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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霧矢翊]掌中妖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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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8 00:23:59 |只看該作者
第60章

  郁齡並沒有往外婆家走,而是往上山的路行去。

  站在山腳下的田梗邊,她抬頭往山上張望,一邊尋找著奚辭的身影,一邊思索著所謂的妖蠱之身。

  昨晚,雖然很平靜地接受了所謂的妖蠱之身,卻不代表她對此不疑惑的。

  她可以很肯定自己是個正常的人類,沒有天師的體質,所以根本沒辦法修習天師的術法,只能當個普通人。但是那所謂的妖蠱之身,就像唐僧肉一樣,不僅吸引妖怪,還能讓她使用一些天師才能用的法器。

  那麼,問題來了,她一個正常人,身上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呢?難道是人為放上去的?想到自己身上有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妖蠱,郁齡的雞皮疙瘩又要出來了。

  然後她覺得吧,或許,自己身上的妖蠱,應該和外公有關。

  只可惜昨晚時間太緊促,加上一時間面對變成鬼王的外公太過震驚,壓根兒沒想到什麼,加上能和外公說話的時間太緊迫了,讓她沒能多問他一些,整個人還是懵懵的。

  奚辭和米天師應該也知道她身上的異常的,不過他們什麼都沒說過,應該是想要當她當成正常人來保護她,難不成妖蠱之身除了以上的兩點外,還有其他的隱患不成?

  正思索間,就見下山的路上出現一道身影。

  山風很大,郁齡壓著頭頂的帽子不讓它被風吹掉,站在那兒看著從山上走下來的男人。

  「郁齡。」奚辭目光落到她身上,明媚的陽光下,眉眼因為笑意而彎然,乾淨而溫暖。他幾步走到她面前,坐而仗著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這樣能將她看得更清楚,笑問道:「剛醒來?吃過早餐了嗎?」

  郁齡嗯了一聲,目光落到他依然包著繃帶的手上,問道:「你的傷怎麼樣了?」

  「昨晚多虧你幫我敷糯米,上面的焦黑色已經退去了,只剩下一些皮肉傷,再過幾天就能好。」奚辭說著,朝她舉起自己包著白色繃帶的手,沒有拆開繃帶,看不清上面的傷勢如何。

  郁齡抓過來瞧了瞧,說道:「等會兒吃完午飯,我幫你敷藥,這樣會好得快一些。」

  奚辭笑著應了一聲好,用沒有受傷的手牽著她的手,兩人吹著山風,慢慢地往外婆家走去。

  路上,郁齡問他,「你今天怎麼上山了?有什麼事嗎?」

  「聽說權叔家種在後山的幾棵果樹出了點問題,不知道被什麼折騰了,我幫忙過去瞧瞧,不是什麼大事,一個不懂事的小妖越界過來,我將它趕走了。」

  聽他說得自然,郁齡卻有點兒不習慣。

  昨晚的事,她也看到有幾隻山裡沒成精的妖幫忙驅趕那些猙獰的鬼物,這讓她意識到其實那些總想咬她一口的妖類也不是那麼討厭的,至少這種時候能幫上忙,算得上是盟友。但不討厭歸不討厭,依然沒辦法將它們當成生活中的一種常態。

  奚辭仿似沒有注意到她的安靜,繼續道:「特殊部隊的人走了嗎?」

  「走了,留了兩個人在,一個叫井宏博,一個叫婁悅,他們應該都是天師。」

  「是婁家和井家的人,這兩個家族和米家、雲家一樣,也是有名的天師家族,這兩家是姻親,關係一向很好。」奚辭為她解釋了下,繼續道:「他們今天過來的目的,應該是為了風水印鑒,風水印鑒能掌陰陽之路,是玄門至寶,也不怪他們心動。」

  郁齡眉頭皺了起來,「那他們會動手搶嗎?」

  「不會,他們不會這麼蠢。」奚辭微笑著說,「他們不會想落得申濤那樣的下場,最多只是查看一下風水印鑒的存在是否屬實,並且這東西為誰所用。如果是落到一些不法份子手上作惡,他們才會出手,異聞組的紀律還算是不錯的,比一些沒有束縛的自由風水師好多了。」

  聽到他這麼說,郁齡便明白了自己先前的態度那麼惡劣,為什麼井宏博和婁悅都沒有生氣了。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外婆家院子的門扉前,就見米天師也回來了。

