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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臻善] 驕寵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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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16:09:00 |只看該作者
230 舍利子

    墨乙離開致遠齋後,便派了人去找阿壬回來,準備利用這次池玲瓏成為了緣師太“有緣人”這件事,為池玲瓏造勢。

    走到今天這一步,墨乙已經徹底認准池玲瓏這個女主子了。

    別的且不說,就單是這幾天他們王爺鬼畜那模樣,墨乙後半輩子也是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

    所以,為了保證他們主子不會莫名其妙就瘋魔,墨乙也覺得,是時候要為那小兩口操持一下他們的親事了。

    他們主子,雖然背負了“刑克六親”的惡名,但是,好歹也是大魏朝唯一一個異姓王。

    且這異姓王還不是說著玩玩的,而是手握五十萬隴西大軍,更有隴西三州十二府作為封地。

    這權勢,說句實在話,皇帝不忌憚都不成。

    有這樣的身家加持,本身也生的是器宇軒昂,因而,即便主子的名聲,再如何的讓眾人避之唯恐不及,主子若真要想找個身份家世都配得上他的,那也是一句話的事兒。

    別看現在一些貴婦人,把自家的女兒護的跟什麼似地,可內宅的婦人畢竟做不了男人的主。

    放眼大魏朝所有的朝臣,要說是心裡沒計劃著,把自己閨女塞進秦王府的,那可真是少之又少。

    所以,別看自家主子的名聲不怎麼樣,娶親卻絕對是不愁的。

    他是超品的親王爵位,按規矩。親王妃的人選,少說也要是個朝廷正三品大員的嫡女。

    池玲瓏的身份嫁給他們主子做繼室尚且是個問題,想要做正經的元配嫡妻。不好好籌謀一番,那實在無異於癡人說夢。

    墨乙皺著眉頭,一邊往外走,一邊也思索著應對的法子,想著要怎樣引導留言的走向,才能更好的加重池玲瓏自身的籌碼和價值,以彌補她出身不足。

    墨乙這邊愁的眉頭舒展不開。卻說,就在他要踏出院子的時候。卻是又和風風火火跑進來的阿壬碰個正著。

    “慌慌張張的沒個正行,你啊,再這麼毛毛躁躁下去,總有一天要惹出事兒來。”墨乙看著面前興奮的雙眼明亮耀目。面上還泛著激動的紅暈的阿壬,搖頭無語說道。

    不想,這話才剛落音,阿壬卻是一把抓住墨乙的手,激動的語無倫次的道:“二,二哥,了緣師太坐化了!!”

    了緣師太坐化了?

    別人死了你那麼高興做什麼?

    墨乙倏地一怔,有些納悶,神情有些恍惚。

    繼而。卻又瞬間反應過來,阿壬這麼激動的原因。

    ——池玲瓏是了緣師太仙逝前,所見的最後一人!

    了緣師太遲遲不坐化。見了池玲瓏,卻是當天下午就涅槃圓寂了。

    這是不是也可以解釋成,是池玲瓏“點播”了了緣師太什麼話語,才促使了緣師太大徹大悟,坐地沉佛的?

    那……這是不是也就從側面證明,池玲瓏確實福緣深厚。她是有大造化的。

    如此,他們為池玲瓏造勢。就更加有說服力了。

    墨乙心思電轉,轉眼,溫潤的面孔上,瞬間泛上喜形於色的笑容來。

    興奮的一巴掌拍在阿壬的肩膀上,墨乙說道:“這可真是瞌睡有人送上來枕頭,你小子,這次反應倒是快。”

    阿壬嘿嘿笑,卻是嫌棄的一把將墨乙的手,從他肩膀上拉下去,繼而,卻又興奮的面色漲紅的,在原地來回徘徊起來。

    激動的又是搓手又是跳腳,阿壬亢奮的不知道要如何將接下來的事情講述出來才好。

    過了好久一會兒,才勉強壓制下心中的喜氣,磕磕巴巴的對墨乙:“二哥,這才那兒跟哪兒啊?我跟你說,了緣師太是在一個時辰前涅槃的。聽說,影梅庵的主持大師,奉了緣師太的法旨,在她坐化後,將她的骨灰就灑在影梅山前山和後山的那處天塹中。二哥,二哥,你知道影梅庵的主持,將了緣師太的屍體焚燒後,後邊又發生了何事?”

    墨乙搖頭,卻是又沉吟起來,他心中默想著:莫不是還有什麼意外之喜?

    阿壬此刻卻是不等他說話,自己又迫不及待的道:“二哥,我告訴你,你不知道,了緣師太坐化後的屍體被焚燒,竟是留下了一顆舍利子。是捨利子啊二哥,聽人說,足有嬰兒拳頭那麼大一顆。二哥,你說……”

    阿壬激動的語無倫次,越說到後邊,嗓子都不可抑制的尖利起來,嗓門更是高的距離這裡一里地遠,怕都能聽到。

    然而,此刻墨乙哪裡還會顧忌的上,要去提醒阿壬別說話那麼大聲,以免一個不小心擾了主子清靜。

    他的腦中,在此刻卻也是伴隨著嗡的一響,之後腦中所有的思慮考量和陰謀詭計,全都化成了一團漿糊。

    舍利子?

    舍利子原也被稱為“佛舍利”。

    乃是有道高僧和神尼圓寂火化後,才可能留下的佛界聖物。

    佛教認為,舍利子的形成,與修行者生前的功德和佛法修為的高深,有著莫大的關係。

    它乃是一個人透過戒、定、慧的修持,加上自己的大願力。

    因為千年都不一定出現一顆,所以十分稀有寶貴,向來被佛家視為聖物,也被當政者們,牽強的視作是天降英明之主的徵兆。

    舍利子! !

    終於回過神的墨乙,口中一邊魔怔了似的,喃喃自語著“舍利子”這幾個字,卻也一邊不可抑制的傻笑起來。

    墨乙現在想的卻是:有了舍利子橫空出世,了緣師太怕是要真的火起來了。

    而想來,也不用他再怎麼想方設法去引導外邊的輿論。為池玲瓏造勢,有了緣師太涅槃後留下舍利子這個消息傳出,池玲瓏絕對會被大魏所有臣民真正的重視起來。

    她確實是有大福緣的。因為了緣師太仙逝前,所見的最後一人,正好就是她!

    墨乙越想越興奮,抑制不住,就在阿壬鄙夷的眼神中,哈哈大笑起來。

    這邊兩人都喜形於色,而想來是。之前阿壬那番話說的聲音實在太響亮了,竟是也將一直守在致遠齋大殿外的六月也招了過來。

    六月板著小臉。一臉嚴肅的對墨乙和阿壬道:“主子喚你們過去。”

    阿壬臉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扭曲起來;至於墨乙,卻是也意識到自己的得意忘形了,略微不自在的再次咳了咳。

    兩人到了致遠齋後。此刻七月正忙著布膳。

    池玲瓏穿著換好的衣物,坐在餐桌邊,看見這兩人進來,便也招呼兩人在餐桌前落座。

    墨乙和阿壬連忙擺手,隨後,卻是在一側的圓凳上坐了下來。

    他們哪裡敢去他們跟前湊合了?

    嘖嘖,看看主子那張臉,現在可不是都快黑了。

    他們還沒落座,就這樣仇視他們。若是他們還沒眼色的和他們一起用膳,怕是主子扒了他們的皮的心思都有了。

    池玲瓏看了墨乙和阿壬一眼,隨後。卻是又哭笑不得的嗔怒的瞪一眼秦承嗣。

    而後,才一邊為秦承嗣盛了一碗老鴨湯遞過去,一邊也對墨乙和阿壬道:“我剛才聽到你們說,了緣師太坐化了,還出現了舍利子? ”

    一提“舍利子”三個字,阿壬就激動的像是打了雞血。

    一時間。忌憚的看了一眼,神色沒有什麼變化的主子。阿壬卻是又激動的雙眼乍亮,一字不漏的,又快速的將剛才他給墨乙說過的那些話,重複給池玲瓏說了一遍。

    池玲瓏聽的頻頻點頭,期間眉頭雖然略微挑起了幾次,然而,她好像對於了緣師太坐化後,會留下舍利子這件大事兒,一點都不訝異驚奇。

    這卻是有些奇怪了。

    墨乙心中的疑惑一閃而逝,隨後,卻是又仔細思慮起,池玲瓏此番是不是也要有什麼動作?

    池玲瓏確實是要有些作為的。

    不然,她豈不辜負了,她乃是了緣師太“有緣人”的名聲?

    池玲瓏心中的念想,和墨乙及阿壬等人原本的打算,可以說是不謀而合,都是要為她自己造勢。

    她是真心想要嫁給秦承嗣的,因而,首先要解決的,必須是她身份這個硬傷,給兩人帶來的不可能性。

    然而,身份畢竟是天定的,從她出生那一日子,便再不可更改。

    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改是改不過來的。

    即便果真有一日,周氏因為某些原因,將她記到她的名下,她也不是正經的嫡女。

    庶女的終究就是庶出的,永遠也不可能變成嫡出。

    既然身份已經這般不可為,池玲瓏只能想辦法為自己謀一個好名聲,讓自己變得更加有價值。

    她細細聽完了阿壬的嘮嘮叨叨,隨後,卻是又在墨乙和阿壬,以及秦承嗣的注視中,將掩蓋在手腕上的一串佛珠取了下來。

    “你們先且看看這個東西。”

    墨乙訝異的將池玲瓏遞過來的這串佛珠,接到手裡。

    這是一串念珠,數目剛好是一百零八顆。

    念珠的材質,乃是由上好的金絲菩提子製作而成,看成色,以及念珠上面圓潤的痕跡,很顯然年代已經很久遠了,且這念珠,八成是被原主人整天帶在身邊摩挲的,以至於,連該有的一些棱角,也全都磨得圓潤光滑。

    墨乙將念珠更湊近眼前一些,卻是嗅到了這念珠上,再清晰不過的佛香氣息。

    他面上神色瞬間一怔,繼而,卻是又細細的打量起,這念珠上邊雕刻的,如同螞蟻大小的字眼來。

    一顆念珠,就如同黃豆粒那麼大,就在這樣黃豆粒大小的紫黑色念珠上,墨乙細細觀察,竟是發現,竟是每一顆念珠上,都雕刻了一圈“南無阿彌陀佛”。

    重要的不是這雕工和技藝,而是……

    墨乙溫潤的面孔上,再次不受控制的泛上來激動、亢.奮而又難以抑制的神情。

    他語氣略顫微的問池玲瓏,“這是了緣師太贈與你的。”

    墨乙這話看似是在詢問她,其實,他說話的語氣,卻肯定的就像是在說一件即成的事實。

    墨乙知道,池玲瓏是貫來不愛帶一些珠釵首飾的。

    在致遠齋中,她身上素來都只帶一支簪子。

    這樣性情冷淡,嫌棄麻煩的人,竟然把這念珠當成了手串,戴在手腕上,且這念珠明顯古舊的飽經歲月沉澱,而且上邊還佛香裊裊,墨乙稍微動動腦子,便知道,這肯定是今日上午時,了緣師太贈予池玲瓏的。

    說來也奇怪,今日上午他和墨丁,以及主子三人,隨著那背著池玲瓏的老尼進了後山。

    眼看著那老尼進了一間廂房,他們想要靠近,竟像是遇到了鬼打牆一般,只能在原地繞彎。

    而也就在他們等的心焦,擔心主子會不管不顧採取什麼硬性手段的時候,卻是又見著那老尼,背著仍舊昏迷不醒的池玲瓏,從廂房中出來了。

    未免暴露身份,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他們便也躲了起來。

    說來也怪,就在那老尼背著池玲瓏,又消失在吊橋上後,他們竟是順順利利的就從後山轉了出來。

    這事情當真奇怪。

    不過,那事且先不說,卻說眼下這件事。

    墨乙頗有些依戀的將念珠手串又遞還給池玲瓏。

    微沉吟一下,又道:“你想怎麼做?”

    這念珠是了緣師太的留下的遺物,隨著了緣師太的坐化,舍利子的橫空出世,了緣師太怕是已經成了整個大魏神仙般的人物。

    她的遺物,意義自然是非同凡響的。

    影梅庵早先時候有鎮寺三寶:貝葉經,佛牙,以及影梅庵的第一人主持,也就是大魏朝的開國皇后留下的私人寶璽。

    這三件寶物,乃是影梅庵的鎮寺之寶,大魏所有人都想要一觀而不能。

    而現在這件出現在池玲瓏手中的,了緣師太用了一輩子的念珠,若是有可能,絕對會是影梅庵第四寶。

    可是,這念珠卻是被了緣師太,親手送給了池玲瓏這個有緣人。

    若是這個消息也傳播了出去……

    池玲瓏莞爾一笑,那笑容卻是有些惡作劇。

    她對墨乙道:“你們就繼續按照你們原來的計劃行事就好。至於我麼,沒有過多要求,只需要你們幫我宣傳一下……”

    意味深長一笑,搖了搖手中的念珠,“就說‘了緣師太將她用了一生的念珠,贈予了有緣人’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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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16:09:17 |只看該作者
231 穆長堯大婚

    任由外界因為了緣師太坐化,以及舍利子橫空出現這件事,在京城中掀起多大的風浪;池玲瓏的“福緣深厚”,和她“有大造化”的名聲,又自此被怎樣烘托到極點,穆長堯和平陽郡主的親事,在第二天還是按時舉行了。

    秦王府致遠齋中。

    池玲瓏一如往常一樣,睡到辰時中,才戀戀不捨的被秦承嗣擁著被子抱起來,給她穿上厚厚的衣服。

    溫熱的大掌,指腹粗糲的薄繭輕輕的觸碰著她的身子,池玲瓏被逗的咯咯笑,不免就一邊往秦承嗣懷中躲,一邊也嬌笑著道:“好癢……”

    秦王爺也是剛起身的。

    這人從昨天起,到現在為止,一步也沒有離開過池玲瓏。

    不知道是不是前幾天睡的時間太長了,池玲瓏昨天一整晚都翻來覆去睡不好覺,睡到半夜,總是莫名其妙的驚醒。

    而每次當她醒來,卻是發現,這少年都在眼睛眨都不眨的,緊緊的盯著她。

    她稍微有一點動靜,他的眼睛就會隱隱出現暗紅,渾身的肌肉緊繃,攬在她腰間的力道,更是大的好似要折斷她的骨頭。

    他死死的將她束縛在懷裡,好似就怕她倏然就這麼消失不見,或是,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再次昏睡不醒一樣。

    夜裡睡得不好,兩人早起醒的倒是很早。

    可惜的卻是,秦王爺現在也養成了賴床的毛病。只要池玲瓏不起床,他也是不會先起的。

    甦醒的兩個人,在床上好生耳鬢廝磨一番。直到池玲瓏全身的皮膚都變成粉紅色了,櫻唇更是被咬的紅腫起來,秦承嗣才戀戀不捨的被池玲瓏掐著腰起了身。

    穿戴完畢,池玲瓏不用六月七月服侍,顧自將自己收拾好,之後才拿著打濕了的帕子,仔細的給秦承嗣擦臉淨手。

    秦王爺倒是很配合。池玲瓏讓他做什麼便做什麼,倒是像個聽話的孩子似地。

    池玲瓏就忍不住輕笑出聲。被那人灼灼的目光看的不好意思,就也又無奈搖頭說他,“不是說今天要去安國公府麼,還去不去?”

