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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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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6 15:53:2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芍姐的算計

  人都走了,只有夏芍、徐天胤和他的警衛連還留在這裡。黃經理從角落裡抬起頭來,偷偷地翻著眼皮子瞄夏芍。

  她今晚仇也報了,風頭也出了,怎麼、怎麼還不走?

  不會、不會還要留下來收拾他吧?

  黃經理咕咚嚥下一口唾沫,嗓子發乾,心頭直跳。正在這時,他看見夏芍眉眼含笑,慢悠悠目光一轉,落在了身旁那輛新款白色跑車上。

  黃經理一驚!縮在角落裡險些竄起來!

  她她她她、她不會不解氣,想砸車吧?或、或者砸店?

  如果夏芍知道此刻黃經理的心聲,大抵會噗嗤一笑。砸車砸店?她看起來像是黑社會,亦或京城紈褲子弟?

  砸車砸店,逞一時之氣,確實爽快。可只逞一時之氣,未免太小看她,她要逞的是長久之計。

  今晚之事其實不過小事,車店經理趨炎附勢,顛倒黑白甚至威逼她放手,為的是把車給某位權貴子弟而已。

  如果這位權貴子弟不是蘇瑜,夏芍雖不會吃虧,但也絕不會把事情鬧大。但這人偏偏是王卓的未婚妻,那麼事情就必須鬧大,而且要鬧得不可收拾,鬧得所有人認為徐天胤動了怒,為與徐家搞好關係,王光堂不得不親自到場。

  接下來,便是一場謀算好的好戲。

  夏芍想到此處,不由抬眸看徐天胤,這男人越來越會配合她了。她看準蘇瑜所站的位置,卻因穿著短裙,不好掐訣,於是便挽了徐天胤的胳膊,這男人居然立刻就明白,手覆上來,看著是在秀恩愛,實則為她遮擋。

  她掐了十二掌心訣,助旺蘇瑜的方位,讓她的火氣一發不可收拾,想壓都壓不住,最終暴走。

  王卓和蘇瑜幾乎站在同一方位,因此王卓的情緒今晚也是受了些影響的。蘇瑜在指責埋怨他的時候,他怒不可遏,導致三言兩語,一對未婚夫妻分道揚鑣。

  但像王家這樣的家族,婚姻大多是聯姻,由父母長輩做決定。因此今晚倘若只是王卓和蘇瑜兩人鬧翻,王家長輩難免不會斥責兩人胡鬧,考慮家族利益,再撮合兩人。所以,今晚的事,必須王光堂在場。只有他親耳聽到蘇瑜的話,他當眾親口絕了這門婚事,夏芍今晚所做的一切才有意義。

  今晚她所做的一切,並非為了報復蘇瑜。而是在得知蘇瑜是王卓未婚妻的那一刻,今晚的一切都是衝著王家。

  王卓不在軍政,王家想鞏固勢力,聯姻是很重要的途徑。但王卓從商,除非是想攀附王家勢力的,不在乎王卓在京城紈褲風流的名聲,否則有些家庭還是會選擇圈子裡的人。

  從表面上看,今晚蘇瑜當眾甩了王卓,讓王家顏面大損,王家不會放過蘇家,蘇家可能會有麻煩。但實際上,婚事取消,對王家來說也沒有好處。蘇瑜的父親在軍區任政治部副主任,她家裡有政壇方面的人脈,而王家在軍,可以說,失去蘇家,王家的損失是不小的。

  但利益上的損失再大,這門親事也不能要了。都被人當眾悔婚了,難不成還能忍氣吞聲留著這門親?王家還沒沒落至此。

  只是王蘇兩家親事斷了,王家想一時半會兒再找個親家聯姻,怕也沒那麼容易。畢竟王卓剛剛讓人給甩了,這事一晚大概就會傳遍圈子裡,王家臉面盡失,但凡有臉面的家庭,誰會這個時候送上門來聯姻?

  說白了,沒背景的家庭,王家看不上。有背景的家庭,人家要臉。即便是有打聯姻主意的,也得等個三兩年,等這件事的風聲平息了再談。

  而三兩年,足可改變很多事了。

  至少兩三年,王家失去姻親盟友,勢力有損。而如果王家嚥不下去這口被悔婚的氣,想對付蘇家,那麼王家的勢力還會再度折損。畢竟蘇家也不是吃乾飯的,不會坐等被對付。

  所謂賠了夫人又折兵,大抵就是今晚王家所遇的真實寫照。

  這是還給王家的,還他們算計華夏集團,想毀華夏集團信譽的伎倆!

  華夏集團是夏芍一手創立,她一直把信譽視作企業發展的基石,毀她基石,等於毀華夏集團的基業。毀她此生心血的人,怎能輕饒?

  夏芍看著店裡那輛跑車,笑瞇瞇。她得感謝蘇瑜,因為她,她今晚才有給自己報仇的機會。

  王家賠了勢力,丟了臉面。王卓當眾被甩,未來一段日子,大概會過得很精彩。至於蘇瑜,更不必多說。

  今晚報了各種仇的夏芍同學,心情很好。

  而且,她今晚還得到了個消息——王卓要開拍賣行。

  自古同行是冤家,而且夏芍之前還得罪王卓了,她直覺王卓開這個拍賣行,沒安什麼好心思。這件事被她從蘇瑜口中提前得知,自然可以提早防範。

  夏芍笑瞇瞇,覺得今晚看上這輛跑車,真是不錯。

  徐天胤低頭看她,見她一直盯著那車,便牽過她的手來,問:「要?」

  夏芍抬眸笑,「不要了,我不適合跑車,還是家庭型的適合我,省錢。」

  黃經理在角落裡驚著心,一直擔心夏芍砸車砸店,聽了這話臉皮一緊。想起這話似乎是他今晚跟她說過的……

  這女孩子,可真記仇。

  然而,這念頭剛在黃經理腦中閃過,記仇的女孩子就抬起頭來,看向男人,笑道:「走吧?鬧騰一晚上了,有些累了。我們回家休息,明天再出來陪我逛。」

  徐天胤一點頭,兩人牽著手便往外走。

  黃經理霍地抬頭,瞪大眼,不可思議這兩人就這麼走了?不為難他?

  若夏芍知道此刻黃經理的心理活動,大抵又要笑。這人還真看得起自己。店裡今晚出了這麼大的事,就因他趨炎附勢處置不當,得罪了蘇家,得罪了王家,這店以後在京城還開得下去?

  即便開得下去,經理也得換人。

  惡人自有惡人磨,這位黃經理,有一輩子時間為今晚他的前程悔恨。

  門口,警衛連還在,遠處也有些人群沒有散去,但是並不敢靠過來。

  警衛連在門口待命,站得筆直,銅鑄一般,見徐天胤牽著夏芍的手出來,臉色依舊如鐵,動都不動,只是目光齊刷刷聚集到兩人牽著的手上,像是要看出個花來。

  夏芍自認處事向來沉穩淡然,被人盯著看不是稀奇事。但今晚竟有些不自在,她笑了笑,便垂下眸。夜風吹來,臉有些熱。

  直到徐天胤一句返回駐地的命令,警衛連才離去。

  等店門口真正安靜下來,夏芍才深吸一口秋夜涼風,微微一笑。

  今晚,對王家,對蘇家,甚至對許多人來說,應該是個不眠之夜。

  夏芍猜得沒錯,今晚對許多人來說,確實是個不眠之夜,包括徐家。

  在夏芍和徐天胤剛上車,沒開出去多久的時候,便接到了徐家的電話。電話是徐天胤的姑姑徐彥英打來的,問:「你們兩個還沒回去?快回去。車在家門口等著,老爺子讓你們兩個回家一趟。」

  ……

  老爺子連夜召見,有些出乎夏芍的意料,她還以為,怎麼也得明天。

  不過老爺子讓她和師兄一起回去,這倒讓夏芍放了些心。她現在並未過門,甚至徐家還沒對外正式承認她,今晚老爺子肯連夜召見她去那紅牆大院兒,說明還是把她看得很重的。但夏芍並不是放心此事。她不擔心她在老爺子心目中的印象問題,而是擔心老爺子會因師兄出動警衛連的事動怒。所以當聽到徐老爺子連她一起召見回去的時候,夏芍一下子便放了心。即便老爺子今晚震怒,她也可為師兄承擔下此事來。

  這本來就是她的主意。

  兩人很快回了別墅,坐著紅旗車,跟上次去徐家家宴時一樣,到了徐家。

  不一樣的是,這回開車來的還是那名警衛員,路上在後視鏡裡觀察夏芍好幾眼,一句話沒說。

  夏芍見此,便知今晚徐家,必不平靜。

  但來到徐家書房的時候,氣氛異常安靜。

  書房裡,只坐著徐老爺子,徐彥紹、徐彥英兄妹倆,再無別人。

  國慶假期後,徐天哲回地方上去了,徐彥英的丈夫劉正鴻是省委副書記,假期後也回地方任職,如今徐家在京城的,除了徐天胤,便只有徐彥紹、華芳夫妻和徐彥英、劉嵐母女。

  但今晚的書房裡,只有徐彥紹、徐彥英兄妹倆和老爺子,夏芍和徐天胤進來的時候,見這書房裡的情形,更像是一場徐家人的聚會,沒有外姓。

  除了夏芍。

  警衛員退了出去,帶上門。

  徐天胤和夏芍進來後,給書房裡的長輩問過好,便站在了書桌。

  今晚徐家並非按開會或者吃飯的座次,而是老爺子坐在書桌後,徐彥紹和徐彥英站在一旁,徐天胤牽著夏芍的手,站在書桌對面。

  「爺爺,警衛連是我叫的。」徐天胤開口便道,也不等老爺子問。

  「老爺子,叫警衛連是我的主意。」夏芍也在此時開口。

  兩人竟是異口同聲。

  老爺子還沒問話,兩人便先開了口,說的話還都一樣,這讓徐彥紹和徐彥英兄妹倆互看一眼,徐彥紹今天不再是笑呵呵的模樣,而是有些嚴肅。徐彥英卻是擔憂地看看徐天胤,又看看夏芍,幾番欲言又止。

  她想說,老爺子今晚很生氣。但不僅是因為他們動用了警衛連跟人拼權,還氣崔家人帶著人拿著槍去圍毆他的孫子。

  老爺子還是很疼他們的,只要認個錯兒,保證以後不再犯,這事就過去了。但老爺子命令誰也不許多說一句話,就想聽聽兩人怎麼解釋,所以她在電話裡也不敢多說。只望這兩個孩子機靈點,哪想到兩人張口就把錯往自己身上攬,這認錯態度是不錯,可聽著有些相互包庇的意思啊……

  徐天胤轉頭看向夏芍,目光深邃,他說話語氣向來平板冷淡,今晚說話字卻像是一個一個咬出來的,「我的兵,我不打電話,他們不會來。」

  「哼,這話沒錯。」徐老爺子哼了哼,接了徐天胤的話,看向他,「你的兵,你的警衛連,這些兵只聽你的。你不叫他們來,誰的主意都沒用。」

  夏芍輕輕蹙眉,她知道徐老爺子的性子,沒想到在這件事上,連他最疼愛的孫子,他也是這麼是非對錯,很分明。

  雖然她很敬佩,但她著急。

  「我的安全受到了威脅。」徐天胤直視他的爺爺,目光漆黑,語氣直述。

  徐康國愣住,接著像是氣笑了,一拍桌子,瞪眼,「你為國家執行了多少任務,什麼危險沒見過?今天晚上被個營長給威脅了嗎?你打斷了人家三根肋骨!他威脅你?」

  「他帶了人,拿了槍。」

  「那是他違反軍紀,你也跟著違反嗎?」徐康國吹鬍子瞪眼,雖然他沒有鬍子。

  「他拿了槍,我的安全受到了威脅。」

  「那是鬧市區,你的判斷是他真會開槍?」徐康國站了起來,瞪視自己的孫子。

  「不能判斷是否會開槍,但店裡有顧客。為了安全著想,判定為潛在危險,需要排除。」

  「你……」徐康國噎住,憋得臉發紅。

  祖孫倆一人一句,雖然一個語氣威嚴,一個語氣平板,但聽起來,著實像吵架。

  徐彥紹和徐彥英都不可思議地看向徐天胤,在徐家,哪有人敢跟老爺子這麼頂嘴?通常老爺子說什麼,都是低著頭認錯,哪有敢解釋的?

  夏芍也愣了,她轉頭看向徐天胤,見他站得筆直,目光直視老人。他說話,從來不接這麼快,也很少解釋太清楚,今晚卻一字一句,與其說解釋,不如說是在爭辯。

  徐康國瞪著眼,被噎得上不來話,向來最擅長訓示人,這回竟被自己的孫子給堵得說不出話。這孩子向來話少,平時在家,只見他做,不見他說,一天也聽不見他說幾句話。今晚竟答得溜!

  徐康國氣得在書桌後轉了個圈,回身時雖然依舊維持著威嚴的表情,但怎麼看怎麼像是辯論輸了拉不下臉來的老頑童。過了半晌,他坐下,一拍桌子,「我不跟你說!丫頭,你說!今天晚上,到底怎麼回事?」

  夏芍不相信徐老爺子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這麼問,大抵是有深意的。

  所以,夏芍也不隱瞞,將自己的盤算一五一十,和盤托出。當然,除了她對蘇瑜使用術法的事。

  書房裡剛才祖孫倆吵架的氣氛漸漸靜了下來,漸漸的,變成莫名的湧動。

  徐彥紹和徐彥英兄妹倆震驚地看向夏芍,如果不是她自己和盤托出,他們都不敢相信,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女孩子,竟算計這麼深!

  今晚的事,他們自然是知道了王蘇兩家聯姻斷裂,也第一時間琢磨出了兩家關係鬧僵之後對各自的影響,甚至,對時下派系之爭的影響。

  但他們開始以為,今晚不過是年輕人之間的意氣之爭,最後上升到了拼權。卻不知,拼權只是個幌子,這件事對王蘇兩家的影響,對派系之爭的影響,不是由年輕人意氣之爭引發的「蝴蝶效應」,而是有人故意為之!

  而做這件事的人,事先並沒有深沉謀算,只是在偶然遇到此事之後,迅速佈局,故意將事情鬧大,一步一步將王家引入彀中,算計至此。

  而這個人就站在他們眼前,女孩子,不足二十歲。

  徐彥紹目光深沉,掩不住震動。他在官場多年,這樣的佈局,他自認也能做到。但如果是他做,他會連同車行裡的爭執都安排人演戲,他會將一切提前都佈置好,一切按照計劃行事。但眼前這女孩子,完全是偶遇此事,一晚上,便做下這樣的謀算,連他想想,都不由駭然!

  怪不得,天哲走之前,曾提醒他這個女孩子不一般,讓他多提醒妻子些,別跟她過不去。

  兒子很少說這樣的話,徐彥紹起先不解,但今晚他明白了。

  徐康國看著夏芍,目光威嚴而審視,「你為什麼要對付王家?」

  夏芍不信慈善拍賣會上的事,會一點消息沒傳到老爺子耳中,但她還是很耐心地將事情複述一遍。那枚金錯刀的贗品,兩人一起在廣場上遇見過,轉眼就到了華夏集團裡,還是王卓安排的,連同華夏集團和徐家,一起算計了進去。

  果然,這事夏芍從頭說到尾,老爺子的目光都沒變過。

  聽完後,他沒有對夏芍的做法做出評價,只道:「你應該知道,徐家不參與派係爭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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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老爺子的心思

  「知道徐家為什麼不參與派係爭鬥嗎?」徐康國坐在書桌後,手旁一根雕琢古樸的手杖,暖黃的書房裡,老人的手按在其上,蒼老卻依舊沉厚的力度,亦如他望著夏芍的目光。

  夏芍在老人如此目光裡不動,與他對視半晌,微笑,「派系紛爭自古就有,結黨,難免營私。既營私,便生私心。有私心,國家則敗。我想您老的初衷,是希望徐家子弟為國為民,不為私。」

  雖與老爺子相識不久,只見過數面,但夏芍還是很敬重眼前這位老人的。他有著國家一代領導人最樸實的願望和思想,她相信當初他在那個戰火紛飛飽受侵略的年代裡投身抗戰,為的就是保家衛國,還百姓一個安穩昌盛的國家。

  如今,半個世紀過去,夏芍信眼前這位老人依舊初衷不改。她的目光落去徐家書房裡唯一一幅墨寶。那副墨寶掛在一進書房最顯眼的位置,作為書房唯一一幅墨寶,它的內容只有一個字。

  正。

  楷書揮就,端端正正的正字。

  不是什麼名家書法,看落款是「徐家老客」,應是徐老爺子的親筆。

  這個字,代表了徐家子弟三日必省的規訓,也代表著徐老爺子自己一生為國的願望。

  徐康國聽著夏芍的回答,順著她的目光也望向牆上那個字,緩緩開口,「你以後是要嫁進徐家的,這個字,以後也要作為你行事的標準。」

  這話讓書房裡的人都是一愣,徐天胤緊緊牽著夏芍的手,望向老爺子。徐彥英則是眼神一喜,隨後舒了口氣。

  唯有徐彥紹望向夏芍,又深深望向老爺子。今晚出了這件事,華芳在家裡狠狠批判,隨後他接到老爺子電話,要求回家裡來一趟。老爺子沒有讓華芳來,只叫了徐家人。原以為,他會把徐天胤召回來問問話,沒想到,他連夏芍一起召了回來。

  莫說她還沒嫁進徐家,即便是嫁了進來,像今晚這種只有姓徐的人才能參加的會議,她出現在這裡,也有些不搭。

  老爺子剛才的話,份量可不輕。上回家宴的時候都沒有把話說得很明瞭,今晚卻是說明白了的。不僅親口說她以後會嫁進徐家,還以徐家的家規來要求她。

  老爺子對這女孩子,可挺器重啊……

  這話番話裡,明顯有些點撥她的意思。

  「今晚這件事,王蘇兩家都還被蒙在鼓裡,不知道是你有意所為。要是一直不知道也就算了,要是知道了,難免不把這件事算做是徐家的意思。徐家不參與派係爭鬥,卻難免被劃進秦系,以後不鬥也得鬥,不爭也得爭。營私為己,就與徐家這個『正』字有違。你明白嗎?」徐康國一指牆上這字,看夏芍。

  夏芍聞言,垂眸,「明白。但我對這個正字,有不同的理解,老爺子能讓我說一說麼?」

  徐康國一愣,目光如炬,「你說。」

  「我認為從有人的那天起,人就是群居的。有群體,有組織,進而上升到有黨派。從古到今,從未變過。您老不想徐家參與派係爭鬥,用心自然是良苦,但徐家身居高位,拉攏、試探,想必從來就沒斷過。往日還好,可眼下到了姜秦兩係爭鬥的緊要關頭,以前不敢給徐家下套的人,現在也都敢動手了。這一來說明局勢卻是緊迫,二來說明徐家想避開派係爭鬥,很難。既然避無可避,何必避?」夏芍抬眸問。

  這話卻聽得徐彥紹都眉頭一跳!徐彥英剛放下心來,接著便恨不得給夏芍使勁打眼色!

  在徐家,都知道老爺子不喜派爭,因此平時在外頭即便是碰上拉攏試探,徐家人也是大多含糊過去。雖然夏芍說得對,確實有避無可避的情況,身在官場,誰也無法至清至純,難免有些利益相交相換的時候,但這樣的事,都是不敢叫老爺子知道的。

  連說都不敢說,哪有敢開口勸老爺子參與派係爭鬥的?

  這女孩子,膽子可真大!

  「姜秦兩系,總有鬥出個勝負的時候。我雖不在政,卻也知道勝者為王的道理。贏了的執掌國家大權,輸了人或許從此一蹶不振。聽著這是事關私利的事,實則當真事關的只是私利?掌國權,便關乎國運。您老身居高位半個世紀,派係爭鬥到底避不避得了,您心中自然清楚。既然避不了,而您老又想心繫國運民生,何不用您的雙眼看看,姜秦兩系,誰更能擔得起國運?誰更能造福民生?派係爭鬥,並非全為營私,他們營私,您為國。出淤泥而不染,身在汙壇,也可正己身!」

  夏芍一眼看向書房的墨寶,「徐家的正字,我認為不該教條。既然為國,便要敢於為國。即便有不知情的人誤以為徐家結黨營私,那又如何?不怕汙自身名利,才對得起這個正字!」

  徐彥紹站著不動,目光深沉。徐彥英則低低吸一口氣,看向老爺子。

  徐康國坐在書桌後,從夏芍開始說話便一言不發,此刻聽她說完,依舊不言語。只是蒼老卻炯亮的雙眼鎖著眼前年輕的女孩子,目光威嚴,注視。

  他身居高位半個世紀,豈能不懂她說的道理?只不過,徐家這些子弟,深知他對結黨營私深惡痛絕,因此誰也不敢在他面前說這話。他們怕他震怒,便守著他的喜惡,不敢參與派爭,更不敢跟他說這番話。

  這番話,或許他們心中也這樣想過,也或者,他們根本就沒想到還有這樣一種方式。

  無論如何,這是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說這番話。

  這孩子,現在還不能算是徐家人。

  徐康國看著夏芍,仰頭長歎一聲。這一聲長歎,簡單,卻最是複雜。

  徐彥英看向老爺子,怎麼,老爺子不生氣?

  徐彥紹則目光微震,轉向老爺子。怎麼,老爺子也是這樣想的?

  「你說得沒錯,但這麼做,首先得心正。不管遇到多大的利益誘惑,都能堅持以國為先,否則便成了以為國之名謀求私利。如果變成這樣,還不如不參與派係爭鬥。」徐康國道出了這些年為何不讓徐家子弟參與派爭的真正理由。他是怕他們把持不住,最終還是為己爭利。

  這話與其說是說給夏芍聽的,不如說是說給徐彥紹兄妹聽的。

  兩人靜悄悄的,不知心中所想,徐康國卻還是看著夏芍。

  「身居高位,很多事情要權衡。就像今晚的事,你有理由這麼做,但外頭那些圍觀群眾不知道你的理由。他們只看見出動了軍隊,在他們眼裡,這就是京城權貴子弟紈褲鬥權。你們要為國家的形象考慮考慮,為軍隊在群眾的心目中的形象考慮考慮。顧慮影響,權衡利弊,遇事不光要算計那些跟你有利益關係的人,還要顧慮那些跟你沒有利益關係的人。方方面面,這才是上位者。」

  徐老爺子看向夏芍,語重心長,「你現在不僅是企業家,還是徐家未來的孫媳婦。做事不僅要站在你自己公司的角度,站在徐家政治立場的角度,還要學會上升一層,站在國家的角度,考慮在群眾中的影響。」

  說完,老人抬眼又看徐天胤,同樣語重心長,「你現在不是在外為國家執行任務,做你的無名英雄。現在你是一軍主將,做事要考慮軍隊在群眾中的形象。今晚的事,你們兩個,知道不妥在哪兒了嗎?」

  「知道了,爺爺。」徐天胤一低頭,微微鞠躬,算是認錯受教。

  夏芍也低頭,老爺子的觀點,她不贊同的時候,不懼說出來。但他說的有道理的時候,她也不懼承認,今晚她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確實沒考慮外頭圍觀群眾會怎麼想,「我知道了,老爺子。日後我會盡量考慮這方面。」

  兩個人一副認錯受教的樣子,老人坐在書桌後目光從兩人臉上掃過,最後落在夏芍身上。見她微微低頭,往日笑瞇瞇一副小狐狸的樣子,此刻倒是乖巧。

  老狐狸眼皮子一耷拉,掩過笑意,似乎對訓斥到她,感到很滿意。但一抬眼,他接著訓人,「不是盡量考慮,是要首要考慮!」

  「是,知道了。」

  「嗯。」老人這才舒心地點頭。書房裡沉默了下來,半晌,老人擺了擺手,「行了,折騰了一晚上,廚房有宵夜燉著,喝點再回去。」

  徐天胤低頭看夏芍,夏芍咬咬唇。她啃了一晚上的貓耳朵,還吃了兩個肉餅……好撐。

  但老爺子的好意自然是要領著的,夏芍看著徐天胤,苦笑。看來今晚回去以後,要在小區裡散步好長時間才能回去睡覺了。

  兩人給老爺子和徐彥紹、徐彥英打過招呼,這才轉身退出去。但剛走到門口,又聽見徐康國在哼哼,「吃完了早點回去,早點睡!年輕人,要養成早睡早起的習慣!明早早點起來,回來陪我鍛煉鍛煉身體,吃頓早餐!現在的年輕人,一到假期就顧著自己的小日子,都不知道陪陪老人!」

  夏芍回頭,咬著唇笑,這回她有話說,「我看是您老人家不想我們。這紅牆大院兒的,是想進就能進的麼?您老給張通行證,我以後見天兒週末來陪您老打太極。」

  徐康國被噎住,瞪眼。夏芍輕笑一聲,挽著徐天胤的胳膊走了。

  出了書房,來到門口,才聽見老人在裡面拍桌子咕噥,「這丫頭!拐走了我孫子,還想騙我張通行證?」

  夏芍在門口差點崴了腳,她只以為婆婆會對兒子被拐懷有醋意,難不成,爺爺也有?

