆長堯這不要臉的話,氣的不輕。今天下午那場景,卻是是她有意為之。因為她安插在九公主身邊的宮女給她偷偷報了信,她今天才會特意去了長樂長公主府。用過午膳后,又跟蹤了九公主去了明月居。

她眼看著九公主給穆長堯下藥,穆長堯喝了茶,俊臉開始泛紅,神智開始不輕,就趁著九公主得意忘形的功夫,用木棍將她敲暈了。自己則……則點燃了房間中,九公主早有準備,用來助興的情香,和穆長堯有了……

現在,他竟然想不認賬麼?平陽郡主登時大怒,“我是上了玉蝶的郡主,你還能對我不負責?”

“我有未婚妻。”

“未婚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三個字兒觸到了平陽郡主的痛處,亦或者是,不想要再繼續這般無聊的和穆長堯閑扯了,平陽郡主當即拋出了一顆定時炸彈,“真要是還顧忌著你的未婚妻,你今天下午就不會趁機和我有染?”

冷嗤一聲,“穆長堯,我雖然背了黑鍋,被千夫所指,可是,你也沒好到哪里去。你高高興興的娶了我也就罷了,終歸我還能讓我父王給你父親施壓,或者去皇伯父面前求情,將你的世子之位及早定下來。可若是你不能讓我如意,我也可以不要臉,我就把今天下午你作做戲的事情,說的盡人皆知。”

感覺黑暗中,少年的呼吸粗重了,平陽郡主又道,“穆長堯,你的衣袖是濕的,今天下午九公主讓你喝的那杯加了春.藥的茶水,你根本就沒喝。呵,還提什麼未婚妻?嗤,今天不是我,也會是九公主那傻子,你就是想利用我們和你那未婚妻劃清界限的,你以為我真是蠢貨,連你的這點算計都看不出來?”

“你今天下午的一切作為,根本就是故意的。呵,虧我為你背了黑鍋,真正無所不用其極之人,其實應該是你才對!”又道:“還有池玲瓏就在影梅庵那件事,之前也是你透漏給我和九公主知道的吧,你可真是,真是……”

“不止如此,還有你那幼弟死亡那件事,之前我和九公主根本就沒有碰到他,是那個妓子,她是你的人對不對?你就是想借用我和九公主的手,幫你除了你看不順眼的人的,是不是?”

瑤光殿。外邊明月高懸,然而,瑤光殿后邊的偏殿中,卻是漆黑一片。沒有光,也沒有熱,這里就宛若是一片,早就被人遺忘了的空間似的。

九公主被兩個五大三粗的嬤嬤架起胳膊,直接丟到里邊。她沒有傾聽外邊眾人漸漸遠去的聲音,和小丫鬟們竊竊私語的嘲笑。只是宛若失了神一般,捂著被人打的高腫的臉,滿目淚水和仇恨的,死死的盯著門口的方向。她雙眸一眨不眨的躺在冰涼的地板上,因為痛恨,指甲卻扎進了肉里,滲出了血都不知道。她滿目悲痛,因為大哥扇在臉上的巴掌,十哥的嘲笑,母親怨懟不喜的眼神,以及,最好的“閨蜜”的背叛。

九公主閉起了眼,眼淚順著面頰滑到衣襟里,她哽咽著嗓子,發出如野獸一般痛苦嘶吼的聲音。“賤人……”

“你……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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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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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啼笑皆非

安國公府三公子穆長堯,和康郡王府的平陽郡主的“丑聞”,在長樂長公主府花宴的隔天,更加被人傳播的如火如荼。京城中的百姓本就“見多識廣”,然而,在聽聞了這事兒后,也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全都沸騰了。

池玲瓏原本就知道,當這事兒當真傳出去后,影響會很大,轟動反響也都會不小。但是,當第二天被阿壬告知,池府府邸所在的青陽街,已經被各種偷窺的“小人”,團團圍住的時候,池玲瓏也有神的怔愣的,眼珠子都快不能動了。

她現在怎麼就感覺,有點大明星被狗仔隊跟蹤了的錯覺?池玲瓏嘴角忍不住抽搐起來。

而阿壬在見了她這副哭笑不得的模樣后,又給她丟出了一顆炸彈,“據守城門的士兵匯報,今日辰時過半的時候,便有五、六輛京都貴女的車架,往京郊影梅庵駛去了。”

阿壬看她呆傻傻的模樣,又憐憫的看她一眼,面上神色同情,說話的口氣卻非常幸災樂禍“沒錯,她們是組團去影梅庵圍觀你的……”

午時用膳的時候,池玲瓏親自去了秦王爺辦公的清華苑,在院門口站定,讓墨乙去給秦承嗣通報。她做事向來有分寸,雖然知道那男人寵著她,總歸也不願意。貿貿然就闖進這府里最不容人褻瀆的地盤。

不過片刻功夫,秦承嗣竟是已經大步走出了清華苑。看到等在院門口的她時,便又加大了步子。迅速到她跟前,一把握著她微涼的小手。

眉頭倏然皺起來,問跟在她身后,被他嚇的大氣不敢出的六月七月,“手爐呢?”

六月七月對視一眼,吭哧吭哧說不出個所以然。在秦王爺的凝眉動作做出來后,兩人也都惶恐不已的。“噗通”“噗通”兩聲跪倒在地上。什麼理由都不敢找,兩人齊聲驚懼的回道:“奴婢該死。”

通常情況下。這句話出口之后,接下來等著六月和七月的,便是二十杖廷棍,這是池玲瓏經過這麼幾個月的摸索。自己得出來的結論。害怕秦承嗣當真會因為這一件小事兒,就又把她身邊這兩個丫鬟給罰了,池玲瓏也就又忙不迭的山笑兩聲,便拉著秦承嗣往致遠齋走。

一邊走還一邊道:“行了行了,不過一件小事兒,你別計較了。這次是我急著見你,才沒讓她們兩個備手爐,以后會注意的。況且,就這麼一段路。我身上穿的也厚實,凍不著的。”

秦承嗣聽她此言,正往前走的腳步。倏然停止在當場。池玲瓏被他那雙漆黑幽深的眸,子看的渾身不自在,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面頰,問他:“怎麼了?”

“無事。”少年又開始往前走,不過,這次卻是換成他主動牽著她。

池玲瓏走不快。便懊惱的扯秦承嗣的胳膊,“你走慢點。不知道我腿比你短,走不快麼。”

秦承嗣:“……”

倏然一聲悶悶的笑聲響起,池玲瓏一抬頭,便見少年嘴唇輕抿,眸光璀璨閃亮的看著她。

秦承嗣的心情實在是太好了。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秦王爺的心情,從今天早起開始,便樂的幾乎能開花。他慣常喜怒不形于色,面上經常沒有第二個表情。此番笑的眉目都舒張開了,顯而易見,是確實被京城中,現在眾說紛紜的消息,取樂到了。

池玲瓏不滿意的一板小臉,抿緊了唇嗔怒的瞪他一眼。還笑!

少年冷冽鋒利的五官線條,在太陽光的照耀下,完全的柔和下來。他伸出修長勻稱的手指,第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非禮她——輕掐她的臉。這樣幼稚的動作,讓池玲瓏當即忍不住小臉都漲紅了。

而跟在秦承嗣身后的墨丁、墨丙、墨乙三人,則都動作一致的抬頭,佯作著一副看天的模樣。他們眼瞎,剛才什麼都沒有看到。

“別動手動腳的,沒看見這麼多人看著呢?”池玲瓏惱羞成怒,朝秦王爺撒火。一邊也還道:“你老實點,還要趕緊回去用膳呢。都不看看現在什麼時辰了,還不知道回來,你是肚子不餓,還是純心想把你自己的胃折騰壞了?”

兩人絮絮叨叨,不一會兒功夫,便到了致遠齋。墨乙等人在外邊行禮過后,便下去用午膳了,池玲瓏則在六月和七月,把午膳都端上桌后,也揮揮手,讓那兩人都下去。

他們兩人用膳,從來都是她服侍他。別的人,就不需要了。池玲瓏親自拿著秦王爺洗凈的手,用毛巾給他擦干。坐在餐桌前后,就開始給他盛湯。

“以后去清華苑,不用再讓墨乙通報,你直接進去就好。”池玲瓏正小心翼翼的,將盛好的雞湯遞給秦承嗣的時候,便見那少年一邊沉穩的將雞湯接過去,一邊也好似漫不經心的,對她交代了這麼一句話。

這話池玲瓏聽見了,但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到底什麼意思。條件反射就開口問一句,“嗯,你說什麼?”

話落音,混沌的腦袋倏然變得清明,也理解了少年剛才那句話,到底說的是什麼。池玲瓏當即就怔愣住了。

她面上的神情復雜至極,有驚訝,不敢置信,忐忑,歡喜,感動,還有淡淡的不知所措和惶恐……

大魏唯一異姓王秦承嗣的書房。怕是其保密等級,幾乎能和皇帝的御書房有的一拼。

池玲瓏不是不諳世事的傻瓜笨蛋,不是不知道。這個年代的書房,對于所謂走仕途,或是當朝的官員來說,意味著什麼。那意味著他的全部身家性命!在這個時代,可以說,大多數官員的書房,其內機關和暗衛林立。布置的森嚴的,簡直比自己的起居住所更勝一籌。

遠的就不說了。單只是說她那便宜父親——池仲遠的書房所在地青嵐院。那里便可以說成是,整個忠勇侯府布置最森嚴的地方。全天候十二個時辰,都有侍衛在四周布防巡邏不說,隱藏在暗處的暗衛。更是數不勝數。那里布置的宛若一個監牢,別說是蒼蠅了,連只蚊子都飛不進去。

區區一個忠勇侯的書房的布防,還那樣嚴密,連他的兒女都不能踏足一步,更別說手握五十萬軍馬,跺一跺腳,連整個大魏都要抖三抖的秦王書房了。

池玲瓏直勾勾的看著開始喝雞湯的秦承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眼光太“火辣逼人”了。還是那少年自己先不好意思了,竟是連耳根都變的紅彤彤的了。倏然就抑制不住的輕笑了出來,喜氣和快慰之感。像是沖垮了堤壩的江水一般,瞬間便貫通了她的四肢百骸。

心頭暖融融的,池玲瓏也就在那少年,傲嬌又臉紅的怒瞪著她時,往前一傾身子,輕輕在他緊抿的薄唇上烙下一個吻。“好。”

用完膳。池玲瓏親手煮了茶,遞給身邊一直看著他的少年。“喏。上好的君山銀針,試一試?”

秦承嗣接了過去,嗅了嗅茶香味兒,卻是沒有喝。因為剛才那件事兒,他英俊的面孔上的神情,還有些傲嬌的別扭。看她直勾勾的對著他笑,便扭過頭不看她,卻是不好意思的哼哼著道:“你想說什麼?”

池玲瓏確實有話要說。“今天是臘月十五,再有半月時間,便是弘遠二十二年,我覺得這段時間,影梅庵應該不會平靜。”

池玲瓏一提影梅庵,秦承嗣線條優美的下頜,唰一下就緊繃了起來。不是沒想到,他的反彈情緒會這麼大。但是,即便昨天還想著能呆在秦王府,就盡量一直呆在秦王府,能不和他起爭執,就不要讓他不高興。

但是,當池玲瓏再想想阿壬中午時,和她說的那些話,也還是覺得,她現在確實該回影梅庵了。不是擔心那些個“慕名”組團過去影梅庵,觀賞她的世家貴女們,發現她的異常。她只是單純的惶恐,若是平陽郡主將這事兒通報到宮里,太后娘娘當即就要見她,可該如何是好?

雖然她現在嗓子還“啞著”,宮里的大人物們,又都不認識她,五月出差錯的幾率很小。但是,若是有個萬一呢?太后或是皇后,若是直接派人去影梅庵接人,她便沒有了能和五月替換過來的機會,被人發現了,這事情可是死罪。

池玲瓏努力勸服秦承嗣,讓他先且不要說話,聽她把話說完。她將她的憂慮都講了出來,雖然事實本來就是這麼回事兒。但是,秦王爺一張俊臉也幾乎要黑了。

“不會。”他斬釘截鐵的道。

池玲瓏微挑眉,好笑道:“你怎麼知道皇后或太后,不會在年前這段時間召見我?”

“若是她們召見你,我會設計讓她們召見不成的!”秦承嗣你能不要這麼傲嬌,這麼霸氣天成?雖然看起來很威武,但是,怎麼若是仔細審視起來,還是有點逗比的氣息呢。

池玲瓏哭笑不得。

秦承嗣卻又氣惱的直接站起身往外走,“穆長鳶和魏昭陽,我也不會讓她們去影梅庵,你就老老實實在致遠齋呆著吧。”

這算是變相的囚禁麼?池玲瓏當真覺得啼笑皆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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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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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後宮

秦王府中,池玲瓏在擔憂著太后或是皇后,一個心血來潮,便會親自召見她進宮。

她的擔憂不是自己的妄自揣測,而是有根有據的。

畢竟,在她看來,康郡王府中現在已經沒有了正經的女主子,平陽郡主出了這種事情,現在唯二能求助的,也只有宮里的太后和皇后了。

且又因為,她和穆長堯的親事,畢竟牽連過大,事關忠勇侯府、安國公府、康郡王府,甚至是長樂長公主府,這四個府邸的名聲,一個處理不好,可當真是要出大亂子的。

秦王府致遠齋中,此刻池玲瓏被秦承嗣的“宣言”,弄的哭笑不得。

卻說皇宮里的慈寧宮中,當今太后在今日中午,偶然得知了這件事情后,手中的茶盞,也不受控制的,“啪”一聲驚響后,猛的摔碎在地上。

“你說什麼?”

太后滿目不可思議的,問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十五公主。

當今太后乃是長樂長公主和當今弘遠帝的親生母親,出身自京都的百年世家延平侯府。

她一輩子生活順遂,雖然不是先帝的皇后,但是,在入了先帝的后宮后,卻也獨寵了好幾年,這才生下了一兒一女。

后來,更是因為當時皇后的獨子太子暴斃,兒子一步登天,在先皇駕崩以后,隆登大寶,她也順理成章的入住慈寧宮,成了這全天下。最最尊貴的女人。

太后早些年生弘遠帝的時候傷了身子,老了受累,加之人年紀越大。便愈發喜靜。

因而,也只有每月逢五逢十的時候,太后才會讓宮里的妃嬪,過來慈寧宮給她問安。

弘遠帝念及母親,早已到了安享天命的年紀,便也警告后宮,平時里到慈寧宮請安。只許與太后說些逗樂搞笑的趣事兒,卻是不準拿別的無關緊要的事情。惹太后煩心。

后宮里的妃嬪,身世好的誰也越不過四妃和當今皇后,這幾位大咖都老老實實的聽訓,不敢惹太后煩心。其余諸人,更是夾緊了尾巴做人。

每次來慈寧宮,都恨不能在嘴巴上逢一道線,以免一個忍不住,說了不該說的話,惹來殺人之禍。

卻說昨天下午穆長堯和平陽郡主那樁丑聞,雖然在長樂長公主府花宴散席之后,便以光速傳到了皇宮,但是。即便后宮中眾人皆知,連弘遠帝都聞到了風聲,太后這里。還是被隱瞞的滴水不漏。

卻不想,眾人辛辛苦苦隱瞞的事情,今日卻因為十五公主的一句“無心之語”,直接將這事情給掀了出來。

太后娘娘還以為是自己耳朵出問題了,聽差了事情,便又不敢置信的問下邊。惶恐的瑟縮著身子,垂著腦袋跪在地上的十五公主。

直接揮手讓就要過來清掃碎瓷片的宮娥。先去一邊站著,便壓抑著怒氣,說道,“把你剛才說的話,給哀家再仔仔細細說一遍。平陽和長堯那孩子,兩人到底是怎麼了?你給哀家說!”