    池玲瓏昨天問詢了一番六月和七月。有關她昏迷這幾天發生的所有事情。

    她知道她是中了巫蠱之術才昏迷不醒的。

    知道在她昏迷不醒的第二天,太后下了懿旨,為平陽郡主和穆長堯賜婚。

    知道在她昏迷期間,秦承嗣抱著她七天七夜沒有闔眼、撒手;

    孫無極為了給她找解除巫蠱的方子,簡直把致遠齋當成了他的起居住所;

    因為平陽郡主不僅在她身上施行了巫蠱之術,還想要弒父,太后對她厭倦至極,將她和穆長堯的親事提前到今天。

    在秦承嗣和孫無極的聯手算計下,三叔三嬸兒在無知中。她和穆長堯終於解除了婚約……

    一樁樁,一件件,池玲瓏將這些事情聽在耳中。記在心裡。

    而今天,便是穆長堯和平陽郡主成親的日子,安國公府也早就派人往秦王府送來了請帖。

    平陽郡主本身的名聲確實一敗塗地,且又毀了容貌,算起來,這是皇家硬給安國公府塞得一個兒媳婦。

    而也興許是抱著愧疚的心理。太后娘娘為此賞賜了穆謝氏許多東西,以作安撫。著實讓穆謝氏在京城,狠狠的風光了一把。

    至於穆長堯,他原本就在禁軍都尉府當差,現在卻是升值了,成了第十三支隊的副隊長。

    不得不說,十五歲的年紀,能取得今天這個成就,在所有的世家子弟圈子中,穆長堯現在著實有傲視眾人的資本。

    雖然,他是靠女人才爬的這麼快的,這個名聲傳出來後,委實有些不好聽。

    但是,現在這年代,不管靠誰,能佔據高位才是王道。

    池玲瓏從這幾天得來的消息中,也總結出一個訊息:弄來弄去,穆長堯還是最後受益者。

    升官發財換老婆,穆長堯可是把男人發跡後,該幹的事兒全幹了。

    雖然現在大家都一致認為,穆長堯這個“老婆”換的太沒有水平了,典型的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可是,這卻也絲毫不能抵擋得了,京城民眾們對今天這場婚事的期待。

    秦承嗣不說話,池玲瓏就又好笑的,用手指輕輕在他掌心掐一下,“他們不是給你下了請帖麼?你今天去不去啊?”

    “想去?”秦承嗣雙目灼灼的看著池玲瓏。

    從昨天池玲瓏甦醒時起,他火熱的有些炙燙的目光,便再也沒有掩飾過。

    不掩飾眸中濃濃的佔有慾和愛憐,欲望和激情,也不掩飾他的心慌和焦灼。

    池玲瓏神情呆了呆,隨後,卻是微微俯下身,在秦承嗣雙眼上各吻一下,柔媚的輕笑的道:“當然了。”

    若是她所料不差,今天可是有好大一場熱鬧要看。

    平陽郡主毀容了,腿瘸了,與之境遇完全相反的,卻是她現在正水漲船高,名聲大的甚至蓋過了皇家的公主,郡主,以及京城中所有的名門貴女。

    痛打落水狗這種事,是大家都喜歡做的,池玲瓏完全有理由相信,經過昨天那一番鬧騰,今天安國公府的親事,絕對會辦的很熱鬧。

    池玲瓏眸光殷切的看著秦承嗣,卻只見那少年,在沉默片刻後,便也在她紅唇上再次輕咬一下。

    嗓音悶悶的,像是從喉嚨裡發出來的一樣,然而,那話卻寵溺的,簡直很不能慣得她無法無天。他道:“你想去,便去……”

    ……

    安國公府門前,一大早起,從安國公府通往康郡王府府邸的大道上。街道都被清理的乾乾淨淨,隨後便被鋪上了厚厚一層紅毯。

    今天是安國公府世子穆長堯,和康郡王府的平陽郡主成親的日子。

    剛吃過午飯。便有許多等著看熱鬧的民眾,不顧今天西北風凜冽,連太陽都沒有出來,便都穿著厚實的衣服,跑出家門等著圍觀。

    今天的天氣確實不太好,風大,雲層也壓得低低的。悶的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據欽天監的官員推演,近幾天應該還會有一場暴雪。

    大魏在年前。也只是連下了兩場暴雪,雖然那兩場暴雪持續的時間都很長,然而,距離最後一場暴雪下完的時間到現在。卻是有將近兩個多月時間,京城再沒有下過一粒雪花。

    天氣的干燥顯而易見,加之西北風像刀子似的從四面八方貫來,讓一眾看八卦的民眾,不得不先且在沿街的茶樓和飯館裡,暫時避避風。

    然而,天寒氣冷,卻是擋不住民眾們那顆火熱而八卦的心。

    京城楊家茶館中,四處都燒著熱熱的火盆。雖然現在大多數人家還在用午膳,楊家茶館中卻已經座無虛席。

    人群喧鬧沸騰,此刻眾人無不在激昂的。八卦著今天成親的男女雙方。

    其中就有人道:“到底是百年世家,看看這氣派大的,竟是沿路都鋪了紅毯,嘖嘖……”

    “豈止呢,聽說安國公為了慶祝世子大婚,在城門口大肆施粥。算上今天,便有七天了。就這還不止。聽說是還在安國公府後門的那條巷子裡,連辦三天流水席呢,當真是好大的手筆啊。”

    “可不是,聽說是完全不要錢的,誰想去吃都成,我老婆子剛才過來的時候,就見著一溜的小乞丐,全都往安國公府後門跑過去了。”

    “你們也不看看是誰成親,那可是下一任的安國公,就為了安國公府的顏面,他們府上會不大手筆操辦?”

    “說的也是。只是,只見安國公府這邊有動靜了,康郡王府那邊倒是也沒見施粥,也沒見辦流水席的,這倒是奇了怪了。”

    “有什麼可奇怪的?左右,還不是平陽郡主自己作出來的結果?呵,把人都得罪死了,現在誰還管她?”

    “可不是,昨天老婆子可是出來看康郡王府的送嫁妝了。嘖嘖,大傢伙兒可能有的還不知道,平陽郡主的嫁妝,竟然只有一百五十台!”

    “老婆子也出來看了,哎呦呦,就這還郡主呢,怕是連京都一些三、四品大人家的姑娘,出嫁也不止是這麼幾台嫁妝。”

    “要說這皇家的姑娘啊,出嫁的嫁妝不是都有定禮?宮裡的公主出嫁,每人都是二百八十八台嫁妝;郡主麼,雖說沒有公主金貴,可也不止才一百五十台這麼少啊?這都快對半砍了,簡直就是在打臉。”

    “誰說不是。所以就說麼,平陽郡主啊,肯定是個不得寵的。不過也是,那姑娘又囂張又跋扈,還動不動就傷人性命,看來這次這姑娘也是遭了嫌棄,康郡王爺才沒給她大肆準備嫁妝了。”

    “唉,說到底,娶了這樣一個沒規矩,又心狠手辣的毒婦,也是糟踐了安國公府世子爺那麼好的一個公子哥兒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誰讓那安國公夫人看不上池府的那姑娘,趁著人家昏迷,就給人家退了親?看吧,現在人家那姑娘多風光,不僅是了緣師太的有緣人,了緣師太還將自己用了一輩子的念珠贈與了那姑娘,那姑娘才真是個有大福緣的。”

    “不止是送了念珠呢,聽說了緣師太還將自己親手抄寫的經書,全都贈與了池府那姑娘;臨仙逝前,還給那姑娘講了好一會兒的佛法。那姑娘啊,才真是個寶呢。”

    “說的就是……”

    時間一點點過去,就在眾人的絮絮叨叨中,不一會兒就到了黃昏。

    街道上的燈籠全都亮了起來,就在眾人等的有些心焦的時候,前去康郡王府迎親的人馬,在繞了大半個京城後,也從另一邊過來了。

    茶館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來了,來了,大家都快出來看熱鬧啊”,一時間。茶館中的眾人,就蜂擁著,在瞬間全都跑出了個乾淨。

    此時此刻。不僅街道上圍滿了看熱鬧的民眾,就連沿街的酒樓,茶館,以及其他店舖的二樓窗口處,也到處都是人頭。

    萬眾矚目中,一支紅色的隊伍遠遠的從紅毯另一端走來。

    八寶鑼鼓隊吹吹打打,歡天喜地的走著喜樂。看著好不熱鬧繁華。

    安國公府的世子爺穆長堯,今天一如所有新郎官的打扮一樣。穿著一身紅衣,胸前繫著用紅綢製成的紅花。

    他劍眉星目,鼻樑高挺,英俊的面孔。在此刻竟是泛著微微冷意,完全沒有新郎官的喜慶和愉悅。

    他面上的神情刻板而漠然,就好像那個正在娶親的人,不是他一般。

    隨著這一對人馬的走近,不論是坐在二樓,一邊哀怨又悲傷的小聲啜泣,一邊還不捨的眨一下眼,只一下下抹著眼淚的,此番前來觀看安國公府世子爺娶親的。各位對穆三公子心儀已久的世家姑娘們,還是在街頭擁擠的兒童或婦人,都是不可抑制的看傻了眼。

    穆三公子的美名。那也當真是不虛傳的。

    眾人看著那雖坐在馬上,背脊卻挺得筆直,無論從那一個角度看,都清高矜貴而又玉樹臨風的貴公子,卻俱都開始心酸起來。

    “平陽郡主那毒婦,她怎配的起長堯公子?”

    “說的也是。那兩人啊,長堯公子皎皎如天上明月。平陽郡主卻骯髒如野地的臭菊花,天上地下的差別,怎就走在一起了?”

    “還不是平陽那賤人使出的齷齪手段,暗算了長堯公子,若不是,若不是如此,就憑她的性情,那毀了容的容貌,便是街頭的乞丐,怕是也懶得看她一眼。”

    “休得妄言,以免惹來禍事。”

    “哼……”

    從街頭到街尾,到處都是喧鬧的人聲,這本該是歡天喜地的場景,然而,坐在花轎內,一身紅衣,打扮很是奢華靚麗的今天的新娘——平陽郡主,聽到了外邊眾人的竊竊私語,卻不由忍無可忍之下,猙獰著一張臉,一把將蓋頭扯了下來。

    “郡主,郡主您,……”

    在車架內侍候的兩個小丫鬟,看見平陽郡主竟是還沒等入洞房,就自己就把頭上的蓋頭給揭了,一時間兩人都被嚇蒙了。

    她們是想要告訴平陽郡主,這樣做不吉利的,然而,還沒等再開口,看見平陽郡主臉上虯結的刀疤,像是蜈蚣一般一下下的開始蠕動了,兩個侍女也是急驚嚇又噁心的,瞬間低了頭,再不敢多說一句話。

    她們膽戰心驚的,“噗通”“噗通”兩聲,慌忙跪下地,戰戰兢兢的渾身開始瑟縮發抖。

    若不是實在沒人願意侍候平陽郡主,而她們兩個又因為太膽小怯懦的緣故,一不小心被眾人推了出來,她們也是不願意來這裡吃苦頭的。

    康郡王府的差事不好當,可是,在平陽郡主身邊當差,更是動輒小命難保。

    “混賬,該死,全都該死。”平陽郡主憤懣的發怒著。

    她低聲的嘶吼著,嗓音桀桀的從喉嚨裡發出來,就像是困獸一般。

    她氣得胸腹上下起伏,一張臉完全扭曲了,卻還是難受的,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一樣,一再的重複著“混賬”“全都該死”幾個字。

    兩個小丫頭被嚇得小聲啼哭出來,只能一個勁兒的磕頭認錯,卻是再不敢說話。

    她們心焦難耐的坐立不穩,根本沒有仔細聽沿路眾人的竊竊私語,還以為平陽郡主又突然想起什麼不順心的事情,想要拿她們出氣,因而,現在兩人面上的神色,當真如土灰一般……

    平陽郡主見這兩個丫鬟,如此這般上不得檯面,厲喝一聲“賤人”,就抬起腿,一腳朝兩人踹去。

    “沒眼色的混賬東西!”

    平陽郡主是使了大力氣的,然而,等著挨打的小丫鬟,還沒有覺得身上傳來痛感,卻是又倏地聽見平陽郡主壓制不住的痛呼聲,“啊”一聲傳來。

    這聲音不可謂不大。

    一時間,外邊陪嫁的侍女,抬轎的轎夫,連帶著前邊騎在白色的高頭大馬上。前來迎親的穆長堯,穆長緒,穆長風。五皇子等諸人,連帶著距離平陽郡主較僅的民眾,全都神情一怔。

    場面瞬間一靜,隨即,還是見多識廣的皇家嗩吶隊率先反應過來了。

    因而,不過片刻功夫,嗩吶和銅鑼歡快的吹吹打打的聲音。便再次高亢的響了起來,一切異常便也都被掩蓋了下去。

    穆長緒看了眼仍舊一臉木然的堂弟。嘴角微微一扯。

    讓他說,娶了平陽這個無法無天的禍害,還當真不如娶池玲瓏那個言行謹慎的庶女。

    雖然池玲瓏的身份,未免有些上不得檯面。但是,也總好過三不五時就讓你丟臉,給你招禍的婦人平陽強的多!

    外邊所有人的面目表情,在瞬間恢復如常,然而,此刻八人抬的花轎內,平陽郡主捏在右腿骨頭上的手指,卻是抑制不住的,泛出了森森的白色。

    ——她的右腿。雖然還有知覺,可是,卻是疼的完全不能動彈了……

    半刻鐘左右的功夫後。花轎終於在安國公府門口停了下來。

    平陽郡主可以清晰的聽見花轎外,孩童歡快的跑跳玩鬧的聲音,以及鞭炮劈裡啪啦的轟響聲,還有喜婆歡快的唱和著什麼的聲音。

    轎簾在片刻後被踢了一下,平陽郡主知道,這是該她下轎了。

    可是。可是……

    花轎中的新娘,遲遲不肯下轎。兩個穿著大紅色衣服,長的白白胖胖,笑起來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的喜娘,聽著圍觀眾人的竊竊私語,看到一些客人狐疑和若有所思的眼神,臉上的笑容也都快要掛不住了。

    她們倒是想要親自將那姑娘背下來,背到新房都沒問題,可關鍵是,大魏沒這風俗啊! !

    萬眾矚目中,時間又過了片刻功夫,那花轎中才又終於有了動靜。

    卻是一隻肌膚比凝脂還是雪白揉膩的小手,挑起了轎簾。

    穆長堯看著那隻,泛著些許熒光的女子手腕,眸中的神色依舊冷淡的無動於衷。

    只是,他卻還是按照規矩,在平陽郡主走出轎子時,伸手搭了一把。

    喜娘歡天喜地的上前,將繫著紅花的紅綢的兩端,分別塞入新郎和新娘手中,又興高采烈的唱和一聲,“千里姻緣一線牽。”

    喜娘攙扶著新娘往前走,然而,新娘此刻卻是又不配合了。

    ——她竟是一步也不動彈。

    圍觀眾人再次開始好奇的小聲絮叨起來,穆長堯的臉色,微不可見的難看了一些。

    只是,任憑喜娘如何扯著平陽郡主往前走,平陽郡主卻是一步也不挪動。

    “怎麼回事兒?新娘不會是高興的傻了吧?”