  看到他們,米天師笑眯眯地打了聲招呼,說道:「奚老大,我肚子餓了,今天中午咱們吃些什麼好?就吃客家的釀豆腐吧?隔壁權嬸家今天有磨豆腐,剛才我去吃了一碗豆腐腦,味道非常棒,外面可找不到這種好味道,給你們帶了些回來。」

  奚辭還沒開口,郁齡已經冷冷地道:「釀豆腐沒有,白粥配鹹瓜吃不吃?」

  米天師:「……」

  米天師受了很大的驚嚇,要知道這位大小姐只要被人伺候好了,平時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窩在那兒,安靜得像隻貓,懶得搭理人的,說不上脾氣很好,但也不算壞,相處起來算是不錯的。

  可這會兒,怎麼像吃了火藥一樣?

  正糾結著,就見奚辭朝他挑了下眉,然後舉起自己手上的傷,笑得十分愉悅地走了。

  米天師終於知道為什麼大小姐突然生氣了,頓時覺得自己好冤。昨晚那點傷,以奚展王的本事,早就該好了,偏偏大小姐她不知道啊,以為奚辭仍是傷得很重,不宜沾水的那種,所以米天師這個吃貨還敢當面點菜要他做,這不直接怒上了。

  姑娘她現在也是很護著老公的。

  米天師已經習慣了奚展王的強大厲害,這麼點小傷壓根兒不值一提,早就應該好了的,所以這會兒不就忘記某人還在裝受傷嘛。

  摸摸鼻子,米天師只能硬著頭皮一起跟上。

  午飯是外婆和郁齡一起做的,米天師打下手,奚辭什麼都不用做,坐在廊下喝茶等吃飯就行了。

  對於奚辭手上的傷,米天師是這樣和外婆解釋的——或者是忽悠,「奚老大今兒早上上山時不小心摔了一跤,蹭破了皮,不過也不算嚴重,擦幾天藥就好了。」

  郁齡也適時地道:「我會按時給他換藥的。」

  外婆見他們年輕人上心,覺得不用她嘮叨了,便也沒有再關注。

  吃過午飯,趁外婆出去時,米天師對郁齡說道:「那兩人你不用擔心,他們其實留下來也是查明風水印鑒的真實性,我從他們那兒得到消息,其實申濤背後的人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得知烏莫村中有一方風水印鑒的事,所以才會有這次的事情,烏莫村算是受了無妄之災。」

  奚辭平靜地道:「烏莫村的風水好,但和風水印鑒從來沒有關係。」

  米天師點頭,「如果我沒來烏莫村,我也覺得是風水印鑒的原因,來了後才知道這村子的風水是天然形成的,和什麼法器沒關係。所以,他們也要親自過來瞧瞧才能確定,井博宏和婁悅就是兩個過來察看的,看過了,他們自然會明白。」

  解釋到這裡,已經不用說什麼了。

  郁齡其實對異聞組的人也沒惡感,畢竟他們的職業她還是很欣賞的,比對申濤背後拿魂魄煉成鬼王的那些人的印象好多了。

  見她臉色緩和許多,米天師放下心來,然後疑惑地問,「美女,我今天也在村子裡察看了下,並沒有找到風水印鑒,你對它有印象嗎?」

  村子說大其實並不算大,百來戶人都沒到,但是風水印鑒這東西沒有術法激活時,就是一個死物罷了,埋在土裡都沒人能發現得了。所以他其實挺好奇,或許這風水印鑒,是不是郁齡會知道。

  這種想法,也是建立在昨晚郁天競讓郁齡去取的渡厄鈴上。

  郁家連渡厄鈴都有,說不定也有風水印鑒呢?

  「風水印鑒什麼的我不知道。」郁齡很乾脆地說,反問道:「你覺得我一個普通人,以前連天師都不知道,會關注這種連自己都不會用的東西嗎?」

  米天師噎了下。

  郁齡慢悠悠地走了。

  奚辭看米天師被噎得無話可說的模樣,朝他笑了下,也跟著郁齡一起走了。

  午後的太陽有些烈,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跟著懶洋洋的。

  郁齡給奚辭手上的傷換了藥後,就拿著那串渡厄鈴去找外婆了,雖然外公說這是給她的嫁妝,但是一直是外婆收著的,自己拿了,得和外婆說聲,省得她老人家以為失蹤了,讓她好找。

  剛進外婆的房間,就見外婆將鎖著的紅漆櫃子打開,搬出了幾個很有古韻的方正大箱子,是屬於外婆那一輩人用來裝東西的大木箱子,十分笨重又占地方,但不管用來保存衣物或者書集、首飾之類的,卻又很好用。