  書房裡,徐彥英的笑聲傳來,「爸,人家是嫁進咱們徐家,您一下得了倆,不吃虧。」

  「怎麼不吃虧?見天兒氣我!」老人哼了哼。

  夏芍忍著笑,和徐天胤去了餐廳。廚房準備了銀耳甜湯,還有幾樣點心,都是清淡的,只有一樣是肉食,正是今晚排隊去買的門釘肉餅。夏芍看見了,會心一笑。老爺子也知道師兄小時候愛吃這東西,便叫廚房準備了。

  雖然兩人都飽了,但還是一人吃了一隻,又喝了碗甜湯。因為實在不餓,所以吃得也慢,吃的時候,夏芍看見那肉餅,沾了點醋才覺得不膩,「這肉餅倒是挺好吃的,就是不知道,怎麼取了這麼個名字,倒奇怪。」

  徐天胤聞言抬頭看她一眼,沒說話。

  吃完宵夜,兩人這才由警衛員又開車送回去。車子行到城門的時候,徐天胤忽然開口,「張叔,開慢點。」

  警衛員一愣,接著便當真放慢了車速。夏芍看向徐天胤,不知他要幹什麼,卻見他搖開車窗,指向正經過的城門,道:「像這個,門釘。」

  夏芍一愣,這才明白他是在說那肉餅的名字。怔愣之下她望向那大紅漆的城門,上面的門釘一顆就有掌心那麼大,無論是金黃的色澤還是形狀,確實是挺像!

  夏芍一笑,「還真挺像。」

  警衛員從兩人這一言一語裡竟能聽明白在說什麼,頓時笑道:「夏小姐這就不知道了吧?這肉餅據說是慈禧太后那時候的宮廷新點心,慈禧問起名字的時候,廚師也不知道叫什麼,看著像宮門上的釘帽兒,隨口這麼一說,這名字就流傳下來了。咱家老爺子以前不愛吃,說那是慈禧愛吃的。結果天胤少爺小時候就愛吃肉,廚房偷著給他做了幾回,老爺子發現了,見他喜歡,也就沒再說什麼了。」

  夏芍聽了一笑,垂眸。嗯,師兄現在……也愛吃肉。

  兩人回到別墅小區,依舊是在小區門口下的車,然後牽著手打算散步回去。

  警衛員開車返回,回去的時候,書房裡,徐彥紹和徐彥英兩人也已經離開了,徐康國還坐在書房裡,望著牆上的正字,沉思。

  警衛員敲門進來,來到書桌旁,靜默。

  好半晌,老人才皺了皺眉頭,「有話就說!你也學會磨嘰了!」

  警衛員笑了笑,又猶豫了一會兒,才道:「老爺子,您……是不是對夏小姐要求太高了?她還不到二十歲,今晚的事,說實話,我都佩服。我這年紀的時候,除了跟人逞強鬥狠,啥也不會。從她的年紀來說,她做得已經很超乎想像了。最起碼我沒見過還有別的這年紀的女孩子,有她這樣的謀算。」

  「哼哼,你懂什麼!」徐康國哼了哼,臉上卻帶著笑,「年輕人就要敲打敲打,不管聰不聰明都要敲打,這是老人家的樂趣。」

  「……」警衛員嘴角一抽,眼都瞪直了,忍來忍去,才把腹誹的話忍了下去。

  您老,真是惡趣味啊……

  不過,大抵也不是純惡趣味吧?

  警衛員看了老人一眼,垂下眼。他倒是覺得,今晚老爺子的話,算是在指點夏小姐。老爺子不器重的人,他是不會說這些話的。

  這些話他聽著,倒覺得若說老爺子以前只是欣賞夏小姐,今晚看起來則更像是把她當作徐家未來主母在培養了。

  果然,過了一會兒,徐康國歎了口氣,「你以為,當徐家的主母這麼容易當?這丫頭現在不在政,但是要嫁進徐家,政局上的事,特別是在一些敏感問題上,她要學會處理,學會避免。正因為這丫頭聰明,我才這麼早點撥她。她早些學起來也好。」

  警衛員點點頭,見徐康國有些乏了,便扶他起來去睡了。

  第二天早晨,夏芍和徐天胤早早起來,去徐家陪老爺子用早餐。這天早晨,徐彥紹徐彥英兩家的人都沒來,只有夏芍和徐天胤陪著老爺子,吃飯的時候,從老爺子口中得知,王蘇兩家昨晚鬧得挺大。

  蘇瑜回去後,蘇父一氣之下打了女兒,帶著人去王家賠禮道歉,結果連王家的門都沒進去就被趕了出來。

  王光堂態度堅決,這門親事就此作罷!

  蘇瑜經過一晚上,也不知是被其父訓斥的,還是自己後悔了,今早來到王家門口,哭著要見王卓,王家沒人露面,門關著。在剛剛夏芍和徐天胤來到的時候,聽說王家那邊派人把所有關於蘇瑜的東西都收拾好,送還給了蘇家。

  這門親事,讓王家顏面大損,絕計是沒有可能了。

  夏芍吃飯的時候只聽,不發話。吃完飯後,陪著老爺子散步聊天了半天,一直到中午吃完午飯,徐康國才放夏芍和徐天胤回去。

  回去的路上,夏芍就給華夏拍賣公司京城分公司的總經理打了電話,這名總經理是華夏拍賣總公司原來的副總,京城水深,找不熟悉底子的人怕再出現內鬼,孫長德便提議從總部調人,夏芍便同意了。

  新任的總經理姓方,方禮。

  此人是華僑,父輩就移民去了英國。奈何方禮很喜歡中國,在英國大學畢業後就來到中國生活。他很有西洋古董方面的鑒賞能力,年紀也不算大,今年才三十歲。為人活潑風趣,夏芍對他的印象還算深刻。

  夏芍打電話給方禮,讓他注意王卓開拍賣行的事,有什麼動向,記得向她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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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算命館

  方禮聲音很輕快,一股西洋口音的彆扭中文,調侃,「哦!親愛的董事長,聽說昨晚徐將軍一怒為紅顏,出動了軍隊?這太不可思議了。您不僅昨晚威風了一把,還搞到了敵情?」

  夏芍噁心得雞皮疙瘩直掉,「你再不改改這說話的口音,我就把你再調回總部。這樣一年只見你幾次,清閒。」

  方禮立刻誇張道:「哦,董事長!你不能這樣對我,我剛得寵!」

  夏芍扶額,開始認真考慮把他調回去的事。

  好在方禮沒有鬧多久,說完這話便恢復了正經,連那口彆扭的中文口音也純正了起來,「放心吧,王卓的公司,一直有人盯著呢。不是只有他才有本事在我們公司安插內線,我們也一樣有這本事的。這事我正在安排,有消息了會通知董事長的。這幾天王卓應該會在家裡,不敢出門見人,這正是我們安插內線的好機會。」

  「嗯。」夏芍應了一聲,囑咐方禮凡事小心,這才掛了電話。

  這天,夏芍和徐天胤又去看了看車,最終挑了輛白色奔馳車,雖然價碼跟昨晚的跑車差不多,但車型卻是常用款的。夏芍坐進去看了看,覺得果然還是這樣的適合她,空間大,舒適。

  週一,夏芍開著車去學校上課,很不湊巧的,在停車的時候,遇到了王梓菡。

  京城大學裡開車來上課的學生不多,車位還算寬敞。夏芍和王梓菡的車一前一後進的車位,兩人挨著,下車時碰了個正著。

  王梓菡是王卓的妹妹,王家這兩天可謂臉面丟盡,雖然一切是蘇瑜的錯,可事情都是從蘇瑜和夏芍爭執跑車開始。可以說,沒有這件事,就沒有蘇瑜悔婚、王家丟臉的事。所以看見夏芍,王梓菡應當是有些不快的,但她卻對夏芍淡淡笑了笑,還打了招呼。

  「夏董,這麼巧。」王梓菡氣質端莊,晨陽裡面如朝霞,笑容淡淡,但眼中並看不出不快。

  「王部長,早。」夏芍也淡然一笑,「週五那晚的事,我很抱歉。」

  這件事讓王家顏面大損,按說夏芍不該提起,尤其這事還是因她而起。但她還是道了歉,而王梓菡聽見此事,反應很淡,只是道:「這件事我聽哥哥說了,那輛車本是夏董先看上的,事情從頭到尾都是蘇瑜的錯,夏董就不用過意不去了。我們王家,現在看清蘇家的人,總比我哥哥結了婚再看清要好。倒是我父親和哥哥對那晚的事,覺得很抱歉,想請夏董有時間和徐將軍到王家吃頓飯,也好讓我們聊表歉意,還望夏董和徐將軍賞光。」

  夏芍聞言挑眉,適當表示訝異和受寵若驚,然後便笑道:「王委員和王少有請,我哪敢不賞光。只是胤要週末才從軍區回來,等我問問他的時間,再給王部長答覆可好?」

  「那我就等夏董的消息了。」王梓菡淺笑著對夏芍點了點頭,「我學生會還有事,先走了。」

  夏芍頷首,眼見著王梓菡走遠,才笑著哼了一聲。

  王光堂和王卓父子倒是不肯白白吃虧的,失去了與蘇家的聯姻,在這種顏面盡失的時候,還想著借那晚的事,來和徐家套近乎。

  如果徐家和王家交好,那失去一個蘇家,根本就不算損失。

  哼!盤算是好,能不能如願嘛……呵呵。

  ……

  週五晚上的事雖不說傳遍了京城大學,但知道的人也不少,夏芍上課的時候,自然沒少被各種目光洗禮。但她對這種情況早就已經習慣了,學生們看他們的,她淡定她的,該上課上課,該和朋友們說笑就說笑,並不受影響。

  不過中午吃飯的時候,柳仙仙一進餐館包間,就扭著腰身坐到夏芍身邊,伸出三根手指,「我聽到了三個版本。一,兩女為爭跑車,兩正牌男友幫忙,叫來軍隊火拚。二,兩男為爭一女,員警、武警、軍隊輪番上陣,一場大戲;三,王部長的哥哥移情別戀,未婚妻找茬某人,結果車行裡遇到某營長,那位營長心疼王部長的未來嫂子,叫了後勤部的兵來,沒想到最後被野戰軍給連鍋端了!」

  柳仙仙津津有味地數著她淘來的消息,元澤、苗妍和周銘旭都望著夏芍,不發一言。

  「根據老娘這麼多年八卦的經驗,以上三個版本肯定都不屬實。說說屬實的版本唄?」柳仙仙看向夏芍。

  夏芍已經黑線,這都什麼跟什麼,真是越傳離真相越遠。夏芍自然不會把算計王家的真意說出,她只把當晚為跑車而發生的衝突一說,柳仙仙就氣憤地大罵,連元澤和向來好脾氣的周銘旭都皺了眉頭。

  罵完之後柳仙仙便一臉遺憾,「這麼精彩的大戲,我怎麼就沒碰上?那晚要是老娘在,扇得那經理和那姓蘇的女人找不著北!」

  「你現在想扇也找不到人了。一個在家裡不出門,一個應該已經被辭退不知去向了。」夏芍吃著飯菜,潑柳仙仙冷水。

  見她笑得還是這麼悠閒,元澤蹙了蹙眉,「你要小心,當心蘇家報復。」

  「不能吧?徐將軍心尖兒上的人,也有人敢動?」柳仙仙不信。

  元澤垂眸,一抹不易察覺的黯色從眸底掠過,抬眼時已神色如常,「未必。如果只是口角之爭,蘇家是不敢得罪徐家的。但現在因為這件事,蘇家被王家退婚,損失很大,未免不會懷恨在心。」

  「那是他們家女兒的錯!關芍子什麼事!」柳仙仙柳眉倒豎,但她也明白,這世上有些人就是這樣。明明是自己的錯,卻總會認為是別人害了她。

  「那怎麼辦?小芍會不會有危險?」苗妍擔憂地望向夏芍。

  周銘旭一擼袖子,「我塊頭大,在小芍身邊扮個保鏢?」

  夏芍被朋友們給逗樂了,看向周銘旭,「你扮保鏢?出了事,還得我保護你。」

  周銘旭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好吧,他從小就打不過小芍,「那、那怎麼辦?要不我們都跟學校請個假,每天陪著小芍?」

  夏芍心裡溫暖,臉上卻忍不住苦笑,「你們怎麼說是風就是雨的?瞧你們說的,好像我出了校門就會被人綁架似的。」

  「就是!都擔心什麼?」柳仙仙這時倒蠻不在乎地笑了,一指夏芍,「她是神棍,能掐會算。有人對她不利?算算不就得了?」

  「醫不治己。蔔算吉凶也一樣。」夏芍垂眸,況且,她的命格奇特,連師父都算不出吉凶來。

  「傻了吧?你算不出來,找人算不就行了?」柳仙仙白了夏芍一眼。

  嗯?

  夏芍轉頭,「找誰算?」

  「京城有個算命館,還挺準。」

  「你怎麼知道?你不是對這些從來都是不太信?怎麼會知道京城有算命館?」夏芍狐疑地看向柳仙仙。

  柳仙仙翻了個白眼,「還不是你?上周講了堂風水選修課,現在不少人對風水都挺感興趣。我今天上午上課的時候,聽同寢室的妞兒說週末她們出去逛街,遇到一家算命館兒,那人挺神准。我沒多問,等下午上課的時候再問問,晚上沒課,帶你去看看?」

  夏芍聞言挑眉,這倒來了興致。

  她自從跟著師父學玄學易理,遇到的同行大多鬥法的時候多,開算命館的倒是沒注意。說不定真是位高人呢?雖然她的命格是算不出來的,但是見見也好,說不定能遇上高人,交流切磋一下,也未嘗不可。

  夏芍下午只有兩節課,下課之後她先去了公司,等公司下了班,才又開車回了京城大學,接上朋友們,結伴去算命館。

  校門口,朋友們聚齊了,柳仙仙身旁,帶了名女生。那名女生也是學舞蹈的,身材苗條,長髮披肩,皮膚白皙,瞧著挺清純。

  「我室友,連可哥。」柳仙仙介紹。

  連可哥見到夏芍,顯得很是興奮,臉頰都激動得有些紅,「夏董,你好。早就想認識你了,今天總算有機會了。」

  夏芍點頭微笑,與連可哥打了招呼。這女孩子挺善解人意,一看今晚人挺多,便道:「我打輛車,在前面帶著你們吧。我認識路。」

  夏芍聽了一笑,「不用,我車上坐得下。」

  買車的時候,夏芍買的就是七座的,寬敞。一來她考慮到除了苗妍,朋友們都是青省的,以後回去,大家結伴坐著寬敞。二來大家都有行李,座位多些好放東西。

  「才這幾個人,你可以放心坐。平時就屬她行李最多,座位少了不夠她放行李的。」元澤在一旁調侃道。

  夏芍無語,覺得她這糗事或許會被調侃很多年。

  一行人上了夏芍的車,路上連可哥指路,夏芍開車,並在路上就聽說了那位算命大師有多准來。

  據連可哥說,那算命的可神了,能算出她姓什麼,還能算出她家裡有幾個兄弟姐妹。那天她跟幾個朋友逛街,經過那家算命館,那人在裡面背對著她們,竟然就能算出她們穿的是什麼衣服!

  夏芍邊開車邊聽,聽罷古怪地挑了挑眉。

  算姓氏?

  這怎麼聽著倒像是江湖神棍的騙術?

  不論是命理學、占卜學還是風水學,都是以趨吉避凶為目的,少有哪位元命理學家或者風水大師,閒來無事算人穿什麼衣服,或者姓什麼。因為這根本沒有什麼實際意義,達不到趨吉避凶的目的,算來做什麼?

  「他那天還說我會破財,我當時不信,結果後來和朋友去逛街吃飯,錢包就被偷了。真的是破財!」連可哥一副遇到了神秘事件的語氣

  夏芍一聽這話挑挑眉,給人知道破財之事聽著到像是命理大師該幹的。但前頭那些聽來實在太想江湖神棍的伎倆。看來還是到了再說吧。

  ……

  京城是政治中心,算命館這樣的鋪子按理說是不允許開的。但夏芍車一開到門口便明白了,那算命館打著的是周易起名的旗號。

  民間給孩子起名的時候,多會推演八字,查查五行缺陷,算算天地人格數理吉凶,然後再求個好名字。掛算命館的牌子,在京城自然是不讓開的,但是起名這樣的店,說來還是有的。

  這電開的地方不偏僻,竟在迪廳、酒吧、特色小吃的一條街上,晚上人來人往,不遠處就有居民小區,人流量還挺大。

  夏芍等人來時正是晚飯時間,算命館的門雖然開著,但裡面卻只坐著算命先生。

  那人坐在桌後,背對著門口,從門口看,此人還真有些神秘。

  夏芍走在最前頭,一進來,便先掃視了眼館中擺設,見這館還不算小,書架上《周易》、《黃金策》、《梅花神算》、《六爻起卦》、《藏經》等等書籍——雖然書籍一看就是印本做舊的,但看起來很有古氣。

  桌上放著龜甲、銅錢和筆墨——雖然龜甲銅錢上都沒有元氣,並非法器,但看起來還真像那麼回事。

  館中佈置雅致,但造景佈置並無章法,並沒有風水佈局。

  夏芍一眼掃過便心中有數,暗暗歎息。

  偏在這時候,那人一聲大喝,「慢著!進來的小姐,白裙,粉上衣!我說的對不對?」

  後頭跟進來的柳仙仙等人一聽,便是一愣。連可哥一臉興奮,不住看夏芍,似乎在說,「怎麼樣,准了吧?」

  那人背對著眾人,壓根就沒回頭看,如此說來,確實挺準。

  夏芍卻只笑不語,信步入內,笑道:「大師算得真準,聽說大師能算人姓氏?」

  那人聞言,這才轉過身來,竟是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夏芍一見這男人,便輕輕蹙眉。這男人體相頗瘦,瘦得見骨。面相也是尖嘴猴腮,且此人一雙三角眼,露下三白,乃是貧賤兇惡之相。

  不管從哪方面看,這人都不像是一位有修為的命理大師。

  唉!江湖騙子,還是手段很不入流的那種。

  男人回身,看見夏芍靜靜立在桌子對面,很明顯露出驚艷神色,但隨即一掃她身後跟進來的同伴,眼中明顯有光,卻立馬笑了起來,露出一口大黃牙,「小姐想算姓氏?好辦!」

  男人說著話,從懷裡掏出一疊卡片來,十來張,上面寫滿了百家姓,一張寫了十幾個。元澤見此也走過來看了看,目光落去桌上,見那人面前的桌子上,也鋪了一張姓氏的紙,上面同樣分了十來個格子,也寫滿了姓氏。

  元澤挑眉,笑容溫煦,不動聲色地看看那張紙,再看看那些卡片。

  周銘旭則低低啊了一聲,偷偷去拽夏芍衣角。

  夏芍微笑,神色不露。

  男人把卡片遞給夏芍,嘿嘿笑道:「小姐先看看那張卡片上有你的姓氏,選了交給我。」

  夏芍眸一垂,掩了眼底的光芒,伸手接了過來。元澤也頗有深意的笑了笑,兩人對視一眼,各有所悟。於是夏芍隨便挑了張,元澤也隨便挑了張。

  柳仙仙在後頭只看不動手,儘管在高中的時候,就知道風水命理上的事,是有根據的。但她對這些事卻依舊興趣不大。如果不是聽說這人算得準,說不定能幫夏芍算算未來會不會有麻煩,她才不來這種地方。

  但苗妍卻想試一試,只是手沒伸出去,便被周銘旭給暗地裡攔住了。苗妍一愣,不知有什麼問題,見夏芍和元澤已經把卡片遞給了那算命的人。

  那人眉開眼笑,「先說好了,算一回一百。」

  一百?那這錢可真好賺。

  夏芍也不說破,笑問:「然後呢?」

  「再在這些格子裡選出你的姓氏,我再給你們算算看。」那人道。

  夏芍一笑,很配合地找了找,然後指了指其中一個格子,元澤也指向一個格子。

  那人看過之後,立刻閉上眼,一副大師般的高深表情,開始掐著手指算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他算出了結果,目光高深地望向夏芍,想了想,才道:「你……姓李。」

  然後又看向元澤,「你姓……田!」

  元澤笑了,夏芍也笑了。

  「咦?」連可哥當先驚訝地張大嘴。

  柳仙仙在後頭眉毛怪異地一挑,苗妍也驚訝了,周銘旭則搖頭笑了笑。

  那人見連可哥驚訝,頓時笑道:「不瞞你們說,嘿嘿,你們遇上我,是你們的造化。我祖上三代算命師,人稱半仙兒,準得很!」

  柳仙仙嗤笑一聲,「准?准什麼准?她姓夏,他姓元!一個都不對!」說完便轉頭看向連可哥,「這就是你說的奇準的大師?我看你是遇上騙子了吧?」

  「嘎?」那人先是一愣,然後盯向夏芍和元澤,見兩人笑容頗有深意,便知自己被涮了。這時聽見柳仙仙的話,借勢就惱了起來,「這位小姐,你說這話可是砸招牌!江湖上混口飯吃的,准的收錢,不准不收。你問問你朋友,我那天給她算,是不是算準了?」

  「是、是准了……」連可哥摸不著頭腦,表情疑惑,「可是、可是今天怎麼算錯了呢?」

  「算命這事,講究緣分,看來我跟你們沒有緣分。那就什麼也不說了,你們請回吧。」那人說完話坐下,一副決然的模樣,但眼裡卻藏著光,「不過我告訴你們,就算我跟你們沒有緣分,我也能看得出來。你們今晚要破財。鬧不好,要見血光之災!小心著點!」

  最後四個字,那人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連可哥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有些害怕。那天這人說她破財,她真丟了錢包的。今晚說有血光之災?聽起來好像比破財要嚴重……

  會不會應驗?