    “這誰知道。”

    “誒,我倒是看見,剛才新娘下轎的時候,腿腳好似有些不利索……”

    “啊,只聽說過平陽郡主是個毀了容的,沒聽說她連腿腳都瘸了啊!”

    “這姑娘啊……”

    人群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大,平陽郡主仍舊一動不動。

    穆長堯微瞇著眸子,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平陽郡主好似無力著地的右腳,眸色狠狠一暗,雙手緊攥成拳,良久之後恢復鎮定,卻是唇角微抿,對那喜娘道:“你背上郡主進府吧。”

    “啊?”

    弘遠二十二年一月二十三日,這一天,前來安國公府,湊熱鬧圍觀安國公世子穆長堯娶親的京城百姓們,有幸看到了讓眾人啞口無言的一幕場景。

    新娘竟是被喜婆背進安國公府的?

    哎呦呦,這到底是哪裡的規矩呦,他們今天可是都長見識了。

    跨火盆,拜天地,穆謝氏笑的一臉僵硬。

    看著需要在喜婆身上借力,才能站穩身子的平陽郡主,再看著喜堂兩側,站著的看熱鬧的賓客,眼見著他們面上的笑容,愈發意味深長,甚至開始肆無忌憚的對著她指指點點,穆謝氏只覺得,她一輩子的臉,都在這兩天丟盡了。

    她以為平陽郡主是個好的,雖然她毀了容,可好歹是個郡主;且又因為她和自家兒子有了肌膚之親,用她這個郡主,替換下來池玲瓏那個庶女,簡直就是一筆萬利的買賣。

    可任憑她如何猜想她,也是想不到,原來平陽這個郡主,內裡根本沒有她外在表現的那麼風光。

    她是不知道她陪嫁的私房銀子到底有多少,可是,才剛滿一百五十台的嫁妝,即便是京城國公府嫁庶女,嫁妝都不止這麼些啊!

    作孽啊,她到底是為她兒子張羅了個什麼玩意兒進府啊!

    毀容,德言婦工無一過關,不受皇家重視,沒有郡主府也還罷了,說不定還被定為是棄子? !如今,更是有可能瘸了腿? !

    穆謝氏一想到這一連串的事情,再一想想,昨天聽到小丫鬟匯報的消息:池玲瓏成了了緣師太的有緣人,池玲瓏乃是了緣師太仙逝前,最後見過的人;不僅如此,了緣師太還將自己使喚了一輩子的念珠,贈予了她? !

    天殺的賊老天啊!

    若是知道,池玲瓏有一天也能有此番造化,即便她的身份只是個庶女,她也是要扒著求著,一定不會讓兒子和她解除婚約,定是要將她弄進這國公府來的。

    可如今,呵呵,如今可是好了。

    她捧著一株霸王花當寶貝,卻是把一盆最最頂尖的十八學士給拒之門外了!

    穆謝氏越想就越是悲從心起。

    若不是今天她實在走不開,又不能讓人看了安國公府,看了她的笑話,她現在簡直就恨不能直接回房去,蓋著被子悶頭大哭一場。

    好好地一出牌,被她換來換去,換成了這個模樣,活該她被人嘲諷擠兌,活該她眼瞎!

    拜完了堂,平陽郡主又被喜婆背著,送回了新房。

    這邊新房中,穆長堯才走進去,就又轉身走了出來。

    而另一邊,忙著待客的穆謝氏,看見了朝她走來的江氏,一張臉都徹底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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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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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 敬酒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自覺從昨天開始,就開始轉運了的江氏,今天的心情,更是無與倫比的愜意和暢快。

    江氏和穆謝氏雖然也是十幾年的交情了,可兩人自來卻不是很對付。

    尤其是在,經歷過前幾天那場退親的小風波,江氏更進一步的認識到穆謝氏的齷齪和虛偽後,更是對這人嗤之以鼻。

    按江氏原本的為人,她也是不屑於痛打落水狗,不屑於和穆謝氏這般,沒有心思度量的婦人一般見識的。

    畢竟,常年在京里混的,大家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把關係搞的太僵了,誰臉面上都不好看。

    更何況,安國公府又乃是世家大族,她若是不能保證,以後再不和這些人打交道,或是直接將他們踩到泥土裡,讓他們起復無望,以後再不能給他們使絆子,還是留三分底線的好。

    並且,說不定今後她們一家也要在京里定居了,現在貿貿然得罪安國公府這個龐然大物,顯然是非常不明智的。

    江氏看不起穆謝氏,卻也寧願以後見著安國公府的這些人,避諱著些,也是不願意皮笑肉不笑的和她們打交道。

    倒是沒想到,她已經退了好幾步了,這安國公府的兒媳婦——平陽郡主還如此的不知足。

    不就是邀請她們來參加婚禮麼,呵,她今天可不是來了。

    若是不來,怕是還看不見那麼一場熱鬧呢。

    儘管時間已經過去一天了,但是,現在江氏讓回想一下,昨天平陽郡主在她面前說的那些風涼話,江氏也還是覺得,心口被氣得隱隱作疼。

    她雖不是個大氣量的,有些時候,卻也是不願意和一些不知天高低厚的小輩兒一般計較。

    可惜,別人可不會把她的大都容忍,當成寬容,只會認為她們沒本事,好欺負。

    索性昨天五丫頭是走了大運了,不僅見著了了緣師太,被了緣師太贈予了她使喚了一輩子的念珠,更是在了緣師太的醫治下,黃昏時候就甦醒了;且了緣師太昨天得了五丫頭的“點化”,涅槃被火化之後,竟是留下了一顆舍利子……

    呵呵,現在江氏一想起來,自家從昨天下午,到今日早起這麼短時間內,收到的足有三、四十張各家的請帖,也是不由得的覺得,好似在胸口中,憋悶了一個月的悶氣和郁氣,在此刻全都發出去了一般,那叫一個暢快。

    尤其是在看到,平陽郡主竟是被喜婆背著進了安國公府,拜堂的時候,更是需要向喜婆借力,才能站得穩身子,江氏想到昨天上午,平陽郡主無理取鬧的想要往吊橋上跑,結果卻絆倒了身子,差點栽倒天塹裡,也是覺得心情舒暢的,只想對著平陽郡主冷笑三聲。

    平陽郡主她現在自然是見不找著的,可是,不是還有個穆謝氏麼?

    江氏就一邊也笑得雲淡風輕的,一邊也端著手中的酒杯,朝穆謝氏走去。

    女人這邊的宴席,主要是由長樂長公主,韶華縣主,穆謝氏,以及其他安國公府這邊的親朋作陪。

    穆謝氏因為是穆長堯母親的緣故,更是需要挨著桌給諸人敬酒,她也是今天最忙碌的。

    江氏遠遠的看著,在和眾人嬉笑顏開的說著話,晃見她正朝著他的方位走去,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僵硬的穆謝氏,心頭冷冷一笑。

    她此番還就偏要過去,好生的給穆謝氏說聲“恭喜”,若不然,豈不是就太便宜她們了?

    江氏朝穆謝氏走去的時候,其餘宴席上坐著的,今天前來安國公府參加婚禮的貴婦人們,說話的聲音,在此刻全都有意無意的壓制了很多。

    她們先是在同伴的示意下,朝江氏看去,隨後看見江氏的動作後,卻不由都在瞬間閉了嘴,好整以暇的唇角帶上了笑,準備看好戲。

    嘖嘖,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穆謝氏這臉上的笑,現在可是真難看啊。

    江氏走到穆謝氏跟前的時候,就將手中拿著的酒杯,舉到自己胸前,笑意盈盈的說道:“恭賀國公夫人大喜了,貴公子今日大婚,您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如今,娶了個好媳婦進門,今後的日子,可是該您享福了。”

    江氏開口便稱呼穆謝氏為“國公夫人”,全然不是以前親密的稱呼——“謝姐姐”;單單只是這樣一個稱呼,就足夠現在正在專心致志看熱鬧的眾人浮想聯翩了。

    再一聽江氏情真意切的,說著“好媳婦”三個字,不管是現在正在佯作無事吃酒的長樂長公主,還是其余貴婦人,都是忍不住的,面上出現扭曲而又哭笑不得的表情。

    平陽郡主好媳婦?

    呵,呵呵,這話說得,可真夠諷刺的啊!

    眾人臉上都出現了訕訕的表情,然而,江氏的話,這才剛開個頭,還沒有說完呢。

    卻聽江氏又道:“平陽郡主是個知禮懂規矩的,又素來會治家,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能幹,有這樣一個好媳婦,國公夫人你可是就等著享清福吧。不止如此,依我看,平陽郡主還是個好生養的,說不定啊,明年這個時候,夫人您就可以抱孫子了,當真是羨慕死人的好福氣啊……”

    江氏笑語盈盈的說著“恭喜”的話,她說話的語氣誠懇真摯,臉上的表情也是一派羨慕之色,讓人不能說她一個不好字兒來。

    可是,此刻穆謝氏臉上的笑容,卻簡直就要掛不住了。

    江氏見此情況,嘴角泛起鄙薄的笑意。

    隨後,卻是又接連給穆謝氏說了幾句恭喜的話,便是不再多嘴了。

    她原本還當算,將五丫頭玲瓏拿出來,好生擠兌一番穆謝氏沒眼光呢,現在想想,何必呢?

    左右五丫頭也和安國公府沒有關係了,且,真正惹惱了她的,乃是平陽郡主,穆謝氏頂多是讓她看了覺得噁心罷了。

    既然互看不順眼,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反正她此番“敬酒”,也成功的給穆謝氏添點堵,既如此,還是到此為止吧。

    何況,她又不是真正的想結仇,

    呵,若不是實在是想起昨天平陽郡主說的那些話,她氣的胃疼,她才不想現在出來,做戲給眾人看呢。

    江氏有禮有節的給穆謝氏敬了酒,隨後就又奕奕然的邁著蓮華步,回自己的座位上了。

    她出了氣,心氣兒順暢了,此刻也不由得念叨起,幸好昨天五丫頭知道,她給她退了親後,沒有大吵大鬧,反而感激的不得了的,給她和池仲禮磕了好幾個頭,謝他們為她做了主。

    那丫頭倒是個知道好歹的,知道他們那麼做,乃是為了她好。

    自己的一番苦心被人理解了,現在再想想穆謝氏娶得那平陽媳婦,江氏嘴角一咧,泛上了一抹嘲諷的笑容。

    她還真要好生看看,平陽郡主怎麼當這個孝順媳婦,怎麼讓穆謝氏享清福!

    江氏這邊一會兒想著,之後安國公府可能會出現的,雞飛狗跳的場面;一會兒又想著,晚上回府後,也應該再讓相公給遠在翼州的大伯通個信,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給大伯匯報一遍;另外,五丫頭解除了身上的婚約,也是時候,再給她挑一門較合適的了。

    畢竟,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五丫頭的名聲,現在可是最好的時候……

    江氏正打著注意,回府後,要從這兩天收到的那些帖子中,找幾家合眼緣的,帶上池玲瓏去亮亮相,好挑個滿意的夫婿出來。

    卻是不知道,正被她想著的池玲瓏,此刻卻是又扮作了小廝的模樣,跟著秦王爺,也來安國公府參加穆長堯的婚禮了。

    池玲瓏來的比較晚,然而,說來也是巧了,他們到了安國公府門前的時候,竟是恰好遇到了平陽郡主剛好從花轎中出來,因而,池玲瓏今天也是看了好一出熱鬧的。

    雖然那熱鬧和情景,早在池玲瓏的預料之中,可是,看到“仇人”出醜,她就是忍不住很高興很高興的,興奮的不能自已的,再次在秦王爺臉上狠狠“吧唧”了一口。

    秦承嗣是在穆長堯和平陽郡主拜完了堂之後,才進了安國公府的。

    在婚宴上遲到,這本來是有些落主人家顏面的。

    可是,誰讓這個肆無忌憚的客人,乃是秦王爺秦承嗣呢。

    秦王爺大駕光臨,別說他遲到了,就是他等到宴席將散的時候再露面,安國公的臉色也不會有一點不好看。

    秦王的身份,在京城本就敏感又高高在上。

    京都中的眾世家,雖然每逢各家的老爺子過大壽,孫兒娶媳婦,嫡長孫滿月,都會往秦王府遞請帖,可秦王真正會出席的,十家裡邊有一家也是好的。

    這其中一個原因,固然是因為秦王手握大權,要和一些敏感的人家保持距離,以免讓皇帝對大家都更忌憚。

    另一方面,卻也是因為,秦王性情寡淡,不愛交際,他的脾性有些漠然的生人勿近,這也是為京城眾人所熟知的。

    所以,不管是誰家的宴會,秦王不登門,那是意料之中,大家誰也別失望。

    可是,若秦王當真登門了,那是他老人家給你面子;別管他遲到不遲到,但凡他能出席,那就是你家祖墳上冒青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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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 討好

    秦承嗣雖然進了安國府大門的時候,已經遲到了,然而,卻也不算多晚。

    當安國公和今日的新郎官穆長堯,親自將秦承嗣迎進安國公府的時候,男賓那邊的客人,不過才剛落座。

    現任安國公年紀已將近四旬,因為保養得宜的緣故,看起來卻還是很年輕。

    且因為長年身居高位,他自有一副富貴疏朗的氣度,當真是一個中年美大叔。

    這個上一世的“公公”,容貌和穆長堯有五分的相像。

    不,準確點來說,是穆長堯的長相,有五分隨了安國公。

    穆長堯也是京城難得一見的美男子,由此可想,安國公年輕時,必然也是儀表非凡,器宇軒昂的。

    雖然他現在這副中年美大叔的模樣,別有一番歷經歲月沉澱的魅力,對於很多姑娘來說,依舊誘惑力十足。

    池玲瓏並肩和阿壬走在一起,兩人緊跟在秦承嗣身後。

    她貌似在專心致志的走路,然而,雙眼卻總是有意無意的,朝安國公所在的地方看去。

    說來著實好笑,雖然這人是她上一世的“公公”,仔細說起來,前世今生兩輩子,這卻是池玲瓏第一次見到安國公本人。

    這事情,想來若不是由她親口說出,任誰都不會相信。

    但是,事實本來就是這樣。

    上一世她嫁進安國公府的時候。穆長堯已經去逝,她是在熱孝裡嫁進來的,當時安國公府的中饋。是由安國公的貴妾曹氏主持的,穆謝氏死了兒子,被剝奪了管家大權,精神都快錯亂了,卻還是記得要磋磨她。

    上世在安國公府的時候,穆謝氏幾乎佔據了她所有的時間。

    她身邊侍候的丫頭是穆謝氏的人,穆謝氏總是不分黑夜白天的。出現在她面前,折磨她。

    她被折磨的脫了形。又是個“喪夫”的,自然不好出去見人。

    更何況,連媳婦茶都沒有敬,更沒有其他機會出去。她沒見過安國公這個人,也算是情有可原的。

    “你在看什麼?”