太后動了怒,闔宮上下所有侍候的宮娥和嬤嬤,包括太后的幾個心腹,也都被嚇得當即“噗通”“噗通”跪地,大氣不敢出一聲。

十五公主顫抖著身子,嗚嗚咽咽說不出話,再被太后拍桌子的聲音,猛的嚇了一跳后,也就膽戰心驚的,將昨日聽到的傳聞,磕磕巴巴的說給太后聽。

太后聽完了后,面上的神色自然難看的不行。

早已經不管事兒的太后,雖然厚待她的娘家延平侯府,但是,她畢竟嫁進了皇家,對于皇家的臉面和體統,自然更是重視萬分。

平陽郡主,說到底也是宗室女。她的父親康郡王,雖然性情暴戾,但是,那也是當今陛下的堂兄弟。

“你,你給我起來,先且站一邊去……”

太后捂著額頭頭疼的說道。

顯而易見,被十五公主說的這個消息,氣的不輕。

心腹嬤嬤看太后額頭上的太陽穴砰砰直跳,也被嚇得一下站起身子,從懷里掏出個玉瓶,取出一粒丸藥,便掰開太后已經繃得死緊的嘴,往太后嘴里塞。

“娘娘,娘娘您張張嘴,把這藥吃下就好了……”

太后娘娘生了當今弘遠帝后,便染上了心疾之癥。平日里倒也還好,只是不能受太大刺激,不然就喘不上氣,會心慌意亂,重則,有可能中風。

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純孝重情的弘遠帝,這才下了封口令,不讓后宮煩擾太后。

十五公主的眼淚“啪啪”的掉不停,在她親祖母的吩咐下來后,也是不敢起身,卻是跪著膝行到一邊去。

太后雖然明知這件事不該遷怒十五,然而,對于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整個后宮還瞞著她,卻是當真不滿了。

緩過勁了以后,就啞著嗓子詢問嬤嬤道:“這事情嵐貴妃是怎麼處理的?”

當今弘遠帝的皇后,因為在生了六皇子,也即是太子后,身子迅速的破敗了。

早些年還能勉強撐著身子,掌管后宮,從四年前開始,皇后卻是連起身都不能了。

因而,現在便是由沒有子嗣拖累的嵐貴妃,代掌著皇后寶璽,處理后宮諸事。

嬤嬤就回道:“這事情具體要怎麼處理,嵐貴妃還沒有拿主意。”

見太后的臉色,因為她這句話變的更沉了。因為親侄女在嵐貴妃里當差的嬤嬤,便不由又急著開口,為嵐貴妃說了一句辯解的話,“娘娘,其實若仔細說道起來,嵐貴妃現在不插手,也是好的。畢竟,……畢竟平陽縣主到現在也沒有進宮,安國公府的夫人。也沒有往宮里遞帖子。”

說到這里,又略有些底氣不足的道:“興許是他們準備……私下里解決呢。”

“私下解決?”太后冷嗤一聲,“好歹是個宗室女。又是正經上了玉蝶,被賜了封號的郡主,就如此這般莫名其妙失了身,皇家的顏面何在?以后這宮里剩余的公主、郡主、縣主們,名聲還要不要了?還要不要下嫁了?”

又重重喘一口氣,吩咐嬤嬤道:“去,你去熙照宮里。把嵐貴妃給哀家喚來。”沒等嬤嬤惶恐應是,就又吩咐道:“再跑一趟康郡王府。把平陽也給哀家叫來。”

“既然這事情是在長樂府里發生的,把長樂也喚來吧,哀家仔細問問她。還有,十五剛才說。這事情還和小九那孩子有關?”

太后面朝十五公主問道,十五公主驚悚的一邊掉淚珠子,一邊也哽咽著答道,“是,是……”

“那便把小九也帶來,還有衛淑妃,都給哀家傳過來。”

心腹嬤嬤快速將這事兒一一交代給小宮女,便又回來侍候太后。

卻又聽保養的宛若四旬左右,穿著很是奢華的太后。竟是又呢喃幾聲,“發生這麼大的事情,還想瞞過哀家。一個兩個的,可真是給哀家爭氣。”

太后又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心腹嬤嬤站在一側聽著,從頭到尾,卻是也沒有聽出來,太后可能會對這件事情。有怎樣的處理。

雖然太后提到平陽郡主的時候,語氣是厭惡居多。但是,她現在總歸是穆長堯的人了。

那小公子雖然聽說是早就定了親,未婚妻還是忠勇侯府的姑娘,可是,說到底,平陽郡主再怎麼上不了臺面,她也是姓魏的,她和這皇家,才是一家人。

太后,她畢竟也是會護短的。

十五公主啜泣的聲音時斷時續,雖然那聲音也不大,但是,此刻聽起來,也是讓人心煩意亂的不得了。

心腹嬤嬤就又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那身形高挑,盤正條順,鵝蛋臉,杏仁眼兒,櫻唇瓊鼻,著一襲淺綠色挑絲雙窠云雁宮裝,即便哭起來,也別有一番,讓人止不住心憐美態的十五公主,心下更是止不住哀嘆。

這也是個傻的。

雖然想看平陽吃癟,被九公主常年欺負心里窩火,想要反擊,可你何苦自己往太后跟前晃?

何必這麼心急,一點成算都沒有的,就把平陽郡主這事兒,捅到了太后這里?

這是何苦呢?

十五公主也是宮里的一個另類。

其實這個另類,單純的說是指的是她,不如說是指的她的母妃,宮里的儀妃娘娘。

眾所周知,大魏弘遠帝的后宮中,有兩個女人神秘的不可思議。

一個自然是現在代替皇后娘娘,主管宮中諸事的嵐貴妃。

嵐貴妃雖然位居四妃之首,然而,卻是沒有娘家的,眾人也都不知道她是什麼出身。

不得不說,早年在嵐貴妃甫一入宮,便被陛下封為貴妃的時候,朝廷內外都因為這件事轟動不已。

忠臣也都上書懇請陛下,不能將這樣一個沒有來歷,身份不明的女人,納進宮中,且封為四妃之首。

在當時,穆賢妃,衛淑妃和華德妃等人都是已經入了宮,且是被封了妃的,可就是在眾人以及他們家族的聯合抵制中,嵐貴妃還是被封了貴妃。

不止如此,就在眾人希望,盛寵的這位嵐貴妃,能和當今皇后掐起來時,卻發現,兩人竟是處的跟好姐妹差不多。

穆賢妃,衛淑妃,華德妃,以及當今皇后,這四個后宮里位份最高的妃嬪,都有子嗣傍身,可是,嵐貴妃這麼多年盛寵下來,也沒有為弘遠帝生下一兒半女。

沒娘家,沒靠山,沒子女,可偏偏嵐貴妃在這個吃人的皇宮里,就是比包括皇后在內的所有女人,都要活的自在瀟灑。

嵐貴妃是個奇葩,另一個奇葩,便要數得上是儀妃娘娘了。

儀妃位居正二品妃位,是和當今太后娘娘的娘家侄女——端妃娘娘一樣的品級。

可奇就奇在,這位儀妃娘娘,比嵐貴妃還要不走尋常路。

儀妃娘娘也不知道是弘遠帝從那里找來的女人,雖然來歷也不明,這個女人卻是為陛下生育了一兒一女的。

兒子,便是早夭的九皇子;至于女兒,便是當今的十五公主。

儀妃娘娘得不得寵,這是朝廷內外所有人,這麼多年來,都想要搞清楚的事情。

因為,儀妃娘娘進宮將近二十年,從未走出過她的宮殿——清儀宮大門一步!!

即便是逢年過節,需要向皇后和太后請安,或是后妃們都需出席的,三十晚上的家宴,哪怕是宮里最小的庶九品答應,都能出席,她也是出不了宮門一步的。

儀妃娘娘,那是一個被弘遠帝完全囚禁起來的妃子!

迄今為止,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她究竟長什麼模樣。

而也沒有人知道,她到底是犯了什麼罪,才讓陛下對她又愛又恨。

恨的不讓她見天日,不給她一點自由!

卻又愛她到,不管每月有多忙碌,都會去清儀宮歇息一晚;會讓她生下九皇子,也會把她所出的十五公主,送到太后身邊,讓太后親自教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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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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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 宮心計

太后身邊的嬤嬤,吩咐了小宮女出去喚人后,不過片刻功夫,便見衛淑妃,率先到了太后的慈寧宮。

衛淑妃所居住的瑤光殿,本就距離太后的慈寧宮距離不遠,因而,她是第一個到場的,倒也不是那麼讓人難以理解。可是,讓太后覺得不喜的,卻是衛淑妃竟是自己一個人來的。

至于她點名要見的小九,卻是沒有露面。

衛淑妃看見太后明顯對她不喜的,連唇角都緊緊的抿了起來,雖然心里惶惶不安,有些心驚膽戰,到底還是努力強做出微笑的模樣,恭敬柔順的給太后行禮。

“臣妾見過母……”后。

太后最是喜歡性情柔順,言行舉止溫良恭謹的女子,為了討太后歡心,后宮的女人,不管平日里是什麼做派,到了太后面前,卻都像是沒有脾氣、最最柔順端方不過的面人兒一樣,絕對不會有人敢在太后面前掐尖要強。

行禮的話還沒有說完,斂衽的動作也才剛做出了一半,誰知,衛淑妃竟是被太后毫不留情的打斷了。

“小九呢?”太后微蹙著眉頭,絲毫不給面子的,直接開口便問衛淑妃道。

衛淑妃臉上柔順謙卑的笑意,在太后的話落音后,倏然抑制不住的僵硬在臉上。

然而,即便此刻一顆心跳的快的,幾乎要從嗓子眼兒里蹦出來,心中不安的預感也越來越強烈。衛淑妃到底還是又努力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笑的大方得體的答道:“小九染了風寒,從昨日晚間便開始用藥。臣妾唯恐小九過了病氣給您。就沒讓她過來。”

看太后的臉色完全沉了下來,衛淑妃就又拘謹且心慌意亂的,一邊將手中的帕子捏緊了,一邊也又道:“若是母后,實在想小九,臣妾就讓她明日里風寒好些了,再來給您老問安。”

太后不看笑的一臉僵硬尷尬的衛淑妃。卻是又嘲諷似地冷嗤一聲,道:“先去一邊坐著吧。”

“是。是……”衛淑妃惶恐應道。

正準備按照太后的吩咐,去一側落座,冷不防看到十五公主,竟是渾身戰栗的跪倒在地上。衛淑妃從瑤光殿過來的時候。就知道是昨天發生在長樂長公主府上的事情暴漏了。

再讓丫鬟,送太后派遣過去的宮娥的時候,給那宮娥塞了一只上好的金鑲珠翠挑簪,也從她嘴里問出來事情的經過。因而,衛淑妃自然也是知道,今日是十五公主陪著太后娘娘嘮嗑的時候,一不小心說漏了嘴,這才給她們惹來了禍事。

當此刻,雖然恨不能上前給十五公主兩個耳光。到底還是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一側,卻是不敢落坐。

太后用眼角的余光,斜睨到衛淑妃提心吊膽的模樣。看見她姿態優美端莊而恭順的站在一側,又抿了抿嘴唇,到底沒有多說什麼。

不過一會兒功夫,嵐貴妃也在太后喝完了一盞茶后,快速的進來了。外邊的太監還在拉著長音通報,嵐貴妃卻已經邁著輕盈的步子。走進了慈寧宮。

嵐貴妃的年紀,也已經到了三旬以上。然而,興許是宮里的女人更會保養一些,而嵐貴妃又是這其中翹楚的緣故,別看她現在也是三十好幾的女人了,身上那股子柔媚的風韻,當真誘人的,即便是身為女子,又自負容色傾城,素來和嵐貴妃不對付,且心高氣傲的衛淑妃見了,也控制不住,艱難的咽口口水。

衛淑妃透過大開的宮門,不由自主的向外看去,卻見一眾宮娥和太監的簇擁下,嵐貴妃走在眾人之前。她今日穿了一身八成新的,紫華蹙金廣綾鳳越牡丹羅袍,走路的風姿,好像和這世間所有人比起來,都格外不同。

說嫵媚,比青樓女子不知道要高貴端莊多少倍;說雅致規矩,比之被一板一眼教養出來的世家貴女們,又多添了幾分嫵媚的妖嬈。她從遠處走來,步伐悠閑愜意,好似在賞花扶柳,又仿佛邁步在云端,有種恣意的風流。

衛淑妃看看漸漸走近的嵐貴妃,雖然極力忍耐,眼眶也幾乎要恨紅了。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即便身為堂堂衛國公府的嫡女,又為聖上生育了三個兒女,並不比她差了什麼,甚至在很多方面,都遠勝與她。

可是,進宮二十余年,她還是忍不住去嫉妒她,甚至,幾次三番都想要……殺了她!然而,即便她恨不能嵐貴妃去死,每當這個女人出現,視線也還是會控制不住的圍著她轉。

她周身的氣質,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好,她就那樣遠遠的掃視過她們,那樣的眉,那樣的眼,那樣的風華,站在那里,不關乎好相貌,而是這個人,洗凈鉛華,落入凡塵,也抹不去那周身的風骨。

與她相比,就連女人,就連她的敵人,就連是她,被她看上一眼,都能那樣心甘情願的,無怨無悔的,低到塵埃里。她抿唇輕笑,面上的神情,淡然的甚至有些凜然,讓衛淑妃又是惶恐又是羞愧的,竟然抑制不住的,接連后退兩步。

“臣妾見過太后。”一室靜寂中,嵐貴妃恭敬的斂衽行禮。

呆愣而又愕然的太后,也過了好大一會兒功夫,才回過神來,輕輕的回了一句,“免了”。隨后,又加上一句,“坐吧。”

嵐貴妃不多言,卻是恭敬的又應了是,便在距離太后最近的一張玫瑰椅上,落了坐。

太后看著坐在她坐下手位置,長得好,話不多。性情溫順的嵐貴妃,面色淡然的無欲無求,做事做人。好似都問心無愧的嵐貴妃,心中也是復雜的。

嵐貴妃不是世家女,這她是知道的,可是,若是讓她說句實話,她卻也覺得,嵐貴妃的出身肯定不凡。雖然她也不知道。她兒子的這位貴妃,究竟是什麼來歷。

但是。單看這一身不染塵埃的風華,這傲骨錚錚的風骨,那優雅到極致的,幾乎每次讓她見了。都忍不住驚嘆的言行舉止,太后心里也是止不住嘆服。

世家里的姑娘們,打從三、五歲懂事開始,便要開始學規矩。規矩學的好不好,沒有什麼具體的測量評判方法,但是,卻也會讓人一眼都看出來。

嵐貴妃的規矩學的好不好?不好麼?錯了!是太好了!別的就不說了,就單拿她剛才行走的姿勢來說,雖然步子邁的很快。但是,她走起來就是好看的,讓人不忍心眨一下眼。

不見她的裙擺如何起伏搖擺。也不見她身上的琉璃環佩首飾,相互撞擊發出叮當聲響,嵐貴妃整個人,卻就在這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慈寧宮中。

這樣的舉止規矩,漫說是宮里的教養嬤嬤們。需要花十幾年的功夫去試練,才可能養成;世家里的貴女們。整日里嚷著學規矩,怕是學上一輩子,還比不上嵐貴妃的兩分。

不是她心存偏見,對京都各大世家不喜,而是,事實就是如此。而也不是她老婆子眼花了,看不透事實真相,怕就是這宮里,任何一個宮娥和小太監看見了,也都會說一句:嵐貴妃的規矩,標準又雅致的,簡直可以被世人拿來當成模板學習了。

宮里的其余三妃——穆賢妃,衛淑妃,華德妃,甚至包括當今皇后在內,讓太后娘娘說實話,興許她也是會說,比不起就是比不起,嵐貴妃的驕傲,在骨子里;她比皇后,比其余三妃,還要高貴的渾然天成,規矩也都學到了精髓里。