  桌上堆了很多東西,一眼望過去,郁齡不禁疑了一聲。

  外婆正在整理東西,見外孫女和奚辭進來,朝他們招呼道:「你們來了正好!阿齡過來,你既然已經結婚了,阿婆就將以前你外公給你準備的嫁妝整理出來,等回縣城時,你們就帶回去。」

  郁齡沒想到早上才和外婆說了這事,她這會兒就開始整理了,看著有些拿出去都可以賣出天價的古董,郁齡有點兒頭疼,說道:「阿婆,不忙這個,先放著吧。」

  「放著做什麼?你嫁人了,我們可不能沒有表示。這些年我沒給你存下什麼,錢也沒有多少,能給你的也只有這些當年你外公置辦給我的嫁妝和他留下的東西,給你就收著。」

  郁齡扁了扁嘴,知道自己再拒絕的話,外婆就要生氣了。

  她湊過去,翻了幾個陳舊的紅漆描金月季花的匣子,見有些東西因為歲月的原因已經失去了當初的光華,變得並不起眼,忍不住拿起一對丹鳳朝陽銜珠釵和一串碧璽石的佛珠手鏈端詳片刻,自然什麼也看不出來。

  她湊近奚辭,趁外婆不注意時,小聲地問他:「你覺得這些東西是法器嗎?」

  奚辭瞥了一眼,頓時哭笑不得,說道:「不是。」

  郁齡有些失望,又抓了一個古硯和一把白面描金川扇,繼續問道:「這些呢?」

  「不是。」

  連續拿了幾樣挺有古韻的東西給奚辭鑒定,發現都不是法器後,郁齡終於死心了,知道外公留下的東西並不是都是法器的,有一個渡厄鈴已經算是不錯的了,這些充其量只算得上是有收藏價值的古董罷了。

  烏莫村生活閉塞,不管外面怎麼亂,也亂不到村裡來,特別是當年的饑荒年代,聽說那時代被毀去的古物古董不知多少,而外婆能保存得好這些,也托賴於烏莫村的與世隔絕,以及外婆對它們的珍視,都收著壓箱底,沒人見著。

  見屋子裡的東西堆得多,奚辭和郁齡幫著外婆一起整理,將要給郁齡的嫁妝堆到一旁。

  郁齡看得歎為觀止,「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們給我留了這麼多嫁妝。」其實這些嫁妝拿到外面去,也是一筆不菲的財富。

  「你外公年輕時是個山匪頭子,悍得很,弄到的好東西多了,這些算什麼?」外婆一臉不屑的樣子,老人家不是不知道這些東西在外面值錢,而是因為出身的原因,壓根兒沒想過用它們換錢什麼的。

  「山匪頭子?」郁齡瞪大眼睛。

  外婆發現自己說漏嘴了,忙道:「其實他只是偶爾幹點不正經的事情,卻從來不會主動謀財害命,當年我就是這樣被他救的。」

  郁齡:「……」阿婆你不用說了,窩已經明白了。

  奚辭忍不住暗笑,他也沒想到郁天競當年還有這樣的英勇事蹟,看他變成鬼王後如此彪悍,想來生前也不是個循規蹈矩的人。

  終於將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時,郁齡從角落裡扒出一個陳舊的荷包,掂了掂,有點沉,一邊拆一邊問道:「阿婆,還有這東西呢。」

  外婆看了一眼,哎了一聲,說道:「這是你外公送我玩的小印,還以為它丟了,沒想到它塞在這裡了。」

  這時,郁齡已經將荷包裡的東西倒出來了。

  是一個嬰兒手巴掌大的印章,渾身上下黑漆漆的,很不討喜的樣子,以山水入印,下方刻了四個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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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8 00:24:12 |只看該作者
第61章

  這四個篆字是小篆。

  郁齡辯認了會兒那四個篆字,有點兒不太能確定上面的字,很快便放棄了辯認,朝外婆問道:「阿婆,這四個篆字是什麼意思?」

  既然是外公送給外婆玩的小印,外婆自然知道它是什麼,隨口說道,「風水陰陽。」

  郁齡哦了一聲,將它塞回荷包裡,遞給外婆,說道:「吶,外公送你的。」

  外婆接過後,直接將它放到整理出來給郁齡的那一堆嫁妝中的一個箱子裡,說道:「這小印雖然不討喜,不過它本身選用的材質不錯,聽用是用上好的玉石雕琢成的,給你當嫁妝吧。」接著對奚辭道:「阿辭,這些嫁妝你先搬到你們房裡,到時候回縣城時再帶過去。」