    池玲瓏正顧自回憶著,冷不防,走在他身側的阿壬,竟是不著痕跡的,快速側身,往她肩膀上撞了一下。

    在她回過神來,朝他怒目而視時,阿壬也憋著嘴。做著口型,再次問她話道:“你剛才在看,呃。做什麼?”

    阿壬的眼神又氣又惱,好似見到了她“出軌”的場面一樣,整個人都快要氣炸了。

    池玲瓏聽了阿壬的話,條件反射一皺眉,繼而回憶起,自己剛才在直勾勾的盯著安國公的後背看。也不由瞬間就悟了。

    不由就訕訕的朝阿壬擺擺手,一邊也做著口形。對阿壬回話道:“我剛才想事情呢。”

    “想事情還是想男人?”阿壬義正言辭,池玲瓏被噎的說不出話來,索性朝阿壬翻了個白眼兒。

    阿壬卻是不放過他,繼續橫眉怒對她,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警告她,“你可不准再和那誰……勾勾搭搭。”

    勾搭你個毛線啊勾搭!

    若是此時可以毫無忌諱的說話,池玲瓏絕對會一點不留情的,將阿壬罵個狗血噴頭。

    雖然她和穆長堯以前是“未婚夫妻”,但是,注意時態,那已經是過去時了好麼?

    要不要這麼只往後看,不往前看?

    更何況,好歹秦承嗣也是個牛叉閃閃的王爺,穆長堯不過一小小國公府的世子爺,這麼一對比,傻子也知道要釣就釣大魚啊!

    嘿,阿壬你個腦子有病的!

    池玲瓏滿眼鄙視的看了阿壬一眼,隨後,卻也就一抿嘴,快走幾步,跟上前邊的秦承嗣。

    而此刻,安國公正笑的豪爽又大氣的,對秦承嗣道:“這小子和秦王比起來,可是還差得遠呢。”

    哈哈大笑兩聲,又道:“我這做父親的,也不期盼兒子能有多大的出息,長堯要是能有秦王一半能幹,我這做父親的就謝天謝地了。”

    雖然做父親的,大多會在客人面前,將自己的兒子,好生貶低一番,以作謙虛之態。

    可是,雖然眼前的安國公和穆長堯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樣,表現的很是親近,但池玲瓏怎麼就敏感覺得,這對父子組合,這麼詭異呢?

    不過細想想也是,安國公和穆謝氏乃是同床異夢的夫妻,他最寵愛的女人,乃是府裡的貴妾曹氏;最疼愛的兒子,也是曹氏給他生的,國公府的四少爺穆長敬。

    聽說那四公子,和年輕時的安國公相比,足有九分相像,且乖巧知禮,最是孝順。

    之前穆長堯的世子之位,遲遲確定不下來,聽說就是因為安國公,想要將四公子立為世子。

    誰料,年初的時候,卻不得不迫於太后等人施加給他的壓力,提前為穆長堯請封為世子。

    ……

    宴請男賓的地方很快就到了,很明顯,秦承嗣的露面,讓現場在靜寂了片刻後,很快也變得一片嘩然。

    回過神的朝官和王子皇孫們,卻是都忙不迭的趕緊起身,給秦王見禮。

    又是一番忙碌,秦承嗣才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免禮”

    眾人全都微躬著身,不敢在秦承嗣之前落座,便連幾位德高望重的國公爺和國公府世子,譬如七皇子的親舅舅,現任華國公世子;大皇子、十皇子和九公主的親舅舅,衛淑妃哥哥的衛國公府世子;以及太后的娘家大哥,現任延平侯,等等諸人,雖然都是和秦承嗣的父親一個輩分的老人,此刻也是不能在秦承嗣之前先落座的。

    那是大逆不道!

    秦承嗣輩分是還小,可是,他的地位,卻是皇帝都不得不賣他五分面子的。

    秦王府,實在是太過根深蒂固,權勢滔天了。

    安國公引著秦承嗣,往主位過去。

    那主桌上,此刻還沒有坐滿,所落座的諸如華國公府世子,衛國公府世子,丞相周正道,都是上了年紀的大咖,其中包括延平侯,更是秦承嗣親祖母的親哥哥,也算是秦承嗣的親舅爺了。

    這輩分,這麼一幫人物……

    秦承嗣腳步邁動,便朝主位過去了。

    然而,也只是在過去之後,簡單的與眾人見了禮,在延平侯臉上表情略微閃爍著,要讓他在他身邊坐下時,秦承嗣卻是推辭了。

    繼而,又在安國公,以及其餘諸人的目瞪口呆中,顧自尋了中間一桌宴席,在其中一個空位上停下腳步。

    “王爺?”

    安國公時刻跟在秦承嗣身後,看見秦承嗣在這個,距離主桌不算遠的地方停下腳步,卻是瞠目結舌了,有些反應不過來。

    坐這裡麼?

    這裡坐的可都是一些沒落的侯爺和伯爺,秦王您這是想幹麼?

    沒有顧忌安國公心內糾結的想要滴血,秦承嗣卻是又顧自漫不經心的,對著安國公點了點頭,又補充似地說了一句,“就這裡吧。”

    “是,是。”

    安國公應付不來,一時間,腦門上都要滲出冷汗來了。

    安國公不知道秦承嗣為何在這裡停下腳步,池玲瓏在看到,一臉惶恐不安的,站在那空位一邊的,那人熟悉的面目時,在被雷劈了半刻後,也是瞬間就悟了。

    她三叔池仲禮……

    池玲瓏無語至極,不知道秦承嗣是不是早就打好了算盤,想趁著今晚上的時機,做些什麼。

    她糾結的想啊想,快要把腦袋想破了,卻只見,剛才在安國公面前,還一臉王霸之氣,睬都不想理睬他一下的秦承嗣,此刻竟是做足了好好少年的模樣,對站在他身側的池仲禮,有禮以待的詢問道:“這裡可是有人了?”

    圍觀眾人:“……”

    阿壬、墨乙、墨丁:“……”

    池玲瓏:“……”

    池玲瓏努力將頭垂的低低的,覺得眼前這畫面,實在太美,她不敢看。

    若是她沒有猜錯的話,秦承嗣這是想討好她三叔吧?

    可是,即便討好了,這也不是她親爹啊,秦承嗣你還是免不了,要在未來岳父面前走一遭的。

    你現在就這麼火急火燎的,想和三叔打好交道,這當真好麼?

    池玲瓏笑的肚子疼,在此刻卻也只能努力垂著頭,抿著唇,不讓自己表現的太出格,不讓自己突兀的笑出聲。

    但是,憋得好辛苦,她真的真的好想笑啊。

    不僅池玲瓏憋笑憋的艱難,就連墨乙、墨丁、阿壬,都覺得眼前這個主子,實在讓他們受刺激受大了。

    主子不是個好接觸的,在皇帝、太后面前,雖然姿態都做的很足,但是,他的寡言少語,以及生人勿近的形象,早就已經深入人心了好麼?

    以前都是拽的二五八萬似地,對人睬都不睬一下,現在倒是好了,竟是巴巴的過來討好池玲瓏的娘家人了,主子你這作為實在太掉份兒了! !

    你要時刻謹記你的身份啊!

    要知道,主子你可不是一事無成,還要靠家里恩蔭才能進仕的毛頭小子,主子您是秦王,大魏國連皇帝都忌憚三分的秦王啊餵,咱要把架子端起來了啊啊啊! ! !

    端架子什麼的,只存在於阿壬三人的咆哮中。

    實際上,秦王別說端架子了,卻是又脾氣很好的,再次將剛才說過的話,又對震驚的至今回不過神的池仲禮說一遍,“這空位可是有人坐?”

    “無,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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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 喝

    宴席已開,然而,今日前來安國公府,參加穆長堯親事的眾位賓客,此刻卻是都不敢大聲喧嘩。

    上了酒桌的朝臣和王孫公子們,向來是沒有什麼忌諱的。

    吃吃喝喝,又是猜枚又是賭酒,這些事情,常年混跡在京城上流社會的眾人,素來習以為常的。

    但是,現在男賓席上這氣氛,卻是有些不同以往。

    不說主桌的那幾位國公世子和侯爺們,忌諱的不好大聲說道什麼了,就連那些一貫無法無天的公子哥兒們,現在也都寂靜無聲的,活像是被冰霜打蔫了的茄子一樣,連酒都不樂意吃了。

    譬如當今十皇子,周丞相的四公子周世錦,顯國公府的世子陳顯……

    這幾人一貫的天不怕地不怕,看熱鬧從來不嫌事兒大。

    放在往常,在“好哥們”的婚宴上,他們肯定會好生鬧騰一番,吃吃喝喝最後再耍下酒瘋。

    可是,現在,這些人竟是都沉默的,連說話的心情都沒有了。

    要說今天這幾個紈絝子弟,為何會如此“老實拘謹”,“寡言少語”,連自家長輩投給他們的,讓他們活躍活躍氣氛的眼色都接收不到,那也是有原因的。

    理由無外乎就是,早些時日,京城的賭坊曾經開過一個賭局,賭的就是平陽郡主會不會嫁入安國公府,會不會做正妻;池玲瓏嫁入安國公府後,是做平妻、貴妾,還是元配嫡妻。

    當時,他們幾人下注,賭的全是第二或第三個選項,也就是,平陽郡主和池玲瓏共為平妻,或者是平陽郡主為正妻,池玲瓏為貴妾。

    誰知道,前幾天一切事情塵埃落定,結局竟是成瞭如今這個出人意料的模樣——平陽郡主為正妻,池玲瓏淘汰出局!

    哎呀,這是不給人活路了!

    天殺的賊老天爺啊!

    十皇子現在想一想,他一把輸掉的那二十萬兩銀子,也還是被氣得肝兒疼肺疼的,只覺得心裡直往外滴著血!

    若不是考慮到,不好仗勢欺人,將賭金從賭坊要回來,丟了他大爺的顏面,十皇子當真是恨不能,親自過去將銀子討回來。

    面子裡子都重要,可是,銀子更重要啊! !

    十皇子輸了二十萬兩銀子,陳顯輸掉了十萬兩銀子,周世錦則輸掉了五萬兩銀子,其餘各紈絝子弟,少說也是有千八百兩銀子投進去的,現在全都打了水漂了。

    那麼一筆巨款說沒就沒了,放誰身上不心疼?

    十皇子本就不是個心寬的,現在更是難受的,一張臉都快皺成菊花狀了。

    那裡還能看見自己舅舅,投給他的讓他說句話,暖暖場的眼色啊,十皇子卻是恨不能一醉方休。

    他拿去開賭的二十萬兩銀子,是為以後招兵買馬,攢下的儲備金,現在全沒了,一下全沒了! !

    十皇子皺著一張菊花臉,心裡苦啊。

    這一個衝動之下,就也拎起桌上的酒壺,直接就大喝了一聲,“喝”。

    這個字就像是某個啟動開關似地,十皇子話落音,只見坐在他那一桌上的,平日里關係較好的一些紈絝,此刻一人也都抱著一個酒壇子,或站、或著,或蹲在椅子上,一邊沒形象的吆喝著,一邊也如牛飲水一樣,大口喝起酒來。

    其餘賓客,看見這些紈絝子弟的作為,都不約而同的微微一皺眉。

    但是,即便裡邊有自家的子孫,現在也是不好公然開口訓斥的。

    索性,經過這幫臭小子一番鬧騰,方才那壓抑的,讓人無所適從的場面也被打破了,現在眾人倒是自在了點。

    一時間,又有主桌坐著的幾位世子或國公,開始打著哈哈勸酒,安國公和世子穆長堯,也開始挨著桌敬酒起來,場面到真是打開了。

    眾人都開始吃吃喝喝,池玲瓏和阿壬、墨乙幾人,站在距離秦承嗣不過三步遠的地方,此刻面上的神情,卻都有些不自然的扭曲。

    秦承嗣挨著池仲禮而坐,他們這一桌,其餘幾人大都是些不得勢的伯爺或是侯爺,家族多是京城中已經沒落的,二流或三流世家,子孫有能力的不多,且大多數都起復無望。

    按說,池仲禮是不該和這些人坐在一起的。

    雖說他是侯府庶子,但是,他今天過來,卻不是代表的他自己,而是代表了整個忠勇侯府。

    安國公府和忠勇侯府的親事,雖然解除了,兩家的交情,卻是沒有交惡。

    因而,不管是要在眾人面前,做足姿態,表明安國公府和忠勇侯府交情仍在,還是看在池仲遠乃是弘遠帝心腹重臣,不能輕易得罪的面子上,池仲禮的座位,都應該是比較靠前的。

    事實也卻是如此。

    只可惜,在池仲禮即將在原來的座位上落座時,卻是發現,那桌上全都是些武將。

    武將也還罷了,且還都是些,和他大哥池仲遠政見不合的武將。

    池仲禮不知這是安國公府的有意安排,還是剛好就這麼湊巧,索性他是個文人,和那些武將也沒有共同話題,便不再那裡落座。

    而也因為,碰上了江氏的大哥,他的大舅子,現任禮部員外郎的江沛,兩人便坐在了一起。

    原本該是一家親的場合,現在卻因為多了個秦王,眾人都局促起來。

    池仲禮本人也是好口才的,可是,在秦王面前,怕是連大魏最善辯的丞相周正道,有時也有口也說不出話來。

    無關乎思路順不順暢,實在是,秦王給人的壓抑太大,威懾太甚,一般人當真受不住。

    而此刻,這個在傳言中,心狠手辣,冷厲無情,對任何朝臣都不假辭色的大魏唯一異姓王,竟是就坐在他身邊? !

    池仲禮心中的恍然和忐忑可見一斑。

    眾人都不說話,一時間,誰都沒有想到,最是喜靜且向來以冷面示人,生人勿近的秦王,竟是主動開口與人寒暄了。

    且被他特意關照那人,竟還是身上沒有一點官職的,翼州忠勇侯池仲遠的庶弟池仲禮? !

    別說這桌上的伯爺和侯爺們受驚了,就連主桌上那幾位大佬,看見秦王主動和池仲禮這樣一個一無是處的文人攀談,吃驚之下,也不由開始暗戳戳的思量著,秦王這是又有什麼陰謀?

    是準備借池仲禮,和忠勇侯牽上線?

    還是想著,要藉機和江閣老搭上關係?

    這個問題,還真是不好說啊。

    眾人思緒紛紛,此刻,秦王也已經非常“親民”的,和池仲禮說上話了。

    第一句卻是,“你可是忠勇侯府的……”

    秦成嗣皺皺眉,不知該如何稱呼眼前人。

    叫名字吧,怎麼都覺得好像有點犯上;不叫名字,又有些……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秦成嗣糾結的臉色都不好看了,池仲禮卻是惶恐不已的,趕緊又站起來行禮。

    “草民池仲禮。”

    “坐。”秦承嗣往池玲瓏所站的地方看了一眼,才又抿緊了唇說道。

    “是,謝秦王。”

    池仲禮坐在了位置上,還是有些驚魂甫定的惶恐不安。

    他自認在老丈人江閣老面前,還能不假辭色。

    可是,在眼前這個少年面前,卻總是覺得,被壓制的……喘息都覺得困難。

    這人身上的威壓,比之他大哥池仲遠,絲毫不遜色。

    “聽說先生學問較好,此次是準備參加月餘後的春闈,可是當真?”