“母后今日身子可還好?”嵐貴妃說話向來都是不快不慢的,進宮這麼多年,哪怕是被后妃們陷害,幾次三番險些翻不了身,她雖然也哭過,卻是一次也沒有和人紅過臉。

嵐貴妃面上常年帶笑,然而,這笑容卻是清淡又略有些冷漠的,虛幻的宛若一場霧里看花,飄渺的好似在夢中,朦朧的讓人看不清楚。

“好,好……”太后笑吟吟的,一邊將手中的茶盞放在身側小幾上,一邊也回嵐貴妃道。

不知道為什麼,盡管現在成了全天下最最尊貴的女人,可以隨意的拿捏皇后兒媳,不樂意的時候,給皇帝兒子甩臉子。但是,太后好似無論如何,都在嵐貴妃面前挺不起腰板。

就好像是盜版的閨秀,遇上真正的金枝玉葉一般,那種天差地別的惶恐和窘迫感,總是莫名其妙的讓人難為情,讓人忍不住去伏低做小,連說話的口吻都有些別扭。

說到底,太后心里總感覺自己好似有點怯嵐貴妃?!原因無從追究,然而,在與嵐貴妃說話時,無論是臉色還是語氣,太后總是不由自主的放輕柔幾分,連臉上的笑容,也比與旁人說話時濃郁的多。

“如此就好。”嵐貴妃點頭。

微頓一頓又道:“臣妾方才去看了皇后娘娘,娘娘的身子,這幾天倒是好了不少。臣妾過去的時候,宮娥們正攙扶著皇后娘娘,在坤寧宮中行走。”

話到這里,語氣中染上幾分淡然的喜氣,“若是按照這個情況繼續恢復下去,太醫說,興許今年除夕宮宴上,皇后娘娘也可以出席呢。”

“她能出席自然再好不過。”太后語氣不冷不熱的,說起她嫡親的兒媳皇后娘娘,口吻倒是還沒有和嵐貴妃說話時親切和善。

“總歸皇后臥床也有四年時間了,想要康復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能參加除夕的宮宴,哀家求之不得。總歸,她是皇后,她身體康復了,也是我大魏之福。”

又好似擔憂嵐貴妃擔心被“奪權”,心里會多想、不安一樣。太后又道:“皇后的身子即便現在好了。也要好生調養上一段時間,才好繼續處理宮務。她不在,現在宮里的事情。還是要你一手操持。你是個好的,行事也穩當,做事兒哀家放心。你且用心著辦,回頭哀家親自去皇兒那里,給你討賞……”

“婆媳”兩人說的起興,從太后身體說到皇后,又從皇后說到除夕晚上的宮宴。最后,說著說著。竟是又說到,南詔國使節怕是要等到年后,才能迎娶大魏公主回南詔,宮宴也讓他們湊個熱鬧。順便,也好讓南詔的二皇子,在宮宴上見一見諸位公主,讓他挑一個合心意的娶回家……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興興頭頭,跪在地上的十五公主,雖然沒有抬頭,一雙小手卻是把今天新換上的宮裝裙擺,給蹂躪的幾乎不成樣子。

宮宴宮宴,她的母妃。自進宮以后,從沒有參加過一次宮宴!十五公主怨懟的,恨不能將后槽牙都咬碎了。

然而。此刻衛淑妃明顯比她更惶恐不安,更痛恨怨懟眼前這對“婆媳”。痛恨是一方面,衛淑妃此刻心中更不安。因為,嵐貴妃現在正在和太后興致勃勃的,商量和親公主的人選……

她們目中無人的,完全當看不見她。

就在衛淑妃的如坐針氈。鬢角鴉青色的頭發,都被冷汗印濕了后。隨著宮外小太監的兩聲吆喝,長樂長公主竟然和平陽郡主,一同到了慈寧宮門口。

太后一聽唯一的獨女過來了,自然歡喜的忙不迭的吩咐,“快,快,讓她們趕緊進來。”

長樂長公主和平陽郡主進了慈寧宮,和嵐貴妃、衛淑妃互相見了禮。

等到在嵐貴妃對面的座椅上落了座后,長樂長公主才又慵懶的斜靠在椅子上,問太后道:“母后,你今天喚孩兒來,所為何事?”

太后不高興的、嗔怒的瞪了長樂長公主一眼,沒好氣道:“你消息向來靈通,又是個心思巧的,還能不知道母后今日喚你來,所謂何事?”

用指頭往長樂長公主處點一點,笑著怒罵道:“休得沒個正經。”

長樂長公主漫不經心的輕笑兩聲,看了看事不關己,淡然的喝著茶的嵐貴妃,又看了看糾結無措,擰著帕子對她訕笑的衛淑妃,最后看了看,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的十五公主和平陽郡主,長樂長公主就也冷嗤一聲道:“母后可是想知道,昨日在兒臣府里發生的那樁丑聞?”

“丑聞”二字一出,衛淑妃臉上訕笑的神情,完全崩潰到扭曲;平陽郡主也猛地抬起頭,眼神驚懼痛苦,好似受了偌大的侮辱一般,說話不及,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柱子一樣,唰一下流了出來。

長樂長公主是個隨性的,又素來只有人敬她的份兒,眼下,九公主和平陽郡主竟然在她府里搗亂,還毀了她長公主府的名聲,長樂長公主能善了,才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的了呢。

她就又道:“母后若是想知道詳細經過,不妨問問平陽這丫頭。哦,九丫頭也知道,母后何不把那丫頭也喚來,當著我們這幾位長輩的面,問個清楚明白?也好讓我這當姑母的,好生聽一聽,到底是那里做的不好,得罪我這兩個侄女了,才讓她們合起火來,坑害女兒?”

在平陽郡主驚懼的牙齒都開始打顫,衛淑妃都手足無措的,考慮著要不要跪下來先請個罪的時候,長樂長公主又道:“耍小聰明都耍到我長樂的府上了,還真是,呵,當你們姑母我是面捏的人兒,當真沒有脾氣,只能任由你們作踐?”

在這些宅斗和宮斗的精英們眼里,昨天九公主和平陽郡主先后演出的那一場鬧劇,當真不夠看。只需要一眼,她們便能將那件事中的貓膩,猜個八八九九。

想要瞞天過海,將大家都蒙在鼓里,別說是九公主了,就是后來當了黃雀、自詡為無論心悸還是成算,都遠在九公主之上的平陽郡主,和眼前這幾位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比起來,那也都弱智的,簡直不夠她們浪費時間瞧上一眼的。

長樂長公主這話說的不陰不陽,語氣卻刺得人骨頭生疼。然而,即便她態度再囂張。再多不把康郡王府和衛淑妃放在眼里,長樂長公主她也有那麼資本。

誰讓她是當今太后的親女,又是弘遠帝最敬重的長姐?

她的身份本就壓了她們一頭。且在這件事情上,長樂長公主又確實吃了大虧,損了長樂宮府的名譽和威嚴。長樂長公主此番咄咄逼人的要個說法,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她這態度,委實讓人恨得眼紅啊!這是一丁點打馬虎眼的機會,都不給她們了啊!

衛淑妃痛恨又無助的。當即便喚了一聲“長公主”,隨后便“噗通”一聲。在太后的面前跪下了。衛淑妃不知該如何消了長樂長公主的怒氣,跪在地上的平陽郡主,此刻卻當真哭的泣不成聲了。

也不管什麼體面什麼形象了,平陽郡主一把將蒙在臉上的白紗使勁兒“唰”一下拉下來。

平陽郡主被毀了容的事實。現在怕是早就傳遍了整個大魏。

然而,聽說是一回事兒,當真看見了,包括嵐貴妃,長樂長公主,太后娘娘在內的所有人,也都被驚嚇的手中的茶盞,接連“啪”“啪”幾聲,全都摔碎到地上。

平陽郡主雖說原本長相也只是清秀。然而,因為她是宗室女,且是上了玉蝶。被賜了封號的郡主。從小嬌生慣養的長大,時常出入宮廷,身上自然養成了一股高高在上的氣勢。

氣質好,又會打扮,衣著首飾又奢侈華貴,即便她長相不出眾。好好收拾一番,也是個讓人眼前一亮的大美人兒。

可是。自從在康郡王府老太妃薨逝的當天晚上,被人在臉上打了兩個大大的“叉”后,平陽郡主的面孔,就連清秀也說不上了,有的只是猙獰的恐怖。

之后,又不知是之前那個和她不對付的宿敵,在她祛疤的珍珠玉肌膏中下了藥,以至于,到了后來,她面上的疤痕別說消下去了,那疤痕卻是控制不住的,在大冬天大范圍開始潰爛。

爛了有疤痕的地方,其余地方,好似也被傳染了。

那種好似瘟疫蔓延一樣,可怖的傳染速度和傷害力,盡管平陽郡主請盡了太醫院的太醫,到最后也只是讓那蔓延的趨勢停了下來,至于祛疤,這可能是一輩子都不可能的事情了。

因而,現在平陽郡主的一張臉,當真恐怖又惡心的,嚇得毫無心理準備的當今太后和長樂公主等人,一陣陣作嘔,眼前更是一陣陣發黑。

“你,你……”長樂公主一手拄在小幾上,雙手顫抖的捂著眼。

她是想讓平陽郡主將面紗帶回去的,然而,想到她那張好似布滿了蜈蚣一樣的臉,黑的泛黃的皮膚,以及那已經微微有些扭曲的五官,長樂長公主接下來的話,也卡在嗓子眼里再也說不出來了。

她“你,你”個不停,平陽郡主此刻卻已經尖利的哭出了聲音。

她一邊哭,還一邊涕泗橫流的凄慘哀嚎道,“太后娘娘,昨日的事情是平陽的錯,平陽認罪,可是平陽已經走投無路了啊。太后娘娘您大慈大悲,您給孫女指一條生路吧。”

將胳膊上的衣袖高高拉起,露出她消瘦的好似火柴棍一樣的手臂。

又將那雪白的肌膚上的青紫淤腫,還腐爛著的,剛被烙焦的皮肉,以及全都翻卷起來,幾乎露出了森森白骨的肩胛,展現在被生生嚇得倒抽一口氣的太后和長公主眼前。

“太后娘娘,祖母去了,父王,父王……太后娘娘,那是平陽的父王啊!平陽是她的骨肉,即便被生父活活虐死,平陽也斷不敢說父親一個不是的字兒。可是,這樣的日子平陽實在是過不下去了啊!平陽雖然想一死了斷,可是平陽不甘心,不甘心啊……”

額頭都磕青了,還不住的道:“平陽是被豬油蒙了心了,才在昨日看到小九,給穆長堯下了藥后,想到……想到要取而代之!”

“你!……”衛淑妃聽到平陽郡主說出這種無賴的話,當真要被氣暈了。

可任憑她再氣再恨,她還能說什麼不成?小九給穆長堯下藥?這確實就是事實啊!

“平陽自小愛慕穆長堯,雖明知他有未婚妻,卻還是對他一見鐘情;平陽不想癡情錯付,即便明知今生與他無緣,也深知他和未婚妻情誼甚篤,不想插足他們之間,做了壞女人,損了我皇家兒女的顏面。可是,平陽本就沒想多活,平陽是……想要自我了結的。”

“可就只有穆長堯,只有穆長堯平陽放不下,為了他,孫女這次卻是是豁出去了。然而,孫女到底沒有壞心啊!太后娘娘,平陽自知自作孽、不可活。平陽不想要沒臉面的活下去,總歸,現在平陽最后一樁心事也了了,平陽這就下去陪母妃和祖母。平陽對不起姑母,對不起太后娘娘從小的教育之恩,平陽有罪,平陽不想茍且偷生,這就去死,太后娘娘您保重啊……”

話音才剛落,就在眾人的心有余悸中,猛的站起身,朝大殿中的柱子上碰去。

“郡主,不可……”

“郡主……”伴隨著眾人惶恐的尖叫,反應過來的宮娥和嬤嬤們,竄身過去就想要去拉平陽郡主,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只聽“砰”一聲鈍鈍的悶響,平陽郡主額頭上的鮮血,竟像是爆炸了的煙火一樣,倏地噴濺了她滿頭滿臉。整個大殿此刻靜寂的,好似掉根針都能聽見。

別說是太后和衛淑妃,驚懼的眼珠子都快要脫眶而出了,便是一直事不關己,淡定的喝著茶的嵐貴妃,此刻也都倏地一下,蹭翻了身下的座椅,猛的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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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15:45:51 |只看該作者
204 翻了天

從未平靜過的大魏京都,這幾天熱鬧的簡直要翻了天啊。繼安國公府三公子穆長堯和平陽郡主“茍合”之后,這幾天竟是又接連爆出,幾個足夠讓眾人雞血沸騰的消息。

第一個自然便是,平陽郡主到目前為止,已經昏迷三天了。平陽郡主在眾人心目中的印象,一直以來都是乖張跋扈、桀驁不馴的問題少女;這是這十幾年來,飽受她摧殘的京城勞苦大眾,給她做的人格定位。

平陽郡主心思狠辣,手段陰毒,這事情在京城傳了不是一天兩天,而是十多年了。可奇就奇在,就在平陽郡主的人品下限,一再被突破的當即,平陽郡主在民間眾人中的印象,竟是說話不及就轉了型了?!

這話仔細說起來,還要從三天前說起。

三天前,也便是長樂長公主府,花宴舉辦后的第一天,也即是太后娘娘召了平陽郡主,進宮的那一天。平陽郡主進宮這件事情,知道的人雖然不多,但是,也不算少。

在京都生活的百姓,即便腦殘,也識的這京中各家府上的徽牌,對于宮里車架上的記號,更是記得清楚。平陽郡主進宮,眾人在知道,引路的乃是太后娘娘身邊的宮嬤的時候,也都了解,這是太后要召見平陽郡主。

原本準備看好戲,甚至已經開了盤。準備賭太后娘娘,會不會懲罰平陽郡主的諸人,到了晚上。竟然聽到了一個讓他們吃驚的,幾乎一個不小心,差點就將自己的舌頭咬下來的消息。

——平陽郡主為愛癡狂,不忍安國公府三公子難做人,又顧念皇家顏面因她而損,凄苦無助之下,竟然在太后面前自盡?!唯願太后看在她已死的份上。能原諒無辜的穆三公子!!

嘖嘖,原來穆三公子和平陽郡主的那場魚水之歡。是因為穆三公子被賊人陷害。平陽郡主舍身救人,才有了那天的事情。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平陽郡主此舉此為是沒有錯,然而。畢竟清譽有損,即便不死也要送家廟。

可平陽郡主當真乃是千古一見的癡情女子,為防穆三公子因她之過受罪,又心憂自己的德行,壞了祖宗顏面,不好茍活于世,竟然敢以死謝罪天下?!

這當真是,當真是……好烈性的一個女子啊!幾乎是一夕之間,京城中有關平陽郡主的謠言。便完全翻了過來。

以前說平陽郡主囂張跋扈,心狠手辣的,現在都轉而說她性情真烈。敢作敢為;以往說她不要臉,整天纏著有未婚妻的穆三公子的,現在也都說平陽郡主實乃性情中人,敢愛敢恨;以往說她粗疏不堪、言行鄙陋的,現在也都說她是心胸大氣,不拘小節……

這樣翻天的變化。這樣明顯是有人故意為之,要洗清平陽郡主身上的污點。為平陽郡主善后的作為,這黑白顛倒的本事,當真是……要閃瞎京城百姓的鈦合金狗眼了!

若不是平陽郡主現今還在昏迷著,怕不僅是京城民眾,就連眾多皇子皇女,都恨不能親自跑到太后慈寧宮,去采訪一下“烈性女子平陽郡主”,問她一句,——你還能更無恥點不?