  「你說誰有血光之災?信不信老娘現在就讓你……」柳仙仙柳眉倒豎,上前一步,腳剛抬起來,還沒踹到那人的桌子,就被夏芍給攔了下來。

  「沒規矩。大師這麼提醒我們,我們應該感謝大師提醒才是。」夏芍笑看柳仙仙一眼,轉頭對那男人點頭致意,「多謝大師提醒,感激不盡。今晚這事要是應驗,我們一定回來給大師賠禮道歉,並奉上酬勞。」

  「好了,我餓了。我們快去吃飯吧,這附近就有餐館,走吧。」夏芍一笑,看似輕輕拍了柳仙仙一下,她卻感覺有道勁力將自己一扇,推著她腳步如風出了店門。

  夏芍走在最後,走出去前,含笑看了那人一眼。轉身,走出算命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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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江湖騙術,又見杜平

  出了算命館,沒走幾步,一行人便停了下來。

  柳仙仙心裡藏不住話,「說吧,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倆是怎麼讓他算錯了的?」

  夏芍眉開眼笑,「誰告訴你他算錯了?他明明算對了。」

  元澤也笑容溫煦,「他算對了啊,我心裡想的就是田姓,那是我媽的姓。」

  「啊?」柳仙仙少有地出現了呆滯的表情,隨即恨不得撓他們兩個,「到底什麼意思?」

  周銘旭在一旁聽不下去了,乾脆開了口,「意思不是很簡單麼?小芍和元少想的是母姓,那人算出來的就是母性。如果他倆老老實實想的是父姓,那人算出來的就會是父姓。假如他倆父姓母姓都不選,而是隨便想了個姓,那人也能算出來。只要他們倆挑了卡片,再指了那張紙上的格子,那人就能知道他們兩個心裡想的是哪個姓氏。這其實就是個很簡單的數學交集理論!」

  「數學理論?」柳仙仙翻白眼,好吧,她的數學都還給老師了。

  苗妍和連可哥在旁邊也是有些聽不懂,但是想起剛才自己也想試試,卻被周銘旭攔下來的事,苗妍忍不住問:「你知道那個人是騙人的?」

  「嘿嘿,知道。這種事,在我們老家,外頭擺地攤算命的大多是這種把戲,見怪不怪了。」周銘旭雖然對上流社會的那些事不太懂,但是田間地頭兒、走街串戶的那些把戲,他門兒清!

  「其實,對方桌上鋪著的紙上和卡片裡,雖然都是百家姓,但每張卡片和每個格子裡的姓氏,只有一個是重合的。」夏芍這時才笑著解釋,「打個比方,卡片上寫著的姓氏是『趙錢孫李』,那人面前鋪著的紙上,格子裡肯定是『李周吳鄭』,我選了卡片,再指出了格子,二者之中只有『李』姓是重合的,那人當然知道我想的是什麼姓氏。」

  柳仙仙、苗妍和連可哥都瞪大眼。三人這才明白到底是怎樣的理論。

  「天哪,那我不是被騙了?那人收了我一百塊錢呢!」連可哥家庭條件只能算一般,她考上京城大學,完全靠的是自己專業成績優秀。家裡供她讀大學也不容易,她那天是跟著朋友,大家都交錢算,她也就掏了錢。開始覺得准,倒還沒什麼,現在知道是這樣的把戲,頓時心疼起錢來,「那天我們七八個人,每個人都算了,這可一下就是七八百呢!果真是騙人的錢好賺!這人也太缺德了!」

  「吃一塹長一智吧。」夏芍看向連可哥,這女孩子一看就很單純,沒有經歷過社會的複雜,所以很容易被騙,「江湖騙術各種各樣,告訴你一種,下回你可能遇上另一種。告訴你是怎樣的騙術,不如你自己為自己把好關。再遇上這種事,你要盡量想想,那人算你的姓氏,算你有幾個兄弟姐妹,就算準了,對你有什麼幫助呢?不過說明他算得準而已。這樣你就要掏錢?那我也能看出你是獨生女,祖父母和父母都還健在,父親有兩個兄弟姐妹,並且跟你姑姑應該是龍鳳姐弟,且目前正有男生在追求你,不止一個,你犯桃花。我說准了麼?准了的話,你是不是考慮給我錢?」

  連可哥眼睛再次瞪大,她她她、她怎麼知道的?

  准了!准了!都准了!

  「對你沒有幫助的事,即便對方說得再准,那又怎樣?你怎麼知道對方是不是事先盯上了你,打聽清楚了你家裡的情況,再來設套兒騙你的?」

  連可哥咬著唇,覺得夏芍說得是挺有道理的……

  可是,她是怎麼看出她家裡的事來的?這些事,她跟室友都沒說。風水選修課之後,學校裡都傳夏董是香港一位玄學泰斗的嫡傳弟子,難不成她才是真的能掐會算的那個?

  「可是……」這時候苗妍小聲開了口,「可是可哥在車裡不是說,那人還說她會破財嗎?這也准了的……」

  「啊!」連可哥這才想起來,還有這件事。

  這是怎麼回事?

  「你們信不信,他今晚批我們會破財,有血光之災,也會准?」夏芍笑著看朋友們一眼。

  「你的意思是?」柳仙仙皺眉,聽出了夏芍話裡有些深意。

  夏芍一笑,「餓了,吃飯去!」

  ……

  這條街上酒店、飯館、迪廳、酒吧不少,京城的天氣入了秋,晚上有些涼意,一行人便鑽進了一家火鍋店裡,吃飯的時候,什麼都沒發生。等吃完結賬出來的時候,有七八個男人從門口進來,也往火鍋店裡走。

  夏芍一行在門口遇上這些人,見這些人勾肩搭背,胡天海地的誇口,滿嘴的葷話,便有意避讓了下。

  但這些人往裡走的時候,還是撞上了周銘旭。

  周銘旭還沒說話,已經有人罵罵咧咧起來,「媽的!出門沒帶招子!你小子找揍是不是?」

  那人說話大著舌頭,聽著像是喝了酒發酒瘋,但身上一點酒味兒也沒有。而且正是晚飯時間,他們結伴來火鍋店,飯還沒吃呢,在哪兒喝的酒?

  周銘旭雖然平時憨厚,可也不是任人欺負的,他頓時便皺起沒來,「我讓了道兒的,是你們先撞我的!」

  「嘿!瞧我這暴脾氣!」說話那人一口京片子,「爺怎麼聽著,這是嫌爺出門沒帶招子呢?」

  「有日子沒在這地界兒上見著跟爺耍橫的了。怎麼著,哥兒幾個,耍兩招給人瞧瞧?」旁邊又有人吊兒郎當地道。

  又有人眼一瞥,看見夏芍和柳仙仙,「喲!美女!這倆妞兒正!」那人邊說邊笑了笑,去拍周銘旭的臉,「小子,艷福不淺啊!瞧你們倆,一個傻帽兒,一個小白臉兒,有四位美女陪著,玩左擁右抱啊?再瞧瞧咱哥兒幾個,這麼多人,身邊一個美女沒有,是說不過去。要不這樣吧,叫這幾位美女陪咱們哥兒幾個喝幾杯,喝盡興了,今晚這頓胖揍就算免了,怎麼樣?」

  那人拍周銘旭的臉的動作很是侮辱,話更是侮辱,周銘旭臉色一沉,不待那人手拍上來,便忽然暴起,一拳揮了過去,「回家找你媽陪!」

  那一拳揍在那人臉上,那人頭歪了下,蹭著他臉頰擦了過去,但拳風也帶著那人一個踉蹌,後面兩個人趕緊扶住,旁邊的人大怒,頓時圍了上來!

  元澤臉色也很難看,向來溫和的紳士的少年,今晚也動了真怒。見眾人圍攻上來,便把夏芍等人往後一推,自己衝了上去!

  兩人打七八個,從火鍋店門口打到街上,轉眼引來了不少人探頭出來看。

  苗妍和連可哥急得團團轉,倆人拿出手機來報警,夏芍和柳仙仙加入戰局!加入前,夏芍甩了張名片給苗妍,「打這電話!」

  柳仙仙身手也是不錯的,當初在青市一中的時候,見她在雲海迪廳裡露了一手,夏芍也有兩年沒見她出手了,這回兩人並肩,一進去,勢態就發生了逆轉!

  這七八個人一看就是小混混,架沒少打,出手都很狠辣。這些人本來就是找茬來的,周銘旭那一拳揮出去的時候,回敬的話也惹怒了這幾個人,因此這些人下手豪不留情。

  周銘旭打架的功夫都是杜平給練出來的,小時候杜平喜歡打架,嫌他胖,經常揪著他折騰,惹毛了,他也打兩下。身手談不上好,但也不是不會打架。

  元澤也沒專門學過,但他一直勤於鍛煉,也並非繡花枕頭,兩人打七八個人,一開始對方並沒討到好處。

  周銘旭打架也憨,他認死理兒,周圍那麼多人他不揍,就揪著那個說要夏芍四人陪酒的那人揍,把人按倒,騎在身上猛揍,旁邊誰揍他他都不理,只逮著那一個人。旁邊的人拳腳加身,卻不敢下狠手,就怕傷著底下的同伴。有兩個人上前去拽周銘旭,想把他拽起來揍,元澤在旁邊看見,一腳把人踹了!那幾個人大怒,乾脆也不管周銘旭了,頓時圍上元澤,把氣都往他身上撒。

  就在這時候,外圍一陣慘嚎!

  那些圍毆元澤的人霍地回頭,見柳仙仙高跟鞋往一人腳上一跺,那人慘嚎的時候,被她扯著衣領一繞,繞了個暈暈乎乎,往人膝蓋上一踹,那人頓時向後跌倒。跌倒之後惱怒要爬起,膝蓋卻傳來劇痛,站都站不起來。

  而夏芍臉上帶著冷笑,出手比起柳仙仙的狠辣,看起來有些慢慢悠悠。詭異的是,她往包圍圈裡來,人還沒到跟前,人就飛了出去!

  轉眼間,四五人便慘嚎著飛出去,元澤身邊兩個小混混看得都傻了眼。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對付兩個少年都沒那麼困難,他們的人竟然被兩名女孩子轉眼解決了!

  正震驚著,見夏芍和柳仙仙已經到了眼前,那兩人這才反應過來,相互看一眼,同時出拳!

  元澤卻在後頭忽然伸手,拽了兩人的衣領把兩人往一起狠狠一撞!那兩人被撞了個七葷八素,暈暈乎乎之時也沒看清楚是誰伸手過來,擰了他們的胳膊,往外一拍!兩人就只是哇地一口,胃中酸水都嘔了出來,感覺身子離地飛起,向後頭一震,砰砰兩聲,砸到了地上!

  兩人眼前發黑,險些沒背過氣去,只聽跌倒的時候,後頭一聲驚呼,有人罵道:「哪條道兒上的,敢在吳爺的地盤上惹事兒!」

  夏芍和柳仙仙轉身,見那兩人跌到了火鍋店旁邊,一家迪廳門口。門口正有一名臉色一道刀疤的中年男人站著,身後跟著兩個人,臉色不快。

  那名刀疤臉的中年男人一身西裝,身形頗為魁梧,他負手而立,目光如炬,不怒自威。打眼一看,就知是練家子。

  男人此時也在盯著夏芍,他出來的時候正見夏芍把人給震到他腳下的情形,雖然只是一招,但他斷定,那是內家功夫!

  這女孩子,是個高手!

  因此,他攔住了手下人,先開口詢問對方是哪條道兒上的。

  夏芍一聽此人姓吳,便挑了挑眉,笑著上前,問:「敢問這位吳老大,可是安親會京城的堂主?」

  吳老大頓時一愣,將夏芍上下打量一眼,覺得眼熟!

  「玄門,夏芍。」夏芍微微一笑,報上家門。

  吳老大張了張嘴。

  正當此時,迪廳的門開了,幾名穿著名牌的公子哥兒走了出來,為首的人笑著看向吳老大,問:「吳大哥,這是誰啊?在您老的地盤上鬧事?」

  這時,地上被柳仙仙先踹了膝蓋的那名小混混,掙紮著爬起來,一瘸一拐過來,哀嚎,「大哥,唉喲!您可要給小弟們做主,這倆娘們……」

  「啪!」話沒說完,吳老大一怒,一巴掌扇了過去!

  吳老大上身很魁梧,一看就是硬氣功方面的練家子,這一巴掌扇得那小混混牙掉了兩顆,臉都歪了。吳老大身後跟著的那兩人都愣了,不知道堂主怎麼忽然打起自家兄弟來了。只見吳老大趕忙下了台階,來到夏芍身邊,笑起來臉上的刀疤可怖,但笑容很是客氣,「夏小姐,沒想到在這兒見到您。」

  吳老大伸著手,夏芍卻沒去接,而是抬著頭,望向迪廳門口。

  門口出來的那些公子哥兒身後,站著一個人。

  杜平。

  夏芍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杜平,自從上回,她抽空去過他學校三次,每次都撲空。手機號碼教給他舍友,讓他見到後給她回電話。

  但是這麼長時間,一直沒有收到他的電話。沒想到,今晚會在這裡再次偶遇。

  夏芍盯著杜平,後頭把人打滿臉血的周銘旭也搖搖晃晃站起來,青著臉望向杜平。杜平看見夏芍,頭一低,目光一避。

  站在夏芍跟前的吳老大尷尬收回手,但並沒生氣,而是發現了夏芍的目光,轉頭看去,問:「怎麼?這幾位裡有夏小姐的朋友?」

  那幾名公子哥兒也發現了事情不同尋常,他們今晚是來迪廳玩樂,偶遇來這裡的吳老大,於是便攀交情地上前打招呼,不想這時候聽見外頭有人打架,吳老大出去看,他們便也跟了出來。令他們驚訝的是,打了吳老大的人是兩名女孩子也罷了,吳老大還對其中一人態度恭謙!

  恭謙?這詞說出來都叫人想笑,京城黑道上頭把交椅的狠角色,會待人謙恭?

  但很快,為首的那名年輕人的臉色就變了變,他盯著夏芍,越看越熟悉!

  「這位是……夏董?」

  這人還真認識夏芍,他父親也是國內房地產商,國慶節的時候出席過華夏集團京城諸公司的開業禮,他在舞會上和父親一起去的,雖然沒跟夏芍說上話,但是見過她,因此今晚瞧著眼熟,再仔細看看,也就認了出來!

  旁邊的幾名公子哥兒聽了,先是一愣,接著反應過來,都紛紛看向夏芍。

  夏芍卻還是盯著杜平,見他一直低著頭,便臉色漸漸冷了下來。

  這時,遠處傳來警笛聲,幾名在地上躺著爬不起來的小混混臉上露出慌張神色,紛紛看向吳老大和夏芍,到現在,他們也不知道得罪了什麼人。

  夏芍道:「吳老大,你這幾個兄弟,我懷疑他們跟前頭算命館裡的人串通一氣,劫財傷人。今晚他們找我的茬,不介意我報警吧?」

  吳老大這才知道是夏芍報的警,但他能說什麼?這位可是安親會的貴客!當家的親口囑咐,若有人惹她不快,京城的幫會要幫襯著些。現在可倒好,沒人惹她不快,反倒是幫裡的人惹了她。

  其實這幾個人也不能算是安親會的,他們並沒有正式入會,只是外圍的小嘍囉和打手,他們平時都幹些什麼,吳老大也有所耳聞,但是懶得管。他會管的,只有幫會人員,這些外圍的,也懶得插手。

  怪只怪他們今天碰上了不該碰上的人,運氣不好。

  「這些個人惹了夏小姐,任憑夏小姐處置。」吳老大笑道,地上那些倒著的小混混卻是白了臉。

  他們今晚到底得罪了什麼人?

  難道不是常幹的那種劫財的事嗎?這種事都幹了兩三年了,一旦有人去算命館裡算命,黃四兒就會看看這人有錢沒錢,瞧著有錢的,人走之後,他便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或偷或搶,把錢搞到手。這麼一來,他們和黃四兒都有錢拿,黃四兒因為批人破財靈驗,還得了個半仙兒的名聲,生意越發好。他生意越好,上門算命的人越多,他們的目標也就越多。

  兩三年來,他們合作,還真發了一筆小財。

  這些事,這幾年他們都做順手了,從來沒出過差池,怎麼今晚就踢到了鐵板?

  這女孩子,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老大都不敢得罪她?

  這幾個人還沒想明白,便遠遠看見員警走了過來。

  「夏小姐,你讓人報的警?」來的人正是周隊長,當初華夏集團拍賣會上帶走於老和謝長海的秦系人。

  「對。我今天和朋友來這邊吃飯,路過一家算命館,裡面的店主批我有血光之災,和這些小混混串謀,劫財傷人。他們打了我的朋友,我懷疑他們幹這種事不是一回兩回了,周隊長帶回去好好問問吧。」夏芍簡短說明情況。

  周隊長一看地上這些人,就知道肯定不是打了夏芍的朋友這麼簡單,她的朋友就那兩名男生臉上有傷,但地上這些小混混更慘些,「好。但夏小姐和你的朋友,需要跟我回警局做筆錄。」

  夏芍聽了這話,卻沒立即應,而是把目光又望向了迪廳門口。杜平站在那裡,目光依舊避著她。

  夏芍目光一冷,對周隊長道:「周隊長,一會兒我們自己去警局。現在我還有點事。」說完,她徑直走向杜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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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6 15:54: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泰國的消息!

  夏芍徑直走向迪廳門口,迪廳裡音樂聲震耳喧鬧,少女的步伐卻沉靜悠閒,於這喧囂浮躁的氣氛格格不入,卻又好似很好地融入。

  她漫然走來,望見的人耳邊吵鬧的喧囂都好似歸於安靜,只看見炫彩的光從迪廳大門裡灑出來,照見少女沉肅的眉眼。

  門前站在的公子哥兒們,在她踏上臺階的一刻,慢慢後退。為首的那名公子哥兒以為夏芍是衝著他來的,頓時又是不解又是激動,想上前打招呼,卻被她冷沉的臉色嚇退。只能直愣愣看著夏芍從他身旁走過他,經過其他幾名富家子弟,最終停在了眾人身後。

  幾名公子哥兒先是齊齊一愣,接著刷地回頭,盯向夏芍面前的人。

  杜、杜平?!

  這個保鏢也似跟班也似的人,他們平時雖然帶著他,卻沒太注意他。夏董竟然……找的是他?!

  「你跟我來一下!」夏芍盯住杜平,望了一會兒,逕直進了迪廳。

  杜平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那些驚疑的、從來沒將他放在眼裡過的人的目光,因為她的一句話而改變。他垂眸,迪廳外頭昏暗的光陰遮了他的眼,他站在那裡,過了半晌,才轉身走進迪廳。

  而隨著杜平跟夏芍進入迪廳,外頭那群公子哥兒傻了眼。其中一人問為首的那人,「我說宮少,你這個跟班兒這麼大的來頭,怎麼不見你跟兄弟們說一聲?我可算是把他得罪了!我今晚還挖苦他來著……」

  宮少一臉鬱悶,「我哪知道!他就是在我家公司兼職的,有回拆遷上的事有些人來公司鬧,保安都沒堵住,我爸差點讓人給傷了,是他解的圍。後來我爸看他身手不錯,沒事的時候就叫他給我當當保鏢。這人平時陰沉話少的,我哪知道他跟夏董認識?這事要讓我爸知道,還能讓他給我當保鏢?早供起來了!」

  宮少回頭,望向迪廳裡面,見杜平和夏芍都已不見了身影。他心中只有一個疑問——似乎杜平和夏董不僅認識,好像還挺熟?

  而此時,迪廳的光線暖黃的包房裡,夏芍坐在沙發裡,與杜平面對面坐著。她面前放著杯茶,卻不看也不動,只望著杜平,「說吧,為什麼要打朋友。」

  杜平也望著面前的茶水,好半天才笑了笑,抬起眼來看夏芍,「我還以為,你第一句會問,為什麼不給你回電話。」

  夏芍抬眸,見他笑容有些自嘲,便輕輕蹙眉,「先回答我,為什麼要打朋友。」

  「為什麼你不先問我,為什麼不給你回電話?」杜平還是那句話。

  夏芍眉頭蹙得更緊,跟杜平有一年半沒見了,總感覺他變了很多。以前的他,有些憤世嫉俗,做事雖然魯莽,但是有衝勁兒,說話也直。以前他絕不會拐彎抹角,像是帶著什麼含義般問她話。有什麼話,他都是直說的。

  「每一次,你總是先問別人。劉翠翠,周銘旭,我永遠是最後那個。」杜平一笑,笑容嘲諷。

  夏芍愣住,卻被他的話激出火氣來,「別人!那是別人嗎?那是胖墩!從小跟在你屁股後面跑來跑去的胖墩!從小一起長大,發小的情誼,你說打就給打了?杜平哥,你在想什麼?!」

  杜平似乎震了震,抬眼望向夏芍,目光有些恍惚。

  恍惚間,那年初夏,她一身白裙出現在村口,夕陽的霞彩染紅了她的臉頰,玉瓷雕琢般。那一年,她剛剛十五歲,臉蛋兒還有些稚嫩,笑容很恬靜,笑著喊:「杜平哥。」

  一晃四年,今年她十九歲,今晚依舊是一身白裙,臉龐褪去些稚嫩,雖然看起來仍像十七八歲,她的美更勝以往,卻已離他遙遠。

  她仍喊他杜平哥,今晚卻是怒目相向……

  「我什麼也沒想。宮老闆聘用我給他兒子當保鏢,那晚胖墩碰了宮少,宮少不快,我是他的保鏢,我有我的職責。」杜平語氣平板。

  「碰了他,道歉就是了!他有命令你打人嗎?」夏芍不可思議。

  「難道你公司的員工,什麼事都要老闆命令了,才會去做嗎?」杜平反問,語氣依舊平板。

  「……」夏芍看著杜平,想來辯才很出眾的她,今晚只是看去面前這跟自己一起長大的兄長一樣的人,緩緩搖頭,「那是胖墩啊!」

  「在工作的時候,只有公,沒有私。宮老闆給我的報酬很豐厚,我要對得起我的工作。」

  夏芍:「……」

  杜平真是變了。

  「好!好一個對得起工作!」夏芍怒極反笑,點頭,「這是你的工作,我無權置喙。那我們不談公,談私。我的電話號碼,你的舍友給你了,為什麼不給我回電話?」

  「回不回電話,是我的自由。難不成,這點自由,受人干涉?」杜平看向夏芍,語氣就沒變過。

  夏芍卻再次語塞,她看了杜平好一會兒,眼神有些痛心,「我從來不知道,擔心朋友,期待他回電話,會涉嫌干涉他人自由。看來,是我的擔心和期待有錯。我一直在想,你可能遇到了什麼事,所以這些天每晚手機都開著,看來確實是我的錯。我低估了杜平哥的本事,你有工作,你有權利,你有自由。我們的擔心都多餘。很好!」

  夏芍笑著點頭,說完便起身,打開房門離開。

  杜平沒在房間裡待多久,他從裡面出來的時候,迪廳裡絢亮的燈光從他臉上掃過,一會兒蒼白,一會兒陰暗,忽閃交替得叫人看了都覺得氣息陰沉。

  他抬眼,看見夏芍的背影拐出走廊,往大廳門口的方向走去。到了門口,宮少等人還等在那裡,夏芍走過去,宮少立刻笑著上前跟她打招呼,她二話不說,一拳搗在了宮少肚子上!