    “當真,當真。”池仲禮惶恐不安的回著話,臉色有些扭曲。

    ——秦王竟然稱呼他為“先生”?

    “先生”二字,在這個時代,是對學識高的人的尊稱,他自認自己的學問是不差,可是,要擔的起秦王的“先生”?怕是著實不可。

    才又糾結的想開口,讓秦王直接稱呼他的名字,池仲禮卻是又聽到,秦王竟又口氣溫和的與他道,“那令則這廂,就先預祝先生金榜題名。”

    令則令則令則……

    池仲禮:“……”有種被天上的餡餅砸到的感覺,腫麼破?

    眾人:“……”是他們感覺錯了麼,怎麼竟是詭異的覺得,秦王對這池仲禮的態度,這麼逢迎討好呢?

    咳咳,他們都眼瞎了,他們絕壁是都感覺錯了。

    秦王會討好人,呵,等大魏滅國了再說吧!

    不管是和池仲禮、秦承嗣同桌的各位伯爺和侯爺,以及遠遠近近,時刻在關注著秦承嗣一舉一動的眾人,此刻也都不受控制的,開始懷疑起秦王此舉的動機;同時,也把這個無官無職的池仲禮,加入到自己需要特別關注的名單裡。

    能讓秦王拉下身架,另眼相看,想來這個池仲禮,也不是個簡單的。

    池玲瓏:“……”好想笑好想笑,還是好想笑怎麼辦?

    秦承嗣不再開口說話,準確來說,他還在努力思考著,還能和池仲禮說些什麼。

    秦承嗣素來寡言,以往,也都只有別人討好他,努力巴結他。

    此番,秦王爺主動出手“討好”別人,這任務難度有些大。

    秦承嗣絞盡腦汁,想著繼續和池仲禮拉關係,誰知,到了這會功夫,安國公帶著穆長堯,已經敬酒敬到他們這一桌了。

    眾人全都站起身,惶恐的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唯有還坐在座位上的秦王,不僅沒喝酒,相反的,此刻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尤其是在他注意到,穆長堯看著池仲禮的眼神,竟是有些避諱和閃躲時,秦承嗣的心氣更不順了。

    與之相對的,臉上的表情更冷了,一張英俊的面孔,在此時冷冽的簡直要下冰刀。

    安國公訕訕的給秦王敬酒,原本還怕這人不肯喝,在眾人面前下不來台,倒是沒想到,秦王這次竟是很配合。

    只可惜,安國公高興的太早了。

    秦王同他喝了一杯后,竟是又喝了一杯穆長堯敬的酒。

    隨後,在安國公就要帶著穆長堯,去下一桌敬酒時,卻是又聽到秦王漫不經心的喊住了他們。

    “慢著。”

    安國公和穆長堯訝異的回過頭來,卻是又見到,秦王竟是已經又端了一杯酒,舉到穆長堯跟前。

    “喝。”

    一旁負責倒酒的小廝,立即將穆長堯的杯子倒滿了酒,兩人一飲而盡。

    一杯又一杯,一杯又一杯……

    於是,接下來,今天前來安國公府參加安國公世子爺婚事的眾位賓客,就見到了這樣奇特的,讓眾人恨不能眼珠子都掉地上的場景。

    秦王曰:“喝。”

    穆長堯:“……”

    “喝。”

    “……”

    “喝。”

    “……”

    ……

    兩人接連對飲了,足有十多杯時候,不僅池玲瓏開始嚥口水了,就連阿壬和一貫棺材臉的墨丁,面色都有些扭曲了。

    那個穿著黑色袍服,儀表非凡,俊臉泛冷的秦王,當真是他們主子秦承嗣?

    幾人都覺得,他們的腦子,好似都有些不夠用了!

    艾瑪,這彆扭又幼稚的,現在竟然開始和“情敵”爭風吃醋的傻小子,絕對不可能是他們主子啊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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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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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 惡果

    一日之間,繼平陽郡主右腿殘了的消息傳出來後,不過短短半日時間,昨日新婚的平陽郡主和郡馬穆長堯沒有洞房的消息,也傳的街頭巷尾眾人皆知。

    男人們在知道這個消息後,是怎樣暗戳戳的私下里議論著,“看著平陽郡主那張臉,就辦不成事兒的”,女人們不在乎。

    可京城的婦道人間,聽到那消息後的反應,言辭刻薄的程度,可是絲毫不比男人們遜色的。

    在京城的一些布莊和菜市場中,就有很多結著伴,或做工,或是買菜的婦人,一邊忙著手中的事情,一邊也興奮的竊竊私語。

    “當真是可憐了那安國公府的世子爺了,多俊俏一個後生,偏生就娶了那樣一個妻子。老姐昨兒你小兒子染了風寒,沒去看熱鬧,可是怪可惜的。老姐姐你是不知道,那平陽郡主竟是腿瘸了。聽人說啊,是在影梅庵瘸的,是了緣師太代替佛主懲罰她呢。”

    “真的?這卻是為何?”

    “為何?哼,因為咱們的郡主娘娘,看人家池府那姑娘好欺負,就要搶人家的福緣唄。”

    冷嗤一聲,卻是又鄙薄而不懈的,連忙和同伴的老姐姐嘮叨。

    “我告訴你老姐姐,一開始了緣師太就派了身邊那侍者,去接池府那姑娘。誰知,偏生平陽郡主一聽著,了緣師太要見的有緣人不是她,就瘋魔了一樣​​要往前邊跑。結果倒是好了,哼,沒一頭載到天塹裡,倒是把自己的腿給弄瘸了,當真是報應。”

    “是吧,今天我家那口子回家後,也是給我嘮叨這事兒呢。你說這人,她怎麼就那麼貪心呢?”

    “可不是。哼,索性,貪心遭雷劈,現在可不是遭報應了?那安國公府的世子爺啊,昨天根本沒和她入洞房呢。你說這事兒,說起來多丟人。我要是那郡主娘娘啊,現在就直接撞牆上死了算了。”

    “哎呦,老妹子,這你可就不知道了,就那一張臉,那個男人下的去嘴啊。”

    “可不是,就這人家倒是還好意思往外邊傳謠言,說是昨天那世子爺,是因為和秦王喝酒醉的一塌糊塗了,才沒能入洞房。我呸,自個兒的名聲髒了不要緊,還想要拉上秦王墊背,當真好不要臉的小娼.婦。”

    “老妹子你可是說話小聲點,不然,這要是……”

    “老姐姐你怕什麼,現在你看看這滿京城,誰不是在說郡主娘娘那破落事兒。哼,妹子我還是積口德呢,沒準兒的消息,不和老姐姐你說。老姐姐你是不知道,現在京里可是還有好多人,都在說,說平陽郡主不,不孕呢。”

    “當,當真?”

    ……

    整個京城,一大早就流言四起。

    池玲瓏早起起來用過早膳後,聽了七月和她八卦的這麼多謠言,也當真是哭笑不得。

    說平陽郡主昨日沒有和穆長堯入洞房,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畢竟,昨天晚上秦王爺可是幼稚的,任誰勸說也不聽,非要和穆長堯對飲。

    直到兩人各喝了一大壇子酒水,穆長堯徹底癱成了一軟軟泥後,秦王才大發慈悲,讓一臉惶恐之色的安國公,將他的“愛子”帶了下去。

    穆長堯那個時候,醉的站都站不起來了,還一個勁兒的發酒瘋,沒臉面的唱小曲。

    他醉成那個樣子,若是還能順利入洞房,池玲瓏才要懷疑這其中有貓膩呢。

    不過,兩人沒有入洞房這消息說的通,可是說平陽郡主不孕,中了慢.性.毒.藥,若是兩年之內找不到解藥,肯定會毒發身亡,這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說辭?

    池玲瓏一邊飲茶,一邊無語發笑,當真覺得,“三人成虎”這個成語,委實讓人既畏且無語。

    池玲瓏面上滿是不以為然之色,六月和七月直勾勾的看了她好一會兒,也沒等來池玲瓏詢問她們,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不免有些坐不住了。

    七月就好奇的問池玲瓏,“姑娘,你覺得那留言是假的?”

    “難不成還是真的?”池玲瓏就好笑的,反問了七月一句。

    她原是說著玩的,這話只是順口回的,倒是沒想到,七月好似就在等著她說這句話似地。

    等她話音一落,卻是忙不迭的回了她一句,“當然是真的!”

    池玲瓏:“……”這笑話一點也不好笑好麼?

    池玲瓏冷冷的呵呵兩聲,想對七月說,“這玩笑開大了”。

    才剛蠕動了一下嘴唇,話還沒出口,誰知,據說去處理公事的秦承嗣,片刻功夫竟是又回來了。

    池玲瓏就驚奇的問他:“我才剛用過早膳?你公事都處理好了?”

    不是說這人八天沒進清華苑,公文都積攢成山了麼?

    怎麼會處理怎麼快?

    秦王爺你有好好當差麼?

    池玲瓏哭笑不得。

    然而,更讓她哭笑不得的事情還在後邊。

    秦承嗣聽她問話,便很正經的回道:“沒有。”搖頭加強說服力。

    “沒有處理好公事你怎麼回來了?可是落下了什麼東西?”

    秦王爺再次輕輕搖頭,隨後點頭。

    之後,卻是在池玲瓏的無語至極中,說了讓池玲瓏幾乎崩潰的一個字——“你。”

    什麼意思?

    難不成是……秦王爺忘記帶東西了,而那個東西……是她? ! !

    池玲瓏手中端著的茶盞一哆嗦,差點摔碎到地上。

    不免就又好笑的和那一本正經的少年道:“你辦公我去幹什麼?給你捏肩搥背麼?”

    “……可以。”

    ……

    池玲瓏被秦承嗣包裹的嚴嚴實實,往清華苑走的時候,還忍不住跳腳幾下,今天的風實在太大了,逆著風走,幾乎能把人都吹跑了。

    池玲瓏走的艱難,秦承嗣便停下來看她。

    見她只這片刻功夫,挺翹的小鼻子都被凍的紅彤彤的了,劍眉不免就狠狠的蹙了起來。

    伸出手,將她披風上的兜帽給她帶上,又往她臉側攏了攏,見她對著他笑,秦承嗣就微微彎腰,對她說道:“上來。”

    這少年的背,說不上多寬廣,卻讓池玲瓏覺得踏實。

    就像是面前立著一座山岳一樣,他雖不言,卻會為她遮風擋雨。

    不由就輕笑著,將面頰貼上他熱氣滾滾的背脊,摟緊了他的脖子。

    清華苑外的侍衛,以及等在那裡的墨乙幾人,看見他們主子出去片刻功夫,就背了一個人回來後,已經不奇怪了。

    可是,主子你好歹要點形象吧?

    怎麼說,你也是這大魏朝唯一的異姓王啊!

    竟然背著個女人滿府亂跑?

    呵,就是平民老百姓,也只要把媳婦當畜牲使喚的,不讓媳婦背著他就不錯了,怎麼能讓女人騎在男人身上作威作福?

    主子你是個把耳朵麼?

    池玲瓏不管墨乙和阿壬等人,眸中的神情多麼哀怨,緊緊的摟著秦承嗣的脖子,一邊抽空朝阿壬和墨乙揮揮手,笑嘻嘻的表示,“我過來了”“我進去了”後,便又開始接著前邊的話題,和秦承嗣說了起來。

    “這麼說,平陽郡主當真不孕?”

    秦承嗣低低“嗯”了一聲。

    他回這一聲的時候,聲音有些過度的低沉,身上的氣壓,更是冷冽的讓池玲瓏不受控制的打了一個哆嗦。

    她是能感覺到,秦承嗣恨不能平陽郡主去死的。

    只是,若真是直接一杯毒藥,就讓平陽一命黃泉,那也實在太便宜她了。

    秦王爺不准備讓平陽郡主死的這麼簡單,他準備花上幾十年的時間,讓那女人好好嚐一嘗,地獄是個什麼滋味兒。

    而眼下,這算是折磨開始了麼?

    雖然現在對付平陽的人,不是秦承嗣,但是,他的作壁上觀和適時的添柴加火,本來就是最大的幫兇。

    池玲瓏是以為,外邊謠傳的,有關平陽郡主不孕的消息,實際上是胡扯的。

    倒不成想,七月的話,原來竟是真的。

    平陽郡主確實不孕,因為,曹氏在死了小兒子後,就處心積慮的,買通了平陽郡主身邊的一個丫鬟,在平陽郡主平日飲用的茶水里,下了絕子散。

    女人狠起來,當真比男人還瘋狂;尤其是,當這個女人,還是個母親的時候。

    池玲瓏在平陽郡主手裡吃了好大一個虧,也是恨不能現在就將這女人好生作,踐一番的.

    然而,聽到平陽竟是再沒有做母親的機會,一時間,也不免神情怔忪。

    其實……這樣的結果,也算是一命償一命吧?

    呵,總歸是種善因得善果,平陽種下的惡因,只能自嘗惡果。

    “那有關平陽郡主中。毒的事情,是真還是假?”池玲瓏又好奇的問秦承嗣道。

    “真的。”

    “什麼?”池玲瓏不敢置信驚呼出聲。

    “不是我下的毒。”少年的聲音略有些委屈。

    池玲瓏噗嗤一笑,挺起上半身,在他耳垂處輕吻一下,笑嘻嘻的道:“我知道不是你。”你的手段才沒這麼“溫柔”。

    秦承嗣被安撫住,就又道:“是魏昭和。”

    魏昭和,也就是當今九公主。

    池玲瓏先是訝異一挑眉,隨後卻也是覺得,這也算是可以理解的。

    好姐妹因為一個男人反目成仇,這事兒她早就聽說過,然而,這卻是第一次在認識的人當中,見識到這種情況。

    且,現在這好姐妹兩,反目成仇的程度,未免也太過了,竟是恨不能對方去死? ! !

    “早先是魏昭和在平陽那裡的暗樁,將魏昭和要給穆長堯下藥的消息,通知給了平陽。魏昭和那裡有平陽的暗樁,平陽那裡,也有魏昭和的暗樁。便是魏昭和在平陽年後回府的那一日開始,命令那侍女,每日都給平陽下慢性毒藥的。”

    池玲瓏聽的頭皮發麻,卻也當真覺得,這古代的女人,發起狠來,著實了得。

    那裡都是暗樁,都是絕子散,慢性毒藥,生活質量沒有保證且不說了,連生命安全都沒有保證,這簡直就是不給人活路了。

    池玲瓏心下碎碎念。

    然而,她也只是碎碎念而已。

    沒有對平陽的憐憫可惜,更沒有可憐到想為她求情,她還沒有那麼聖母。

    尤其是,這個女人,還曾經差點要了她的命,池玲瓏更是覺得,這樣的禍害,興許早點死了也是造福大眾。

    池玲瓏伸出指頭,在秦承嗣背後戳一戳,再戳一戳,輕笑著說道:“曹氏和九公主都‘替我報仇了’,你又準備替我怎樣收拾她?”