可惜,因為平陽郡主至今昏迷不醒,這事情只能先放一放。雖然事不關己,但是,京都百姓們,此刻也又無聊的開了一個新的賭局——就賭平陽郡主這件事兒,最后會怎樣解決。

可供選擇的選項有四。一則,平陽郡主堅持己見,遁入空門或是去家廟靜修,后半生常伴青燈古佛。二則,穆三公子被平陽郡主真情所感,加之已壞了女子清譽,勇敢要求負責,娶平陽郡主過門;讓她與自小訂婚的忠勇侯之女,同為平妻。三則,平陽郡主為正妻,忠勇侯女降為貴妾。四則,穆三公子無顏面見忠勇侯,負荊請罪,主動要求退親,此后男娶女嫁各不相干。

下注賭這四條中任何一條的人都不少。然而,眾多的凡夫俗子們,卻還是大都將寶壓在了第二和第三條上。壓第一條的,據有關人員總結宣傳,全是各府里的小丫鬟代替其姑娘,下的注。

所以,由此可見,平陽郡主平時得罪的敵人實在太多了,姑娘們都恨不能她去死。

相比起賭前三條的人,賭第四條的人,倒是最少的。這又是因為,若是心思和第四條達成共鳴,那麼男子必定是忠厚或是清高的讀書人。

而若是忠厚之人,肯定是不會玩賭博的;若是清高之人,也根本不會湊這種會降低他們人品和檔次格調的事情。所以,總結來說,第四條現在是最不為京城民眾看好的。

池玲瓏這兩天很老實,因為提議去影梅庵的事情,被秦承嗣回絕了,且那小氣的男人,又開始和她鬧別扭,所以,池玲瓏這兩天一直都沒有出致遠齋的大門。

沒有出門,對外界的信息,便知道的不是那麼清楚。池玲瓏無聊,在今日上午的時候,便將阿壬找來,陪她嘮嗑。

阿壬自來能說會道,又是碰上一個好聽眾,興趣更濃。因而,不需池玲瓏多討好他什麼,便吧嗒吧嗒,將知道的事情全說了。

池玲瓏開始聽時還不以為意,當她聽到,阿壬將自己手里攢起來的,總共兩千兩銀子,也都拿出去下注了,卻是忍不住嘴角開始抽搐起來。

“你買的第幾條?”池玲瓏笑著好奇的問。

“這還用說?”阿壬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斜睨了她一眼。用一種和“你這種低等生物交談,簡直就太拉低我的智商”的語氣,又得瑟的說道:“肯定是第四個啊!”

在池玲瓏的忍笑中。又傲嬌的嗤她一眼,“你那是什麼表情?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難看死了。”

啰嗦完這兩句,又道:“那怪主子這兩天都不回致遠齋,怕是被你這丑相嚇到了,都不願意見你了。”

池玲瓏不想和逗比一般見識。然而,聽了阿壬這話。也當真哭笑不得。

她無奈的道:“那你去和你主子說,讓他繼續嫌棄我吧,以后也不用回來致遠齋了。以前你們主子忙的時候,不是都住在清華苑麼?現在可好。我一會兒再把你們主子的日常用品,全都給他收拾起來,你親自給他送去,順便把我剛才那句話也捎帶過去,給你主子重復一遍。”

阿壬:“……”他又不是活膩了!

傻眼的阿壬,看著池玲瓏果然招手,就要吩咐六月和七月干活,一下子急了。祖宗唉,若是他真按池玲瓏這吩咐辦事兒了。今天不被主子揍的脫了形,才是奇了怪了。

阿壬被池玲瓏這舉動嚇怕了,當即也不敢再出麼蛾子了。哪里還敢用鼻孔看人啊。卻是恨不能把池玲瓏當姑奶奶供起來了。

一會兒要過來捏肩揉背,一會兒要給她端茶遞水,那態度哦,殷勤狗腿的看的六月七月直發笑。早知道就會是這麼個結局,偏阿壬屢次在姑娘手里吃了虧,到最后也不長見識。以至于。弄的每次都要被姑娘好生收拾一番。

一番敲打下來,阿壬老實了。池玲瓏舒心了。

看池玲瓏現在臉上的神色好看了,阿壬就又興高采烈的和她說道,“你不知道吧,不止是我把私房錢拿出來下注了,連二哥,三哥,四哥,小五哥,也都下注了!”

那眼睛亮的,簡直跟財迷看見了從天而降的一箱金元寶一樣。阿壬繼續絮絮叨叨,池玲瓏卻當真被他這話雷的不輕。

墨乙、墨丙、墨丁、墨戊也下注了?唔,池玲瓏覺得這個世界簡直太瘋狂了。

這一天三變的,弄得她都快跟不上流行潮流了。墨戊會湊熱鬧下注,她勉強能接受,因為墨戊那人渾身銅臭味兒。

池玲瓏記得之前阿壬好似跟她說過,秦王府的錢財大多是墨戊在暗地里運作,也算是可以理解墨戊的作為。但是,連翩翩如玉君子的墨乙,妖孽的恨不能嘴里叼一朵黑牡丹花的墨丙,以及常年面癱臉的墨丁也都會下注?

池玲瓏當真覺得,怎麼她就短短三天沒聽八卦,腦子就這麼不夠用了。還沒等池玲瓏苦笑完畢,便見阿壬又鬼鬼祟祟的湊到她跟前,笑的見牙不見眼的和她說秘密。

“不僅他們幾個人都下注了,主子也摻和了!”

池玲瓏:“……”

“主子不僅摻和了,你知道主子下注下了多少銀錢?”

池玲瓏顫顫巍巍問,“多少?”

阿壬:“五十萬兩……黃金!”

五十萬兩……黃金?黃金和白銀的兌換比率,現在市價大概穩定在一兩黃金,可兌換五兩白銀。

那五十萬兩黃金,豈不是就二百五十萬兩白銀?二百五?果真夠二百五的!

池玲瓏險些被秦承嗣這幼稚的不得了的作為,給氣笑了。然而,在想到秦王府這幾個款爺,都下注第四條后,池玲瓏后知后覺的又想到一個問題。

“你們都買了第四條,你們主子還這麼大手筆,那現在看起來,即便你們贏了,賠率也很小啊?”又好整以暇的道:“依我看,也就能掙個喝茶看戲的銀錢,你說你們這是不是閑著了?”

阿壬又忍不住鄙視的看她一眼。隨后才又憐憫而鄙夷的對她道:“你以為堂堂大魏京都,像你們翼州那不毛之地一樣窮?”

不毛之地?翼州!池玲瓏眼皮子跳的快的簡直要抽筋了。

阿壬卻又志得意滿的道:“京城多得是有錢人。這次下注的人又多,買另外三條的,可比我們的人多多了。人家的手筆也不小啊。”

舉例說明,“你知道十皇子下注多少銀錢?”

池玲瓏搖搖頭。

“那傻子,……”阿壬呵呵冷笑,“他買了第三條,下注二十萬兩銀子。嘖嘖,現在肯定變成窮光蛋了。”

又道:“周丞相家的四公子周世錦聽說過吧?那小子窮,只買了五萬兩。也是第三條。還有顯國公府的世子爺陳顯,那是個大款。拿了十五萬兩銀子出來。這才就他們三個,嘖,京城里和他們出身相當的紈绔可多了去了,誰不能從自家爹娘手里磨出來幾萬兩銀子?嘁。這次肯定會賺翻的。”

賺翻不賺翻池玲瓏不知道,但是,池玲瓏現在也當真想對阿壬“呵呵”兩下。

說人家周世錦窮,手里只有五萬兩銀子,可你難道就富麼?全部身家總過才兩千兩銀子,還一下仍坑里了。

現在自己荷包比臉蛋都干凈,外加還欠著她一千兩銀子外債。你富啊?

阿壬絮絮叨叨好一會兒,又將這京城中,那個那個紈绔出手多少銀錢。興奮的雙眼閃光的給池玲瓏一一道來。

說完了這件事情后,便又開始說京都另一件振奮人心的大事。

“延平侯府的世子蕭胤手里,有一副蕭十洲先生的《秋游圖》。這你知道吧?”

“《秋游圖》?”池玲瓏條件反射反問道。話出口才反應過來,《秋游圖》是什麼東西。

這可不就是,前幾天在長樂長公主府參加花宴的時候,惠郡王府的乾世子設計蕭胤,說要抽一個時日,讓一眾公子哥們。一同鑒定的畫?

因為那畫,據說是。五百年前便已經作古了的,大名鼎鼎蕭十洲先生的真跡。而包括乾世子在內的眾多公子又都不相信,所以,那一天他們好像還約定,讓蕭胤把畫帶出來,大家一起看看真假。

莫不是……現在判斷出來真偽了?池玲瓏來了興趣,便又一邊態度很好的,將放在自己面前的果盤,往阿壬那里推了推,一邊也問道:“到底是真是假?”

阿壬哼哼唧唧的拿出一個蘋果“哢嚓”啃一口,隨后卻是再池玲瓏的緊張以待中,吊她胃口似地,慢悠悠的說了幾個字,“當然是……假的了!”

“假的?”池玲瓏不覺提高聲音。

阿壬點頭如搗蒜,現在也顧不上讓池玲瓏心癢癢了,卻是把前天他親眼目睹的那場面,興致高漲的給池玲瓏說了一遍。

“所以按你的說法,那副畫不僅是假的,而且還是個女子作假的?”池玲瓏聽了阿壬的一番敘述,只覺的一顆心好似在坐過山車一般,起起伏伏,當真讓她不得片刻安靜。

蕭十洲先生的畫作啊,史書記載,此人乃是大才。一手畫工,一手雕工,幾乎冠絕天下。他性情大氣疏朗,畫作也非常符合他個人的性情。

若是男子模仿的,池玲瓏可能雖然會驚訝,繼而哀嘆一下那《秋游圖》果真不是真的,也就如此而已。

可是,延平侯府的世子蕭胤,畫了五萬兩銀子買到的畫,竟然是個女子造假的?!女子啊!

阿壬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似地,“不僅是女子作假的,而且最后那畫,還被惠郡王府的乾世子,多畫了兩萬兩銀子,從蕭胤手里買走了。”

又興奮的面冒紅光的道:“若不是這一轉手,就能賺兩萬兩銀子,蕭胤那兔崽子也肯定不會舍得放手。”

又亢奮的從椅子上下來,一腳踩在椅子上,一邊又對池玲瓏和六月七月說道:“我跟你們說,你們還別不相信,當時在場十五、六個公子哥,差點就被糊弄過去了。”

“這其中啊,有當今江閣老的長孫,太子太傅邱大人的嫡次孫,當今吏部侍郎的長子,穆長風,穆長緒,乾世子,工部侍郎家的長子駱文淵……一個個的,你別看現在年紀都不大,但都是自幼飽讀詩書,被家里邊的老狐貍親手調教出來的。別說詩畫風流。文章錦繡,足以登科了,這些人在古董和字畫的鑒賞上。更是有一手。”

又吧嗒吧嗒的對池玲瓏道:“當時江閣老的孫子,吏部侍郎的長子,穆長風,駱文淵他們幾個,都自己查看過一番,甚至把自家平常驗看字畫真偽的‘儀器’都帶來了,結果。還都說那畫是真跡。”

“你不知道,當時蕭胤那小子。興奮的恨不能尾巴都翹天上了,最后,還是惠郡王府的乾世子,覺出那畫有點不對勁兒。”

“是哪里不對勁兒?畫風。題詞,筆跡,還是別的什麼?”池玲瓏忙不迭的問。

“嘖嘖,就猜你肯定猜不到。”阿壬興奮的哈哈大笑,眉眼都擠到一塊兒了。

他道:“我跟你說,不是畫風不對,也不是題詞不對,更不是筆跡。”嘖嘖感嘆兩聲,“你說起那字了。我才想起來,那人那字兒寫的是真好。”

在池玲瓏懷疑的眼神中,阿壬臉一紅。便又不自在的哼哼道:“你看什麼看?哼,我雖然字兒寫的不咋樣,也不會欣賞,但是別人不是會看麼?說那人寫的字兒寫的真好看的,可不是我,是他們那群公子哥。”

“知道。好,好。不是你,你快接著往下說。”池玲瓏快被阿壬弄的急瘋了,卻還不得不耐下性子聽他嘮叨,當真哀怨的可以。

之前都說那畫沒有驗出字跡真假了,那潛在的意思還不時說,“那字太真了,幾乎和蕭十洲先生寫的一模一樣?”

蕭十洲先生好歹也是幾百年前的大家,雖然他最出名的是他的畫工和雕工,但是,這也不是說他的字寫的不好看。相反,因為家族底蘊深厚,又自幼飽讀詩書,蕭十洲先生的字,相當有水平。

史書中評價他寫的字為“結構簡省,筆法連綿,縱任奔逸,赴速急就,不拘章法,筆試流暢,實為好字”,那可也不是說著玩的。

池玲瓏腹誹不已,阿壬就卻亢奮的滿面紅暈的道:“最后乾世子說那畫有些不對勁兒,卻也不是發現那畫作的筆記畫風有問題,而是那紙張的觸感,和幾百年前的有些不同。”

又道:“當時乾世子摸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后才確定,那《秋游圖》背后,是被人施了藥水了。”

“當時乾世子還說,那藥水是上古雜書中記載的,一個不知道真假的方子,他還是早幾年看到過,還以為是古人瞎編的,倒是不想,還真有人能做出那種藥水來。”

接下來又把乾世子如何如何勸說蕭胤,讓他權且試一試,看看這畫里到底藏了什麼東西。準備將涂了他按照記憶中的方子,調至好的藥水的《秋游圖》放進水盆里。

“蕭胤自然是不應,乾世子便說,他先給他五萬兩銀子,全當是他買了他的畫。若真是贗品,他就吃這個虧,若不是,而他又毀了這畫,願意稍后再補蕭胤一萬兩銀子當賠禮。”

“那麼多人看著呢,蕭胤不應面子上也過不去,便勉勉強強答應了。乾世子就讓小二端了一盆涼水過來,將他剛涂過藥水的畫,整個丟了進去。誰知,接下來你當怎麼著?”

“怎麼著?”池玲瓏問。

“呵,簡直神了!”阿壬激動的一拍桌子。“後來那水全都變成藍色的了。倒是那《秋游圖》,果真是假的。哎哎哎,也不知道是誰家的閨秀,那麼有才,竟然在《秋游圖》的背后,畫了一副山間野趣圖。”

“那圖上有耕作的老人,扎著小紅繩的孩童,還有冒著煙的煙囪,嘖嘖,竟然還有一只小土狗。畫的倒是挺好,意境手筆都不錯,可就是太‘俗’了,簡直配不起蕭胤那小爺的氣質。也就是因為如此,蕭胤才把那畫賣了七萬兩銀子給乾世子。”

“當時在場的人,像穆長風之類的,倒是也想搶著把那畫買下來,可惜,乾世子率先開口了,他們就不好意思再搶了。誰知道,這事兒傳著傳著,竟然傳到了邱太傅耳朵里,說是今早上就去了惠郡王府,要把那畫買下來呢。出價你知道多少麼?又加價了,十萬兩銀子啊!”