  奚辭笑著應了一聲好,看了眼那裝著小印的荷包,再看兩個無知無覺的女性,臉上的笑意微深。

  奚辭幫忙搬東西過去了,郁齡想到他手上還有傷,忙過去幫著一起搬,對他道:「你手上的傷還沒好,不要用力,我來搬行了。」

  「不用。」奚辭在她反對之前,用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輕輕鬆鬆地托起一個因為放了東西約莫有五十斤重的大木箱子,對她溫和地笑道,「你知道的,我的力氣很大。」

  郁齡:「……」

  想起他說可以扛起一頭牛的力氣,郁齡無語了下,見他面上沒有任何勉強之色,就將這些重活交給他了——她想幫忙他也不給。

  奚辭忙碌地搬東西時,郁齡膩在外婆身邊,舉著戴著那串渡厄鈴的手,故作好奇地道,「阿婆,你看這條手鏈怎麼樣?外公從哪裡得到的?它有什麼來歷嗎?」

  外婆看了看,搖頭道:「你外公當年從外面弄到的東西多了,我也忘記嘍。」

  好吧,郁齡覺得她對外公的印象要改一改了,外公可不只是相片裡的那個年輕英俊的男人,年輕時可能還做了很多不為人知的輝煌事蹟,縱使現在變成了一個身不由已的鬼王,經歷也是夠奇特的,不管做人做鬼,外公好像都挺讓人神奇的。

  不過她倒是有點兒好奇外公年輕時那麼悍,為什麼會隱居在烏莫村中當一個平凡普通的村民呢?他們在村裡活了大半輩子,直到媽媽長大後考上大學,在城裡工作,他們依然沒有想過要離開村子。

  「阿婆,和我說說外公年輕時的事情吧。」郁齡膩著外婆道。

  外婆起初並不肯,畢竟在她心裡不管丈夫當年是幹什麼的,但是他救了自己,後來帶她回烏莫村,然後他們結婚、一起生兒育女。他們在一起渡過了三十年的歲月,相濡以沫,互相扶持,感情深厚,縱使丈夫去後,他依然在她心裡留下一個不可磨滅的印記。

  她希望在這些晚輩的心裡,丈夫的形象是正面良好的,能起到一個榜樣的作用。

  所以從來沒有和女兒、外孫女提過丈夫年輕時幹過什麼彪悍事,甚至所謂的救命之恩都被外婆美化過了,以至不管是女兒和外孫女,都以為郁天競就是一個普通的烏莫村的村民罷了。

  「阿婆,說嘛~~」

  一向不撒嬌的人撒嬌起來,簡直要人命。

  奚辭搬了一輪過來,就看到膩到外婆身邊撒嬌的郁齡,一改往常懶散的樣子,嬌裡嬌氣的,雙眼氤氳著水汽,撅起紅唇,在他眼裡,簡直可愛到爆,根本沒辦法移開目光。

  於是奚辭也拖了張凳子過來,準備聽外婆講那過去的事情。

  外婆看外孫女和外孫女婿的樣子,壓力有點兒大,只得簡單地挑了點說,「你們知道的,咱們村子這一帶當年可是山多人悍,就像那句話說的,窮山惡水出刁民,雖然山水不惡,可因為民風彪悍,那刁民也多,個個都是悍的。

  沒建國之前,這一帶簡直是土匪窩子,就算是建國後,因為這一帶比較落後,道路又不通,國家很多政策都沒能推行到這裡,導致當時很多人做事仍是講究什麼江湖匪幫義氣,一言不合抄傢伙砍人的都有。」

  然後外婆又舉了幾個例子,「像你權叔、阿光叔他們,別瞧著他們現在老了,在他們年輕時,有一次,隔壁村的人欺負咱們村的一個小閨女,這些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們叫上村裡的一眾青年,抄起傢伙就浩浩蕩蕩地過去打人,聽說都嚇到了隔壁村的村長,還以為是鬼子又進村來搶了,後來聽說隔壁村有幾個都進了醫院。幸好當時交通閉塞,警察也管不到咱們這兒來……」