    池玲瓏可絕對不相信,秦承嗣會一直讓平陽這麼“好好”的活下去的。

    果然,她還沒有腹誹完畢,就聽背著她,走的穩穩的那少年,竟是微微冷嗤一聲,漠然而帶著微不可見的恨意的,輕聲說一句,“今晚,康郡王暴斃,康郡王府世子暴斃,斷她第二條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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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 沒有最慘,只有更慘

    古代女子素來都講究“三從四德”。

    所謂四德,指的便是女子的德、容、婦、功;而所謂三從,指的便是女子,應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

    在這樣的封建王朝中,女子出嫁以後,雖然都要以夫婿為天,然而,若是想要在夫家活的自在瀟灑,受相公愛重,婆婆小姑親近,女子就必定要有一個靠山強大的娘家,有誠心愛護並能為她討還公道,為她做主的親兄弟,在背後給她撐腰,好讓她底氣十足,在婆家說話都硬氣。

    沒有兒子的婦人,在內宅是活不長久的。

    而沒有娘家和親生兄弟幫襯倚靠的婦人,更是不可能有安穩的日子過活。

    這樣的“潛規則”,在世俗的夫妻中,尚且如此;在京城的世家勳貴中,娘家不得勢,又沒有親兄弟能成為她的助力的婦人,今後淒慘的日子,是人都可以預測得到。

    京城又出新爆料了,而這個爆料,毫無疑問,還是和近兩天名聲較為響亮的平陽郡主有關的。

    只可惜,這接連被眾人爆料出來的三個消息,卻一個比一個更加對平陽郡主不利,會讓她被打落深淵,再無翻身之地。

    第一個消息便是,平陽郡主徹底殘廢了! !

    平陽郡主瘸了一條腿這個事情,在平陽郡主成親第二天,便傳遍了整個京城。

    雖然滿京城的人,都覺得有關平陽郡主瘸腿,不孕,中了慢性毒藥這幾個消息,在京城流傳的速度快的,蹊蹺的想要讓人不懷疑這背後有人在推動都難。

    然而,事實卻是,在穆謝氏拿了安國公府的名刺,為平陽郡主請來了太醫院的太醫,想經過太醫診斷,好證實外邊有關平陽郡主的謠言,不過都是有意人的惡意中傷罷了,當不得真。

    穆謝氏的出發點是好的,平陽郡主這個新婦,也確實沒有推辭婆婆好意的藉口,倒也是僵笑著讓兩個太醫接連為她診了脈。

    倒是沒想到,原本不過是做戲而已,現下卻當真發現了問題。

    兩個太醫大驚失色,而穆謝氏,在從太醫口中盤問出事情的真假後,也是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

    隨後,像死了親娘一樣,穆謝氏只來得及哀嚎一聲“作孽啊”,之後卻是猛的一下就暈死了過去。

    瘸腿,不孕,性命最多不過兩年,該殺的賊老天啊! !

    穆謝氏臨暈倒前,腦子裡的悔恨簡直要將她淹沒了。

    若是早幾天知道,這麼個媳婦毀容就算了,還連為她兒子傳宗接代的能力也沒有了,就是打死穆謝氏,讓她抗了太后的懿旨,她也是堅決不會同意娶這麼個掃把星進門的。

    天啊!這女人竟是早就中了絕子散,她,她如今還算個女人麼! !

    穆謝氏即便暈死了過去,身體也是止不住抽搐,她嘴唇抿的死緊,滿臉都是悔恨之態。

    至於平陽郡主,現在卻是像是失了魂魄的瘋子一樣,只知道咧著嘴嗤嗤呵呵傻笑。

    外界有關平陽郡主各樣有的沒的的謠言,正是熱鬧的時候,因而,在今天早起,又從安國公府傳出一條,平陽郡主不止是一條腿瘸了,現在是兩條腿都徹底殘廢了的消息後,整個京城都徹底沸騰了。

    不僅如此,平陽郡主好似中了什麼詛咒,現在她身上的骨頭,脆的簡直一敲就斷,根本就不能讓人碰了!

    京城中無論是勳貴世家的夫人姑娘,還是市井街頭的婦人婆子,現在眼冒金光討論著的事情,全都是平陽郡主“自作孽,不可活”“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卻不想,就在眾人群情高漲的,正進一步將平陽郡主往死裡踩的時候,又有兩條消息先後傳遍了整個京都。

    ——今年不過四旬有餘的康郡王,於今日凌晨在康郡王府中莫名暴斃!

    ——康郡王府世子,也即是平陽郡主一母同胞的大哥魏廷震,在接到小廝通知的有關康郡王暴斃的消息時,心焦萬分,打馬從京城的紅樓銷金窟中迅速竄出時,卻是沒想到,昨晚上天降暴雪,路滑難行,魏廷震失手從馬上摔落下來,直接被馬蹄將腹部踏出一個窟窿! ! !

    這兩個消息繼平陽郡主成了殘廢之後,只在瞬間,便傳的京城街頭巷尾無人不知。

    勳貴世家,以及宗室內的王爺世子,以及當朝弘遠帝知道這個消息後,各人心中的所思所想為何,京城普通百姓是不知道的。

    但是,在得知康郡王以及康郡王府世子齊齊暴斃的消息後,京都的百姓們,卻都抑制不住漲紅了臉,興奮又激動的,簡直當街就想放幾把鞭炮好生慶祝一下。

    若不是還忌諱著,康郡王好歹是當今弘遠帝的堂兄弟,又素來得當今太后看重,他又是皇室子弟,不好得罪的太過,京都飽受康郡王父子幾十年摧殘的老百姓們,當真是想要仰天長吼三聲,“老天這次終於開了眼了。”

    康郡王不是個好的,他在京城素來有“惡魔”“魔鬼”等名號。

    他心性陰毒,手段酷戾,性情陰晴不定,喜好玩女人,還喜虐屍。

    每年死在康郡王手中的年輕女子,數不勝數;而每年從康郡王府中抬出來的女子屍體,凌虐的根本再看不出原形。

    這其中,大多數女子在生前都有一副好相貌。

    而大多數的姑娘,除卻有四分之一,是直接在揚州等地大手筆購買的瘦馬;其餘四分之三的女子,都是良家的好女子。

    而這喪命在康郡王府中的姑娘,有多少是和他們有親屬關係的?

    甚至,這其中本身就有他們的親生女兒,侄女,世交之女等,也簡直都快要數不過來了。

    康郡王府是個魔窟,就因為康郡王的暴戾和性好漁色,這幾十年被他禍害的京城姑娘,少說都有四位數往上。

    康郡王不是個好的,康郡王府的世子爺魏廷震,也即是康郡王的元配嫡妻為他留下的嫡長子,也即是平陽郡主一母同胞的兄長,更不是個東西。

    像是充分證明“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一般,康郡王世子魏廷震的為人和他的喜好,完全隨了他的父親康郡王。

    玩女人,虐屍,喜歡玩SM,這人比起康郡王來,更加生冷無忌。

    若是說,康郡王是個陰毒的魔王,康郡王世子這個繼承人,在玩女人和虐死這方面的修行高度,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康郡王合格的接班人。

    這父子兩人骨子裡的血都是冷的,只顧自己爽快,簡直都滅絕了人性。

    若是說以往京都的百姓,還是期望著康郡王能早點死的話,在康郡王世子露出他的秉性後,眾人也都已經絕望了。

    走了一個康郡王,後繼還有一個魏廷震,這樣讓自家女兒,躲躲藏藏連門都不敢出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啊? ! !

    京都的百姓,無不希望著康郡王和世子魏廷震都早點死,倒是沒想到,他們的願望,當真有實現的一天。

    若不是顧忌著皇家的威嚴,郡王和世子都死了不好鼓樂,京都的百姓們,也都是恨不能現在就請來京都最好的戲班子,唱上三天大戲。

    興奮的過了頭的百姓中,其中也不是沒有婦人想到,這下康郡王府完全垮了,沒有父親又沒有親兄長撐腰,平陽郡主在安國公府的日子,以後怕是不好過。

    按說,人的秉性都是喜歡同情弱者的,平陽郡主現在完全擔的起“弱者”的稱號,該是有人摒棄前嫌同情她。

    ——毀容,殘廢,不孕,身中慢性毒藥,丈夫不喜,娘家兄長暴斃,生父也死的莫名其妙。

    自己本身就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了,且相公還是她自己陰謀算計來的,如今,又沒有了娘家的靠山可以依靠,平陽郡主的下場可想而知。

    她注定了不會得善終,按說是該有人此刻改變口風和心態,同情與她的。

    可是,怪就怪在,以往平陽郡主的為人太乖張猖狂了,動不動就是拿鞭子打人,把人命不當回事兒。

    雖然相比起康郡王和世子魏廷震來說,她作為已經算是收斂的了,可是,誰讓她曾經傷了他們世交的侄女,外甥女呢! !

    平陽郡主完全陷入了孤立無援的處境,在聽到父兄齊齊暴斃的消息後,傻笑了片刻,又開始發著瘋,一邊大喊著“不”“不”“這不是真的”。

    一邊也不顧自己摔倒在了地上,卻是又努力爬起身,將梳妝台上的東西,猛的全推到在地上。

    隨著“劈裡啪啦”一聲驚響,平陽郡主無力支撐,一下又摔倒在地。

    然而,這次她卻沒有那個好運了。

    地下全是些瓶瓶罐罐打碎的碎瓷,平陽郡主的胳膊和面龐,再次被割裂的鮮血淋漓。

    “來人,來人,都給我滾出來。”

    小丫鬟們你推我,我推你,最後,才有兩個年約十一、二歲的丫鬟,被後邊的丫鬟們一個用力,推進了內室中。

    “郡,郡主……”小丫頭戰戰兢兢的話都說不清了。

    平陽郡主卻是又像個瘋子似的嘶吼著,“死的好,死得好,哈哈,本郡主要進宮,本郡主要去替父兄討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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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
發表於 2017-1-3 16:10:30 |只看該作者
237 三進宮

    池玲瓏三進宮的這一天,外邊飄起了鵝毛大雪。

    雪是從昨晚上開始下的,飄飄灑灑的下了一整夜,到現在還是沒有個停的跡象。

    天邊至今還暗沉沉的,池玲瓏天亮時起來去了一趟淨室,回來時開窗看了看天色,覺得,這大雪,怕是最少還要下上兩天。

    外邊冷的湖水都結了厚厚一層冰,阿壬帶著幾個秦王府的家生子,在冰上滑著玩兒。

    他們的笑聲嘻嘻哈哈的,隔得老遠都傳到了致遠齋。

    池玲瓏聽著遠處若隱若現的,阿壬張狂的笑聲,躺在暖融融的被窩裡,不困,卻還是不想起。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冬天,最適合人冬眠。尤其是下著雪的時候,更是適合臥床不起。

    池玲瓏懶懶的打著哈欠,又往秦承嗣懷裡鑽了鑽,小手抓著他的衣襟,嘴唇囁嚅著,無論怎樣,就是不想起來。

    “該起了,現在宣旨的太監,怕是到池府了。”

    秦承嗣攬著池玲瓏的腰肢,讓她更貼近他一些。

    他口中說著讓她起床的話,做出來的動作,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

    池玲瓏被逗笑了,趴在他頸窩處笑的渾身打顫。

    秦承嗣倒是不和她一般見識,只是,那雙深邃的看不見低的眸子中,笑意卻也一點點瀰漫上來。

    兩人就這樣賴著床。直到外邊六月和七月躊躇的,在門外徘徊了好幾次,也沒敢出聲打擾他們。池玲瓏才怏怏的被秦承嗣抱著起身穿衣。

    秦承嗣以往沐浴更衣,都是自己做的,後來有了池玲瓏,便是池玲瓏一直在侍候她。

    只是,在入了冬後,池玲瓏犯懶不愛起床,秦承嗣也由著她。平日里穿戴還是自己來做。

    若是“碰巧”兩人一起起身,必定都是他先穿好自己的衣服。再自己親​​手張羅給她穿衣的

    雖然秦王現在還不知道“情趣”兩個字為何,但是,行動上已經很給力了。

    被秦承嗣在她身上裹了厚厚一層棉衣,池玲瓏看著現在自己這臃腫的身子。哭笑不得。

    昨天將睡時,墨乙又過來給秦承嗣匯報了一條消息,說是太后可能會在今天早起,派人去池府宣旨,讓她進宮去覲見一趟。

    這事情早在池玲瓏的意料之中,聽到之後也不覺得稀奇。

    大魏朝的臣民,普遍都信佛。

    不止是民間大肆興建佛寺,連皇宮中太后的慈寧宮,和華德妃的宮殿裡。也是設置了庵堂,供她們平時誦經祈佛的。

    平日里無事,太后娘娘尚且要一天給菩薩上一炷香。如今,了緣師太圓寂後得出了舍利子,太后娘娘這個忠誠的信徒,把舍利子“奪”為己有後,肯定也是會對得到了緣師太另眼相看的她,更加好奇。

    池玲瓏原本是想趁著夜里天黑。昨晚就讓秦承嗣把她送回池府的。

    倒是沒想到,這人卻是做出了更讓她無語的安排。

    他竟是將池府新招來的車夫。換成了秦王府的人。

    如此,她也就不需要再到夜晚去池府替換五月了,直接在進宮的道路上,想辦法將五月替換下來就行。

    換個人而已,這對於無所不能的秦王來說,事情小的簡直不值一提。

    池玲瓏用完了一碗紅棗薏米粥,又吃了一塊千層糕,一塊小花卷,卻是再不想吃了。

    大早起的,本身就沒那麼餓,加之她胃口也小,吃這麼些東西,足夠了。

    卻不想,筷子還沒放下,就見秦承嗣又夾了一個糯米蝦仁燒賣,放在她面前的碟子裡。

    池玲瓏嘟著腮幫子,怒視他,“吃不下了,再吃就吃撐了。”

    池玲瓏無語道。

    “多吃些,稍後要進宮。”

    秦承嗣話還是不多,然而,在池玲瓏面前,卻也是盡可能的多說話了。

    池玲瓏想想秦承嗣說的卻是也對。

    她一會兒要進宮,若是太后一個高興,說不定午飯也要在宮裡用。

    皇宮的東西她敢吃麼?