  杜平一驚,大步走了過去!

  宮少捂著肚子,旁邊的人都傻了眼。

  夏芍回身,看著趕過來的杜平,見他臉色陰沉,便冷笑一聲,「你現在是在工作時間嗎?抱歉,我打了你的僱主。現在,你是不是要教訓我?」

  杜平霍然抬頭,眼神震驚,眼底閃動著莫名的情緒,胸口起伏。

  夏芍盯著他,「現在,他沒有命令你教訓我,你是不是要揍我?」

  杜平喘著氣,拳頭握得嘎吱響。

  「動手!朝這兒打!」夏芍一指自己的左臉頰,「千萬別打歪了,就像你那天打銘旭一樣!」

  杜平臉色陰沉得不能再陰沉,拳頭握著,腮幫子咬得硬實,盯著夏芍許久,終究是沒下得去手。

  夏芍看著他,目光痛心,「你要是能下得去手,我還信你是真的公私分明。」

  杜平一震!

  「我早就聽翠翠姐和銘旭說了,他們說你高考前那半年拼了命地努力,我們還替你高興,這是好事。可是你考來京城之後,聯繫電話你也不給一個,過年也不回家。想找你,找不到。就只好期盼京城相見。結果,相見就是挨了你一拳!這一拳,打得可真好!如果不是這一拳,我們都不知道杜平哥還可以這樣公私分明。」

  夏芍笑了,深吸一口氣,「胖墩說你變了,我信。不僅你變了,我們都在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未來。生活、際遇,讓我們改變。但我們永遠希望,生活可以變,感情永遠在最初。」

  夏芍看著杜平,笑容有些悲涼,「或許是強求了。」

  杜平的拳頭慢慢鬆開,低下頭,一言不發。

  宮少捂著肚子,莫名其妙地看著夏芍和杜平,這一拳其實也不痛,但莫名被打,他還是第一次。

  「宮少,對不住,讓你受連累了。」夏芍轉頭看向他,微微欠身道歉。

  宮少一愣,連連擺手,其實不疼的,真的不疼。那一拳根本就沒打實,他只是太震驚了,所以反應很大地躬了躬身而已。

  「好自為之。」夏芍又看向杜平,深深看了一眼,轉身離去。

  那些公子哥兒眼巴巴地看著夏芍走了,到她離開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從夏芍的話裡,似乎聽出杜平和她從小就認識。

  青梅竹馬?

  天哪!

  這大半年,竟然是夏董青梅竹馬的朋友在給他們當保鏢?

  眾人望向杜平,他卻只抬著頭,望著夏芍離去的背影,眼神模糊。

  ……

  夏芍走出迪廳,見周銘旭、元澤、柳仙仙、苗妍和連可哥都站在門口等她。周銘旭和元澤臉上都掛了彩,元澤臉上的傷明顯比周銘旭多,周銘旭剛才打架,拳腳大多相加在他背上,此刻穿著衣服看不見,但他的拳頭已經腫了,用力一握,血直往地上滴。

  他見夏芍出來,便上前一步,「小芍。」

  夏芍想笑,笑不出來,只道:「走吧,去警局做筆錄。」

  一行人跟著夏芍來到車旁,開車門時,夏芍深吸了一口秋夜的冷風,盡量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她還得開車。

  柳仙仙一把拉了車門,在夏芍怔愣的時候,搶了駕駛座的位置,到處看了看,點頭,「嗯貴族農民!兩百萬的車,坐起來就是舒服,不知道開起來爽不爽。老娘今晚要試試!」

  夏芍看著柳仙仙,半晌,無言一笑,有些涼的心劃過一道暖流,轉身坐去了副駕駛座上。

  一行人去了警局,做完筆錄已是晚上十一點,柳仙仙把車從警局直接開去了華苑私人會所,然後把車放下,幾人打車回了京城大學。夏芍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但知道他們是擔心自己心情不好,怕她開車有危險,這才從警局直接把她送回來的。夏芍本想讓柳仙仙開著自己的車回去,但這妞兒居然說這車不如跑車爽,不好開,拉著一群人就出去打車了。

  無奈送走了他們,夏芍這才回了會所自己的房間。

  房門還沒打開,手機鈴聲便響了。

  夏芍一聽這鈴聲便笑了笑,果然,拿出手機一看,上面顯示著「呆萌」。

  「喂?師兄。」夏芍笑著把電話接起來,那邊卻沉默了好一陣兒。

  「你有事。」男人聲音發沉,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夏芍一愣,兩人每晚通電話已是習慣了,她知道師兄向來敏銳,所以她心情不好的事可不敢讓他知道,於是剛才接電話的時候,已經故作輕快了的。

  他怎麼還能聽得出來?

  既然他聽出來了,騙他自然是騙不過去的。但說實話,夏芍又怕在軍區擔心,便靈機一動,把今晚去算命館遇上的事一說,然後笑道,「我剛從警局做完筆錄回來,可能是累了。」

  「在哪個警局?」徐天胤問。

  「周隊長那裡。」夏芍答,但隨即又笑問,「你想幹嘛?小事而已,我沒事。徐將軍,要注意影響!」

  最後這一句,夏芍學著老爺子的口氣說的,徐天胤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陣兒。

  「唔。」

  夏芍噗嗤一笑,想也能想到某人此刻黑漆漆的眸,一副呆萌模樣。笑完之後,夏芍安撫徐天胤,「好了,我沒事。就是累了點,早點睡就好了。」

  「好,你去睡。」這話果然管用,男人立刻要求她去休息。

  夏芍放下電話,卻哪裡睡得著?兒時朋友們在田間山裡笑鬧的事一幕幕在頭腦裡晃,越晃越清晰,越晃越睡不著。夏芍睜著眼睛大半夜,後來也不知什麼時候合上的眼,迷迷糊糊的時候,她感覺有人在靠近她。

  夏芍畢竟是煉神還虛的修為,感官還是很敏銳的。她感覺有黑影在靠近她的時候,心裡先是咯登了一聲!她的房門是上鎖的,這人怎麼進來的?

  這念頭只是一閃,夏芍睜眼,霍然而起!

  但她身子剛坐起一半,便聞見一股熟悉的氣息。

  一件上衣罩了下來,將她臉頭都蓋住,夏芍感受到那外套還有餘溫,熟悉的自然的氣味直鑽入鼻間,比怔愣的感覺更快來襲的是心靈的溫暖。

  接著,她感覺被人從太妃椅上抱了起來,往裡屋走。到了裡屋床邊,男人並沒把她抱去床上,而是坐在床邊,把她抱坐在他腿上,大掌撫過她的後背,輕輕地拍。

  夏芍想笑,心裡卻暖得鼻頭泛酸,披著某人的軍裝外套,看了眼外頭,見天還黑著,應該是半夜,便問:「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你心情不好。」男人拍著她的背,臉湊過來,嗅她的味道,也聲音發悶。

  「那你就回來?那可是軍區。」夏芍心裡溫暖,但卻還是擔心。

  「沒事,天亮就走。」徐天胤說著,低頭,認真地開始在夏芍胸前的睡衣扣子上動起手來。

  「你幹嘛?」夏芍立刻精神了。

  男人動作不停,回答得理所當然,「睡覺。」

  然而,這一覺是沒有睡成的。

  兩人剛剛躺下,夏芍的手機鈴聲便又響了!

  這次的手機鈴聲,是陌生的聲音。夏芍對親友專門設置了鈴聲,而這鈴聲她一聽就知是非親友打來的。

  誰會這麼晚打電話?

  徐天胤下床去拿手機,夏芍接過來的時候,愣了。

  乃侖!

  一看到這個名字,夏芍的心便倏地一沉,也不管現在是幾點,立馬便把電話給接了起來,「喂?」

  電話那頭,乃侖氣急敗壞,「夏大師,你太不夠意思了!你害我損失了十來個人,現在連我也暴露了!我要馬上去避難!」

  「怎麼回事?」夏芍急問。

  「你沒說要幫你看著的那女人跟降頭師認識,她去找了降頭師,我的人在跟蹤的時候被發現了!損失慘重!」乃侖說話的時候,似乎在收拾東西,很急切。

  「哦?你的人探聽到他們的動向了嗎?」話雖這麼問,但夏芍已經可以肯定,衣緹娜去找降頭師,就是為了回來尋她反擊報仇的。不然的話,她沒有理由去找降頭師。

  「夏大師,我得罪了降頭大師,現在我在泰國的人全部都要撤出來,我自己也要去避難,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難道就不需要問一句我的處境嗎?」乃侖的聲音明顯很不滿。

  「乃侖老大,我詢問他們的動向,就是在關心你的處境。只有玄門才能對付降頭師,假如我可以讓他們有來無回,你的危險也就解除了。現在,我們有共同的敵人,你明白?」

  乃侖一聽這話,這才沉默了一陣兒。事到如今,他自然是知道夏芍在讓他辦事的時候,隱瞞了他一些事,但事到如今,惱怒於事無補,唯一的辦法就是補救。他去過香港,知道玄門人多,或許能跟降頭師一拼。

  「好吧,我的人最後給我的消息是,他們在往港口走,不過隨後我們就失去了聯繫。這是昨晚的事了,我估計現在已經出發了。」

  「你的人有沒有說,這些降頭師有多少人,都有些什麼人?泰國降頭大師通密在其中嗎?」

  「我的人沒說,他只來得及告訴我人往港口去了,人數不少二三十人吧。」乃侖急切說完,便道,「夏大師,我可是幫了你的,希望你不要把我的命賠進去。在你成功之前,我不希望你再聯繫我。」

  說完,電話果斷掛了上。

  夏芍拿著手機許久,儘管知道徐天胤定然在一旁聽到了,但她還是轉頭道:「他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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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6 15:56: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玄門來京!

  衣緹娜帶著泰國降頭師來京,雖然不確定裡面是否有通密,但是對夏芍來說,機會仍不可失。通密如果在,那自然更好,如果不在,讓這批降頭師有來無回,總有機會能將他引出來!

  夏芍連夜打電話給師父唐宗伯,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一說,唐宗伯當即決定,帶玄門弟子來京。

  不管通密在不在這降頭師一行中,一下來了二三十人,唐宗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夏芍和徐天胤兩人在京城面臨這種危險。

  衣緹娜和泰國的降頭師們是晚上出發的,夏芍一看此時時間才淩晨三點。徐天胤查了一下航班,如果他們是晚上出發的,現在應該已經到了。但夏芍想起來,乃侖說他們是從港口出發的,泰國從港口到京城,最常走的路線是從雲南入境。

  這群人不乘坐航班來京,很有可能是路上攜帶了什麼東西。

  「他們如果攜帶東西,很可能從西雙版納乘貨船入境。」徐天胤在電腦前說道,「最快三天。」

  ……

  不用三天,第二天,玄門弟子就來了京城。

  唐宗伯、張中先和他那一脈的人,以及玄門其他幾脈的弟子,總共來了三十多人。香港老風水堂那邊,只留了十來人看家,其餘的人全到了。

  一大清早,機場大廳裡,剛剛降落的來自香港的航班裡走下不少人來。人零零散散地走入大廳,後面三十多人的隊伍顯得異常顯眼。前頭一名坐著輪椅的老人,老人頭髮花白,面色紅潤,眼神炯亮。後頭三十多人跟著,年紀大的五六十歲,年紀小的僅有十二三歲。這一群人呼呼啦啦地走過來,乍一看還以為是來旅遊的。

  但若是細看,定能發現,這些人氣勢非同凡響,哪怕是十二三歲的孩子,跟他的目光觸上,都令人心驚!且這麼多的人走在一起,除了輪椅在地面上滾動的聲音,幾乎就聽不到腳步聲!

  一行人走入大廳,目光直直望向前方。前方,一名少女步伐沉穩地走了進來。

  「師叔!師叔祖!」那一群人顯得很激動,這稱呼讓機場不少人都紛紛側目。

  這稱呼現在已經很少見了,尤其這麼一群年紀大的人稱呼一名少女,那就更令人覺得少見。

  「師父!」夏芍對周圍目光視若無睹,一眼見到坐在輪椅上的老人,便奔了過去。儘管只是兩月未見,這次見面還有嚴峻的事態在等待眾人,但這仍不能影響夏芍見到師父的喜悅。她奔過去,伸手接過推輪椅的差事,笑著低頭問,「兩個月不見,您老有沒有想我?」

  唐宗伯被她的話逗笑了,笑著輕斥,「想你?想揍你還差不多!向來就是你最大膽,這麼大的事,提前也不知道打聲招呼!」

  「提前不知可不可成,說了也是讓您老擔心,這時候事成了,再跟您說不也不遲?」夏芍邊答邊推著唐宗伯往外走。

  這時,後頭有人哼了哼,「你怎麼就不牛到把那些降頭師解決了,再打電話給我們?」

  夏芍一點也不意外,能這麼擠兌她的,也就只有那毒舌的小傢夥,「我怕我把功勞都佔盡了,到時候有人又有話說。這麼大好的報仇的機會,不讓某人來大顯身手,我怕他恨我一輩子。」

  「需要幫忙就直說……」溫燁跟夏芍在一起時,口頭上就沒佔過便宜。今天雖然也被說中了心思,但還是不服輸地咕噥。

  「那你到時候可得幫上忙。」夏芍笑著,頭也不回。

  溫燁眉頭一皺,頓時被激將法擊中,跳腳,「等著!等那群降頭師來了,小爺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

  夏芍把玄門弟子都安排在華苑私人會所,會所以內部裝修整改的名義暫時歇業,員工們也被夏芍放了假回去,這幾天不用來上班。

  人安排進會所之後,每個房間三人,大多是師父帶著弟子,房間都挨著,以防出什麼事,眾人相互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人都安排妥了之後,夏芍問唐宗伯,「師父,您老來京城,徐老爺子您要見見麼?」

  唐宗伯聞言撫著鬍鬚沉思了一會兒,最終道:「不急,等事情解決了再說。」

  夏芍點點頭,她也只是先跟師父說說,眼下確實不是見徐老爺子的時候。衣緹娜一行最快明天就能到京城,這時候兩位老人見面,只怕也不盡興。且師父來京的真正目的也不能被徐老爺子知道。他那樣疼愛師兄,要知道中泰之間可能有場法術大戰,他不擔心死才怪!

  夏芍也不確定明天衣緹娜一行真能到,但這事不能心存僥倖,於是今天的課後夏芍便打算跟學校請個假,專心在會所裡佈陣。她天眼通的能力很久沒動用了,這回不用人再盯著入境口,她自己盯著。

  去學校請假的時候,夏芍順道去了趟生物系,找衣妮。衣緹娜是她的仇人,這件事自然是要告訴她的。

  衣妮看見夏芍來找她便臉色一變,只問了兩句話,「成了,還是沒成?」

  「成了。」夏芍定定注視著她,也只這一句。

  衣妮的氣息頓時變了,也不知是高興還是恨意,「我跟你一起!」

  夏芍自然不會拒絕,衣妮也去請了假,兩人一起去了停車場,打算坐夏芍的車回去。然而很不巧的,在停車場,夏芍又遇到了王梓菡。

  「夏董,上回跟夏董說的事,不知夏董和徐將軍考慮得怎麼樣了?」王梓菡問道。

  王光堂和王卓自上回車行的事後,便想請徐天胤和夏芍去家裡用餐,美其名曰道歉,實則還是想跟徐家套近乎。這事兒夏芍本想拖一拖,到了週末讓徐天胤拒絕王家,但沒想到會在這之前得到了降頭師來京的消息,夏芍這幾天要請假,徐天胤晚上也要從軍區過來,兩人這次是真沒時間了。

  「抱歉王部長,這件事我跟徐將軍說了,他稱這幾天有些事,可能要辜負王委員和王少的盛情了。這件事徐將軍會給王委員去電說明的,抱歉。」夏芍歉意地對王梓菡點頭致意,接著便載上衣妮走了。

  王梓菡望著夏芍的車開遠的方向,皺了皺眉頭,傍晚的霞彩染得面頰如霞,眼底卻有些陰霾。直到夏芍的車看不見,她才拿出手機來,給王卓打了個電話,「她果然不去。」

  京城一家俱樂部的包間裡,王卓站在窗前,望著京城傍晚的景致,眼底也有一抹陰霾,狠狠掐著手機,掛了電話。

  但等他回身的時候,臉上卻掛上了微笑。

  他身後的沙發裡,還坐著一個人。

  女子四五十歲的年紀,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身材苗條,保養得極好。只是鼻樑上架著副黑框眼鏡,顯得有些嚴肅。但她此時卻端著香氣四溢的咖啡,笑容很隨和。

  王卓看著女子,笑了笑,「剛才接了個電話,華主任勿怪。」

  華芳不介意地笑著放下咖啡杯子,「卓少,我說的事你考慮考慮。」

  「呵呵,華主任言重了。我爺爺還在世的時候,咱們王徐兩家關係就挺好。再說了,徐將軍現在在軍中,和我父親是同僚。再者,夏小姐成就卓然,兩人郎才女貌,我看倒是很般配。我父親還說,這週末要請徐將軍和夏小姐吃頓飯,對那天車行的事表示歉意呢。」王卓笑道,臉上一點也看不出被人悔婚的尷尬。這些天京城圈子裡都在傳這件事,按說當事人該避而不談此事,他可倒好,自己說出來,神態十分自然。

  華芳一垂眼,知道王卓在打腔調,便說道:「卓少也應該知道,自古婚姻一事就講究個門當戶對,郎才女貌不頂什麼用。她是普通家庭出身,卓少可以想想,這樣出身的女孩子要是嫁進王家,王家看得上?」

  「可是我聽說老爺子挺喜歡夏小姐。」王卓神色不露,笑道。

  「老爺子那不是寵天胤麼?都是因為當年他父母的事,老爺子總覺得他受了委屈,處處遷就著他,這也是難免的。」華芳歎了口氣。

  王卓露出一副瞭然的神色,笑道:「那老爺子可真夠遷就徐將軍的,我聽說夏小姐都已經去過徐家了。」

  夏芍去過徐家的事,外界都不知道。而王卓此時卻說了出來,明顯表示他對徐家的一舉一動也是知道些消息的。

  華芳對此並沒有露出驚訝,反倒是歎了歎,目光認真了起來,「正因為老爺子讓她來過徐家了,現在徐家人才反對她進門。」

  「哦?怎麼說?」

  「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們原先想著,要是天胤就是喜歡,沒辦法也只有順著他。這孩子確實叫人心疼,小小年紀就沒了父母,難得遇上個喜歡的女孩子……」華芳歎著氣,垂著眼,神色悲憫,怎麼看都是個為晚輩心疼的好嬸嬸。但她隨即便話鋒一轉,皺起了眉頭,「但這女孩子絕對不能嫁進徐家,她心機太深,嫁給我們天胤,遲早是個禍害!對他來說,沒有好處。」

  王卓只挑著眉,不說話,等著華芳繼續往下說。

  「卓少可知道,那晚車行裡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華芳卻不往下說了,而是抬起眼來看向王卓,顯得很難以啟齒。

  王卓微愣,聽華芳說起那晚的事來,這才有些認真神色,「難不成,華主任還知道些什麼?」

  華芳依舊一副難以啟齒的神色,但卻表現得很氣憤,「這女孩子真是不知輕重!她是聰明,卻不知,咱們徐王兩家自王老爺子在的時候就是世交!她竟能為了和卓少在商場上的一點小誤會,設計將事情鬧大,引了你們王家人去,再言語激怒蘇小姐,致使蘇小姐當眾悔婚,給你們王家難堪!這不是存心讓徐家難做人麼?老爺子知道此事,將她訓斥了一頓,如今她在徐家,可是不得人心。」

  「華主任,這事可不能亂說的。」王卓微微瞇眼,眼神陰沉,但臉上依舊帶著笑,看向華芳。

  「這是她親口在老爺子面前說的,還能有假?」華芳皺起眉頭來,「卓少,她雖然是沒有嫁進徐家,但她現在畢竟是天胤的女朋友。出了這樣的事,我們徐家也感到過意不去。如果不是覺得對王家有愧,我何必今天來跟你說這番話?我爛在肚子裡,你們王家永遠不知情,徐家也就不用做這個背後捅故交刀子的惡人。」

  華芳說著便站起身來,「我言盡於此,卓少好好考慮吧。」

  王卓這才笑了起來,趕緊留住華芳,並且相比剛才的客氣試探,這回倒是熱絡起來,「華姨,我可沒說我不信,您看您,著什麼急啊?只是這件事事關重大,我父親還不知道,我總得回去和他說說不是?」

  華芳聞言,這才停住腳步。

  王卓笑道:「當然,這件事還是要多謝華姨告知,不然我們王家做了冤死鬼還不知是怎麼死的。」

  華芳聽了,這才重新坐了下來。

  「早就聽說夏小姐聰慧,倒是沒想到,她能把我們王家都算計進來。這事,如果不是事關王家,我倒是有些佩服她了。」王卓笑了笑,眼底神色確實陰沉。

  「可她這是陷徐家於不義!想嫁進徐家,還把徐家往千夫所指上推,讓徐家被人戳脊樑骨,這樣的女孩子,徐家怎麼可能讓她進門?」華芳皺眉道。

  王卓卻垂眸笑了笑。

  不見得吧?

  他也不是傻子。如果徐老爺子當真因為此事對不允許夏芍進徐家門,那只需他老人家一句話就是了,徐家皆大歡喜。何需華芳今天來找他,把這件事捅出來?

  捅出這件事來,徐家搞不好要受王家埋怨,何苦來?

  除非這件事並沒有使夏芍在老爺子心目中的評價降低,而又觸動了徐家某些人的利益,這才有人想捅出來,和王家合作,阻止夏芍嫁進徐家。

  王卓此時無法判斷這件事是不是徐彥紹的意思,但徐家這麼個政治世家,老爺子卻顯然偏愛在軍界的徐天胤一些,徐家二房心有不滿是正常事。

  華芳今天來找他,自然不是好心,而只是尋求利益同盟而已。對華芳來說,阻止夏芍嫁進徐家是首要事,而王家失去聯姻同盟也已成事實。對如今的王家說,失去蘇家,若能換來徐家的親近,那自然是不賠的。

  所以,這合作,王卓很樂意。

  「華姨,這件事我會回去跟我父親說的,我們王家也不是任人捏圓搓扁的。我年紀還輕,很多事情日後少不了華姨多指點。」

  華芳看一眼王卓,聽出他這話的意思就是同意以後有事多走動了。她笑了笑,「京城有些人,實在沒有眼光。依我看,卓少才智一點也不紈褲,日後定是要前途無量的。」

  「呵呵,承華姨吉言。」王卓微微躬身,謙遜,眉宇間卻有渾然天成的傲氣。他也自認為他不輸人,只不過他不願受束縛,不願往軍政兩界發展而已。

  華芳也笑了笑,這便起身告辭。她今天是抽空兒出來的,這件事不能讓人知道,可不能耽擱太久。不過,臨走前華芳回身笑著打量了王卓一眼,笑道,「卓少失了蘇小姐,依我看倒不用太難過。我聽說蘇小姐為人驕縱,老話說得好,娶妻娶賢,找個好女孩,日後才能對卓少的事業有所助益。我們家嵐嵐倒是不錯的,雖然免不了也有點千金小姐的脾氣,但是還算識大體。就是年紀還小些,還沒大學畢業。不過你們年輕人,都是在京城,離得也近,平時也不妨多走動走動。」

  劉嵐是徐彥英的女兒,華芳在此說這話,未免越俎代庖,很不厚道。若是讓徐彥英知道了,必定要怪罪她。但華芳卻不懼,她什麼也沒說,只是誇誇嵐嵐,說讓年輕人之間多走動走動而已。王卓要是有心,他追上了嵐嵐,那就是嵐嵐願意,徐彥英要是怪她,倒不如去怪她女兒。

  呵呵,不過王卓在外的名聲是京城紈褲,他追女孩子的手段想必高明。嵐嵐要是被追上,徐彥英一家就算是自降身價,她本來就是嫁出去的女兒,女兒又嫁給京城紈褲子弟,日後她們一家在徐家,還能有什麼地位?