“不過說實在話,那畫模仿的也真好,簡直都快弄假成真了。所以啊,現在京城除了賭場熱鬧,大家也都忙著找那畫《秋游圖》的女子呢。那可真是,當真是有大才!區區一幅畫都賣到十萬兩了,這以后誰要是娶回家,可當真是娶了個搖錢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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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特邀進宮赴宴

京城中謠言四起,從京城通往影梅庵的官道上,卻是百年一遇的,竟然出現了強盜!!那強盜聽口音,像是從東南禹州過來的,都是些亡命之徒。

因為今年天氣反常的原因,東南地區包括禹州在內的三個州府,都發了大水,聽說淹死了不少人。

然而,不管禹州現在百姓的生活狀況如何艱難,有禹州的貧民逃到京城,且竟然在官道上強搶,去影梅庵“上香”的貴女們的首飾和手中的金銀,這消息傳出來的時候,卻當真弄得輿論嘩然。

讓京城中的百姓,也都開始惶恐不安起來。不是京城中的百姓沒見過大世面,一遇上性命攸關的事情,就不淡定。

實在是因為,若是仔細說起來,禹州距離大魏京都足有五千里地之遙,那些無家可歸的貧民,即便真是家里遭了難,也不應該跑到京城中來當強盜。

先不說朝廷大力賑災,單是糧食在前幾個月,就運到禹州幾百萬擔;就是說這些人要出外謀生,也著實不應該跑這麼遠。

在禹州之北,和禹州只相隔一個州府的臨海之地,還有一個蘇州,那里百姓的生活條件都很優越;土地肥沃,氣候適宜,是大魏有名的魚米之鄉,收容這些逃難的貧民自然不在話下。即便不是蘇州,禹州西北處的翼州,那也是個好地方。

忠勇侯雖然只掌管翼州城的軍事布防等事宜。但是,因為有他的威嚴震懾,翼州比之周邊幾個州府。整體的大環境也要更加安定,很是適合眾人居住。

沒道理有更好的條件供他們選擇,這些人偏偏還願意開著自己的十一路汽車,一根筋的跑到京都吧?

跑到京都也就算了,左右馬上就是小年,京城中的各大世家,按慣例都開始在京都城門口施粥。即便果真窮的身無分文,從現在到過完元宵節。這段時間也是餓不死人的。

既然餓不死人,還貪得無厭的敢劫持三輛京都貴女乘坐的馬車,驚到了貴人不說,重要的是。竟敢在天子腳下胡作非為,這簡直就是老壽星上吊,活的不耐煩了!!

京都中對于這一件突發的事情議論紛紛,熱鬧的簡直像炸開了鍋似地,沸騰不已。

弘遠帝聽聞此事,大怒之下,也特派了京畿武建司和守備營的各一萬士兵,去京都近郊,尤其是通往京城的各官道上剿匪!

這陣仗大的。大魏建國后還是第一次。

本來這事兒和池玲瓏是沒有什麼關系的,但是,當池玲瓏仔細琢磨了一下。那強盜出現的時間地點,乃是京都通往影梅庵的官道后,池玲瓏瞬間就悟了。

這麼霸王又一勞永逸的做事風格,活脫脫就是秦王爺的手筆啊!!

池玲瓏反應過來后,心下笑的不能自已,卻也因為秦承嗣這傲嬌的不行的處事辦法。哭笑不得。

她倒是聽說了,一開始弘遠帝是準備讓秦王和大皇子各領一萬精兵。坐鎮剿匪事宜的。可惜,秦王這幾天心情不好、氣壓太低,竟是借故身體余毒未清,推辭了這件事情。

大好的攬軍功的機會,讓秦王給推了出去;以至于最后竟是便宜了,一直摩拳擦掌,想要翻身的五皇子。

這些都是朝廷上的動向,和池玲瓏確實沒什麼關系,池玲瓏也確實聽了一耳朵便將這事兒忘在腦后。她現在忙著去清華苑,給某個小氣又別扭的男人賠罪。

那人啊,傲嬌的接連五天時間都給她使小性子,竟是從那一天兩人一言不合后,就一直不回致遠齋。嘖嘖,虧他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秦王,是大魏最年少有為的少年,簡直太胡扯了,根本就是一胡鬧的鄰家紈绔麼!

到了清華苑,院門口照例守著四個身穿黑色輕鎧的侍衛,腰間佩刀,面上帶著頭盔,全身上下只有一雙懾人的眼睛暴露在外邊,渾身經過戰場洗滌的鮮血氣息,嚇得池玲瓏心中想好的說辭,到現在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她很可恥的,竟被人震懾住了。

上次過來這里的時候,是恰好碰上了墨乙,有墨乙通傳,不用她和這四人打交道,她雖然心里也戚戚不安,到底沒有到現在這副慫樣子。

可如今……

池玲瓏臉上的表情都僵硬住了,扯動嘴角想給這四人打招呼。

誰知,還沒等到她開口說話,那四人中長相最人高馬大的中年漢子,竟是直接丟給她幾個字,“王爺說了,你可以直接進去。”

直接進去……

嗯,好吧。原來他還記得那天承諾給她的事情啊,她還以為,因為那兩天兩人鬧了別扭,他不高興,就把給她的特權又取消了呢。

清華苑院子不大,布置也簡單清雅,沒有高大的,足可以讓人藏身的樹木和其余別的亭臺樓閣,入目所見,都是些不足一人高的盆景或是小灌木。

池玲瓏一邊慢悠悠的走,一邊也欣賞著清華苑中的風景。墨丁和墨丙就站在一間廂房的外邊,遠遠的看見她過來,兩人面上仍舊沒有絲毫情感波動。

但是,興許是池玲瓏感覺出錯了。此刻竟然覺得,那兩人在見到她時,好似都隱隱的松了口氣。

池玲瓏徑直朝墨丁和墨丙守衛的那處廂房走去。那兩人在她走進時,也都對她點了點頭。池玲瓏面上含著清淡的笑,同樣對兩人回以謙和的笑意。

開口壓低了聲音問兩人,“你們主子自己在里邊麼?”

墨丁和墨丙有志一同的沉吟片刻。隨后搖頭。

池玲瓏一抿唇,想笑。她正想說,“既然秦承嗣這里有客。她便先去別的地方逛一逛,等客人走了再過來;若是那人要耽誤很長時間,她就先回去了,晚上再來。”

不想,還沒等她開口,竟是聽到書房里邊有聲音響起。

那聲音池玲瓏聽著很熟悉,卻是每日傍晚。都要去致遠齋一趟,將秦承嗣今日的所作所為都通報給她一遍。順便光明正大的從六月和七月那里套話,詢問兩人她這一天,又是怎麼打發時間的墨乙。

墨乙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潤,此時說話那語氣。卻好似帶了幾分隱忍的笑意。

他道:“宮里的人傳消息過來,說是平陽郡主昨天醒了之后,還是要死要活,直言損了皇家顏面,願意以死贖罪。太后之前有意把平陽郡主送入家廟,然,經過平陽郡主這一鬧,也心酸了。現在倒是一門心思琢磨著,要將平陽郡主下嫁給穆長堯為正妻。”

說到“正妻”兩個字兒時。墨乙尤其加重了口氣,話里的譏諷之意毫不掩飾。

池玲瓏在外邊聽的聚精會神,此刻。兩只耳朵卻是都不好意思的,變成紅撲撲的了。

雖然有關她的事情,秦承嗣身邊這幾個“墨”都是知道的,但是,平常大家都有默契的不再她面前提這些,以免讓她下不來臺。臉上不好看。

現在墨乙卻是赤果果的剖開了那一層面紗,將她的狼狽和處境的尷尬曬在大太陽底下。池玲瓏控制不住,就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盡管墨丁和墨丙都裝作沒有聽見,臉色板的死硬,但是,怎麼會聽不到呢?

池玲瓏尷尬不已,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然而,卻還想把有關平陽郡主的消息聽全了。

正糾結著,卻又聽里邊的墨乙竟是又繼續言道,“太后言道,平陽郡主既已經失身給穆長堯,穆長堯便應對平陽郡主負責。且又因平陽郡主乃是皇家御封的郡主,代表了皇家的顏面,斷不可能和一個庶女一樣,同做平妻。因而,今天中午還將聖上召過去,說是要讓聖上親自下旨,給穆長堯和平陽郡主賜婚。”

“聖上自是不肯,言說不能寒了忠勇侯的心,此事不妥,要稍后再議。平陽郡主之后聽了太后的說辭,倒是強撐著身子下床,求太后收回成命,她願今后常伴青燈古佛,孤苦一生。”

“平陽郡主再次以死相逼,太后也決定退一步,卻還是要讓平陽郡主和穆長堯成親。不過,這次倒不是讓平陽郡主做正妻,玲瓏姑娘為妾了,卻是要讓兩人一同嫁入安國公府為平妻。平陽郡主……勉強同意了。”

勉強?池玲瓏聽著書房內墨乙極盡嘲諷的說出“勉強”兩個字,自己也差點要氣笑了。要讓她說,平陽郡主好歹也是一郡主之身,和她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庶女一樣,並列為平妻,確實太勉強她了。

可是,這世上就是有這樣愛勉強自己的女人,自己有大好的前程不去謀劃,偏偏對“有婦之夫”一往情深,簡直賤人!

也幸好她是當真不在意穆長堯,早已打好了和他退親的主意,不然,和這樣的男人,以及他明媒正娶的“平妻”過一生,她遲早自己把自己給嘔死!

池玲瓏浮想聯翩,想穆長堯,平陽郡主,繼而想到太后。她覺得,太后這次肯定是被平陽郡主利用了。

但是,據阿壬說,是因為平陽郡主現在的情況確實太慘了,才讓太后起了憐憫之心,願意讓她達成所願,所以,……太后也是知道平陽郡主的打算的吧?

呵,到底是人老了,心也硬不起來了,還想著少造殺孽,才會這麼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池玲瓏又想到,這是太后年老了,什麼事情都看的開了,才能讓平陽郡主這麼在她眼皮子底下算計她。若是換成太后年輕時候,怕是有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這麼使小聰明,早就讓她吃的骨頭渣都不剩了。

再柔順賢淑的女人,能護著一兒一女平安走到最后,送走了先太子,先皇后,先帝,自己則成了整個后宮,乃是整個天下最最尊貴的女人,她的心計手段和肚子里的成算,都不是任何人可以小覷的。

平陽郡主,……怕是太后是有意在成全她吧。好慈愛的一位祖母啊,只可惜,她卻是站在她們那個陣營的對立面的,是注定要被她們炮灰掉的。

嘖嘖,這當真是一個,會敗壞人興致的壞消息。池玲瓏這廂正想著事情,雙眸茫然而空洞的,看著面前的廂房門板,若有所思。

卻冷不防,書房中的墨乙,此刻竟是對著那正背對著他,身上不住的冒著寒冰之氣,這幾天不管看見誰,都好似別人欠了他幾百萬兩銀子的主子,好氣又好笑的,再次又丟出一顆定時炸彈。

“太后已經下了懿旨,說是除夕晚上的宮宴,特邀玲瓏姑娘進宮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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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
發表於 2017-1-3 15:46:23 |只看該作者
206 早知道

池玲瓏和秦承嗣又和好了,這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看在墨乙等人眼中,卻是讓他們激動的,都恨不能給池玲瓏塑一座金身,把她當成救苦救難的活菩薩,日日三炷香的把她供奉起來了

致遠齋中,因為男主子的回歸,倒是又添了幾分人氣。然而,六月和七月,卻又再次開始過起膽戰心驚的日子來。

每次秦王爺冷眼看她們的時候,兩人都好似自己的腦子被格式化了一般,驚駭的腦中一片空白。等回過神了,再仔細回想原主子,為什麼現在看她們的眼神更冷一點,卻還是沒有想不出個所以然。

莫不是,……是因為之前她們沒有勸說姑娘,及早去給您老服軟,所以,就被您嫉恨上了?天殺的,有關這件事情,她們無辜的恨不能一死以表忠心。

六月和七月戰戰兢兢的日子,又開始過起來了。然而,在時間又往后推移了幾天后,六月和七月卻當真覺得,之前被原主子嫉恨的日子,簡直美好的堪比天堂,往后一段時日,她們怕是都要生活在地獄了。

原因不為其他,而是因為,再過五天時間就是年關了,京都“池府”中,三房夫妻已經決定在明日讓嫡女親自跑一趟影梅庵,把池玲瓏這個侄女接回府里一道過年。

這理由不說逆天,但是。也實在是太實在了。

池玲瓏在聽到阿壬給她報告這件事情的時候,也著實是覺得,這事兒根本沒有辦法推辭。她雖說進了影梅庵。是來為母親和幼弟祈福誦經,好讓他們能夠早入輪回,投胎做人的,說到底,也還是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小姑娘家家的,又不是沒有長輩在京中生活,因而。若是大過年她還不回池府,怕是看熱鬧的民眾。不僅會說她不懂規矩,在背后,怕是更能將三房的脊梁骨戳斷了。

若是平日,池玲瓏還好意思讓五月代替她。眼下卻著實不願意再這麼干了。她也是有良心的。

這幾個月因為要對外隱瞞身份,她連和她最要好的池明瑄都沒有告知真相,心里已經很過意不去了,如是在這大過年的時候,還讓五月這個假冒的,去陪同三房一家過年,她的良心才真是讓狗給吃了。

更何況,回池府過年,也不僅是因為春節的時候要合家團聚。好熱鬧喜慶的慶祝一番;還有便是因為,太后讓她除夕晚上進宮赴宴的懿旨,早已經下到池府。到時候她肯定是要從池府出發進宮的,若是還住在秦王府,這怎麼可以?

臘月二十五晚間熄了燈后,池玲瓏躺在溫暖的錦衾中,小腦袋窩在秦承嗣的臂膀上,一邊打著哈欠。一邊還商量的和他說道:“我明天就回影梅庵好不好?明天大概到中午的時候,明瑄就會去影梅庵接我了。大過年的,我若是不親自回一趟池府,心里會更愧疚的。”

努力忽略空氣中,倏然而來的冰寒之氣,池玲瓏又笑的盡可能自然的問秦承嗣,“過了除夕,我立馬就回來陪你好不好?”

“不好……”

池玲瓏:“……”

一邊悶笑著伸出指頭,往少年肌理分明的胸膛上戳,一邊也無語的搖頭失笑,“哪里不好了?說實在的,我可是和你朝夕相處足有四個月了。這四個月一直讓五月替著我和我三叔三嬸兒一家打交道,我心里也會過意不去的好不好?”