    池玲瓏汗顏,還是把這糯米蝦仁燒賣吃了吧。

    多吃點,吃飽了,才好進宮打仗。

    “康郡王死了,世子魏廷震意外身亡,平陽……兩條腿都斷了。”

    用完了膳,就在秦承嗣接過了七月遞過來的,紅刻絲鑲灰鼠皮的斗篷,仔細的給池玲瓏披上時,他也似漫不經心的,又對池玲瓏說了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池玲瓏把玩著秦承嗣衣襟的動作一頓,隨後,卻是踮起腳尖,在少年紅潤的唇上輕吻一下,笑著說,“謝謝你。”

    “不需……”

    池玲瓏進了宮門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巳時。

    在太后的心腹談嬤嬤的引領下,池玲瓏帶著碧月一起往太后的慈寧宮走去。

    宮裡的雪早就被剷的乾乾淨淨,池玲瓏倒是不怕被滑到。

    然而,興許是擔心她可能一不小心會出事故,談嬤嬤也是一邊輕笑著,和她說些無關緊要的話,一邊也有意的放慢了腳步。

    談嬤嬤年約五旬左右,是太后身邊數一數二的心腹。

    她乃是太后娘娘在閨閣時的貼身侍女,在太后入了宮後,也一起進了皇宮。

    隨後,終身侍候太后,再沒有出嫁。

    這位談嬤嬤,池玲瓏之前見過幾面。

    她長的慈眉善目,和人說起話來也是和藹可親,言行舉止優雅又規矩的,勝過了宮里許多娘娘。

    看起來好接觸極了,人也慈善,在宮裡連嵐貴妃都敬她兩分。然而,池玲瓏卻是方知道,這位談嬤嬤。竟是秦承嗣的人。

    不,準確說起來,談嬤嬤不是秦承嗣的人,她是秦承嗣的祖母,老秦王妃,在自己的親姐姐身邊留下的暗樁。

    有關豪門姐妹,互相在對方身邊。留下自己的心腹,有備無患什麼的。這些事情池玲瓏聽了只能呵呵,讓她再有別的動作,卻是不可能的。

    慈寧宮很快就到了。

    池玲瓏進了慈寧宮的時候,太后娘娘正在十五公主和九公主的陪伴下。打葉子牌消遣。

    聽到宮娥通報說,池玲瓏過來了,太后娘娘也是興奮的,將手中的葉子牌,隨便往榻上的小几上一擱,便忙不迭的吩咐宮娥,“快宣那丫頭進來。”

    池玲瓏恭敬的進了大殿,垂首斂目上前幾步,跪在地上便要給太后娘娘行大禮。

    這才。膝蓋方才跪地,太后娘娘竟是親自從榻上走下來,親切的不得了的。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再不讓她跪拜了。

    “好丫頭快起來。你這丫頭是個福緣深厚的,哀家可是不能再受你的拜禮,不然,哀家也是惶恐,怕折壽的。呵呵……”

    太后這話說的情真意切。真摯的不能再真摯,池玲瓏聽了太后娘娘這話。卻是不知該如何反應是好。

    當是時,也只能羞澀的輕笑兩下,說了幾句“臣女惶恐”。

    站起身後,卻是又規矩的給太后行了福禮。

    被太后拉著手,埋怨的說她,“就是太規矩了”,池玲瓏再次不好意思的輕輕一笑。

    池玲瓏這邊,和太后演繹著慈祥祖母和乖巧孫女相親相愛的一幕,坐在小幾一邊的九公主和十五公主,眸中有復雜的精光一閃而過。

    兩人不等太后再與池玲瓏說些什麼,便也都忙不迭的,從榻上下來,親切的走到池玲瓏身邊,與她道:“這就是玲瓏妹妹吧?”“玲瓏妹妹,咱們可是好久沒見了哦。”

    前一句話是十五公主說的,後一句話,卻是九公主說的。

    池玲瓏聽了兩位公主的話,嘴角忍不住一抽,真心覺得,這在皇宮里長大的姑娘,就是會說話。

    什麼叫“這就是玲瓏妹妹吧”?

    什麼叫“玲瓏妹妹,咱們可是好久沒見了”?

    明明前兩天去影梅庵的時候,她們還見過一面。

    雖然那時候她是昏迷的,可是,眼前這兩位公主,絕對是清醒的。

    池玲瓏連忙給兩人見禮,九公主和十五公主,也是笑的見眉不見眼的,慌忙將她攙扶起來。

    太后娘娘看見三個姑娘如此可人,也笑得眉眼都變的彎彎的了。

    不由就揶揄道:“還是你們小姑娘有話說。”

    九公主和十五公主就道:“是玲瓏妹妹討喜呢。”

    “我們是擔心祖母看見玲瓏妹妹,就把我們給忘了,這才要往跟前湊,以防祖母把我和十五妹妹忽視了呢。”

    慈寧宮中眾人都笑做了一團。

    太后娘娘被兩個“善解人意”的孫女,逗得笑不停,心情順暢可見一斑。

    四人說著話,話題不可避免,兩句就轉到了,有關池玲瓏在前天,面見了緣師太的事情上

    太后娘娘聽完池玲瓏敘述,就很是吃驚的說道:“這麼說,卻是師太給你解了身上的蠱術?”

    說起蠱術,太后娘娘不是不尷尬。

    之前池玲瓏中了巫蠱之術,被查出來是平陽下的手,而談嬤嬤,還從平陽的枕頭底下,找出了兩個人偶。

    其中一個是池玲瓏,另一個,卻是平陽的生父康郡王。

    池玲瓏好幾天都昏迷不醒,可疑的卻是,那一天太后派去給康郡王檢查身體的太醫回來後,匯報給太后娘娘的消息,卻是,——康郡王身體康健無虞,沒有一點毛病。

    怎麼可能沒毛病,肯定是有隱疾的,只是那些個太醫,各個都是無能之輩,查不出個所以然罷了。

    太后至今還不知道,康郡王在今日凌晨時分無故暴斃的消息,更不要提康郡王世子魏廷震,被馬在腹部踏出了一個窟窿,以及平陽郡主殘廢的事情了。

    今早上康郡王一家的消息,傳到宮里之後,弘遠帝和如今掌管后宮的嵐貴妃,便先後下了令,不准任何人在太后面前,提起康郡王府的事情。

    因而,直到如今,就這件事情,太后都被眾人蒙在鼓裡。

    十五公主自然是知道這個消息的,只是,有前一次的自作聰明導致的惡果在前提醒著,這一次她也是不敢再太后面前耍小聰明,將一些嵐貴妃禁止的消息,佯作無意的透漏給太后了。

    出頭鳥做一次就夠了,她可不想做第二次。

    至於九公主,今天會出現在慈寧宮中,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依她對平陽的了解,今日那賤人肯定是要進宮的。

    她若是進不了皇宮也就罷了,若是能進的來,太后肯定會被她帶來的消息,震的暈死過去。

    如此,就是她隨性發揮,賺取好名聲的時刻到了。

    池玲瓏聽了太后的問話,卻是又道:“當真是了緣師太給臣女解的蠱術。那時候臣女意識還不甦醒,昏昏沉沉中,卻是聽到了了緣師太,在臣女耳邊默念著《藥師琉璃光本願經》。臣女想要睜開眼,卻是不能。之後,就感覺了緣師太將一串珠子,戴在了臣女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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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
發表於 2017-1-3 16:10:45 |只看該作者
238 後悔麼

    無論是太后、九公主,還是十五公主,這三人對於現在戴著池玲瓏右手上的,那串金絲菩提子念珠的興趣,都遠遠的超過了,對於池玲瓏的興趣。

    池玲瓏只是個小姑娘,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忠勇侯府的一個庶女罷了。

    京都貴女遍地跑,隨便一塊兒磚頭砸下去,十個里邊八個都有好出身。

    郡主,縣主之流且不說了,豪門嫡女也是為數不少的。

    所以,像是池玲瓏這樣上不得檯面的庶女,別說是太后娘娘不看在眼裡了,就連九公主和十五公主,都也不會多瞧她一眼,若不是她現在確實是個吉祥物。

    了緣師太贈予池玲瓏的念珠,被太后娘娘像是接貢品一樣,恭敬的接到了手裡,好生念了幾聲“阿彌陀佛”。

    九公主和十五公主都是有眼色的人,看見太后對這珠串,都如此慎重尊崇,她們面上的神色,不由也端莊肅穆了很多。

    太后拿著那珠串,仔仔細細的觀察力了許久,最後才又依依不捨的,將念珠還給了池玲瓏。

    池玲瓏知道,太后娘娘肯定是想要將這念珠佔為己有的。

    只可惜,身為太后,她做不出搶臣女東西的事情來;而她,也不會將這東西,贈予太后討她歡心。

    無論做什麼事兒,她總是有她自己的底線的。

    這念珠雖然本身的價值並不高。但是,她對於池玲瓏的意義,卻非同一般。

    因為有了這串念珠。她身上才會有更多的“聖光普照”。

    佛教的信徒,會把她當做真正和“佛”有緣的姑娘,會對她心存善意。

    而即便是不信佛的民眾,也會因為她手中的念珠,覺得她福運深厚,今後要有大造化,心生惶恐。再不會輕易得罪或衝撞於她。

    這些都是對她有益的一方面,是不管多少的真金珠寶都換不來的。

    且。自從帶上這串念珠後,池玲瓏也是覺得,神颱好似更清明了,就連她的靈魂。好似與這具身體的契合度,都越來越高。

    這確實是個好東西……

    九公主和十五公主,在太后將念珠遞還給池玲瓏後,心癢難耐之下,也是又徵得了池玲瓏的同意,將念珠拿在自己的手裡,好生看了一番。

    不得不說,這確實就是一串普通的念珠。

    若說她和別的念珠有什麼不同,大概也就是看起來年代更久遠。更……古樸一些罷了。

    但是,不得不承認,當她們嗅到這念珠上的佛香的時候。也是覺得,整個人的精神,好似都好了很多。

    委實也當真覺得,果真是了緣師太用了一輩子的東西,這念珠,怕是比所有大師開過光的玉佩、護身符。都要靈驗。

    九公主和十五公主,也是戀戀不捨的將念珠還給了池玲瓏。隨後,便陪著太后說起無關緊要的趣事兒來。

    臨近午時,池玲瓏和九公主、十五公主,果真被太后留在慈寧宮用午膳。

    太后賜膳,這卻是很大的榮幸了,然而,池玲瓏看著面前早就失了熱度的菜餚,也當真一點胃口也沒有。

    此刻,不由慶幸起,幸好早起吃的好飽,現在還不餓。

    如此,再多撐一會兒,回府之後再用膳也不遲。

    池玲瓏一邊用午膳,也一邊三心二意的默念著:平陽郡主竟是沒有進宮?

    這情況委實有些詭異。

    是往宮裡遞了帖子,沒有被允許?

    還是,平陽郡主當真就沒想到,要趁著這次機會,在太后面面示弱,好再次讓太后對她心生憐惜?

    池玲瓏想來想去,也還是覺得,若是她猜測的沒錯的話,第一個因由應該更合理些。

    池玲瓏心中碎碎念,不時的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因而,這歷時漫長的午膳,她只覺得,好似不過片刻功夫,就結束了。

    用完午膳,又陪著太后娘娘進了一盞茶,接下來,太后娘娘例行要午睡,池玲瓏這個時候卻是可以出宮了。

    九公主和十五公主,以及太后身邊的談嬤嬤,親自送池玲瓏出了慈寧宮。

    “十五妹妹且留步吧,索性姐姐也要回瑤光殿,剛好順路,這就讓姐姐送玲瓏妹妹一程吧。”

    走出慈寧宮幾步遠的距離,九公主就倏然開口,讓一直和她並行著的十五公主先回去。

    她沒準備怎麼著池玲瓏,不過是,想要趁這個機會,和她說兩句話罷了。

    十五公主看了九公主兩眼,隨後,又看向輕笑著看著她的池玲瓏,微頓片刻,也順從的道:“如此,就麻煩九姐姐了。”

    又對池玲瓏道:“玲瓏妹妹好走。祖母午睡前,慣是需要昭璇給她老人家誦一會兒佛經,才能睡得著的。姐姐這廂就不送妹妹了。”

    將一直跟在身後的,她的小宮娥喚過來,接過那宮娥手中的一個黃花梨木匣子,遞給站在池玲瓏身後的碧月。

    又道:“初次見面,這是姐姐送與妹妹的見面禮,還望妹妹別嫌棄,都收下是好。”

    池玲瓏略有些惶恐的拒辭不收。

    最後,被十五公主好一番勸說,才不得不讓碧月將東西收下。

    “嬤嬤是和十五一道回去,還是要再送玲瓏姑娘一程?”十五公主又問一直站在她們身側的談嬤嬤道。

    因為談嬤嬤身份貴重,十五公主在她面前,向來不敢拿大,都是以十五自稱,以表親近。

    十五公主話落,卻見談嬤嬤又恭敬的對她行了一禮,隨後,卻是又看了池玲瓏和九公主各一眼,回十五公主道:“太后娘娘吩咐了老奴。讓親自送玲瓏姑娘出宮,老奴還是親自走一趟是好。”

    “如此,十五就先告辭了。”

    十五公主帶著宮娥離開後。談嬤嬤也知趣的,跟在距離九公主和池玲瓏七、八步遠的後方。

    這個距離不是太遠,也不是太近,若是九公主壓低了聲音和池玲瓏說話,談嬤嬤也是聽不見的。

    身邊再沒有雜人,九公主就也一把挽起池玲瓏的胳膊,在池玲瓏的驚魂甫定中。似安撫、似嘆息一般,與她道:“我一直都沒把你看在眼裡。只想著,你一個庶女,怎麼也是配不上他的。”

    池玲瓏微垂著頭,嘴角一抽。不知道九公主現在又和她說穆長堯想做什麼?

    表示對她的痛恨怨懟?

    對平陽郡主背叛的傷心、孤苦、恨極?

    亦或者是……她對穆長堯一往情深,為他去死都願意,無論是她,還是平陽,用情都沒有她深?

    呵,好狗血!

    池玲瓏覺得狗血,卻還是要老實的聽著九公主碎碎念。

    想來九公主也是被憋的恨了,才把她當成垃圾桶,對著她什麼話都說。

    可是。她一點都不想聽啊!

    九公主語氣滄桑又恍惚的道:“我從小就喜歡他,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就想著。這人長得可真好看。”

    “之後,年紀越來越大,懂得了成親與嫁人的含義,卻是想著,以後若是能嫁他為妻,就好了。”

    “我和平陽是好姐妹。宮裡這麼多公主。偏我和她最處得來,兩人從小便形影不離。”

    “我們說好要公平競爭。只是,在公平競爭之前,要先把你收拾了。那次去影梅庵,我們就是想著,無論如何,也要讓你知道我們的厲害,讓你害怕的直接向家里人,請求解除婚約的。”

    “那個時候的我和平陽,多蠢啊。”

    “以你的身份,想來在家裡是一點話語權都沒有的,我們兩個竟還痴心妄想著,你會因為畏懼我們倆,向家裡開口提議解除和他的婚約……”

    “姑母府上辦花宴那次,我是做好了孤注一擲的準備的。我不想去和親,不想去南詔,更不想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

    “可惜,有心算無心,最後這一切,還是毀在了從小就和我情如姐妹的平陽手裡。”

    “不過,她現在也得到報應了。呵呵,她身上中的絕子散,是曹氏安在她身邊的人下的手。只是,那丫頭雖是曹氏的人,也讓我買通了。 ”

    “曹氏讓她每天下一點絕子散,在平陽飲用的茶水里,我卻是讓她,每天下一包。平陽……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孕了……”

    “現在康郡王和世子又暴斃,你說……”

    “……”

    池玲瓏聽著九公主的嘮叨,一邊也控制不住的,將身上的斗篷,攏的更緊一些。

    北風呼呼的刮,她只覺得骨子裡,現在都直往外邊冒寒氣。

    太冷了,這天太冷了。

    這世情,也太過讓人骨子裡發涼。

    雪還在下著,早起清理好的宮道,現在卻是又覆蓋了,足到成人腳踝處那麼高的雪。

    池玲瓏走的艱難,聽著九公主的話,心裡更是焦灼的,好似有烈焰在焚燒。

    就為了一個穆長堯,就因為這一個男人,親如姐妹的兩人反目成仇,如今還不死不休……

    呵……

    池玲瓏面上泛上來諷刺的笑容。

    她只顧著失笑了,卻是沒注意到,身側九公主絮叨個不停的聲音,在何時停住了。

    而當池玲瓏聽到一隊衛兵,恭敬的給九公主行禮的聲音時,抬頭一看,入目的卻是穆長堯,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眼前的少年,穿著銀色輕鎧,身上披著黑色的貂皮披風,他腰間挎著刀,腳上踩著黑色的朝靴。

    在漫天風雪中,他的面容是模糊的,卻也是凌厲的。

    雖然面頰的顏色,慘白的毫無血色,嘴唇發白,鼻頭凍的通紅,然而,他的眸子,卻深邃又危險的,讓池玲瓏無端的覺得,眼前這個少年,和她在翼州中忠勇侯府,老太太的榮壽院前。滿樹桂花香下,見到的那個少年;或是中秋外出賞燈的少年,再或者是。前幾天才方大婚的少年,都不一樣了。

    他成長了,臉部的輪廓和線條硬朗了很多。

    可是,那雙眸子,卻是殘酷到無情,對於他不在意的人和事,完全可以無動於衷……

    池玲瓏垂下眸。

    九公主回過神來。卻是語氣輕微的顫抖著,說了聲。 “免禮”。

    “謝九公主。”

    “你們這是……要去何處?”九公主終究又沒話找話說的,問出了這句話。

    “臣等奉聖上旨意,去珍奇坊為十二皇子尋一寵物狗。”

    珍奇坊,說的通俗一點。便是宮裡的動物園了。

    珍奇坊中,不僅飼養著各國進宮來的瑞獸,還兼職為宮裡的貴人們,訓練貓狗等小寵。

    而穆長堯口中的十二皇子,卻是在年前被封為正四品充媛的,麗充媛的兒子。

    麗充媛無身家、無背景,乃是正正經經的良家女子;至於十二皇子,他今年恰好滿十歲。

    十歲的皇子,還要玩寵物狗?