  再讓徐彥英一家支持徐天胤!

  華芳打著算盤,面兒上只是笑了笑,便告辭離開了。

  她走後,王卓盯著關上的房門,冷冷一笑。

  華芳可真會打好算盤,她要是真心想讓徐王兩家聯姻,何不讓她的兒子徐天哲去追他妹妹王梓菡?

  拿徐彥英這嫁出去的徐家人來賣他人情,當他王卓傻?

  王卓冷笑,以前徐家對外總是一副同心同德的樣子,外人很少能找到空子鑽,結果到頭來,利益之爭,徐家不也是在所難免?

  無妨,他就先當一回傻子,權當大家是互相爭取利益。

  只不過,這世上很多事,開了個頭,就很難再回頭了。華芳和他遲早是一條船上的人,到時候誰算計誰,那還真不一定!

  王卓起身走到窗邊,看華芳的車遠遠開走,目光順著她離開的方向望向遠處,眼神漸漸陰沉下來。

  半晌,他一拳砸到窗臺上,深吸一口氣,陰沉冷笑。

  好一個夏芍!

  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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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6 15:57: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降頭師來京!首戰!

  華芳從王卓那裡走出來的時候,一輛軍用路虎停在了華苑私人會所裡。徐天胤還沒從車上下來,夏芍便迎了過去,“師兄,師父他們早上到了。”

  “嗯。”徐天胤點頭。他從軍區趕來,身上還穿著軍裝,最後一線天光將他的肩頭染得微黃,背影被天光勾勒得明晰,定定,微柔。他的目光落在面前含笑的眉眼上,即便兩天不見,男人的眼神也依舊思念。

  他伸出手來,將她擁住,習慣性把臉埋去她頸窩,尋找那令他思念的氣息。儘管明天降頭師就會到京,但在這時期,兩人相見,仍有淡淡溫情。

  只是這回沒相擁多久,夏芍便一愣,輕輕去推徐天胤。兩人剛分開,便聽見後頭不少人跑出來看熱鬧,義字輩的年輕弟子們堵在門口,周齊為首,嘿嘿笑著。吳淑淺淺笑著,吳可臉頰微紅,捂著溫燁的眼,被溫燁沒好氣地拍開。

  “不就是抱抱嗎?親嘴兒我都見過!”男孩吊著眼角,眼望天,語氣不屑。

  “誰?誰?師叔祖嗎?”弟子們刷刷轉頭圍住溫燁,周齊睜大眼問。

  夏芍在門口聽著,笑著輕蹙眉尖兒,臉頰粉玉般,也不知是晚霞染的,還是窘迫的。但她抬眸時笑容如常,慢悠悠看了溫燁一眼,對弟子們道:“別聽他的。小孩子就是愛裝大人。你們要是信他,下回他該說他看見活春宮了。”

  “活、活……”周齊刷地臉紅了,弟子們看看夏芍和徐天胤,再看看溫燁。男孩的臉竟也有些紅,指著夏芍,“你”了半天沒“你”出個所以然來,最終紅著臉敗走。

  勝利的夏芍笑得眼眸微彎,跟徐天胤進了會所。

  兩人去拜見師父,唐宗伯安住在夏芍的房間裡,徐天胤一進房間便跟老人打了招呼,“師父。”

  “來了?別總在部隊裡請假,有事晚上過來就行了,白天那些人也不敢妄動。”唐宗伯道,目光落去徐天胤身上的軍裝,又落去兩名弟子牽著的手上,微微頷首,眼神欣慰。但隨即,他又似想起什麼,微微垂眼,掩了眼底的憂心。

  徐天胤沒答話,只走過去,在老人身旁蹲下,伸手去捏他的腿。

  唐宗伯頓時無奈一笑,都說了他這腿好不了,這孩子每次見他總會先查看他的腿。

  張中先在一旁道:“哼!這小子,就對他師父上心!他小時候我怎麼說也教過他功夫,進來也不知跟我打聲招呼!”說完又去看夏芍,繼續哼哼,“這麼好的女娃娃,居然能被這悶頭小子追到手,真沒天理……”

  夏芍聽了忍著笑道:“誰讓您老在梅花樁上使勁摔人了?換成我,也記仇。”

  “練武基本功都是摔摔打打出來的!不吃苦他哪有今天的身手?摔他,那是為他好!”

  “小時候師父教我練基本功,我就沒摔太慘。”

  “那是你跟他路數不一樣!”

  兩人一人一句,張中先瞪著眼,直叨念果然女生外向,還沒嫁人,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師兄是同門,可不是外人。我的胳膊肘向來是拐向自家人的。”夏芍笑著跟張中先鬥了會兒嘴,弟子們在一旁紛紛向徐天胤投注目禮。

  師叔祖的真容他們是見過了,只是以前都不知他的身份,直到上個月網上流傳出求婚的視頻來,眾人才知道他的身份。徐家的嫡孫,竟然從小就是玄門的弟子!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弟子們在這邊好奇打量徐天胤,徐天胤卻好像這些人不存在,專心蹲在地上,給師父捏腿,查看老人的腿部肌肉有沒有萎縮。好在玄門心法對養氣很有助益,唐宗伯已是多年的練神返虛的修為,日日養氣調理,氣血還算通暢,除了站不起來,雙腿多年情況還算樂觀。

  徐天胤看過之後,這才起身和夏芍暫離會所,回到別墅裡拿了幾套衣服回來。晚上同門三十多人一起去吃了頓飯,回來後便都聚集到了夏芍的房間裡,一起商討對敵之策。

  衣妮傍晚過來時便見過玄門的人了,唐宗伯早年在內地行走過,他竟知道衣妮的門派!

  衣妮的門派屬於黑苗中的一支,寨中女子代代習蠱,卻很少遠離村莊。當年社會動亂,疫病橫行,唐宗伯南下,正走到苗疆一帶,那裡的人當時上吐下瀉,不少人便說是遠處寨子裡的草鬼婆下了蠱,糾結了不少人想去闖債,結果去的那幾名小夥子,一個沒回來。唐宗伯被委託去找尋,他在那裡遇到了當時黑苗寨裡的黑蠱王,還跟人鬥過法。最終唐宗伯贏了,這才把人給帶了回去。

  因為這件事,唐宗伯跟黑苗寨也算不打不相識,只不過後來他去了香港,到華爾街打拼,數十年沒再回內地,現在想來,當年年紀比他還大些的黑蠱王如今確實可能已不在世了。

  在問過衣妮的身世之後,唐宗伯這才發現,與他當年交手過的黑蠱王極有可能是衣妮的祖母。

  時隔數十年,沒想到,黑苗寨子裡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

  “唉!苗寨神秘,向來不與外界接觸,當年我也是機緣偶遇,這才與你祖母不打不相識。外界對黑苗多有畏懼,但其實苗寨與外人無仇怨的話,不會無緣無故放蠱。當年瘟疫橫行,有些治病良藥只有苗寨的深山裡才有,寨子裡的人還以蠱驅疫,做下不少功德。只是外界對苗寨太過畏懼,不肯接受以毒攻毒的驅疫法子,寨子裡的人有此行事,多不為人知。明明是除疫有功,還被人認為是下蠱害人。那幾名青年闖寨,激怒了寨子裡的人,這才扣了下來,小施懲戒。”

  唐宗伯說到此處,歎了歎,看向衣妮,眼神悲憫,語氣感概,“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故人之後,這孩子也是個重情的,為母報仇不惜背負叛寨的名聲。唉!你放心吧,這件事既然是碰上了,那我也不能不管。這回這人既然敢回來,就定讓她有來無回,為你母親報仇!”

  衣妮坐在一旁,聞言起身。夏芍還是第一次看見她用尊敬的目光看人,“唐前輩,多謝您!等我為阿媽報了仇,給您老立長生牌!”

  唐宗伯連忙擺手說不必,但衣妮目光堅韌,晚上屋裡明亮的燈光下晃晃如刀刃,顯然是下定了決心。

  唐宗伯當即歎了歎,不再說什麼,而是開始佈置明天的事。

  明天是衣緹娜和泰國降頭師們從泰國啟程來京的第三天,徐天胤稱他們最快要三天才會到,但並不能保證他們三天一定能到。他們從雲南入境,路上未必一路順暢,或許能耽誤幾天也不一定。但是玄門若要防範,自然是從明天起就不能鬆懈。

  監視衣緹娜一行的任務落在了夏芍身上,儘管弟子們都不懂,夏芍要怎麼才能監視這一行人的行蹤。畢竟對方走陸路往京城來,路上誰也保不准換乘其他交通工具,機場,車站,每天人流那麼多,看漏了實屬正常。

  他們自是不知夏芍有天眼通的能力,但隨即這疑惑就被別的安排給吸引了去。

  衣緹娜帶著降頭師們是來尋仇的,他們一行到達京城最可能的舉動,要麼是找地方安置,要麼是殺到會所來。而衣緹娜在京城有住處,她很有可能將降頭師們安置在她的住處。雖然,他們一行也有可能住酒店,但酒店太多,無法佈置,只能在衣緹娜的住處佈置人手。

  唐宗伯將玄門這次來京的弟子分作兩部分,一半弟子由張中先帶領,往衣緹娜住處埋伏,一半人留在會所,佈陣防禦。

  溫燁自請前往衣緹娜的住處,他師父就是被降頭師所殺,聽見這次有降頭師來京,不管裡面有沒有通密,他都要衝在最前頭。

  唐宗伯點頭答應了,玄門的弟子,從來不是養在溫室裡。他十三歲時已能獨當一面,年輕一輩也當如此。這些年輕人是玄門的未來,讓他們歷練和成長的辦法,永遠只有一個詞,實戰!

  衣妮跟在張中先的隊伍裡,她知道衣緹娜的住處,而且熟知蠱毒,上回中過一次,這回有她在眾人裡,必定多個保障。

  夏芍和徐天胤留在會所,弟子們當晚研究完對敵之策,張中先等人便先去了衣緹娜的住處,剩下的人在會所佈陣。夏芍和徐天胤都沒參與佈陣,弟子們以為兩人去了車站或者機場,畢竟以徐天胤的身份,他找些人幫忙看著機場和車站是舉手之勞。

  但弟子們不知道的是,那些降頭師在泰國已經殺了不少監視的人,京城方面,夏芍絕不會讓徐天胤的人去冒這樣的險,兩人哪兒都沒去,就在隔壁房間裡。

  監視,從這天淩晨就開始了。

  夏芍將目光重點放在長途客運站上,至於機場,她只是隔一會兒看一次。畢竟這些人既然從泰國來時就不乘坐航班,身上必然是帶了什麼東西,而走陸路雖然安檢也嚴格,但是比乘坐航班容易鑽空子。

  長時間的使用天眼通的能力,夏芍不是第一次。在香港救龍脈的那晚,她就用龍鱗、大黃配合天眼的力量,堅持一夜才有所成。

  但這一次,她面對的可能是更長時間的監視,不止一夜,或許是一天一夜,或許是幾天。

  徐天胤知道夏芍的元氣向來與常人不同,但長時間的監視,即便是元氣撐得住,體力方面卻很受考驗。

  夏芍坐在沙發裡,望著視窗的方向,不知情的人定要以為她是在看窗外風景,殊不知她眼前天地已開,高樓、車流都遮不住她的視線,很快她便看見長途客運站。淩晨時分,客運站裡的人並不多,夏芍也知這時間人到了的可能性不大,但她不願鬆懈,目光一落去客運站,便盯緊了不動。

  一會兒,身旁有聲音,似是一杯水放在了茶几上。夏芍聽得出來,也聞得見她喜歡的碧螺春的茶香,但她沒分身,而是盯緊了客運站,過一會兒又把目光轉開,去掃一眼機場方向,再把目光轉回來。

  身後有人坐了下來,一雙大掌攬上她的腰身,將她輕輕攬過來,然後緊緊擁在懷中。夏芍目光沒動,卻輕輕勾起唇角,舒服地往後倚了倚。後背是男人堅實的胸膛,眼前是即將迎來敵人的戰場,此刻沙發裡,依偎在一起的兩人,心底暖融,眼底卻有精亮光芒。

  夏芍偎在徐天胤懷裡,累了就換個姿勢,男人在後頭雕像似的,她不動,他便不動。她一旦動一動,他便微微調整姿勢,讓她偎得更舒服些,然後擁緊,又不動了。

  每當這時,夏芍總是唇邊噙起笑意,但注視著前方的目光卻未曾變過。

  漸漸的,天光由暗到明,客運站裡人流從少到多,暗夜下的城市仿佛隨著天光漸亮而活過來般,漸入喧囂。

  夏芍又感覺身後動了動,徐天胤從沙發裡起身,將茶几上已冷的茶水端走,一會兒,換了杯溫水來,“喝點。”

  他伸手遞過水來,夏芍笑著接過來,目光沒動,喝了半杯。接著她便聽見徐天胤開門出去了。這時正是吃早餐的時候,他大概是給師父他們準備早餐去了。

  果然,半小時後,徐天胤回來,手裡帶著甜粥。夏芍雖然監視著客運站,但端著碗吃東西還是不礙事的,只是徐天胤把粥倒去碗裡,便拿過來蹲在她身旁,用勺子舀了試過溫度再遞過來,“張嘴。”

  夏芍哭笑不得,她這是生病了,在住院?不然幹嘛要人喂?

  “不是有打包的麼?帶著吸管的,那樣方便得多。”夏芍目光沒動,嘴上卻道。

  “唔,不乾淨。”男人想了想,才道。

  夏芍咬著唇笑,如果不是她現在有任務在身,她一定瞪這男人一眼。似乎有人在國外執行任務的時候,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都吃過。不過是打包的粥,能不乾淨到哪兒去?

  這人明明就是動些小心思,還學會找理由了。

  夏芍心如明鏡笑了笑,此時不是打情罵俏的時候,她便沒說什麼,也不跟徐天胤爭辯,乖乖讓他喂了碗粥喝,接著又盯著客運站去了。

  這一盯便是一上午,到了中午,正是人最愛犯困的時候,但夏芍修為在身,並不覺得累,只是坐久了身子有些酸,她起身站去窗邊,目光不動,活動了下手腳。徐天胤靠過來,夏芍以為他要讓自己休息一下,他卻什麼也沒說,默默擁住她,借胸膛給她靠,手繞過來按在她丹田,元氣緩緩送了進去。

  夏芍暖暖一笑,老實說,就算徐天胤這時候讓她休息,她也是不會休息的。時間越是離晚上近,目標現身的幾率就越大。畢竟對方也不是傻子,出泰國的時候知道有人在監視,自然能想到京城方面應該有所準備。既然京城有準備,那麼搞不好他們一踏入京城就是一場死鬥,而鬥法的事常常都在夜裡,降頭師的除了蠱降,很多降頭術只有晚上陰氣強盛時施展效果才好,所以對方很可能算著時間,傍晚或者晚上到。

  按照邏輯,應該是這樣的,但夏芍也提防著對方來一手空降,不按常理出牌,所以任何時候,她都是不能鬆懈的。

  還好,徐天胤懂她。只是他明知她元氣不耗損,還來給她補氣,她除了心裡暖融,便是擔憂。接下來還有大戰,夏芍自不想讓他多消耗,於是只讓他補了一會兒,便走開,又坐回沙發裡。

  時間在她起身活動筋骨和回沙發裡休息中慢慢度過,轉眼,又是夜晚。

  一天一夜的堅守,客運站裡都沒有異常。期間徐天胤出去了好幾趟,回來說,張中先等人到了衣緹娜的住處,那女人狡詐兇狠,裡面果然下了蠱,好在有衣妮在,她吃過一次虧,萬分謹慎,加上這次是十來名玄門的人在,眾人合力,將裡面的蠱毒清除,之後入內便入內各占死角,靜待。

  衣妮將房間裡重新下了她的蠱,打算如果衣緹娜回來,先送她份開門大禮!

  而會所這邊,一天一夜,該布的陣也早就布好了。

  八門金鎖大陣!

  唐宗伯坐鎮陣眼,操控陣位生死變換,並留了個眼位給徐天胤,如果對方來會所,徐天胤隨時可以到陣中去,憑著他對奇門陣法的敏銳感知能力,撒豆成兵!

  一切防禦妥當,只待人來。

  人到了半夜,還沒來。

  如果到了天亮人還不來,那麼便要等明天晚上。這意味著夏芍又要多監視一天,這對體力考驗很大。

  徐天胤大部分時間都在夏芍身後,他氣息一直是靜的,能感覺到,卻聽不見。但是隨著時間越來越往後推進,夏芍明顯感覺到他氣息有些急促,似有些著急。這個不知執行了多少危險任務,在任何時候都能潛伏不動,等待敵人的孤狼般的男人,此刻因為她有可能還要再勞累一天而有些急切。

  夏芍自打開始監視敵情起,第一次轉過頭來看徐天胤,笑著牽了他的手,在他掌心俏皮地捏捏,笑道:“沒事的。師兄在,師父也在,大家都在。想到你們都在,我一點兒也不累。”

  “到早晨,人不來,你便休息。”徐天胤望著她,這次竟不理她的安撫,目光定定,不容拒絕。

  夏芍知他不會因為擔心她會累垮,便就這樣棄此間事情於不顧。這男人很有可能會在她休息的時候,自己去客運站附近守著。

  這麼近地守著,他很有可能會有危險。

  夏芍當然不會讓這種事發生,但她這時並不爭辯,而是轉頭過去,又盯向客運站,打算如果早晨還不見衣緹娜一行的蹤影,那就再想辦法說服徐天胤,現在正是要緊時候,且過了今晚再說。

  但正當夏芍心裡盤算著,把目光轉過去的時候,她忽然眼神一變!

  徐天胤敏銳地感覺到她氣息的變化,從她身後走到身旁,望向客運站的方向,“來了?”

  夏芍不答,而是盯著客運站的出口,一行人零零散散地出來,為首的是一名穿著旅行裝的年輕男人。

  看著是男人,夏芍卻知道,那是女人。

  女人走路的姿態,除非是像展若南那樣常年大咧咧男人婆似的人,否則一時半會兒即便穿了男人的衣服,也改變不了姿態。

  更何況,夏芍天眼可以看見的不是姿態,而是元氣!

  這一行人,都有修為在身!

  儘管他們儘量收斂了,但卻逃不過天眼。而且,正是因為他們收斂了元氣,才和走出客運站的正常的乘客看起來很不搭調。

  這一行人走得並不密集,而是由一名女人在前頭領著,後面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看起來就像是正常來旅遊的遊客,與前後的人並不相識。但他們身上的元氣卻出賣了他們,夏芍大致一數,三十來人!與乃侖在電話裡說的一致!

  “是他們!”夏芍這才開口。

  徐天胤氣息一瞬變得冷極,點頭便要出房門。他剛一轉身,便敏銳地感覺到夏芍氣息霍變,把天眼一收!

  徐天胤回頭,夏芍皺著眉頭,臉色有些震驚。她轉過頭來,看著徐天胤,很少有這種震驚的神色,“有個人發現我了!”

  就在剛才,當徐天胤轉身的一瞬,夏芍的目光還在那一行人身上。人是來了,雖然表明她可以不必再漫長地監視,但接下來才是較量的時刻。這些人的修為、接下來會去的地方,夏芍都要掌握。但正當她把目光投注在這些人身上的時候,忽然有個人,抬起眼來看了她一眼。

  與其說是看了她一眼,不如說是目光在空中一掃,掃過她。

  這個人,能感覺到有人在監視!

  夏芍把目光一收,心下驚異。在她所遇的人中,徐天胤的敏銳是她僅見。但客運站到華苑會所,距離之遠,只怕是徐天胤也很難察覺。這個人,竟然發現有人在監視?

  這是何等的洞察力?!

  這次來的降頭師裡,有這等高手?

  夏芍二話不說,跟徐天胤去了師父的屋裡。八門金鎖陣已經布好,只是尚未啟動,唐宗伯閉目在屋裡調息,見夏芍和徐天胤進來,便睜開眼來。

  老人的雙眼與平時的和藹很不一樣,此刻目光炯亮,威嚴沉肅,“人來了?”

  “來了!但是有人能發現我在監視。”夏芍臉色嚴肅,把剛才的事簡略一說。

  唐宗伯撫著鬍鬚,終究是在奇門江湖行走大半生,所見甚廣,並沒有驚異,而是氣息更沉,“此人身形削瘦,六十多歲年紀,眼底青暗,鼻樑上有道疤?”

  夏芍微微蹙眉,搖頭,“不是。那人身形削瘦,明顯年輕些,只有三十來歲。眼底青暗,有邪氣。鼻樑上沒疤。”

  “那便不是他……”唐宗伯撫須的手一頓,氣息並沒有好多少,“這人可能是通密的大弟子。他能感覺到你的天眼,可能修煉的是靈降。”

  所謂靈降,就是用精神力瞬間控制人的意志。令人致幻,或迷失意識,或做出匪夷所思的事來。靈降在施法的時候,需要配合大量的符咒來進行。但會靈降的降頭師天生精神力驚人,再加上後天的修煉法門,能感知到別人的精神力並不奇怪。

  只不過,在泰國大多數的降頭師會的都是蠱降,但也有會血降、陰陽降、鬼降之類降頭師。有的降頭師能同時使用幾種降頭術,也就是混合降,但這樣的高手不超過二三十人。而會靈降的降頭師,卻屈指可數,只有那麼幾人,而且都是法力深厚的高手!

  唐宗伯這麼一說,夏芍便點了點頭,覺得很有可能。那人就走在衣緹娜後頭,與其說是衣緹娜在領著人走出來,倒不如說是那人在領著降頭師們。

  通密的大弟子?

  夏芍目光一斂,當即又開了天眼,望向客運站的方向,此時這一行人已經都出了站,連打了七八輛車,一起走遠。他們走的方向不是會所的方向,而像是往衣緹娜的住所去。

  這回夏芍的天眼也不收回了,一路跟著,那人確實感覺得到夏芍的目光,他回頭看了看,眼底青黑更加暗沉,隨即對前頭副駕駛座上的衣緹娜說了句話,衣緹娜回過頭來,眼神震驚,但隨即便陰狠地哼了哼,跟司機說了句話,司機加快了行駛速度。

  夏芍把這七八輛車裡的降頭師們都看了個遍,發現只有兩名女人,其餘都是男人。而且,沒有師父描述的六十多歲、身形削瘦、鼻樑上有疤的男人。

  也就是說,通密不在這一行中……

  師父的仇人正是通密,他不在,確實有些不順,但通密的大弟子來了,泰國的降頭師也來了三十多人。把這些人的命都留在京城,便是夏芍的目的!

  殺了這些人,殺了他的大弟子,不信通密那老頭子坐得住!