輕笑兩聲,又往他炙熱的胸膛上戳一戳,“你這人也太小氣了,不就是四天時間麼,很快就過去了。”

想起什麼事情了,池玲瓏倏然不高興的輕哼一聲,“你可別給我說什麼,我不在你跟前你就睡不著覺什麼的,前兩天你和我‘冷戰’的時候,可是有足足五天的時間沒有進致遠齋。”

“那幾天你都好好的過來了,在清華苑睡的也很好,那等我回去了,你肯定也能休息好的。才四天時間麼,哼,比咱們兩冷戰的時間,還少一天呢。”

秦承嗣:“……”

某人心虛氣短不說話,池玲瓏卻不依不撓了,又往她胸膛上戳一戳,再戳一戳,“怎麼不說話了,那里不好你倒是給我說啊,我這不是聽著呢。”

顧自哀怨的一嘆氣,“讓你說話的時候你又不說了,不讓你說的時候,你凈是瞎提意見,你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秦承嗣:“……”

內室中靜悄悄的,只有兩人纏綿溫熱的氣息互相交織在一起。沒有人說話,但是氣氛卻溫馨的,只往空氣中冒粉紅泡泡。

秦承嗣一言不發,但是,禁錮在池玲瓏纖細腰肢上的那只手,卻是不受控制的越收越緊。

池玲瓏再次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不可抑制的悶笑出聲,而秦王爺卻是好似很羞惱一樣,直接一用力,便鉗制住她的小腰,讓她整個人趴在了他身上。

“唉,唉,我說你輕點,輕……”點。

另一個字還沒說說出口,池玲瓏還在悶笑著,卻猛的又聽見,少年帶著傲嬌、委屈、淡淡的別扭,以及佯作出高貴不屑的聲音,攜著濕熱,卻讓人忍不住戰栗的溫度,一字一句的在她耳旁說道:“我每晚都有回來睡的……”

我每晚都有回來睡的……

“你睡得太死了,……你不關心我……”

池玲瓏:“……”

再多的別扭和好笑,在此刻卻也都化作濃濃的,掩飾不住的心疼。

池玲瓏這幾天晚上確實睡得很死,因為小日子來了。她晚上都有早早休息。且因為……一些不能言之于口的秘密,她覺得這幾天,兩人分開睡再好不過。

所以。在等到身上姨媽快要走干凈了,才又去清華苑服軟。她不是不想早點讓他回來,只是,她還是有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愧疚之心,伴著幾乎可以滔天的愛憐心疼,瞬間向池玲瓏襲來,好似要將她吞噬。將她覆滅一樣。

前天還想著,這次姨媽竟是沒有折騰她。雖然白天是疼了點,但是晚上睡覺的時候,竟是沒有出現手冷腳冷的情況,她還以為是負責燒地龍的老伯。這兩天加大火力了,卻原來是,他每天晚上都有和她一起入眠。

只可惜,她到現在才知道。

池玲瓏微微抬起上半身,小腦袋往前一探,櫻唇便狠狠的壓在少年的薄唇上。這不是她第一次主動吻他,卻是第一次,這麼這麼的,想和再親密一點。更親昵一點……

“你張開嘴好不好?”氣喘吁吁的池玲瓏,聽到自己一點不羞澀的聲音,在暗夜里響起。

少年悶悶的笑出聲。他的聲音磁沉沙啞,性感的不得了。那聲線絲絲入耳,就好像是上好的大提琴在演奏一般,只聽得池玲瓏一陣心慌意亂,心都變得麻麻的了。

“你別勾引我……”池玲瓏小臉滾燙的,低低的朝身下的少年埋怨道。那少年在此刻,卻反而笑的更加開懷了。

他將她摟抱的更緊一些。繼而在她想要著惱的時候,大掌扣在她的后腦勺上壓下,撬開她的唇齒,長驅直入。

池玲瓏在第二天的時候,還是說服了秦承嗣,去了影梅庵,將代替了她四個月的五月,替換了下來。

先是去影梅庵的主殿磕了頭,跪拜了菩薩,將自己在秦王府時,抄寫的一摞經書都燒了,池玲瓏才又回去用素齋。

午膳才剛用完,池府派遣過來接她的人馬,果然就到了。是池明瑄說服了江氏和池仲禮,親自過來接的她。

池玲瓏看到池明瑄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瞬間就神采飛揚起來。正朝她這處走來的那姑娘,上身穿一件素淡的牙白色素面妝花小襖,下邊穿著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外邊披著竹葉青鑲金絲飛鳳紋大毛披風。

她面容嬌憨可愛,小臉和她那天,從別院回京時所見的一樣,肉呼呼、粉嫩嫩的,晶瑩剔透,看起來便很健康。眸中的幽波澄澈見底,她臉上洋溢著純粹而滿足的歡笑,和四個月前的池明瑄幾乎一模一樣;和她記憶中,那個總是唯她馬首是瞻,恨不能將她所有值錢的珠寶首飾,都送與她,讓她留作私房錢的池明瑄,也一點點重疊起來。

池玲瓏心潮涌動,幾乎是不能抑制的,便開口喚她一聲,“瑄姐兒,這里。”

池明瑄:“……”

怔愣的池明瑄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五姐姐,不敢置信的用小指頭挖了挖自己的耳朵,確定自己沒有幻聽后,才不顧形象的一溜小跑,跑到池玲瓏身邊,猛的伸手抱住她的腰。

興奮的又跳又叫,“五姐姐你可以說話了,五姐姐你的嗓子好了,五姐姐你現在都好了是不是,是不是?”

池玲瓏:“……”興奮過度,把這事兒都忘了。

池玲瓏略顯尷尬的訕笑兩下,隨即,便在池明瑄亢奮的恨不能飛起來的時候,伸出指頭一戳她肉呼呼的腮幫子,“行了,趕緊下山了,不然,說不定要走夜路。”

“嗯,嗯。”池明瑄點頭跟小雞啄米似地,拉著池玲瓏的手,就要往山下奔。

當真是,說一出就是一出。

池玲瓏搖頭失笑,卻又想起來什麼似地,止了步,在池明瑄的訝異不解中,問她“你可是用過午膳了?”

“沒有,我不餓的五姐姐,我們先回府,回去再用膳好不好,我現在一點都不餓。”池明瑄興奮的眼睛像是天際最耀眼的星子一樣,絢麗的眨巴個不停。

“你個傻子!”池玲瓏嗔罵她一聲,回頭卻又吩咐也眼巴巴看著她的碧云和碧月道:“別忘了把那碟子蜂蜜梅花糕也帶上。還有我釀的梅花酒,也搬一壇過來。我先和瑄姐兒下山,你們兩個到時候讓其他人打個下手。把咱們的行禮都搬上車,可別遺漏了什麼東西。”

“唉,奴婢記住了。”

“姑娘您先下山,這事情奴婢和碧云會做好的。”碧云和碧月興奮的小臉通紅的,同時回池玲瓏道。

池玲瓏笑著點了頭,隨后便被一臉興奮的池明瑄,拉著下山了。

馬車開始啟程后。言說自己一點也不餓的池明瑄,卻是狼吞虎咽吃了四塊兒蜂蜜梅花糕才罷手。若不是池玲瓏板著臉的警告她,不能再多吃了,怕不好克化,說不定這貪吃的姑娘。當真能把那一碟子梅花糕都吞進肚里去。

池玲瓏和池明瑄聊著天,兩人說說笑笑,好似感覺不到時間流逝。其實,大多時候,都是池明瑄在說,池玲瓏在聽,車廂內也只有池明瑄一個人吧嗒吧嗒說不停的聲音,然而,盡管這只是一場“獨角戲”。場景卻溫馨的,讓池玲瓏面上的笑,越來越濃郁。

“你這死丫頭。一直偷看我看什麼?”池玲瓏在池明瑄額頭上輕巧一點,好笑的嗔怒對著她發呆的池明瑄道:“還能看我看呆了去,看你那點出息。”

“五姐姐好看呀……”池明瑄眼睛也不眨的回話道。

說完這句話,才又怕池玲瓏不信似地,再次強調一遍,“五姐姐最最好看了。”

“你個花癡。小馬屁精。”

兩人又開始說起別的東西,說翼州的冬天。京城的冬天,說玨哥兒和琳哥兒的趣事兒,說吃的喝的,京城好玩的地方,說來說去,卻是絲毫不提有關“穆長堯”和“平陽郡主”這兩個人。

馬車在天色昏沉下來后,也到了京都池府。池玲瓏被池明瑄拉著手下了馬車,正要進府的時候,看到街角處,好似有好幾個人影在鬼晃。

池玲瓏先是以為自己看錯了,在仔細看了看,發現那里確實有人,在偷窺……她,且眼下從池府門前經過的人,也都狀似無意的,往她這邊偷瞄后,池玲瓏微蹙一下眉頭,隨后卻仿若醍醐灌頂一般,神臺整個都清明了。

若不是遇上這些“狗仔”,她險些就要忘了,她現在還是緋聞人物之一呢。

以前她不在京城,京都的貴女們,都能組團去影梅庵圍觀她,后來因為通往影梅庵的官道上,出了強盜,那活動才停止。現在,她這個緋聞中的另一個女豬腳也進京了,怕是……明天給池府下帖子的人家,應該會更多吧?池府……之后幾天,應該會很熱鬧吧?

池玲瓏抽了抽嘴角,隨后卻是又悠然的邁起步子,往前走。池明瑄好似也察覺到,有人在偷看她一般,笑嘻嘻的小臉上,神情倏然就僵住了。

只聽她道:“我姐姐我們快點走。”

又懊惱的低嘆一聲,“我怎麼就忘了給五姐姐準備一個幃帽呢?這些人可真是的,太討厭了!”

雖然現在池府只住著三房一家大小,總共五個主子,他們卻也沒有住到主院去。而是特意挑了個有些偏僻的院子,一家人住在里邊。

那院子原本叫什麼名字池玲瓏不知道,現下卻也被改成了“梧桐苑。”

池玲瓏看著昏黃的燈光照耀下,牌匾上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也不得不稱贊一聲,三叔的字,莫說懂字的人會說他寫的好,怕就是不懂的,也多多少少能感覺這字寫得與眾不同。

筆法端勁,顧盼呼應,收放結合,蒼勁多姿,濃淡相宜。從三叔池仲禮的字,好似便可以看出他是個什麼人了。他的字和他的人太像。

池玲瓏甫一進梧桐苑,便見到正在外邊撒歡似地亂跑的,今年才三歲的琳哥兒。那小家伙兒肉呼呼、圓滾滾的,加之身上衣服穿得厚,從遠處看起來,簡直就像個會跑會跳的肉團子。

池玲瓏看見了琳哥兒,池明瑄自然也注意到了。

當即便興奮的朝琳哥兒招手,“琳哥兒,琳哥兒,快過來,你看看這是誰來了?”

正往前跑的琳哥兒聽到有人喚他。萌著一張小臉止住腳步,扭過小臉往后看。

他一雙大眼在蒙著紅紗的燈籠的照耀下,璀璨明亮。看見池明瑄后,便轉過身子,不顧身后奶娘焦急擔憂的叫喚,“八公子慢著點,慢著點”,卻是已經踉踉蹌蹌,一步三歪的跑到了池明瑄身邊。

“姐姐。姐姐……”

“唉。”池明瑄笑的開懷的彎下腰,一把抱起琳哥兒。便又指著看著她們笑的池玲瓏,重復方才說過的話,“琳哥兒你快看看,你還認識她是誰不。你認識不認識?”

琳哥兒不知所謂的眨著水亮的大眼睛,那副呆萌又迷茫的模樣,看的池玲瓏當真想好好蹂躪.躪他鼓鼓的腮幫子。

“五姐姐……”

就在池玲瓏和池明瑄笑瞇了眼睛,等著看好戲的時候,琳哥兒倏然看著池玲瓏,奶聲奶氣喚到,“五姐姐……”

喚了兩聲,看池玲瓏傻眼了,又扯著身子往前探。撅著小嘴興奮不已的,再接再厲叫喚,“五姐姐。五姐姐,抱……”

“琳哥兒竟然還記著我?”

池玲瓏喜出望外,一把從池明瑄手里接過琳哥兒,便笑的不可抑制的,在琳哥兒臉上“吧唧”“吧唧”,接連狠狠親了好幾下。

池明瑄也笑得志得意滿。一邊作勢要去捏琳哥兒的小臉兒,嚇得琳哥兒嘻嘻笑著。直往池玲瓏懷里鉆,一邊也邀功的道:“那是,我可是天天在琳哥兒面前念叨你的,他想忘了你都不可能。”

又笑呵呵道:“我還畫你的畫像給他看,小琳哥兒最聰慧,看一眼就能記住了。”又與琳哥兒道:“你快告訴五姐姐,是不是姐姐教你認人的?”

琳哥兒不回話,卻是被池明瑄逗的,小屁股扭不停,池玲瓏險些就要抱不住他了。

這邊三人說說笑笑,好不熱鬧,站在花廳門口的江氏,看見這邊的情景,卻不由好笑的開口罵道,“你們兩個丫頭片子,都不看看什麼時辰了,還站在那兒唧唧歪歪,趕緊的,都給我進來用晚膳。”

又沒好氣的呵斥池明瑄,“瑄姐兒你再這麼沒大沒小逗弄琳哥兒,明天你就給我禁足,過不完元宵節,不準出門。”

“啊?”池明瑄大驚失色,眾人都抑制不住的捂嘴偷笑。

晚膳豐盛的讓池玲瓏有些受寵若驚。興許是特意為她準備的接風宴,三房大大小小五個主子,全到齊了,就連這幾日正抓緊時間“沖.刺”,好希望在明年二月的春闈中,考出一個好成績的三叔池仲禮都列席了。

一家子人吃吃喝喝,晚膳后又說了好一會兒話,江氏這才親自領著池玲瓏,去為她準備好的廂房。

池玲瓏的房間,也被江氏安排在梧桐苑中,和池明瑄的閨房緊挨著。廂房布置的不奢華,但是看起來卻溫馨暖和的不行。一走進去,池玲瓏便感覺到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在這里邊,怕是穿單衣都可以。

不過片刻功夫,池玲瓏便熱的小臉通紅,池明瑄看她這副的模樣,就笑的不能自已的說,“這房間暖和吧?嘻嘻,我特意讓母親把你住的這間房間,地龍燒的熱一些的。五姐姐你體寒,偏又夏天怕熱、冬天怕冷的,現下這房間這麼暖和,晚上你肯定會睡很好了。”

話到這里一頓,撅嘴說道:“我忘了,我今天晚上可是要過來找你說話的。哈哈,說好了啊五姐姐,今天晚上咱們兩個一起睡,咱們要秉燭夜談。”

江氏見池玲瓏面上,全是哭笑不得的無語之色,而自家閨女卻瘋瘋癲癲的,不管怎麼看都不像個姑娘家,不由頭疼的拿指頭往池明瑄的額頭上戳,“你給我規矩點,再這麼蹦蹦跳跳,小心等年后母親讓你外祖母,給你請兩位禮儀嬤嬤好生教導你。”

池明瑄:“……”

面如土色的池明瑄,在江氏看不見的地方,“怕怕”的給池玲瓏做著鬼臉,著實把池玲瓏逗的哭笑不得。

任憑江氏如何說,這晚上要讓池玲瓏好好休息,池明瑄在江氏走了之后,還是大搖大擺的回了她自己的房間。回頭便抱了自己的枕頭,要和池玲瓏一起睡。

“五姐姐,晚上咱們兩睡一個被窩。”

池明瑄得意的宣告。興高采烈的恨不能翹尾巴。

然而,她不知道,就在她的得意忘形中,不敢回秦王府,以至于在送了池玲瓏進了影梅庵后,又跟了她下山的六月和七月,包括五月。卻當真要急哭了。

若是她們接收的消息沒錯,主子晚上可是會過來的……

夜深人靜。池玲瓏現在所居住的廂房中,蠟燭全都被熄滅了。

池明瑄和池玲瓏睡在一個被窩中,抱著她的胳膊想說話。

嘴唇幾次蠕動,最后。池明瑄還是在池玲瓏不知所以然的目光中,趴在她耳邊,聲音低若蚊蚋的,小聲低語起來。

開頭第一句,便讓池玲瓏震驚的,身體都整個僵住了。

池明瑄道,“五姐姐,影梅庵那個五姐姐笑起來,一點都不好看。”

池玲瓏:“……!!”

“她笑的太假了。哭的也沒有五姐姐好看。呃,五姐姐是不喜歡哭的,她太喜歡哭了。”

“哼。我在往京都來的船上,就發現她是假的了。不過那時候,我害怕是你被人害了,就不敢打草驚蛇。”

“后來,后來我想要套她的話,就每天過去和她聊天。想試探她是什麼人,是誰派來的。可惜。我太笨了,每次都被她輕輕松松打發走。”

“唔唔,不過好的一點就是,我發現我每次和那個五姐姐說話的時候,碧月和姜媽媽就會很擔心,還魂不守舍的,我一開始想不通,后來就知道了,她們肯定也是發現什麼了。只是她們都不防著那個‘五姐姐’,卻是防著我,我一開始挺傷心的,后來才自己拐過了那個彎,猜出來,她們肯定是按你的吩咐才那麼辦事的。”

“五姐姐,碧月和姜媽媽是不可能背叛你的,她們最聽你的話了對不對?”

池玲瓏良久之后,才輕輕的“嗯”一聲。

池明瑄就笑的像個詭計得逞的小娃娃一般,又抱著池玲瓏的胳膊,毛茸茸的腦袋只往她懷里鉆。

“五姐姐,我知道你現在在哪里哦。”聲音得意的,像是偷吃了雞的小狐貍一般。

池玲瓏啼笑皆非,還想問池明瑄一句,“那你說我現在在哪里?”