    九公主面上泛起諷刺的笑容。唇角一勾,又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一身侍衛打扮的穆長堯。艱難的嚥口口水,隨後卻是道:“如此,你們且快去辦差吧。”

    “是,臣等告退。”

    伴隨著一陣刀劍和輕鎧撞擊的聲音,穆長堯帶著一隊士兵,朝珍奇坊而去。

    等到那些人都走遠了。九公主卻也自嘲的輕笑一聲,轉而。看向垂著腦袋,好似在仔細研究地下的雪,到底堆了多厚的池玲瓏。

    好笑的說道:“你說,他會不會後悔娶了平陽?”

    不等池玲瓏說話,卻是又語氣略帶滄桑的道:“現在想來,我卻是覺得,興許,你比我和平陽,更適合他……”

    抬起手,不讓急著辯白的池玲瓏說話,九公主又道:“平陽心性狹小,處事不折手段;我則是……和他的立場相悖。也許,……你當真才是最適合他的。”

    “我想,他應該也是後悔了吧……”

    這廂,九公主看著漫天雪花,口中不住的默念著,“興許他也後悔了。”

    再說走遠了的穆長堯一行人,卻也在談論九公主和池玲瓏。

    不,說的更準確一點,是在談論池玲瓏。

    “那姑娘是哪家的?瞧那模樣,生的可真俏。”

    “可不是。面皮白嫩,雙眸含星的,看那小臉,長的真叫一個,一個……”

    “哈哈,你小子,看傻眼了吧?”

    “就是,就是。”

    “我怎麼聽說,太后今天,就召了忠勇侯府的池姑娘進宮呢?”

    方才還在嘈嘈雜雜,討論著池玲瓏的眾御林軍,此刻卻都詭異的,一個人都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兒,才又有人打哈哈似地說,“看錯了看錯了,這都過午時了,池府那姑娘,說不定早就出宮了。”

    這卻是承認,今天太后,確實是召見了池府的姑娘進宮了? !

    如此,方才那姑娘,果真就是……穆長堯的未婚妻? ! !

    別說他們為何就認准了那是池玲瓏了,沒看見九公主和那姑娘身後,還站著太后宮裡的談嬤嬤呢麼?

    這麼好猜的問題,腦子稍微轉個彎兒,就能想通了好麼?

    只是,若那姑娘,就是他們現在的頭兒的未婚妻,那這可真是,可真是……這親退的太不值了。

    就又有不怕死的,湊在穆長堯跟前,賤兮兮的問穆長堯道:“頭兒,那麼個,個……姑娘,你怎麼就捨得把親給退了呢?頭兒,你給兄弟們說句實在話,你現在,那啥,後悔不?”

    這侍衛卻是想不出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來形容池玲瓏的美貌了。

    而穆長堯,此刻的心思也不由的略微有些飄遠。

    他怔在原地,想著身上披著一襲紅刻絲鑲灰鼠皮的斗篷,墨發如瀑,膚白勝雪,櫻唇紅的嬌豔欲滴,眸子黑亮的宛若裝滿了星辰,整個人立在雪地裡,就猶如一株妖嬈綻放的臘梅一樣的池玲瓏。

    想她唇角邊出現的,那一抹和她怯懦溫婉的性格,絕對不相符的,略帶譏嘲的冷笑。

    眸光略有些空茫起來。

    穆長堯想著,他應該是不後悔的吧。

    儘管,……他好似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他以前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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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16:10:58 |只看該作者
239 脈脈

    宮裡太后不知道康郡王和康郡王世子,同一天暴斃的消息。

    然而,這事情卻不能因為瞞著太后,將該辦的事情就擱置不辦了。

    相反的,因為康郡王的死狀太淒慘,乃是七竅流血而死,全身肌肉潰爛,弘遠帝聽聞了康郡王的死狀後,也勃然大怒。

    不僅將調查康郡王死因的任務,交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協同處理,甚至還特命秦王坐鎮康郡王府,派遣出了萬餘京畿守備營的將士,由惠郡王指揮,將康郡王府圍了個水洩不通。

    池玲瓏從宮中回到秦王府的時候,還正換著衣服,秦承嗣這時也大步走了進來。

    池玲瓏詫異的扭頭看他,還沒來得及問他“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卻是見秦承嗣一把扣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掰過來,隨即,將她從頭到尾,好好的審視了一番。

    見她身上果真沒有出現刮傷或是劃傷,人也完完整整的,秦承嗣微不可見的舒了口氣的同時,也不由緊抿著唇,壓抑著心中的怒氣問她,“在宮門口遇到平陽了?”

    池玲瓏先是一愣,隨後,卻是輕笑的“嗯”了一聲。

    在宮裡用午膳時,她就想著,平陽郡主今天不可能不進宮,不趁此機會軟化了太后的心,讓太后成了繼她的父王和兄長後的又一靠山的。

    不然,她這輩子,不就徹底玩完了?

    她是這麼想的。因而,當真出宮之後,在宮門口看到了一臉悲戚之色。哭的淚流滿面的平陽郡主的時候,也一點不吃驚。

    雖然平陽郡主見到了她,貌似很震驚,又一邊莫名其妙的罵著她“賤人”,就要向她撲來。

    可惜,她到底現在已經廢了雙腿。

    因而,朝她撲來時。也不過是自找丟臉罷了。

    池玲瓏沒有一點損傷,平陽郡主卻摔了個狗吃屎。

    那女人憋了一上午的怒氣。全都朝著她發來了,將自己能摸得著的東西,全都朝她臉上丟。

    她頭上的簪子,手腕上的手鐲。

    其實。說到底,平陽郡主也只是朝她丟了這兩樣東西。

    那女人今天的打扮寒酸又淒慘,衣服也皺巴巴的,顯見的是準備打感情牌。

    只可惜,到底人算不如天算。

    弘遠帝對這個侄女失望至極,又唯恐她進了宮,宮娥們一個不留神看不住她,她就會趁亂往太后跟前遞消息。

    所以,為了以防萬一。平陽郡主就被擋在了宮門外。

    池玲瓏將身上的衣衫整好,就牽著秦承嗣的手在床沿處坐下。

    失笑的問他道:“你怎麼現在回來了?”

    秦承嗣今天送她出秦王府的大門時,恰好碰上了弘遠帝身邊的徐安公公。來傳弘遠帝的旨意,倒是碰了個正著。

    也是因為如此,今早上秦承嗣沒能親自送她入宮。

    秦承嗣一邊一把將她抱著坐在他腿上,一邊也在她頭髮上深深的嗅幾下,輕聲嘟囔著,用他的臉頰。磨蹭著她頸間細嫩溫熱的皮膚,也還說道:“左右無事。”

    池玲瓏這次真笑出聲來了。

    弘遠帝倒真是“慧眼如炬”。竟然讓秦承嗣去坐鎮調查康郡王的死因,這還真是,真是……讓池玲瓏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她現在倒是想問問秦承嗣,康郡王到底怎麼就死的莫名其妙了呢?

    不過,仔細想想,還是算了。

    左右,他辦事,她放心。

    不由就要抬頭在他下巴上親一下,“我還沒用午膳呢,讓七月去廚房給我下碗湯麵了,你要不要也吃點?”

    “好。”

    兩人就這樣在下午兩、三點鐘的時候,吃了午飯。

    用完了膳,秦承嗣又在致遠齋磨蹭了好一會兒,直到池玲瓏都覺得,他失蹤的時間確實太長了,就趕他趕緊過去康郡王府坐鎮。

    好歹也是奉了弘遠帝口諭當差的,若是一直不露面,被雞蛋裡挑骨頭的御史們告一個玩忽職守,也不是好玩的。

    秦承嗣離去了,阿壬卻是鬼鬼祟祟的進了致遠齋。

    彼時池玲瓏正愜意的躺在美人椅上看話本,聽到六月通報說,阿壬現在過來了的時候,也不由好奇的問一聲,“他怎麼現在過來了?”

    等阿壬進來後,池玲瓏也是開口就對他道:“你怎麼沒隨你們主子去辦差,現在回來作甚?”

    “作甚?小爺是來救你小命來了。”

    阿壬和很大爺的,一腳踩在小几上,一邊也隨手從果盤裡挑出一顆龍眼來,剝了皮,半空中一丟,他自己則一張口,接了個正著。

    池玲瓏好笑的看著阿壬拿果子,往上拋,接住,嘴巴一動,吐核,一連串的動作做起來跟玩兒似地。

    也不由又哭笑不得的說道:“救我的命?我看你是,特意來我這兒蹭吃蹭喝的吧?”

    阿壬哼哼唧唧,將口中的果肉都嚥下,才瞪著大眼,一板娃娃臉,很嚴肅的對池玲瓏道:“你別不識好人心啊。告訴你,小爺可是特意中途開溜,來給你報信來了。不然,哼哼,今晚讓你吃竹筍炒肉。”

    “呦,竹筍炒肉?你確定你們主子捨得?”池玲瓏想起秦承嗣,眉眼間全都溢滿了掩飾不住的笑意來。

    阿壬被她這話擠兌的噎住了,也不再作了。

    老老實實的坐下啃果子,一邊也將事情交代了。

    “今天上午五月跟我說了,就你那三嬸兒,現在正忙著給她張羅衣衫首飾呢,就準備這兩天就帶她去京都各家府上參加花宴。”

    頓一下。鄙視的看一眼池玲瓏,“參加花宴什麼意思你懂吧?”

    “懂,怎麼不懂?不就是讓家裡。有和我年齡相當的兒子的夫人們,相看我麼。”

    池玲瓏好笑回道。

    阿壬沒料到她這麼沒羞沒臊,連這話都敢說,就又怒了,兩個腮幫子鼓的跟個河豚似地。

    “我可告訴你,你還是想好晚上怎麼安撫主子吧。哼,這消息我先知道了。現在怕是二哥,也已經告訴主子了。所以。為防你那三嬸兒之後一段時間,會莫名其妙的出疹子,或是生重病起不來床什麼的,你還是趕緊想個解決辦法吧。”

    池玲瓏此刻卻是苦笑起來。

    她那三嬸兒。對她倒真是不錯。

    幫她解除了婚約,如今,還想在周氏和老夫人都插不上手的功夫,火速給她定一門好親事。

    若是她沒有遇上秦承嗣,還只是一介普通的侯府庶女,現在這個機會,她肯定是要穩穩抓住的;而有關三嬸兒的意見和要求,她也一定會非常配合。

    可是,現在。她可是有主的了。

    而且,秦承嗣這人,有時候也實在是小氣的。讓她說不出一句話來。

    池玲瓏已經可以預測到,當秦承嗣知道,江氏要為“她”找夫婿後,臉色的難看程度了。

    唔,說不准,下午那人還會提前下班。及早的回府在她面前訴委屈。

    這事兒實在是……

    好吧,為了三嬸兒的安全。秦承嗣能安安分分不折騰,池玲瓏還是決定……

    “趕緊的,現在就通知五月,讓她們回影梅庵去。”池玲瓏頭痛道。

    “現在?”阿壬嘴角一抽,“城外官道上的雪,都有小爺小腿那麼高了。你確定讓她們現在回影梅庵?”

    池玲瓏:“……”她把下雪這件事兒給忘了。

    “那你通知五月,讓她想辦法,將我三嬸兒手中的帖子,都倒上點茶水,弄的沒法拿出手去。再不行……”

    池玲瓏心中默念一聲,對不起你了琳哥兒。

    一咬牙對阿壬道:“我三嬸兒不是還有個小兒子琳哥兒麼,就讓五月哄著他,把那些請帖都毀了。”

    作孽啊!

    但願琳哥兒的破壞力,不會因此就全都被勾引出來,不然,實在沒辦法面對池明瑄和三叔三嬸兒了。

    晚上秦承嗣回來的確實很早。

    冬天的天,本就黑的較早,而這人,竟是在各家各府裡的燈才剛點亮的時候,就回來了。

    他身上披著玄色刻絲的鶴氅,整個人一走進大殿,便帶著一股子的凜然之勢。

    池玲瓏被那股子迎面撲來的冷風,凍得狠狠打了個噴嚏。

    大殿裡燒著火龍,她身上只穿著輕薄舒適的小襖,秦承嗣身上的冷氣實在太重,她受不住。

    秦王爺黑著一張臉,本來還準備找她算賬的。

    現在一看池玲瓏接連打了兩個噴嚏,眼睛也變得水汪汪的了,在燭光的照耀下,她漆黑的眸子波光瀲灩,璀璨生輝的,讓他面上的冷意,在瞬間散了個徹底。

    秦承嗣脫下大氅,池玲瓏伸手就要去接,冷不防,那少年卻是大步往一邊一側身。

    在池玲瓏的不解中,悶聲說一句,“你先回內室,我等身上冷意散了,再過去。”

    “哦。”池玲瓏瞬間就笑開了。

    再多的心事重重,再聽了他這句話後,心裡也再不能裝下別的了,只顧著想著他。

    秦承嗣隨後進了內室,還沒來得及和池玲瓏說話,七月端著一碗滾燙的薑湯,也過來了。

    池玲瓏將那薑湯接過來,在秦承嗣又貌似擔心的審視她時,也笑的眉眼彎彎的道:“我沒有染風寒,這是讓你喝的。天太冷,先喝一碗薑湯驅驅寒,一會兒再用晚膳。”

    秦承嗣從她手中接過來,摸著她被碗燙的有些熱的指尖,窩在手心裡。

    沒有直接喝薑湯,卻是又對七月吩咐道:“再盛一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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