  夏芍見這些人去的方向真是衣緹娜的住處,便打電話給張中先那邊,通知了一聲。隨後,她趕過去。

  徐天胤也要過去,但被夏芍拒絕了。師父如今在會所裡,陣已布下,兩人都去,夏芍實在放心不下。儘管知道那些人都往衣緹娜住處去了,但夏芍不得不提防他們會半路改道,襲擊這裡,所以她和徐天胤兩人,今晚註定兩個戰場。

  “師兄留在這裡,我去!”夏芍二話不說奔出去,弟子們各自守著陣位,聽見了她的聲音,卻不能出來看。

  夏芍很快下了樓去,奔去門口。人剛到門口,卻停住腳步,一愣!

  門口,軍用路虎發動,夜色裡,車前燈光亮晃著人的眼,照見車裡側臉冷厲氣息孤冷的男人,男人開車前看了夏芍一眼,只簡短道:“留下。”然後便開車揚長而去。

  夏芍站在門口,急火焚心,卻又無可奈何。她剛才是從樓上奔下來的,師兄一定是從窗戶直接跳下來的,所以才趕在了她前頭!

  如今他去了衣緹娜的住處,她便不得不被迫留下。這男人定是看那邊是戰場,覺得危險,又憂心她從昨晚便開著天眼未曾休息過,這才不許她去。

  夏芍內心如焚,但卻並沒有亂了陣腳,她回去找到給徐天胤預留的那個陣眼,坐下。然後拿出手機,給徐天胤打電話,並且又開了天眼。

  電話響了兩聲,徐天胤便接了起來,“聽話,休息。”

  夏芍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只道:“師兄,電話別掛斷,用耳機。我看著那邊的情況,有什麼問題通知你。”

  她怎麼可能有心思休息?他去涉險,她能放心休息才怪!只好盯著那邊的情況,以防萬一。

  “嗯。”徐天胤也知道夏芍不可能休息,當即便沒掛電話,把手機收起來,用上耳機,加快油門往衣緹娜的住處趕去。

  衣緹娜一行人比徐天胤早到,三十多人下了車,夏芍用屋裡的座機打電話通知那頭,“人到了!我師兄正往那邊去,你們注意安全!”

  剛放下電話,那頭便事發了!

  本來夏芍用天眼監視著一行人,對方便有所警覺,而且衣緹娜的住處裡原先有她下的蠱,如今她站在門口,蠱除了,她如何能不知道?

  眼下正是子時末,夜色深沉。衣緹娜住的是單獨的一幢別墅,建在郊區,周圍還有獨幢別墅,但是相隔有些距離,在夜色裡,遠處那些別墅隱在黑暗裡,不仔細瞧,根本就瞧不見。計程車一輛輛開走,紅色的尾燈漸漸也被黑暗吞噬。頭頂上,一彎新月隱在雲層裡,淡淡血紅,照見底下,三十多人立在別墅大門外,沒人去動大門把手,卻有數十道彎曲的影子從大門的欄杆空隙裡,遊走進了院內。

  那些影子,過院子的石板路,花叢間,淡淡月色裡看著是一條條毒蛇,但這些蛇遊走過路面草叢,竟然聽不見沙沙的聲響,仿佛懸在其上一般,身體輕得不可思議,速度也快得不可思議。

  也就是眨眼的工夫,這些毒蛇便遊到了別墅裡面的門口,一條條蛇攀起來,盤踞上門把手,看著竟像是要用自身之力,將門把手擰斷。

  而就在這時,門縫裡開始發出“嘁嘁嚓嚓”的聲音,像是什麼聲音扒著門縫,再一細看,不由令人頭皮發麻。

  門縫裡,擠著爬出密密麻麻的蜈蚣,體型扁得驚人,從門縫裡爬出來,黑壓壓一片,四面圍城一般圍向那些毒蛇。這些蜈蚣的尾部都開著叉,顏色鮮紅,一看便知有劇毒,和毒蛇群一撞上,便是一場廝殺。

  雖然體型相差懸殊,但是五毒之物,拼的向來都是毒性。蛇張大嘴,將蜈蚣吞下,蜈蚣卻將尾部紮進蛇的鱗片中間縫隙,扭動,廝殺,眨眼的工夫,門上的毒物啪啦啪啦往下掉,掉到地上尚未死透,還在掙扎扭動,院子裡零零散散幾團,看著就頭皮發麻。

  兩邊戰局看著是不分勝負,死傷各自過半,但實際上,別墅的守勢很不妙。那些盤在門把手上的毒蛇在吞咬蜈蚣的時候,牙齒的毒液落在門把手上,竟能聽見滋啦滋啦的腐蝕聲。五分鐘,門把手被腐蝕出一個洞來,啪嗒一聲,掉落在地!

  這時候,大門口也傳來一聲“啪嗒”的聲響,只見門口,也有一把鎖落了地。

  衣緹娜摘了頭上戴著的棒球帽,月色裡眼角一顆美人痣,笑容嫵媚動人。只是她這副樣子,任何人看見她都不敢跟動人聯繫在一起,因為她腰間正盤著一條花斑毒蛇,那蛇極肥,繞在衣緹娜腰間,生生把一纖柔不盈一握的美女腰纏成了水桶,衣緹娜卻並不介意,笑著便扭動著腰身進了院子。

  身後降頭師們跟上,聽衣緹娜走在前頭,咯咯地笑。

  “我的好師妹,你的伎倆還是十歲小女孩的伎倆。你以為門鎖上下了篾片蠱,能奈何得了你師姐?呵呵,你真天真,真可愛。還跟師姐走時一個樣。”衣緹娜嘲諷地笑著,已經慢悠悠走到了裡面的門口。

  地上落著鎖,門已開了一條縫,蜈蚣和毒蛇還在絞殺著,但也有幾條毒蛇順著門縫遊了進去。

  衣緹娜一腳踢開面前一團要死的毒蛇,望著那一線門縫裡死靜的漆黑,目光也如毒蛇,遊走進去,卻不動腳步,“我可愛的師妹,你可真叫師姐意外,修為不見長進,命倒挺大。想必師父知道了,你中金蠶蠱都不死,一定會很欣慰吧?呵呵,不過如果她知道不是你自己的本事,而是被人所救,會怎麼評價你的修為?啊,我來猜猜,她一定會說……”

  “咻!”衣緹娜話沒說完,便目光驟然一聚,一物帶著腥氣朝她彈射而來!

  衣緹娜冷笑一聲,往旁邊一閃,那腰間的花斑毒蛇竟也避了避,不敢去接。那物擦著花斑毒蛇射過去,後頭的降頭師們也跟著一避,唯獨為首那男人哼了哼,口中念咒,猛喝一聲,一掌擊出,那物在空中感覺到危險,急轉落下,月色裡現一到金光,接著落入草叢,急速退走。

  衣緹娜回頭,看了那名降頭師一眼,眼神有所畏懼。這人,修為之高,竟也能虛空制符,逼走衣妮的金蠶蠱。

  “呵呵,師妹,沒想到,你也能練出金蠶蠱來。只可惜,這修為似乎不到家啊……若是讓師父知道了,她會怎麼說呢?她一定會說……”

  “咻!咻咻咻咻!”衣緹娜話沒說完,又是咻咻幾聲,一聲比一聲厲,黑呼呼,月色裡又帶著莫名紅光,直射向衣緹娜面門。

  衣緹娜看見那紅光,這回躲也不躲,她腰間的那花斑毒蛇忽然昂起半條身子,空中信子吐出,一沾上射來的蜈蚣,便聽滋啦一聲,那幾條蜈蚣竟然化了!

  而此時門口,那些原本守門的蜈蚣果然少了許多,剩下的毒蛇一舉撲上,將其咬死,瘋狂地遊進了門裡。但那些毒蛇剛剛湧進去,便聽見裡面嗖嗖幾聲,接著便是滋啦滋啦的聲音,衣緹娜皺了皺眉,那是她放出去的蠱,她自然知道那些蛇都死了。

  今晚,他們一行一來到京城,便被人給監視了。這次的人是名高手,跟在泰國時候的那群廢物不同,她竟然一點也沒感覺到。幸虧乃西達是靈降師,感覺敏銳,發現了對方的監視。

  她知道對方在他們離開泰國時就得知了他們的行蹤,也知道一踏上京城必然要開戰,但她沒想到,衣妮還活著!她臨走前,明明中了金蠶蠱。

  有高人為她解了這蠱,雖然她不敢確定,這高人是不是玄門那女人,也不敢確定今晚監視他們的人是誰,但她自打去了泰國,收到被玄門追殺的消息,心裡便有種莫名的煩躁感。總覺得這女人是禍害,不除不行。所以她找到了泰國的降頭師,天助她的是,泰國的降頭師跟玄門有仇,玄門在香港清理門戶的時候,曾殺了泰國降頭大師通密的弟子薩克。有了這件事,她又費了不少唇舌,許了不少好處給通密大師,這才得到了這些助力。

  此行,他們有周密計畫。想到此處,衣緹娜的心才稍稍安定下來。

  但她的心剛安定下來,門便被踹開,一道人影飆了出來!

  少女的氣息在月色裡顯得殺氣凜凜,目光如刀,逼亮院子一方天地,直射向衣緹娜,“賤人!你也配提師父!”

  衣緹娜見衣妮飆出來,一點也不驚訝,她得知她布在別墅裡的蠱都死了,便猜到她可能還活著。只不過,今晚這幢別墅裡,肯定不止她一個人。她不止裡面深淺,這才屢次提起師父,言語相激,就知以衣妮的性子,會忍不住先現身。

  一切如她所料。

  “你還是那麼沉不住氣,剛中我的金蠶蠱沒幾天,就這麼不長記性。”衣緹娜嘲諷一笑,對身後道,“乃西達大師,這位是我師妹,不錯的人選,就交給你了。”

  乃西達聞言,青黑泛著邪氣的目光看向衣妮,衣妮敏銳地向後一退!卻感覺頭腦霎時嗡地一聲,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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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6 15:57:1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中泰法術大戰

  衣妮心知不好,但是來不及了。那名降頭師修為比她高,先前又在衣緹娜身後,出手隱秘又快。她往後退的速度其實很敏捷,但竟快不過對方的手段!那精神力,看不見摸不著,不似元氣,尚能感應到。這精神力卻是要命的東西,不感覺到還好,一旦感覺到,便是被制住,無處可逃了。

  衣妮往後退,看似有退路,實則沒有,她已被那精神力沾上,無論逃到哪裡,也是被控制。

  這一刻,她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好似有奶白色的霧氣遮沒了眼前視線,黑夜變得霧白,霧白裡伸出一隻比霧還慘白的手,對她清幽幽地招著。

  來,來……

  衣妮這時心裡還有意識,知道踏出一步,便是危險。但是腿腳還是向前踏了出去。

  一步,兩步……

  腳下柔軟,也像踩了雲霧,虛浮。漸漸的,四面八方都被白霧包裹住,從面前,到腳底,到後背,再到天靈。

  然而,正當她的天靈也要被白霧包圍住的時候,頭頂處忽然降下一道金光!

  那道金光劈越頭頂即將聚攏的白霧而來,在空中降下,恍若大梵之光,天地澄明,混沌退去。

  更伴隨著一道蒼老怒喝。

  「醒!」

  那聲怒喝醍醐灌頂頂般降下,就響徹在耳邊,震耳欲聾,激得人耳膜陣痛,一聲尖銳的耳鳴!這聲耳鳴如針紮般灌進耳朵,像在頭腦裡敲了聲震天鑼,錚地一聲,衣妮激靈靈一顫!

  這一顫衣妮乍醒!

  她霍然一仰頭,感覺眼前腳下,霧氣撕裂,裂出頭頂一彎月牙,裂出黑沉沉天光,裂出眼前一條花斑毒蛇,吐著信子,向她彈射而來!

  衣妮眼底剛現光芒,按說正是反應遲緩之時,但她兒時在寨子山裡長大,練就了一身本能,此時頭腦乍醒,感覺面前有危險撲來,她竟本能向後一躍!

  這一躍,她的衣領被人從後頭一拽,猛地一拉,扯著往後面一丟!衣妮腳下一軟,跌跌撞撞跌去後頭,地上全是死了的毒蛇和蜈蚣,她眼看著就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後頭卻被人一把抓住,她人還沒站穩,便聽後頭一名男孩微惱的聲音傳來,「喂,女人。急躁,魯莽,是報不了仇的。」

  衣妮回頭,看後頭一名小豆丁。這時候被個孩子教訓未免有些好笑,但她卻笑不出來,又轉頭往前一看,見一名身量和她一般高的削瘦老人負手而立。

  此刻,不止是她在盯著這名老人,就連對面衣緹娜和乃西達等降頭師也盯著眼前老人。

  眼下十月底,京城的夜晚已涼,行人皆長袖加身,唯獨老人仍舊一身大夏天的短袖短褲。這老人,面相實在其貌不揚,短袖的白汗衫,肥短褲,腳下穿一雙夾板拖鞋,怎麼看都像是京城大夏天裡拿著扇子樹下乘涼的普通老人。

  但是普通的老人卻沒他目光如炬,看人一眼似鐵在捶打,普通的老人也沒可能破了乃西達的靈降!

  靈降師在泰國屈指可數,掰著手指頭都能數過來。同樣,能解靈降的人世上也屈指可數。下降的法師和能解降的法師,都是無一例外是高手。

  高手碰面,不是分外欣賞,就是分外眼紅。

  顯然,乃西達和張中先是後者。

  乃西達臉色不太好看,靈降最怕人解,降頭術被破解之時,大多會有反噬,尤其是靈降。靈降是降頭術裡反噬最厲害的,一般靈降,降頭師絕不輕易下降,一旦下降,對方必然逃生無門,任降頭師予取予求。除非降頭師解降或者高人出手破降,被下降的人才能逃出生天。

  乃西達自打來了別墅外頭就沒動手,他一直在準備靈降。根據他的感應,他知道有高手在監視他們一行,但是對方修為令他驚懼,他竟感覺不到具體方位,於是只好提前做準備,以防萬一。

  靈降並不好下,平時作法還好,鬥法的時候下靈降,需要長時間的咒術準備,如果沒有充足的時間,根本就完不成。乃西達準備靈降,原是為了對付那不知在何處的高手,但沒想到衣妮突然現身,衣緹娜稱此人是不錯的人選,他只得改變主意,先把這童女之身的女孩子擒到手。

  但因為突然改變主意,時間上靈降準備得並不充分,所以在最後一刻,輕易被人破了。但乃西達卻因為此事慶幸,正因為準備不充分,他發現那道虛空符菉打來的時候收手及時,所以受到的反噬很輕,把自己可能受到的傷害降至了最低。

  但乃西達卻依舊臉色難看。在泰國,除了師父,沒有人能破他的靈降,沒想到來到京城,才剛一碰面,他的靈降就遇上了敵手!更讓乃西達心驚的是,這破他靈降的老頭就站在他眼前,他卻依舊能感覺到那道監視的目光——不是來自眼前的老人,而是仍然在他辨別不清的方向。

  高手,另有其人!

  這人還沒有現身!

  到底是誰?身在何方?這種不確定的危機感,才是乃西達臉色難看的原因。

  而此時,張中先背著手站著,看也不看衣緹娜,彷彿這種欺師滅祖之輩不配他看一眼。他的目光在乃西達身上一落,哼哼一笑,「會靈降,確實是高手了。不過,也算是你們這一行裡修為最高的了。無知小兒,當我奇門江湖沒人?還是讓通密老狗來吧!」

  「老狗來了,也只能給他的狗弟子收屍!」溫燁在後頭接上一句,放開衣妮上前一步,站到張中先身旁。

  乃西達身後的降頭師們皺眉,他們聽不懂中文,但猜也知道不是好話。乃西達站在眾人之前,臉色發青,顯然,他能聽得懂。

  衣緹娜目光一閃,轉頭翻譯,一群降頭師聽了,頓時大怒!

  而正當眾人大怒的時候,乃西達已然出了手。他手一伸,一道青黑的長影電射向溫燁,方位極準,正對溫燁的臉!

  溫燁一動不動,男孩的臉此刻沉得霜白,平時吊著的眼角此刻依舊吊著,看也不看那彈過來的東西,手裡兩道符菉射出,正向那東西頭頂!

  張中先在前頭,也是哼了一聲,手中虛空制符,靈符壓在兩道黃色符菉後頭,法力大增,那東西起初看見兩道符菉還不躲不避,電射而來,看到這道靈符卻倏地一頓,直直降到地上,迅速逃竄回乃西達身上。

  那東西繞著乃西達的腳踝,攀去他胳膊,最終鑽入袖口。定睛一看,才看出是條小蛇大小的巨蜈蚣!

  而正當那蜈蚣敗退的時候,乃西達身後,眾降頭師一起出手,數不清的毒蛇、蜈蚣、毒蠍、蜘蛛電射而來。

  這時,溫燁手裡不知何時多了個拂塵,那拂塵執在他手裡,顯得有些大,但毛色晶亮,根根直豎,月色裡淡淡金光,竟是不多見的法器!

  溫燁手執法器,卻拿來當掃把,霍霍一陣兒亂抽,那些毒蛇、蜈蚣、毒蠍、蜘蛛,啪啦啪啦往地上掉,凡是掉在地上的,扭動那麼一兩下,竟不活了。

  降頭師們也是識貨的,看見這等法器,不少人眼睛發紅,欲奪之而後快。但張中先在前,門後又出現十來名玄門弟子,為首四五人修為都不可小覷,乃西達不上前,眾降頭師也不敢貿然上前,於是便只能是一陣毒蟲攻勢。

  只是毒蟲也是有限的,這些人身上因為帶著這些蠱蟲,不敢乘坐航班,一路經陸路而來。多年辛苦養的蠱,也不是這樣送出去送死的。

  因此,毒蟲也只是亂發一陣兒,便漸漸停了。

  溫燁抽掉最後一隻毒蟲,拂塵一甩,霍地一道氣勁震了出去!法器的元氣帶著氣勁,月色下平底起了一道狂風,掃著地上的毒蟲,捲落葉般掃向降頭師一行!

  毒蟲已經死了,造不成什麼威脅,但眾人還是本能向後一退,貼緊大門。

  「噗嗤!」一聲,溫燁一腳踩在最後那只被他掃下來的毒蟲身上,元氣護著腳,濺出的毒液化了兩旁花草,滋啦一聲,腥氣四溢。

  男孩在這狂風腥氣裡抬眼,頭頂月色照下,映一雙滿佈血絲的雙眼。那雙眼死死盯著乃西達一行降頭師,男孩的聲音低沉似吼,「你們死了,還有人收屍。我師父被你們害死,至今不知屍骨在哪裡!」

  秋風捲來,月色下一道毒蟲屍身劃開的道路像是豁裂的鴻溝,將降頭師和玄門弟子劃做兩方,兩方人馬站著,看那男孩血絲如網的眼,各自沉默。

  這話衣緹娜沒有翻譯,她目光轉動著,去看站到張中先和溫燁身旁的衣妮。

  降頭師們除了乃西達,不知溫燁說了什麼,但卻清楚地感覺到,玄門弟子的眼神都發生了變化。

  仇恨,憤怒,視死如歸。

  降頭師們開始去看乃西達,此行完全以他為首,要怎麼做,全看他的。

  乃西達卻忽然盤膝,原地坐了下來。

  玄門弟子一愣,但還沒想明白他要做什麼,便見他從身後拿出個鼓來。那鼓鼓面褐黃,月色裡帶著肌膚的紋理,鼓架呈白色,被磨得有些發亮。這鼓帶著濃黑的煞氣,怨氣極重。

  張中先一看,頓時臉色一變,「人皮鼓!」

  降頭師以人皮做鼓,都是在人活著的時候,唸咒剝皮,制鼓時將人的怨念依附在鼓上,怨念越強,咒殺之力就越強。

  而這面鼓的鼓架,發白的樣子看來,像極了是用人骨做的!

  「好一幫邪佞!竟剝皮抽骨做鼓!」玄門弟子也看了出來,紛紛怒道。

  乃西達聽著,臉上毫無反應,而是輕輕拍起了鼓。一邊拍,一邊口中唸唸有詞,竟是念起了咒語!

  張中先臉色一沉,喝道:「盤膝!佈陣!」

  他邊說邊連制兩道金符,衝著那鼓打去,乃西達後頭的降頭師們紛紛將手中蠱蟲拋出,拼著再死一批,也不讓乃西達的咒術受到阻礙。

  玄門弟子反應也很迅速,自張中先發令起,便迅速以他為中心,將衣妮和除溫燁外的幾名修為較低的義字輩弟子護在中間,其餘人呈八卦方位佈陣。

  坐下來之時,張中先的靈符殺了一批毒蟲,乃西達卻仍舊端坐,敲著他的鼓,念著他的咒,身後的降頭師們手中又現毒蟲,這回卻不見拋出,而是也紛紛盤膝坐下,口中也唸唸有詞,竟是要當場下蠱。

  衣妮被護在中央,見勢抬手便射出一道金色毒蟲,赫然是她煉成的金蠶蠱。金蠶蠱向來最毒,直衝著那些降頭師而去,衣緹娜卻咯咯一笑,「小師妹,就你的金蠶蠱,也敢拿出來現?」

  說著,她手中也有一隻金蠶蠱射出,明顯比衣妮那只要大上一圈!兩人修為高下立現!

  但衣妮卻口中唸咒,驅使著蠱蟲,咬牙不肯收回。她要給玄門佈陣的人爭取時間!

  今晚玄門分作兩邊,在這裡的人只有十來人,而對方卻有三十多人,雖然修為不相上下,但雙拳不敵四腳,乃西達下的是明顯是聲降,佈陣是最好的防禦措施。但這需要時間!

  衣妮咬牙,儘管知道撞上衣緹娜的金蠶蠱可能是什麼下場,但她卻咬死了不退!

  而這時,乃西達敲著的鼓,發出咚咚之聲。那聲音沉悶,每敲一次都像敲進人的心口,每敲一次便有黑濃的怨氣襲向人的天靈,每敲一次便有和著咒語的聲音衝入人的頭腦,讓人感覺天旋地轉,喉口發甜,意志不清!

  聲降和靈降差不多,都是靠精神力下降,但聲降需要借助道具,不需要向靈降那樣耗費時間,卻同樣可以幹擾對方的意志力。

  乃西達下聲降,後頭的降頭師們聯合下蠱降,一旦張中先一行人的精神和意志力受到幹擾,便會行動反應遲緩,很容易中蠱。

  一旦中蠱,玄門這十來名弟子和衣妮,也就任人宰割了。

  這時,張中先坐下佈陣,無暇分心。

  這時,衣妮的金蠶蠱和衣緹娜的就要撞上。

  這時,陣中被護住的幾名義字輩的年輕弟子已經有些神智渙散,但卻各自咬破唇,以唇血在印堂開符助旺意志,手中掐不動明王印,念金剛薩錘心咒,一手黃符掃射而出!

  能擋一會兒是一會兒。

  而正是這一會兒,生死戰局勝負的分界點!

  夜色裡,空氣都在這一刻黏著,時間都似在這一刻停止。

  空中,忽然有一物落下。

  那東西直直在兩方對陣的中間空地上落下,小得黃豆那麼大,不細看,還以為是夜裡落下的一滴雨滴。細一看,不是黃豆,也不是雨滴,竟是顆小小石子兒。

  一顆小小的石子兒,就像它的外表那般並不顯眼。在這兩陣勝負生死之際,一方專心下蠱,一方專心佈陣,壓根就沒人注意到這顆石子兒。

  注意到它的,只有衣妮和衣緹娜。

  兩人的金蠶蠱眼看就要撞上,那顆石子兒不偏不倚從兩隻蠱蟲中間落下。盯著各自金蠶蠱的兩人目光往那石子兒上一落,都是一愣!