不妨這句話還沒出口,卻被池明瑄搶先了。

那姑娘濕漉漉的熱氣噴灑在她的耳廓處,咬牙嗤嗤笑道:“不過我不告訴你。嘻嘻,我可是親眼看見你坐在那輛馬車中的哦……”

池玲瓏悶悶笑出聲來,側過身,摸了摸池明瑄毛茸茸的小腦袋。

池明瑄舒服的哼哼唧唧,又偷偷摸摸的小聲與她道:“我還知道,長樂長公主府的花宴,五姐姐肯定也過去參加了。哼哼,五姐姐,我可是認得你的字跡的。”

在池玲瓏又輕輕的“嗯”一聲后,卻是又含著眼淚,低低說道:“五姐姐,謝謝你。”

那張寫了“江桐”兩個字的紙條,確實是池玲瓏寫的,江氏認不出她的字跡,是因為畢竟和她這個侄女,沒有熟悉到那個地步。

然而,池明瑄卻不同。在翼州的時候,兩人便很要好。好的她們能連彼此房間中,什麼時候添了一件什麼東西,那一月那一天,另一人穿了哪一件衣服,仔細回想起來,都能說出個一二三。

這樣好的關系,池明瑄能認出她的字,當真一點都不值得驚奇。可惜,她竟然還想著,那個假的池玲瓏,可以糊弄過她,呵,當真是她想當然了。

這小姑娘,雖說是呆了點,性情跳脫了點,反應比別人遲鈍了點,但是,卻一點都不笨;她不應該,把她當成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娃娃糊弄的。

池玲瓏不說話,只聽著池明瑄又絮絮叨叨道。

直到二更的梆子都敲響了,夜深人靜的,她們可以將外邊寒風凜冽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后,池明瑄才困倦的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池玲瓏渾渾噩噩中,好似要墜入夢鄉,然而,卻又倏地聽見,身側的小姑娘,輕聲對她說了最后一句話,“五姐姐,我會保密的,我連母親都沒有告訴哦……”

池玲瓏腦中慢慢的恢復清明,然而,身側的池明瑄,卻在交代完最后一句話后,便打起了可愛的小呼嚕,夢周公去了。

這入睡的速度,當真是……

池玲瓏哭笑不得,微微調整了一下身子,也想要入睡。誰知,在這時,竟是聞道了某人身上,熟悉的龍涎香氣。好似還聽到了六月戰戰兢兢的,在和那人匯報著什麼。

池玲瓏幾乎可以想象出,六月此時瑟縮著身子,戰戰兢兢的模樣。

然而,在看了看身邊睡的爛熟的池明瑄后,池玲瓏面上也不由的揚起絢爛的笑意,她今晚放了秦王爺的鴿子了,明天是該好好想想,要怎麼賠罪才行。

不然,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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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
發表於 2017-1-3 15:47:21 |只看該作者
207 除夕

時間一轉又是幾天,眨眼,就到了除夕那一日。

因為晚上池玲瓏還要進宮,參加所有四品以上官員,及其外命婦,都需要參加的除夕宮廷晚宴,晚上不能和三房一家吃團圓飯,江氏便在除夕那天上午,操持了好大一桌子豐盛的菜肴,六人好好吃了一頓。

三房一家單獨用膳的時候,也是沒有所謂的“食不言”規矩的。席間江氏和池仲禮會將桌上不錯的菜,夾到池玲瓏、池明瑄和玨哥兒,琳哥兒碗里,偶爾還會低聲說笑幾句,完全一副一家親的樣子。

午膳持續了大約半個時辰左右的功夫,即將結束的時候,江氏卻是提醒著,要灌池玲瓏喝梅花酒的池明瑄道:“行了,你個沒規矩的臭丫頭。不知道你五姐姐過會兒就要收拾打扮,準備進宮了?你現在把你五姐姐灌醉了,等在宮里一個不小心得罪了貴人,你們兩個誰能擔待的起?”

池明瑄訕訕的笑兩下,最后還是吐吐舌頭,沖著池玲瓏做著鬼臉,然后便自以為沒人看見她一樣,小心翼翼的,又撇著嘴將酒杯放在了餐桌上。

池玲瓏好笑的看著,池明瑄這鬼鬼祟祟的模樣,雖然此時取笑她,未免太沒有姐妹愛了,但是,還是很想笑啊。

為了避免笑場,池玲瓏便端著杯中的清茶,站起身,向三房一家敬起茶來。“三嬸兒。今日除夕,晚上玲瓏不能和三叔三嬸兒一道用團圓飯,現在便以茶代酒。向您和三叔賠罪。”

將茶盞中的清茶一飲而盡,又在江氏欣慰又埋怨的說她“你這孩子”的時候,又倒了一杯清茶,笑的眉眼彎成一彎清月,池玲瓏又對著三叔池仲禮道:“這一杯茶水玲瓏敬三叔,希望三叔能在明年二月春闈,和之后的殿試中。旗開得勝,三元及第。”

“你這孩子……”

池玲瓏這話方落音。不僅池仲禮臉上泛起溫潤的笑意,就連江氏,此刻面上也露出來如花一般絢麗的笑靨,眸中的笑意更是深的直達眼底。

她道:“你這孩子。明年才是你三叔第一次參加春闈,還不知道春闈能不能考過呢,你這丫頭就把殿試也說上了,還說你三叔三元及第,嘖嘖,你這丫頭啊,對你三叔可真是有信心。”

嘴里說著揶揄和調笑的話,然而,此刻江氏看著池玲瓏的眸光。卻比之之前更加親昵憐愛了無數倍。

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對于現在的江氏來說,子女雙全。家庭和美,沒有婆婆妯娌在一旁添堵,娘家得勢,她現在唯一求的,大概也就是希望夫婿池仲禮,能有個好前程。

池明瑄用帕子捂著小嘴兒嘻嘻笑。不時還對池玲瓏吐一下舌頭搞怪,池玲瓏被江氏嗔怒的看了幾下。也不以為意。

反而又再接再厲道:“三嬸兒此言差矣。玲瓏雖然見識淺薄,然而,曾經也在書籍中看到,世上有一種鳥,止王之庭,三年不蜚又不鳴,然則,其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正是成大器之相。以侄女看,三叔此番必定會高中。且莫說是春闈高中會員了,三叔定會在殿試上,被陛下點為狀元,成為我大魏第五個——‘三元及第’大才之士。”

池玲瓏這話,可不是特意撿了好聽的,在奉承江氏和三叔池仲禮,雖然她多多少少有些討好他們的嫌疑,但是,她的奢求卻不多,不過是想和他們打好關系。

再說了,她說三叔池仲禮會“三元及第”,成為大魏第五個眾人景仰有加的大才之士,也不是在故弄玄虛。

事實本就是如此。

然而,池玲瓏這話,此刻聽在江氏耳里,卻當真讓她喜難自已。不由興奮的,一把拉住池玲瓏的手,面染紅霞接連說了幾個“好”。

就連一直以來,都待人溫潤有禮,不負“君子”之稱的池仲禮,此刻也激動的一下從座椅上站出來。

本是想拍一下池玲瓏這個侄女兒的肩膀,以表達激昂欣慰之情的。但是,胳膊抬到半空,卻是再不好落下去了。

池玲瓏這個侄女,現在畢竟不是小娃娃了……

池仲禮便也一手背負在身后,滿眼清華笑意的看著池玲瓏道:“如此,此番三叔就托五丫頭的福了。若是明年當真能三元及第,三叔便應你三個要求如何?”

說完不等池玲瓏回復,卻是顧自哈哈大笑起來。

這動作本就狂放,然而,由池仲禮做出來,卻更加映襯的這個男人,周身的氣質,儒雅端方,積石如玉,無可逾越,當真是……不愧大魏文人學士對他的稱贊敬服。

下午申時左右,池玲瓏穿著,江氏早幾天,便為她張羅好的錦繡華服,由碧月陪同著,坐在馬車中閉目養神。

她沒有去過皇宮,這是第一次,然而,眼下這情景,怕是有好大一場硬仗要打。

臨離池府之前,江氏就拉著她的手,對她好一番叮嚀囑咐。

語言懇切真摯,總結江氏所說的話,其實主要意思,不過就是一個。

——且忍著,勿要大動干戈;不管太后有什麼吩咐,都先應著,回府后,她和三叔再幫她想解決的辦法。

其實,要她忍著什麼事情,彼此都心知肚明。這本就是一場鴻門宴,太后,……已經等不及把平陽郡主,塞到安國公府了。

按理她該是正妻的,但是,現在,一切可都不同以往。

三叔和三嬸兒都沒有被邀請進宮,便是最好的預兆。若是按照往常。她一個未出嫁的小姑娘,即便未婚夫,當真做出了有損她臉面的事情。要解決也應該找她的長輩才是。

偏太后行事出人意料。她不讓她目前唯二在京的長輩進宮,卻偏偏單獨邀請了她自己進去赴宴。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她比較好欺負吧?!

可是,她再好欺負又能怎麼樣呢?莫不是,她一個閨閣中的小姑娘,還能自己做自己的主不成?

即便她被逼無奈,和平陽郡主以“姐妹”相稱。但是,不管是皇家。還是安國公府,該給忠勇侯府的交代,早晚都要給,誰都跑不掉。

馬車晃晃悠悠。跑了足有一個多時辰,才在宮門口停下來。

四周一片寂靜,池玲瓏聽到三叔,特意派遣過來給她趕車的,他身邊的貼身侍衛李博道,“姑娘,到宮門口了。”

此番隨同池玲瓏一起進宮的碧月,一直提著的心,在此刻幾乎要蹦出口腔來。

她推了推。好似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池玲瓏,磕磕巴巴的道:“姑,姑娘。要下車了。”

“嗯。”

碧云年紀比碧月小一歲,加之從來都是個猴樣兒的性子,池玲瓏此番進宮,便沒有帶她,而是帶了行事穩重的碧月。

本來江氏是要讓池玲瓏,帶上她的貼身大丫環秋桐過來的。池玲瓏細思過后,卻是推遲了。不過一場鴻門宴而已。雖然宴不是好宴,自己肯定會在里邊吃苦頭、受排擠,然而,小命肯定是無憂的。

三嬸兒江氏身邊的秋桐,進京以后每次江氏出去赴宴,她都會侍候在左右。像這種體面的大丫鬟,京城中的這些貴婦人,大概都應該是見過的。

雖然不一定會記憶深刻,但是,總會有那麼一兩個人認出來。

這事情不傳出去還好,若是傳出去,倒是會讓三嬸兒和三叔落不是;好像他們在防備皇宮,防備太后似地,仔細追究起來,倒是有些大逆不道。

池玲瓏在碧月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抬起頭,便見恢弘威嚴,一道足有三丈多高的宮門,矗立在她面前。

她現在所處的這個位置,其實距離宮門口,最起碼還有五十米左右的距離。

但是,因為她來的這個時間,不早也不晚,前邊多得是趕在她面前,正在下車的貴婦人和姑娘們。

那些人自然比她的身份高貴的多,她不往前湊,也是自保之策。

然而,池玲瓏自以為,她的行為處事已經足夠低調了,卻不想,不管她站在那里,都是會吸引他人目光的。

先不說,京都貴婦人和姑娘們的社交圈,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從小在這里邊混的,對于京城上得了臺面的姑娘和夫人,大家都心知肚明。

雖然關系不至于有多好,但是,面熟卻是絕對應該的。然而,池玲瓏對于這些,現在站在宮門口的姑娘和夫人們來說,卻絕對是個生面孔。

偏她的面孔生也就算了,頂多會讓人審視的看她幾眼,卻不會讓人一直死死的盯著她。說到底,還是因為這張臉太招人眼了。

池玲瓏此番進宮,衣著打扮都是江氏花了大功夫的。按江氏的話說,輸人不輸陣,忠勇侯府的姑娘,這名號說出去,雖說不會叫的多響亮,但也不是拿不出手。

一雙剪水雙瞳,帶著瀲灩的幽光從眾人面上一掃而過,顏如玉,容似花,華服之下荏苒的身軀,讓這肅靜威嚴的宮門口,好似都活色生香起來。

池玲瓏蠕動雙唇,正想對一臉驚魂甫定之色的碧月道,“咱們進去吧。”

卻不想,她話還沒出口,竟是聽見整齊劃一的,好似千軍萬馬來襲的,踏踏的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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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 進宮

那馬蹄聲從遠處而來,聽聲音,好似距離她們這里還有很遠,然而,就在池玲瓏心跳如鼓的扭過頭去看時,卻發現,那一隊人馬,眨眼之間就到了她們跟前。更新最快去眼快

說是千軍萬馬根本不是,說是一隊人馬,也有些牽強。

因為,那幾個此時正英健帥氣的,從鬢上雪上下來的男子,一行人滿打滿算,不過十余騎。

為首的少年,今日的衣著打扮,和他以往所穿著的,簡單卻干脆利落的黑色勁裝截然不同,他今天卻是,穿著超品的親王正服。

一身滾著金邊,上銹四爪金龍的紫袍著身,他頭戴紫金冠,腰上束著巴掌寬的黑底滾金邊,繡蝙蝠云紋的腰封;腳踩緞面上銹草龍花紋,靴頭和后跟處,飾有吉祥云紋裝飾的高幫朝靴。

長身玉立,神情漠然,他下馬后,負手而立,雙眸冷冷的,掃視在場對著他目瞪口呆的諸人一眼,漆黑的眸子,緩緩微瞇起來。

那雙狹長的鳳眼,深邃的像是無底的深淵一般,只那麼看人一眼,好似就可以讓人萬劫不復。

深沉,又帶著極強的壓迫感,配上他面上冷冽到極致,鋒利的猶如刀刻的五官線條,倒是更映襯的一張如鬼斧神工的面孔,漠然的不近人情,冷酷的讓人恨不能倒退三步。

“參見,見秦,秦王……”

不知何時,反應過來的一應婦孺和貴公子們。都忙不迭的向秦王成嗣行禮。

這行禮問安的聲音,時斷時續,或惶恐不安。或驚慌甫定,或駭然欲泣,……

單是從這樣零落驚駭的聲音中,池玲瓏也可以輕易的推斷出,此刻自己前后左右那些貴婦人或是姑娘、公子、朝臣們,該是怎樣的,在他面前瑟縮、膽小。如被嚇破了膽子的小老鼠。

池玲瓏面上不由泛起笑意,然而。那笑意卻也是轉眼即逝。轉而,她也努力的端正了自己的表情和姿態,隨著眾人,恭敬的斂衽向那少年行禮。

一片靜寂中。只有北風呼呼刮過,吹得眾女流之輩,身上的步搖、玉佩、項圈輕輕相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在四周回蕩。

那聲音好聽至極,但是,聽在此刻驚懼的,簡直快要被嚇得失禁的婦人們耳中,卻讓她們抑制不住哭出聲來。

秦王在隴西之地的威名,可止小兒夜啼;在京中。他的克妻和心狠手辣的名聲,同樣讓一種女流之輩,避他如蛇蠍猛獸。

秦王說好侍候也好侍候。說不好侍候,他也是大魏比當朝皇帝更難侍候的公子。

眾所周知,秦王喜靜,不喜婦人近身,更厭惡女流之輩,在他面前裝腔作勢、哭哭啼啼。這是京中閑極無聊的婦人們,對秦王性子的概括。

事實究竟是不是這樣。無從考究。

可是,秦王喜靜,這事情卻是屬實的不能再屬實了。

而眼下,她們身上的玉佩首飾,都在作死的響……

眾人忐忑不安,被嚇的三魂七魄都跑了一魂,卻又倏然聽見,秦王爺竟然云淡風輕的開了口——

“起。”

少年磁沉低啞的聲音,略帶肅穆和冷冽的響起。雖然這聲音依舊壓抑的讓人大氣不敢出,但是,見多識廣的一眾貴婦人們,卻都有了一種逃出生天的感覺。

秦王爺性情寡淡,不喜多言,卻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

他既然說了“起”,那便是……這事情之后是不會再追究了?!