  在無風無雨的情況空曠地帶,一顆石子兒從半空落下,想想就覺得詭異。而更詭異的是,兩隻金蠶蠱反應極為靈敏,在這石子即將從頭頂落下的時候,翻身便逃!

  那逃的速度,竟是史無前例,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驚恐。

  衣妮一愣,衣緹娜蹙起她那別有風情的眉。

  此刻,石子兒落地。

  「啪嗒」一聲,聲音遮沒在人皮鼓和咒語唱腔中,無聲無息。卻在落地的一瞬,金光乍起,像是一枚金子,在夜色裡發出寶光,沖射向夜空,無限放大!

  乃西達霍然睜眼!

  他身後的降頭師們手中的蠱蟲在那金光乍起的一瞬,向後一翻,連逃都沒時間逃,竟在地上翻滾了兩下,死了……

  降頭師們大驚,眼剛睜大,便死死盯著前方!

  前方,金光漫漲,照亮整座別墅的院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誰在半夜於院中放了一道燦亮的煙火。但若此時看見這情景的人,必要以為是睡糊塗眼花了。因為此刻別墅的院子裡,金光聚集,一名一人半高的金甲人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金甲人手中持關刀,在降頭師們震驚的目光裡,毫不猶豫地當頭斬下!

  首當其衝面對金甲人攻擊的便是乃西達,他仍盤膝坐在地上,手中怨氣極重的人皮鼓遇上這金甲人身上的金光,竟怨氣極快地收攏、散開……

  乃西達目光一變,身體像蛇一樣一扭,避開金甲人一擊,擦著地面躲去一旁!原本站在他後頭的那些降頭師一陣亂叫,說的話聽不懂,但張中先等人卻能猜出他們在說什麼。

  這金甲人是元陽所化,正克制陰煞怨氣,可謂是這群降頭師的天敵。

  玄門弟子一臉喜色,又驚又喜,四處張望,倒吸著氣,「哪位高人?這是撒豆成兵?」

  張中先卻哼哼了一聲,咕噥,「臭小子!」接著回頭喝道,「自己人!別亂,殺敵!」

  弟子們被這一聲喝震得醒了過來,雖然心情激越,想見見這位高人到底是誰,但是眼下確實還有敵人在前。

  而這時,三十名降頭師,竟被一名突襲的金甲人給克制住,大驚之下自亂陣腳。乃西達在一旁地上滾起來,怒喝一聲,「包圍它!」

  降頭師們這才回過神來,這金甲人雖然是元陽之氣匯聚,克制他們的法力,但星辰之光怎能照透黑夜?只要他們合圍,這金甲人支撐不住太久。

  見降頭師們圍上金甲人,玄門弟子冷哼一聲,「沒那麼容易!」

  符菉連發,外圍的降頭師們轉身,以蟲蠱禦敵,內圍的合圍金甲人,乃西達在外圍指揮,嘰裡咕嚕說著聽不懂的話。

  張中先怒哼一聲奔來,和乃西達近距離交手。衣妮和衣緹娜也打了起來。

  一場混戰。

  沒人注意到,人群裡,多了個人。

  男人不知何時到了乃西達身後,抬手,手中黑森森一把匕首,月色都照不透的煞氣,向著乃西達的後心!

  乃西達是靈降師,感應向來敏銳,千鈞一髮之際,一把抓了與他交手的張中先,想帶著他一轉!

  張中先冷哼一聲,雙腳似老樹盤根,一動不動。乃西達一拽不動,當即便要蹲下身子,卻發現肩膀被張中先抓著,老人兩手似鐵鉗,抓著他一動不動!

  千鈞一髮的時刻,乃西達眼底都迸出血絲來,他袖口一抖,那條巨蜈蚣飛速爬出,一射便要到張中先的手上。張中先飛速收手,但收手之際,手指如鷹爪一般,在乃西達肩膀上一抓!乃西達的肩膀頓現五道血淋淋的窟窿,卡嚓一聲,骨頭都碎了!

  乃西達臉色一白,肩膀的劇痛抵不住性命攸關重要,他一躬身,把肩膀上養了多年的巨蜈蚣送出去,心想對方敢砍,必要死一大片!這周圍,不僅有降頭師,還有他們自己人。

  對方還真砍了,卡嚓一聲,毒血四濺!

  但是沒死人。

  乃西達身後,三道金光又起,三名金甲人橫空出世,站成三角方位,巨大的身軀一擋,毒血誰也沒濺著。

  降頭師們卻愣了,玄門弟子也愣了。別墅的院子裡,有一瞬的靜寂,所有人維持著或抬頭或回頭的姿勢,看那金光照耀裡立著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衣,v領的薄毛衣,微微露出的一線胸膛比月色潤,劍鋒般的眉比秋風厲,深邃的眸比黑夜暗。他手中一把煞氣極重的匕首,看不見刀身,只看見匕首上的陰煞纏著他的右臂,在金光裡現一身孤冷殺厲。

  有那麼一瞬,所有人失了語言。

  但這一瞬是極其短暫的,不待玄門弟子們因看見撒豆成兵的是徐天胤而驚喜、歡呼,徐天胤便動了!

  他眼裡沒有人,像是看不見玄門弟子的驚喜,也看不見降頭師們的驚恐,他眼裡只有要殺的人。在乃西達躬身混入人群之際,手臂一揮!

  將軍的陰煞似一道黑色氣勁,揮斬向乃西達後背。乃西達一彎身,扯著兩人往前一擋,噗地一聲,鮮血染了夜月。

  兩名降頭師瞪大眼,緩慢地低頭,見自己的腰身以緩慢的速度分離,上半身跌去地上,下半身還直直立著。鮮血、肚腸,撒了一地,蓋在那些死去的毒蟲身上,有些還在掙紮未死的,扭扭曲曲地過來,一嘗鮮血的味道。

  其他降頭師又懼又怒,也不知這怒是對徐天胤的,還是對乃西達的。但在門派裡,這種同門傾軋的事,其實很常見。為了獲得師父更多的青睞,為了獲得門派秘法傳授,相互之間鬥法暗害的事不少見。入了這樣的門派,每天都是在提心吊膽裡度過的,每個人都接受了這樣的命運,但是真等到死在同門手裡的時候,心裡大抵還是有怒的。

  只不過,如果這時候對付同門,玄門弟子齊心而動,他們這些人也只有被滅的下場。而且這趟出來,師父之所以讓他們來,他們也是有任務在身的。沒有完成任務的,回到泰國是個什麼下場,眾人都清楚。

  那可比腰斬而死痛苦得多。

  因此,很多降頭師眼裡都是怒色一閃,但是這時候卻又出奇地團結。他們結成一圈,共同對抗金甲人,每個人都把看家本領拿了出來,蠱降、符降、五毒降,玄門弟子靠近,便用降頭術,他們不靠近,這些人便用陰煞來對付金甲人。

  只是這時候,乃西達已在人群最外圍,他溜得很快,眼看著今晚是要敗退。他畢竟是一行人中修為最高的,他若逃了,那便是群龍無首。降頭師們心裡憤恨,卻不得不邊鬥邊退,眼看就退到了院子大門處。

  但退的時候場面很奇怪,像是一道分水嶺,人流在中間分開頗大的空隙,乃西達逃得很開,後頭徐天胤追得也很快,其餘人則避得遠遠的。

  乃西達在張中先手上吃了苦頭,一條胳膊被廢,失血不少。他逃得再快,速度也不及徐天胤,眼看著將軍的刀尖兒就在乃西達後心,他身子一躬,手指尖兒一動!離他最近的兩名降頭師忽然眼神呆滯,往前一靠,擋在了他身前!

  夜色裡劃出一道血線,兩名降頭師脖子一歪,頭顱只剩一層皮連著,腔子裡噴出血來,咚咚向旁邊栽倒。

  這兩名倒楣的、被拉做了擋箭牌的降頭師很明顯是中了靈降。

  不得不說,乃西達是個挺有危機意識的人。他在感應到有人監視他們一行的時候,就準備了靈降,結果臨時用在了衣妮身上。而當他知道,張中先不是那名高手的時候,便又開始準備靈降。只是他中途下聲降,靈降無法準備,便在金甲人一現身的時候,便指揮著同門的人對付,自己在一旁偷偷準備,哪怕是對上張中先,他口中默念的咒都沒停過。此時在危急時刻,這靈降又救了他一命。

  徐天胤斬上兩名降頭師的時候,乃西達已經奔出了別墅大門。正巧這時有輛出租車行來,乃西達往上一撲,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司機不明就裡,搖下車窗就罵,「找死啊!」

  這話剛罵出口,便見一隻手從車窗裡伸進來,五指成爪,夜裡暗青的顏色,鬼氣森森。司機「啊」地一聲,眼神驚恐,驚得連躲都忘了。他眼睜睜看著那暗青的人手抓向自己的脖子,還差一點,就會掐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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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6 15:57:3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消失的屍體

  那隻手,停在了他脖頸前半寸。

  直直伸著,一個定格的動作。

  司機驚恐的目光也像定格住,彷彿過了漫長的時間,他的目光才順著那只人手慢慢上移,然後他看見一張半探進車裡的臉。那張臉眼睛圓睜,眼底有血絲湧出,一張慘青的面容,似鬼。

  司機張著嘴,一個想叫卻驚恐得叫不出來的動作。

  隨即,他看見那人的嘴角開始淌血,整個定住的身子忽然一個痙攣,那人脖子一傾,「噗」地一口腥紅的血噴了出來!

  血噴了司機滿頭滿臉,嘴裡都有鹹腥的味道。那司機驚恐裡只覺反胃,嘔地一聲吐了出來。吐完再抬頭,那人已經不見。

  司機一愣,還以為出現了幻覺,但他隨即便從車窗裡望見一幢別墅裡,黑洞洞的夜裡,站了四五十人。這四五十人全望著一個方向,黑夜裡,他看不清他們的臉,卻能感覺到,他們是在望著他。

  司機還在驚恐中,乍一看見這麼多人,只知張嘴嘴,一張臉上濺滿了血,忘了擦,也不懂這些人為什麼看他。他只看見這些人忽然向四面八方竄出,躍過圍牆,奔散在夜裡。

  司機自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他只被這人群忽然地一散給驚醒,驚得從座位上都要跳起來,接著他一踩油門,車子狂奔而去,只留下他驚恐的聲音散在風了。

  「鬼啊——」

  出租車開遠,這才看見地上躺了一具屍體,趴著倒在地上,後心還在汩汩冒著血。而在他身後的位置,徐天胤靜靜站在那裡。

  剛才,眾人看得不是司機,而是徐天胤。

  他殺了乃西達!

  泰國降頭大師通密最得意的大弟子,就這樣死在了他手裡。不可置信,卻又似乎沒那麼難以相信。

  從他突然出現,撒豆成兵開始,一切都變得可能。

  金甲人是克制陰煞邪煞之物,令人震驚的是,徐天胤竟能召喚四隻金甲人!一人半身高的金甲人,消耗的元陽不言而喻。而他竟在這種情況下,仍有行動能力,斬四名降頭師,並最終殺了乃西達!

  他能殺了乃西達,就能殺了在場的任何一名降頭師。

  這些降頭師也不傻,要撤,前有徐天胤,後有玄門弟子。他們只能依靠人數多的優勢,各自向著不同的方向翻越圍牆退走。

  即便是死了五個人,降頭師們還有二十多人,而玄門弟子只有十來人,即便是追也無法一一追上,總會有顧及不暇而漏網的。

  因此,沒人去追,即便是追上,一對一的鬥法,這些弟子修為有高有低,受傷的一定有,搞不好還會落入對方手裡,得不償失。

  連徐天胤都沒動。他的金甲人在看見有出租車開過來的時候便撤了,乃西達忽然撲過去,在他面前被殺,再讓他看見這種東西再,心智不堅的人嚇成失心瘋都是有的。

  只有衣妮往前一躍,要追著衣緹娜去,卻被張中先一把按下,「女娃不知深淺!她修為比你高,你獨自去追,不是白白送給她捉?留下!他們還會來!」

  衣妮看向徐天胤,「他太強了!這些人不是傻子,群龍無首,他們怎麼會還肯來?說不定逃了就逃走了!」

  「傻呀!」溫燁過來,一腳踢在衣妮小腿上,覺得這女人真不聰明,「沒聽見你師姐說你是不錯的人選,要把你送給降頭師嗎?你以為她請到這麼多援手來,不給人家點好處,那些人就來了?現在好處沒撈著,人損失了不少,他們會這麼回去?通密老狗饒不了他們!」

  「這裡是京城,他們來容易,要走就沒這麼好說話了。是吧?師叔祖!」周齊接上一句,看向徐天胤,這時目光裡全是崇拜。

  以徐天胤在京城的背景,他封鎖住所有降頭師們回國的出路,也不是沒有可能。

  徐天胤卻沒答話,只是目光在地上的五具屍體上看了眼,道:「你們回會所。」

  張中先轉過頭來,「先善後!這些屍體要處理了,不然明天早晨就出大案子了。這些人是外國人,搞不好要出外交事件的。」

  「我來,你們回去。」徐天胤簡潔道。

  張中先知道他的性子,他既然這樣說,那就是安排了人了。

  「小燁子,周齊,你們兩個在這兒幫忙,其餘人跟我回會所。」張中先點了溫燁和周齊,便帶著其餘人走了。

  別墅外頭恢復靜寂,只有三人靜靜立著。周齊仍是用崇拜的目光看著徐天胤,他聽師父說過,撒豆成兵的秘法玄門有,但是早已失傳了,連掌門祖師都不會,師叔祖是怎麼練出來的?以前雖知道兩位師叔祖修為高深,但只見過夏師叔祖動過手,徐師叔祖上回在香港倒是出手過一回,但那時候在廢棄的大樓裡,誰也沒看見他是怎麼出手的。

  鬧了半天,他竟會撒豆成兵的秘術?

  周齊驚奇地望著徐天胤,徐天胤卻不理人,他望向來路的方向,看起來像在等人。而溫燁也一言不發,他從別墅院子裡走出來,經過那四名死狀淒慘的降頭師身旁,看也不看一眼,只走到乃西達的屍體旁站定。

  男孩的目光落在乃西達的屍身上,低著頭,看不見他的眼神,只看見他的拳頭微微握緊。他七歲,師父死在降頭師手裡,這麼多年,只知道是通密那一派的降頭師所殺,卻不知究竟死在誰手上。這一趟,通密沒來,但殺了他的大弟子,總有一日能把這老狗引出來,殺了他!為師父報仇!

  男孩拳頭緊緊握著,指甲陷進肉裡,前方卻聽見駛來的車輪聲,兩道燈光遠遠打來。

  溫燁和周齊抬眼,見一輛不起眼的白色麵包車駛來,停在了徐天胤身邊。車門一打開,下來的竟是夏芍。

  「師兄。」夏芍下來,身後跟著三個人,為首的是名中年男人,臉上一道刀疤,不怒自威。

  這人竟赫然是夏芍去算命館那天遇到的吳老大,安親會京城地界的堂主。

  吳老大就帶了兩個人,都是身邊的親信,幫會的正式成員,很可靠。夏芍打電話給他,已經說明瞭是讓他來處理善後的,在黑道混了多年,安親會的人什麼七零八落的屍體沒見過?但當走進別墅,看見四具腰斬、斬首的屍身時,臉也不由白了白。他們並不懼這四人死得慘,只是這一地詭異,從未見過。

  地上到處是死了的毒蛇、蜈蚣和毒蠍,密密麻麻,有的還在血泊裡扭動,一半鑽進地上的肚腸裡,讓人看著都不由肚子一痛!

  但這些人畢竟是安親會的幫會人員,還算訓練有素,並沒有因此拖慢清理速度,兩人上前把死了的毒蟲踢開,抬了屍體就上了車。一共五具屍體,放在麵包車裡並不擠。

  「一定把這些屍體拉去火化,不要隨便找地方掩埋。」夏芍囑咐。

  吳老大笑道:「夏小姐放心吧,幫裡處理這些事,都是熟手了。保管叫這世上再沒人能找到這些人。」

  夏芍頷首,這些都是黑道的人,他們處理屍體自然有管道,她既然找了他們,就算信得過。

  吳老大帶人把屍體拉走之後,夏芍等人進去別墅的院子裡,將毒蟲屍都收攏到一個麻袋裡,然後去別墅裡打了水,清洗院子。忙活到了天濛濛亮,這才上了徐天胤的車,準備回會所,重新佈置。

  但幾人剛坐到車上,夏芍便接到了吳老大的電話。

  她以為是火化好了,但沒想到,手機一接起來,吳老大便語速極快地道:「夏小姐,屍體不見了一具!」

  ……

  屍體不見了,這是很匪夷所思的事。

  吳老大等人把屍體拉去的火葬場是幫會的地盤,裡面的人都認識,專門為幫會處理一些事的,這麼多年了,一直沒出過岔子。

  焚化爐只有兩個,五具降頭師的屍體不得不分三次火化。開始一切正常,當順利地火化了四具屍體後,吳老大帶著人來搬最後一具,卻發現車裡除了血跡,什麼也沒有……

  屍體消失了。

  消失的屍體是乃西達的!

  夏芍得到消息之後,直接讓徐天胤開車去了火葬場,到了的時候,天邊已有些泛著灰白,天光籠住郊區白色的建築,遠遠的便覺得蕭瑟而鬼氣森森。

  吳老大站在門口等,見夏芍、徐天胤、溫燁和周齊到了之後,便臉色嚴肅地道:「夏小姐,你來,這裡有段監控錄像給你看。」

  夏芍隨著吳老大進了樓內,在一間監控室裡,看見了不久前發生的事。

  「這裡是幫裡的地盤,兄弟們都比較放心,火化時間挺長,我就讓兄弟們去休息了。車就停在門邊,一有動靜就能聽見。晚上這時間,除了幫裡有事,普通人沒有來火化遺體的。兄弟們都沒聽見有車開進來的聲音,但是等從裡面出來抬最後一具屍體的時候,才發現車門打開,屍體不見了。夏小姐,你看!」吳老大邊說明情況邊指向監控室裡的畫面。

  只見大院兒裡昏黃燈光照著,確實沒有車也沒有人進來,車門自己從裡面打開,乃西達的屍體,自己走了出來……

  監控錄像很清楚,乃西達的臉都看得清清楚楚,一張慘青的臉,眼神沒有焦距,慢悠悠轉身,露出後心一道刀傷和大片血跡,行屍走肉般走出了火葬場,

  這樣的場面讓在場的安親會人員都不由倒吸一口氣,他們手上都有人命,向來不懼死人,來火葬場的也都是膽子大。但是這種事情還是第一次遇見,都說火葬場冤魂太多,常有靈異事件發生,但這些膽子大的人從來就不信,今晚卻總算見識到了!

  死了的屍體,會自己爬起來走路,這不是詐屍是什麼?

  「是不是這人根本就沒死?」吳老大問。但這話,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

  他也是行家裡手,一看這刀傷的位置,就知道是一刀直入後心,一刀斃命的!退一萬步說,下刀有偏頗,沒刺中心臟,但是刺在心臟附近那也是重傷。這種重傷,拉去醫院重症監護都不一定能救活,何況沒有任何救護措施,自己爬了起來?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再說,徐天胤下的手,萬萬不可能有下刀偏頗,刺不中要害一說。

  乃西達必死無疑!

  可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世上真有詐屍一說?

  吳老大看向夏芍,夏芍卻不說話,只是盯著螢幕。半晌,她看向徐天胤,徐天胤點頭,「有人。」

  「什麼?」

  「有人?」

  異口同聲的話,出自吳老大和周齊口中。

  「哪裡有人?」吳老大問,這院子裡,明明是空蕩蕩的,除了幫會的車停在這裡,連個鬼影兒也沒有!

  周齊也沒看出來,他修為尚在煉精化氣的頂層,連煉氣化神都沒達到,如果是乃西達的屍體在他面前,他定能感覺到,但是看監控錄像,他的感應就不成了。

  「是有人!有人在屍體上下了術法。在這裡!」這時,溫燁盯著螢幕,用手指畫了道路線圖。

  夏芍轉頭看他,讚許點頭。溫燁的修為和周齊一樣,都在煉精化氣的頂層,兩人在玄門義字輩弟子裡算天賦很不錯的,但溫燁年紀比周齊小六歲,而且很明顯,他的天賦比周齊高出一截。

  這下術法的人是名高手,他人沒有現身,只能看出有一道元氣牽引著乃西達的屍體往外走,轉出院子後,便看得不是很清楚了。

  夏芍立刻讓吳老大調了外頭的監控錄像,看見那屍體還是自己在行走著。外頭是一條下坡路,旁邊因為是郊區,種著樹林,乃西達下了樹林,身形便漸漸消失了。

  「對面是國道,能查出那邊的監控麼?」夏芍盯著螢幕問。

  「我來。」徐天胤下一刻便坐到電腦前,開始在上面操作了起來。只見他手指快速在鍵盤上敲打,螢幕快速地進入一個網頁,網頁背景純黑,上面密密麻麻的線路圖,進去之後便能調出監控情況來。

  吳老大在一旁站著,眼神有些驚異。這不是交通部的網站,應該是個駭客專用的某種網站,徐天胤在裡面的權限很大,輕輕鬆鬆便調出了對面國道的監控錄像!

  只見樹林對面,停著一輛車!

  一輛很常見的尼桑車,車牌被遮擋著,乃西達上了那輛車,車便迅速沿著國道開走了。

  徐天胤一邊追蹤車輛去向,一邊敲了兩下鍵盤,將車的圖放大,只見裡面駕駛室的位置,司機穿著衛衣,戴著帽子,遮了大半邊臉,開車的手上竟然還戴著手套。

  但徐天胤還是看出了這人的一些特徵,「男,三十左右。」

  夏芍點頭,這人雖然做了偽裝,但他的體型還是能看出是年輕男人的。但夏芍有天眼通的能力,還是從監控錄像上看出了男人的面容。

  這男人,確實三十多歲,線條剛毅,只是五官組合在一起,有些其貌不揚。

  男人開著車,很快下了國道,在經過收費站口的時候,徐天胤又將畫面放大,夏芍頓時「咦」了一聲,目光一變!

  「這人……戴著面具!」

  這不是他的臉!

  「面具?」吳老大驚異地看向夏芍,監控這麼暗,她是怎麼看出對方戴著面具的?實在匪夷所思。

  夏芍卻沒空理他,剛才看的是側面,男人的側臉被衛衣的帽子遮了大半,夏芍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此時正臉,以天眼的能力看去,便只覺得臉上有重影,五官是重合的。

  除了戴著面具,夏芍再想不出其他答案來。

  夏芍這才皺起眉來,吳老大打電話來說少了具屍體,她都沒有太過驚異。直覺是有人作法,只是抱著看看是誰的心思前來。但沒想到,讓她看見了這麼個人。

  這人不在降頭師那一行中,且修為高深,從火葬場的院子裡控制乃西達的屍身,經過一片樹林,這麼遠的距離,可見其對元氣的控制能力。此人的修為,遠超乃西達!且他戴了面具,還用帽子遮擋住臉,可見此人行事之謹慎。

  如此謹慎的人,三十多歲的年紀,高深的修為,倒叫夏芍想起個人來!