秦承嗣只漠然的說了一個字,隨后卻是看都不看四周對他或是諂笑,或是又恭敬對他行禮的官員一眼,大步一跨,便朝宮門處走去。

人流向四周分散開來,將最中間的一條大路露出來。

秦王目不斜視,帶著墨乙、墨丙、墨丁和阿壬幾人進宮,步伐不見匆促,腳步卻邁的很大。

池玲瓏垂下腦袋,不去看那昨天晚上,因為憤憤不平,在她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烙下了印跡的少年,卻是努力垂首屏息,做出再恭順不過的模樣。

那雙鞋面上銹著草龍花紋,靴頭和后跟處,飾有吉祥云紋裝飾的高幫朝靴,意料之中在她面前停下來。

池玲瓏抑制不住的,嘴角緩緩勾勒起來,眸中溢滿了璀璨的笑意。

她心中是快樂的,然而,卻更加知道,這里是是非之地。

秦王停下來看“美人”,這無可厚非,可她若是敢在現在抬起頭,和秦承嗣對視,怕是等不到待會兒開宴,宮里宮外就又有多一條香艷的傳聞了。

——忠勇侯府庶女池玲瓏不守婦道,和穆三公子訂婚在先,竟還不安分的想要勾搭秦王?!其心可誅!!

池玲瓏心里默念著自己編出來的謠言,心里樂不可支,便控制不住微微聳肩,悶笑起來。

墨乙、墨丙、墨丁等人,看著眼前這個,執拗的盯著池玲瓏頭頂的發髻看,臉色卻越來越陰沉的主子,也著實頭疼的想撞墻。

這一個兩個的,幼稚的都快返老還童了!

最后迫于無奈,墨乙還是膽大包天的,輕輕扯了一下他主子的衣袖。

嘴唇不動,卻是以只有幾人可以聽見的聲音,說了一句,“主子,有人注意咱們了。”

可不是有人注意到,他們英明神武的秦王,看美人看呆了眼了?!且還不是一個人、兩個人注意到了。

那些個人啊,看見這場景,都傻眼了,轉而,卻都老狐貍一樣,眸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池玲瓏仍舊執拗的低著頭,就是不看他。

那少年氣咻咻的冷哼一聲,最后,還是滿身散發著懾人的冷氣,大步進了宮門。

秦王的身影終于消失在宮門口,一眾等在宮門口的貴婦姑娘,和王孫貴胄們,此刻也都像是又撿了一條命似地,俱都默契的,長長的往外呼出一口濁氣。

秦王殺人無數,手中的人命,幾乎可以單獨筑起一座“白骨城”。這樣“驍勇善戰”的劊子手,當真不是誰都能受的住……他身上的氣壓的。

冷風又呼呼的刮起來,這風像是刀子似的,割的人皮肉生疼。

池玲瓏和李博商量好,停車的地方,便準備帶著碧月進宮。

她不是沒有看見聽見,一些性情跳脫的小貴女,現在正對她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的討論著,“她是那家閨秀?”“秦王是不是看上她了?”“唉,她好可憐,竟是被那個鬼畜盯上了。”“幸好秦王沒有多看我一眼,不然,非把我嚇趴不可。”

種種聲音充斥在耳中,池玲瓏卻只是安撫著,剛剛還驚駭的面如土色,此刻雖然看起來面色平靜如水,但是,走起路來,那姿勢卻是可笑的同手同腳模樣的碧月,笑著道:“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碧月呆愣片刻,才又狠狠一點頭“姑娘,奴婢不怕的……”

除夕晚上的宮宴,慣例是在三大殿之一的碧霄殿中舉行。

這里歷來是招待各國來使,以及舉辦除夕晚宴,或是中秋家宴的場所,大魏立國三百年來,一直都是如此,今晚同樣不例外。

池玲瓏進了碧霄殿的時候,這里來的人已經很多了。

她的到來,自然引來了許多王孫公子,和世家貴女們,或審視,或打量,或好奇,或窺探的眼神。

池玲瓏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緊張的,然而,再又一想到,目前這殿中,大多數是些,年紀不過二十的少男少女,池玲瓏卻又止不住發笑起來。

都還是些毛頭小姑娘小伙子呢,她若是連這些人都對付不了,那可真是,活該回爐重造了。

碧霄殿分東、西兩殿,此刻,西大殿中,便是諸位貴女的地盤。

池玲瓏只遲疑了片刻,偏往西大殿走去。

西大殿中,一應已經到場的貴女們,或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寒暄,或是大家互相吹捧著,各自今天所穿的華服,所佩戴的首飾,如何如何的奢華好看……

說說笑笑好不熱鬧,即便池玲瓏走進來的時候,她們也沒有停止說話。

然而,因為年紀尚小的緣故,這些貴女們眸中的忌憚之色雖然一閃而過,卻還是忍不住,再一次閃現出來。

不怪這些貴女們對池玲瓏忌憚不喜,實在是因為,若仔細說起來,這每年在碧霄殿中舉辦的宮宴,才是最大的相親宴。

京中都言,長樂長公主府,每年近年關時舉辦的花宴,乃是京中最高規格的花宴。

然而,那畢竟是“民間”舉辦的,帶有“私人”性質;眼下這場宮宴,說到底,才是大魏最高閨閣的相親宴。

不僅是因為,今晚在碧霄殿中,可以見到幾乎所有的王孫貴胄,包括當今弘遠帝和太子殿下,更因為,太后娘娘是個喜歡好事成雙的,又尤其愛點鴛鴦譜,每年到了除夕宮宴的時候,總是愛為自己印象不錯的孫兒,挑選出她看的順眼的姑娘配對。

配完了對,不僅會當場賞賜珠寶首飾,還會下懿旨為他們賜婚,這確實是天大的榮耀!

池玲瓏是第一次參加宮宴,因而,也就不知道宮宴中的貓膩。

江氏之前是準備告訴她的,可惜,細想想,她自己尚且有婚約在身,在和穆長堯的親事沒有解決之前,一切都還是先且別多說了。

總歸,那些事情和她也沒有絲毫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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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15:53:49 |只看該作者
209 萌物

池玲瓏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坐下來,那里光線略有些暗,若是不仔細觀察,根本不會發現那里還藏著兩個人。

一個是池玲瓏,一個自然是寸步不離跟著她的碧月。

看出了碧月的緊張,池玲瓏也不由好笑的道:“進宮后該如何說話行事,這規矩三嬸兒不是讓教養嬤嬤教過你了?不用這麼提心吊膽的,你之前學的就很好,只要再稍微小心點,出不了岔子的。”

“唉,唉。”碧月斷斷續續的應道。

雖然她面上的神情,鎮定的讓人看不出一點不適,然而,距離近了,池玲瓏還是可以發現,碧月的手腳都在顫抖。

到底是第一次進宮的姑娘啊……

碧月看池玲瓏抿著嘴取笑她,就又小心翼翼的道:“姑娘,早知道,早知道讓碧云來了。她是個神經粗的,說不定進了皇宮,也還能當是在影梅庵一樣橫沖直撞,可奴婢,奴婢害怕……”

“怕什麼?”池玲瓏再次捂著帕子笑出聲。

本來還準備再安撫她幾句,好讓她放下心來的,卻不防,就在池玲瓏再次準備開口的空當,竟是有一位,身上穿著一件雪里金遍地錦滾花貍毛緊身小妖,下邊穿著茜紅色繡百合忍冬花纏枝曳地長裙,長著容長臉,杏仁兒大眼,看著她時,晶亮的眸子抑制不住閃爍幾下,看起來便很是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姑娘。在她身邊停下了腳步。

“妹妹身邊這空位,可是有人坐?”那女子笑的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開口問她。

池玲瓏注意到。在這年約十五、六歲,身材高挑豐滿,打扮奢侈華貴,雖然努力做出一副平易近人模樣,但是,倨傲的下巴,卻總是高高抬起的姑娘。在她身邊停住腳步的時候,四處散座在西大殿中的姑娘們。無論是說話的聲音,還是調笑打鬧的聲音,在此刻全都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一般,都停止住了。

那些人不僅不說話了。她們還努力支棱著耳朵,面上努力裝出正經又不在意的模樣,但是,眸子卻抑制不住晶亮閃爍的往她這里瞄來,很明顯的一副“我在偷窺偷聽,但是,你看不到我的模樣。”

池玲瓏看著眼前這場景,也不由的瑩亮的眸子微微彎了彎。

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宿敵啊。

眼下站在池玲瓏身邊這位姑娘。不是別人,卻恰巧是,前段時間池玲瓏女扮男裝。隨同孫琉璃去珠玉齋買紅寶石首飾時,遇到的那位不自量力,想要從她們手里搶東西,結果卻被孫琉璃三兩句話,給擠兌的沒臉,自己哭著跑出去的姑娘。

這姑娘的身份。事后孫琉璃派人查清后,就告訴了她。

原來。這姑娘確實大有來頭。她就是現今七皇子的外家,華國公府現任華國公的嫡長孫女,閨名喚作華嫣然。

池玲瓏念及這姑娘的“陰險”“狡詐”,再想想這姑娘,明面上做出賢淑得體之態,背后卻惡毒的,用“大義”“人情”,去欺壓她們,好威逼她們就范的行事作風,不由有些作嘔。

她寧願和池明珍那樣嫉惡如仇,一根直腸子通到底的憨貨較量,也不願意和這樣明面上一套,背后一套,聰明的怕是整個大魏朝都快裝不下她們的姑娘寒暄。

實在是,腦細胞死的太快了。心里是這麼想,然而,池玲瓏面上的神情,此刻卻還是笑盈盈的。

她揮手讓碧月先去碧霄殿外候著,自己卻是笑的真誠又略有些怯懦的,對華嫣然道:“無人的,姑娘且坐便是。”

華嫣然面上,綻開如朝陽初升一般絢麗的笑意,她親昵的說了一聲,“那就多謝妹妹了。”

繼而,便挑了距離池玲瓏最近的一張空位坐了下來。

池玲瓏不動聲色捏著自己手中的帕子玩兒,華嫣然看她這樣一幅上不得臺面的模樣,嘴角微翹,面上泛起譏誚的笑容。

然而,雖然她面上的笑容不屑至極,說話的語氣,卻是誠懇中帶著滿滿的笑意,“妹妹當真生的好容貌,方才進殿時,著實讓姐姐好生驚艷了一番呢。”

話到這里,眸中精光一閃而過,竟是又道:“只是,不知妹妹是那個府里的姑娘?唉,倒是忘了介紹了,姐姐我是華國公府的華嫣然,妹妹稱呼我為‘姐姐’,或是‘嫣然姐姐’都可以。”

又重復詢問一遍,自己剛才的問話,“倒是不知,妹妹的閨名是那幾個字,是那個府上的?”

“忠勇侯府,池玲瓏。”池玲瓏不緊不慢的說道。

“什麼?妹妹,妹妹竟是三公子的未婚妻?”這聲音不可謂不尖利,本就安靜的西大殿,在這道聲音響起的時候,就彷如平靜的湖面,被利劍倏地劃破了一般,以至于湖底好似有什麼怪物要破水而出,好似一瞬之后,便要掀起滔天巨浪。

整個西大殿倏地就變得靜寂的,宛若眾人都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在“砰砰”作響一般。

那種靜的讓人止不住頭皮發麻的氣氛,一點點壓抑住眾人激動、亢奮,卻又八卦的好似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一樣的激.情。

之后,卻又好似“啪嗒”一下,某個按鈕被啟動了一樣,只見大殿中,恢復了神智的眾位姑娘,卻是激動小臉俱漲紅起來。

她們顫抖著聲音竊竊私語,“天啊,原來她就是池玲瓏!”

“是啊是啊,長的可真好看。”

“好看有什麼用,說到底,不還是個庶女?”

“不過她的長相,當真可以稱得上是絕.色啊!若是她從小在京都長大的話,怕是美名都能和韶華縣主相提並論了。”

“小聲點吧你,不知道禍從口出?呵,她什麼身份,韶華縣主又是什麼身份?這兩人能一塊兒提起來”

“是啊是啊,若是池玲瓏身份高貴一點,怕是也沒有人敢和她搶男人了……”

眾人八卦的聲音先是很小,隨后,可能是池玲瓏的身份,實在低微的讓眾人連忌憚她的心思都沒有了。

漸漸的,那八卦的聲音,卻是明朗尖銳的,即便池玲瓏坐在這大殿中最偏僻的角落,也能夠將那些對她不屑的、極盡嘲諷言辭,一字不落的聽進耳朵里。

華嫣然眸中一閃而過奸計得逞的笑意,轉而,那笑意卻又變得惶恐、忐忑和不安。

她愧疚又手足無措的,一把抓住池玲瓏的手,滿面心疼和歉疚的道:“好妹妹,姐姐,姐姐不是故意的,姐姐,姐姐剛才實在是太震驚了,才,才將那話說出來的,好妹妹你別生氣,都是姐姐的錯,姐姐給你道歉。”

“嗯,我不生氣,事實就是如此,姐姐不用心存歉疚。左右,早一會兒、晚一會兒,大家還是都要知道的。姐姐現在替我將身份宣揚出去,也不是什麼壞事。”

華嫣然:“……”

看著華嫣然傻眼了,一副“你怎麼不暴跳如雷,不過來和我大聲爭吵,好去讓我委屈的跑出去,找情哥哥哭泣委屈?艾瑪,你這麼不跟著劇情走,實在太過分了!”的表情。

站在遠處,看了一會兒好戲的安泰郡主,拖著一身曳地的桃紅繡花流蘇垂絳宮裙,一邊笑著,也一邊從陰影處走出來。

沒有去和她已經撕破臉的“好姐妹”華嫣然敘舊,安泰郡主魏朝陽,卻是眨巴著一雙黑漆漆、圓滾滾的貓眼兒,嘴角處笑出兩個深深的梨渦兒,朝池玲瓏這里走來。

“玲瓏姐姐,嘻嘻,我是安泰,姐姐聽明瑄說過我吧?我們兩個是好朋友哦。”安泰郡主卻是受了池明瑄的托付,要在宮宴的時候,特意照應池玲瓏的。

只是,因為不知道池玲瓏長什麼模樣,而池明瑄傳給她的,有關池玲瓏的畫像,又實在畫的抽象,單憑一個“我五姐姐長的很漂亮,很漂亮,最好看的那個肯定是我五姐姐”,誰能準確無誤,一下就猜出哪一位是池玲瓏啊?

安泰之前是去了太后寢宮,和太后敘了一會兒話才過來的。因而,她過來的時候,池玲瓏其實也已經在陰影處落座了。

安泰找不到池玲瓏,又恰好看到華嫣然又去裝“知心姐姐”,便耐下心來看戲。不想,這倒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直接找到正主了。

安泰笑的貓眼兒彎彎的,那副怡然自得的模樣,活像是只惡作劇得逞的小狐貍一樣。

池玲瓏看著眼前這眼神干凈,卻又別有一番純粹的嬌憨的姑娘,眸中笑意見底。心里卻想著:哦,原來,這就是在長樂長公主府里舉辦花宴的時候,和瑄姐兒一見如故,結為好姐妹的安泰郡主啊!

原本她還懷疑,安泰是不是,和她那心思忒黑的哥哥乾世子一樣,是個腹黑貨呢,倒是沒想到,原來真是只萌物啊!

有了安泰解圍,池玲瓏便開始和安泰閑聊起來。至于漲紅著一張臉,泫然欲泣的華嫣然,狼狽之下,又紅著眼眶,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樣,巴巴的跑出西大殿了。

池玲瓏和池明瑄說的興起,隱隱的,也有一見如故的架勢的時候,卻又猛的聽見,外邊傳來小太監高亢肅穆的唱喝聲,“太子殿下駕到,秦王駕到,二皇子到,五皇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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