  「師兄,跟緊了!查這人的落腳點!」夏芍語氣發寒。

  但這人的落腳點卻沒找著。

  他對京城的街道很熟悉,車子便七拐八彎,專挑沒有監控的小路走。徐天胤調出小路附近的出口,再調監控,但逮著他兩次,他鑽進了一條特別四通八達的胡同,就再沒出來。

  徐天胤劃出個區域來,這區域是老區,還沒拆建,粗略估算人口有數千人。這監控視頻的時間是一個小時前了,即便夏芍用天眼此刻去那小區裡搜索,只怕也難找到人了。

  「回會所!」盯著螢幕半晌,夏芍果斷道。

  這人三番兩次在背後出現,明顯跟玄門有仇。他劫走乃西達的屍體,自然不是留著收藏的。降頭師們不會就此回泰國,他們還會殺上門來,到時候想必能查出這人的底細來!

  夏芍判斷得分毫不差。

  衣緹娜請降頭師們來京,是許了通密許多好處的。如今好處沒撈到,人損失了五員,儘管群龍無首,這群降頭師也不敢貿然回泰國。

  他們來得很快,在當天晚上便又殺了回來!

  這回,戰場在華苑私人會所,玄門弟子們齊聚,布八門金鎖陣,唐宗伯在陣中,夏芍、徐天胤各據陣眼方位。

  門砰地一聲被踢開,進來的卻只有一個人。

  乃西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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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6 15:57: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蠱屍!通密?

  華苑私人會所早已布好八門金鎖陣,陣法未啟,只等人來。

  人來了,卻只有一人。

  乃西達青紫臉色,步伐遊魂一般。他的雙眼昨晚還是無神的,今晚卻雙目赤紅,眼白充血,面相兇惡異常。

  夏芍在會所裡面,弟子們只聽到一聲門響的時候,夏芍已看清來人是乃西達。她目光往乃西達身上一落,便目光微變!

  「陣法啟動!來人有問題!像是……蠱屍!」

  所謂蠱屍,即是把屍體做成盛蠱的容器,五臟六腑裡都是蠱蟲。由於人死之後,血液很快就會凝固,所以需要在血液還新鮮時將蟲卵以秘法養進身體,以血養蠱,以咒術煉蠱。一旦蠱屍有所成,刀砍不得,符破不得,一旦屍體有損,蠱蟲便會衝出,一不小心便會致人死命。

  夏芍這時才明白,那人盜走乃西達屍身的目的!不過,祭煉蠱屍是降頭術裡的秘法,此人是降頭師?

  搖了搖頭,夏芍覺得不像。若真是在香港毀一條龍脈的那人,應該是名風水師才是。且昨晚看那人身上的元氣,並沒有降頭師這麼邪性,她斷定那人應該是名風水師。

  既然那人是風水師,乃西達又被煉成了蠱屍,那麼說明……這人與降頭師有勾結?

  但蠱屍不是那麼容易煉的,屬於降頭術裡的高端秘術,這次來京的降頭師一行,為首的乃西達已經被殺了,剩下的人修為都不及他——什麼人,能把乃西達僅用一天一夜的時間,便煉成了蠱屍?

  此人必定是高手!而且,此時在京城!

  要麼,是這人早就在京城。要麼,是此行降頭師裡,還有一人,沒被她發現!

  如果是後者,夏芍覺得也完全有可能。她原本估算降頭師一行來京要三天時間,她是從第二天晚上才開始監視的。他們確實有可能有一個人什麼也不攜帶,乘坐航班來京。也有可能跟著這些人一起到,但是坐了兩班車,晚到那麼一天。

  如此,確實不太容易被發現。

  當然,這些都只是夏芍的猜測。

  但無論這人是怎麼來的,為什麼沒被發現,此次降頭師一行中還有一名高手的事,卻是一定的!

  「大家注意了,這次有個人沒被發現,對方還有一名降頭大師隨行。此人修為應該比乃西達高,而且,他們當中還有名風水大師助陣。不知今晚這兩人會不會現身,但大家要小心。」夏芍因早知對方會來,因此白天就準備下了通訊設備,此時玄門弟子每人耳中都有小型對講設備,聯繫很方便,也不必離開各自陣位。

  那名風水大師的事,白天弟子們就知道了。但此刻聽說對方還有名降頭大師在,不由倒吸一口氣。

  不是怕,而是驚疑。

  修為比乃西達高,會是誰?

  「泰國修為比通密的大弟子還高的,不超過三人。其他派會參與到此行中?該不是……通密老狗?」張中先的聲音入耳。

  夏芍斂眸,冷哼一聲,「不能斷定。如果是,那最好!」

  眾人說話的時間,陣法已啟動。八門金鎖陣,佈滿了整個華苑私人會所的前後院,此會所的一草一木本就按照八卦方位排列,方便夏芍平時布風水局。此刻這一草一木配合著八門金鎖,平時權貴名流們休養的私地,變成了迷宮殺陣!

  生門死門,吉凶變幻,一不小心,便會被陰煞所纏,暴斃而亡!即使降頭師修煉邪法,陰煞對他們向來有助益,但夏芍並不擔心這個。此刻,她盤坐在硃砂所畫的符陣中,面前龍鱗紮在地上,鬼魅哀嚎,千年怨煞在屋中盤桓,遇之必被怨靈所纏,必死無疑!

  且此時,徐天胤面前必然也插著一把匕首,兩者分坐在八門金鎖陣中兩大凶門——杜門和死門。

  所謂過滿則溢,降頭師修行再依託於陰煞,他們也是人身凡胎。沒人能觸碰,也沒人敢觸碰如此強烈的陰煞,除非他想死。

  陣法啟動的時候,蠱屍已經慢悠悠走過一半的前院,生死門從他腳下變幻而過,卻並不停頓。

  這不用唐宗伯或者夏芍指示,弟子們都明白。蠱屍不是活人,陰煞纏身對他無用。即便是龍鱗和將軍的煞力極強,能稍稍緩住他的腳步,但是助益並不大。反而會因死門停在蠱屍方位,而讓對方以此推斷出生門景門開門三處吉門所在。

  這等於是在給對方指路!

  所以,陣法不停地變幻,卻不停。弟子們只能從夏芍的話裡得知蠱屍到達哪個方位了。眼看著這具蠱屍越來越近,所有人心急如焚。

  必須要找個辦法攔住這具蠱屍!不然,讓他進入會所裡面,見了活人身上的生氣便會傷人,這東西比茅山秘法裡以養屍地的陰氣煉成的殭屍還可怕,他五臟六腑裡可都是蠱!

  「我的陰人符使對這蠱屍不管用,看來要找人出去用符!」張中先的聲音傳來。

  海若立刻接著道:「可是用符會傷到這蠱屍,到時蠱蟲撲進來,不好收拾。」

  「不傷他,讓他進來,一樣要傷人。」張中先的大弟子丘啟強沉肅的聲音傳來。

  「媽的!傷也不行,不傷也不行。要老子看,傷!砍死也有死的時候,讓這玩意兒活著才更麻煩!」張中先的二弟子趙固脾氣最急,當即道,「我去!」

  「你一個人去不行,多找幾個人,用火符。」張中先道。

  唐宗伯始終沒開口,他的全副精神和元氣都放在了操控陣法變幻上。有自己的兩名弟子和師弟在,他很放心。

  「我去!」這時,一名女孩子的聲音傳來,有些陌生。但此時會所裡,能讓弟子們感覺陌生的,就只有衣妮。

  「你不行!」張中先立馬否決,「對方的目標就是你!」

  「正因為他們的目標是我,我才要現身。只要我一現身,他們立刻就會出現!他們是想活捉我,不會讓那蠱屍殺了我的。而且,就算蠱屍有損,我的蠱也能擋一擋。」衣妮這麼一說,張中先等人便沉默了。

  衣妮的蠱是擋不住蠱屍的,這點誰都清楚。但此刻沒有太多猶豫時間,衣妮不參與佈陣,確實是最方便出去的人。

  正當眾人商量的時候,蠱屍已經快要到門口,夏芍當機立斷,「好!就你去!」

  她話音落下,便有一道人影竄出,以極快的速度飛奔到門口。夏芍以天眼望去,正是衣妮!

  衣妮一到門口,蠱屍離她只有二三十步,乃西達充血的雙眼望向衣妮,此刻的他已沒有作為人類的感知。驅使他做出反應的是他五臟六腑裡對人的生氣極為渴望的蠱蟲。蠱蟲在他的身體裡一活躍躁動,乃西達的雙眼便紅得似血,那些漲出的毛細血管幾乎爆裂一般,他喉嚨裡發出一聲悶鼓般的低沉聲音,抬起手來向衣妮撲來!

  衣妮出來時,手裡拿著火符,這些符都是一天的時間裡,玄門弟子們準備好,用來對付降頭師的陰煞的。所謂火符,其實就是以元陽之氣作符,克制陰煞,附上會有灼燒感,因此成為火符。

  這些符是徐天胤下午畫出來的,結了煞,威力之強,不言而喻。

  衣妮看見蠱屍向她撲來便冷哼一聲,拿著符便往蠱屍身上掃去!

  正當此時,火符射出,一道「咻」聲破空而來,正撞在那道火符上,只見黑夜裡滋啦一聲,辟裡啪啦一陣火光,那撞上火符的東西生生被元陽之氣燒成了灰!

  夜色裡咯咯一笑,一輛車從會所門口踩著油門急速撞進來,「師妹,你真傻。吃了多少次虧,就是不知道學乖,師姐在這裡等你多時了。」

  衣緹娜開車撞來的速度很快,車輪在地上擦出刺耳的聲響,她關著車門,車窗只開了一條小縫兒,蠱屍對車裡她的生氣反應慢些,仍舊朝著衣妮撲去!

  衣妮抬手又是一道火符,衣緹娜抬手便從車窗射出一隻蠱蟲,擋下那道火符。而衣妮為了躲避她和蠱屍,拔腳便往院子旁邊一側的小路上跑,那條小路,看著正通向後院。

  衣緹娜開著車在後頭追,許是得知降頭師一行裡還有名高手在,她今晚倒不急了,開著車時快時慢,幾次險些將衣妮撞倒。衣緹娜享受著捕獵的樂趣,在車裡直笑,「師妹,到師姐的車裡來吧。你逃出寨子,便也是叛徒了。瞧,你那些靠山還不是不頂用?這時候把你攆出來當誘餌,可見你在他們眼裡,命也一文不值。不如到師姐身邊來,師姐帶你過好日子。」

  好日子三個字,婉婉轉轉,說不盡的誘惑,道不盡的深意。

  衣妮邊跑邊回頭,一口唾沫吐到了身後車子的前擋風玻璃上,「呸!賤人!今晚就叫你好日子到頭!」

  那口唾沫不偏不倚,正吐在衣緹娜嘴上那位置,儘管隔著玻璃,衣緹娜的臉色還是一青,一雙風情勾人的眸裡擠出陰沉的怒火,腳上猛一踩油門,衣妮往旁邊敏捷一閃,但還是被車前槓刮到,險些捲進車輪裡!

  「有本事你就碾死我!賤人!看你拿什麼跟那群降頭師交差!我死了,你也不好過!」衣妮回頭,目光如刀,戳向衣緹娜,餘光卻瞥去車後頭猛撲著跟來,卻始終因為是屍身,行動慢上一截的蠱屍。

  正因為她跑來後院,才能把那蠱屍引離會所大門。此刻見蠱屍一路追過來,短時間內是解了他進入會所那邊的圍,衣妮這才暗暗鬆了口氣。

  她離開寨子的時候只有十歲出頭,修為不足,寨子裡的秘法也沒記住多少,這些年都是憑著記憶自己摸索,沒少吃苦頭。儘管有些蠱仍是被她給摸索了出來,但是沒有母親也沒有寨子裡的阿婆們教她,她的修為一直沒能大進。

  面對衣緹娜,這個殺母也是殺師的仇人,她早知她不是對手。這輩子她就沒想過會贏,只想倘若死,也拉她一起當墊背,這就足夠了!

  今晚,她能做的只有這麼多。用自己做誘餌,為玄門解去蠱屍之危,也算報答了他們幾番相救的恩情。

  哪怕死,她也不欠人的。

  若有下輩子,還是清清白白的人。她不想再出生在寨子裡,那裡與世隔絕,沒有外面精彩,一輩子被困在裡面,誰也不能出寨。但若有下輩子,她還想要那樣嚴厲又慈愛的阿媽,哪怕沒有阿爸,母女兩人在外面的世界裡相依為命,想必也溫馨精彩。

  衣妮笑了笑,身後便是瘋狂刮蹭著她的車子,她略顯玲瓏的身形在車燈下顯得單薄,但這一刻待人向來刀子般淩厲的少女,嘴角忽然揚起笑容星際之蘿莉兇猛。

  這生死之間如夢般的一幕,最終卻被衣緹娜打破。

  衣緹娜儘管怒火中燒,但卻眼尖地看見衣妮剛才回頭那向後望的一眼,頓時便倡狂笑了起來,「我的傻師妹,到死都不聰明。你真以為是你引了這蠱屍過來的?你可真傻。這明明就是師姐我把你趕過來的!呵呵,這蠱屍可是不認人的,若是不過來,降頭師們又怎麼能進前院?」

  衣妮在前頭跑,步子已有些慢,但嘴上卻不輸入,冷哼一聲,「正巧,我也不想讓這蠱屍傷了玄門的朋友,多謝你把我攆過來。」

  衣緹娜聞言,腳上油門一踩,將衣妮險些又刮翻,卻是咯咯直笑,「是麼?那你也許還得謝謝我。謝我把你攆過來,有你在的地方,八門金鎖陣永遠不會是死門。有你在的地方,只可能是生景開三處吉門。有你在的地方,推算傷門凶門,真是太容易了。呵呵!」

  衣緹娜仰頭得意地笑,目光再落去前面時,不由緊急一個剎車!

  衣妮霍然在前頭停了下來!

  她還和小時候一樣,天不懼地不懼,死亡之前也昂著脖子。被她追到這份兒上,車子咬得緊緊的,她竟敢突然停下來,就停在她車前!就算她料定她要留她活命,此刻追逐不過是戲耍她的遊戲,她這麼突然停下來,也很有可能被她捲入車輪下誤殺。

  但她還是突然停了下來,亮堂的車燈聚集在少女身上,她的眼被燈光映著,倔強得連瞇眼都不肯,就這麼直直盯著衣緹娜。衣緹娜卻反倒因為險些誤殺她而陣陣後怕,後怕之後便是強烈的怒氣,女子坐在車裡,隔著被口水吐髒了的車玻璃,陰沉地盯著面前少女。

  少女的眼裡震驚,憤怒,像是要把她吞沒。

  衣緹娜看著這震驚和憤怒,忽然便心情好了起來,「是不是很懊惱,很後悔?後悔拿自己出來當誘餌?救人不成反害人?呵呵,承認吧,你一直就是這種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後頭的蠱屍行走速度慢,離兩人停下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衣緹娜說著話便下了車,這點距離,這點時間,足夠她把這修為半吊子的師妹給抓到手帶上車了。

  但,衣緹娜的腳剛落到地上,車門一關,衣妮的表情便沉了下來。

  震驚,憤怒,全都不見了。

  少女只是刀鋒般的眉毛挑了挑,問:「是麼?」

  衣緹娜一愣,衣妮的臉色霍然一變,突然大喝:「還等什麼!」

  正在衣妮大喝的當頭,衣緹娜還在怔愣和被她這一聲大喝驚到的時候,後院兩人站著的方位,八門金鎖陣忽然變了!

  濃重的陰煞襲來,陰風裡帶著怨念的撕嚎,腳下忽然現地獄血海屍山,四面八方跌跌撞撞行來的人滿身浴血,身上被刀片割去的皮肉不成模樣,淌著血,血肉模糊裡,隱隱可見白骨。

  這些人面容扭曲,張著嘴,全都一個表情,像是要撲上來撕咬人的血肉,把他們身上的疼痛、怨氣都發洩在活著的人身上。

  衣緹娜被四周的幻象驚住,胸口卻是一震,捂著胸口,一口血噴了出來!她抬眼盯住衣妮,她瘋了?!

  她這是找死!

  玄門那幫人,當真把衣妮當誘餌,不惜將她也困在死門裡,和她一起死?

  衣妮微笑,笑容嘲諷,「機關算盡,你總以為自己聰明。可是這世上,有比你聰明的。」

  這是她奔出來時,夏芍通過聯絡對講設備在她耳邊小聲吩咐的帶上包子闖關東。

  她說,讓她來後院,引開蠱屍。

  她說,有她在的地方,對方必然以為八門金鎖陣的死門不會出現,因此放鬆警惕。

  她說,死門會啟動,到時候追她來的人,會死。

  這些她都答應了,有什麼不能接受的?她的命是夏芍救的,如今還給她,兩清罷了。而且,她還得謝謝她。因為她知道,來抓她的人一定是衣緹娜這個賤人。能把這賤人引入陷阱,拉她一起死,正完成了她這些年來的心願。

  真好。

  衣妮總算露出真心的笑容,儘管她嘴角也開始淌血。

  「瘋了!你瘋了!」衣緹娜可不接受就這麼死亡,她這才想去自己是開著車來的,車就在身旁!

  她伸手便去開車門,想要坐進車裡,開車逃跑。車子下麵卻開始現出血肉泥漿般的沼澤來,車子開始往下陷,而車裡,坐著一個人。

  一名女子。

  一身苗疆服飾,面容端莊,眉眼裡皆是嚴厲,但微微翹起的嘴角又讓人覺得不是太過嚴苛,反而有些慈祥。

  女子端莊地坐在車裡,緩緩轉過頭來,看她。

  衣緹娜一驚,儘管她知道這是死門轉來,陰煞聚集所產生的幻象,但她還是本能地被電到般收回手,望著車裡的女子,有一瞬怔忡。

  「師父……」

  她習蠱的天資在寨子裡是百年難遇,甚至比師父的親生女兒還要高。師父從小將她養在膝下,嚴厲教導,待如養女。但寨子裡規矩古老,女子一生不得出寨,男人都住在寨子外頭,即便可以與寨子裡的女人結婚,也不可能住在寨子裡,一個月只有三次相見的機會。

  這古老的規矩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只是一直在寨子裡延續著。據說是為了保證寨子裡蠱術傳女不傳男。寨子裡的女人生了男孩,也是要帶出去,給男人在外撫養的。

  女人怕男人在外頭變心,許多人給男人下了情蠱。正是那一年,她邂逅了來寨子裡受人所托來為人解情蠱的男人。

  情蠱以女子心血餵養,十年得一蠱。將情蠱下在情郎身上,如若背叛,便會受撕心裂肺之痛,最終瘋癲致死,而男人若死,下蠱的女子也不能獨活,這是殉情一般的蠱毒。寨子裡的女孩子,不少人從修煉蠱術的那時起便開始餵養情蠱,情蠱成了,也就表示可以嫁人了。

  她也煉有,也見過寨子外頭的男人,卻從不覺得為什麼寨子裡的女人願意以自己的性命為賭,和男人的性命連在一起。

  但見到那人的時候,她懂了。

  她覺得,他就是她的蠱。

  一見鍾情這種事,在她沒有出寨子、沒有見到外面廣闊天地的時候是不明白的。但她那天就明白了,她無法接受這個男人離開寨子,從此之後,她再見不到。

  她想偷偷給這男人下蠱,沒想到他修為很高,竟被他發現。他向她提出條件,如果她肯幫他解了寨子外頭委託人的情蠱,他便帶她走。

  情蠱外界傳說無法可解,但是自小在寨子裡修煉蠱術的她卻知道,情蠱有法解。

  情蠱以女子心血餵養,要解蠱,需以女子心尖兒肉做藥引,再配合古方便可解。這一味藥引必不可少,因為養蠱的血和藥引出自一處,元氣也相合。但這麼做就表示,下蠱的女子要被活活剖心而死男色眾多——異能大小姐!

  幫助外人,害死寨中姐妹,這是萬蠱蝕心的死罪。

  她猶豫過,無法親自動手,最終和男人商定,她給他指出要解蠱的那名女子的住處,由男人動手。

  那晚,她在焚心般的惶恐中等待,沒想到,卻出了岔子。

  那名女子當晚和朋友宿在一起,她有事出去了一趟,男人正巧此時入內,殺錯了人。她趕來確認,發現殺錯了人,正慌張的時候女子回來,為了不被發現,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開弓沒有回頭箭,當晚她決定和男人一起離開寨子,沒想到,千小心萬小心,還是被師父發現了。

  師父修為不俗,有人潛入寨子,她終究還是發現了。當師父看到她的時候,她就知道,要麼她死,要麼師父死。

  殺同門,萬蠱蝕心之苦她不想受,於是只能兩人聯手……

  她其實並沒有密謀殺害師父,一切只是那麼地不巧……

  原以為這輩子只是背負叛逃的罪名而已,到頭來是殺師殺同門的大罪。

  但她並不覺得自己有錯。從小,師父就教導她,修煉蠱術的人,要狠心狠情,無所畏懼。畏懼的人,無法面對毒蟲,也無法面對給人下蠱那一刻心裡所受到的拷問。她是寨子裡百年一遇的好天資,所有人都對她抱有極高的期待。她無法忍受寨子裡的人失望的目光,所以她聽師父的話,狠心修煉。

  這一切,都是師父教導的。師父倒下的那一刻,她應該欣慰,欣慰她真的能做到狠心,欣慰她終於可以出師。

  她沒有錯,錯的是一切的巧合。

  眼前浮光掠影,也不知怎的就一瞬回到當初,帶她回憶了當初的夜。衣緹娜只是望著車裡,嘴裡是鹹腥的氣息,一如那晚,她微笑道:「再見,師父。」

  「再也不見,賤人!」身後出現一道脆生生的怒喝,衣緹娜霍然轉醒!她一回頭,頸側倏地劇痛!

  衣緹娜頓時覺得氣血翻湧,喉口又是一甜,噗地一口血噴了出來!

  她沒有去摸頸側,這感覺她第一次體會,卻再熟悉不過——這是被蠱蟲給咬了!

  衣緹娜捂著胸口抬眼,吃力地看向衣妮。她怎麼也不相信,她竟會中這天賦不如她的師妹的蠱?這八門金鎖陣的死門陰煞如此之強,連她在剛才都看見了幻象,都剎那間吐血,為什麼這修為不如她的師妹,還能聲音清脆,下蠱傷她?

  衣妮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在剛才那一瞬,確實吐了血,但隨即,這些陰煞就好像認得她似的,竟不傷她!這已經很詭異了,而更詭異的是,她週身的陰煞明顯比衣緹娜身上的還要濃,但在她週身的陰煞卻好像只是個防護層,與她的身體有三寸之隔的空隙,一點也沒有侵到她的元氣,而纏在衣緹娜身上的卻是一張張扭曲的人臉,厲鬼陰嚎。

  這到底是怎麼辦到的,衣妮也不清楚,但心裡卻如明鏡,這件事是誰辦到的。

  這件事確實是夏芍辦到的。死門的陰煞是龍鱗的煞氣,在陣法變幻的時候,她要施放煞氣,因此顧及不暇衣妮,致使她在一瞬間受了龍鱗煞氣的傷害。但夏芍有把握,傷不了衣妮性命。

  她與龍鱗是心意相通的,在往死門方位施放陰煞和對衣妮進行保護的動作之間,她只需要一個意念的轉換。一息的時間,衣妮會受傷,但不會致死。

  引開蠱屍、引誘前面降頭師誤算八門金鎖陣方位、將追殺衣妮的衣緹娜陷入死地,這一石三鳥之計,夏芍已盡量將傷害降至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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