  「外公呢?年輕時是做什麼的?」發現外婆就要將話帶跑了,郁齡忙將歪掉的樓歪回來。

  外婆白了她一眼,「他能如何?他年輕時就是個山匪頭子,時常在外面浪蕩,好些人都說他是個天生壞胚子,不幹正經事,誰惹著他,下狠手可厲害著,這十里八鄉的人怕他怕得要死,年紀大了,也沒人願意將女兒嫁給他,覺得他愛惹事又沒本事養家,也擔心閨女嫁了他後,要被他給連累了。恰巧那時我家出了事,他路過時將我救了,我當時什麼都沒有了,只有命一條,不跟著他能怎麼辦?後來他讓我嫁他,就和他將婚事辦了。」

  「結婚後,他倒是沒有出去外面浪蕩了,跟著村裡的老人學手藝種田,偶爾會去縣城裡打點小工賺錢,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後來有了你媽媽後,他就不怎麼出去了,一心一意供養敏敏讀書……」

  一個午休時間,郁齡和奚辭聽了外婆說起很多長輩們的往事。自從五歲起,因為媽媽的去世後,因為種種原因,郁齡再也沒有聽過長輩曾經事情,這次倒是一次性地瞭解到了母親和外公他們的很多事。

  離開外婆的房間後,郁齡和奚辭回房。

  雖然已經是下午了,但對於沒事幹的年輕夫妻來說,在房裡消耗一個下午其實也是一件很吸引人的事情,況且郁齡還要給奚辭的手上的傷換藥,有點擔心剛才搬東西時,是不是傷口又繃裂了。

  檢查了奚辭手上的傷,上面已經沒有昨晚那種像是被火灼焦的痕跡,但是手掌心仍是有幾條觸目驚心的裂痕,可以看到裡面的血肉,看得她心臟都抽了一下。

  默默地給他敷藥、包紮繃帶後,郁齡抬頭見他俊秀的臉龐除了溫和柔軟的笑容外,沒有其他痛苦的神色,那副安靜恬淡的模樣,幾乎讓人忍不住心動。

  然後她衝動地湊過去,親了他一下。

  他的臉果然又開始紅了,眼睛因為喜悅而有些潤澤,攬過她的身體,同樣給了她一個充滿溫情的吻。

  溫情脈脈片刻後,奚辭將堆放到角落裡裝郁齡嫁妝的一個大木箱子中拿出那個裝小印的荷包,直接遞給她。

  郁齡一臉問號地看他。

  「這是風水印鑒。」

  郁齡:「……」

  郁齡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一時間,臉色有些古怪,甚至是懵逼的。然後將那方黑色的小印倒出來摸了摸,摸來摸去都覺得它看起來就像個不起眼的小東西,忍不住問,「真的?可是它看起來一點也不高大上。」

  從外公那兒得知申濤跑到烏莫村設計了這麼多事是為了風水印鑒,甚至連異聞組的人都為了確認它的真實性而特地走一趟,導致風水印鑒在她心裡,已經變成了一個很高大上的玄門至寶。

  至少不應該是這種被隨隨便便地塞在角落裡發黴的外公送給外婆的玩物之一啊!

  這真是太不高大上了,也太出人意料了。

  這也是她先前沒有懷疑它是風水印鑒的原因,還以為只是個普通小印呢,就算上面的四個篆字「風水陰陽」聽著怪怪的,一時間也沒有往那兒想。

  奚辭忍不住笑了下,「這沒什麼,越是歷史悠久的東西,越容易被做成法器。你看這串渡厄鈴,它確實不起眼,但是它在玄門之人的眼裡,可是無價之寶。」

  不管是渡厄鈴,還是風水印鑒,在玄門人眼裡,它們都具有非常可怕力量的法器,若是落在一些不法之徒手裡,他們能造成的破壞性堪比鬼王,天師在戰鬥中有它們加持,戰鬥力會上升幾成。

  在奚辭的解釋中,郁齡不得不接受了他們家有渡厄鈴和風水印鑒的事情,接著又有些疑惑地說:「外公為什麼會有這兩樣東西,而且還懂得它的用處?難道外公也是玄門中人?」

  至於作為一個普通人類,她除了能看到鬼怪外,壓根兒感覺不到什麼法器之類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或許可以去問問大米。」奚辭建議道,他雖然是個活了不短時間的大妖,但性格影響,以前很少關注人類社會,很多事自然是沒有放在心上,自然也是不知道的,沒辦法給她答案。

  郁齡覺得,自從見到了變成鬼王的外公後,生活中的迷團一個接著一個襲來,讓她都有點應接不暇,偏偏因為外公已經不見蹤影,也不知道從哪裡去找一個被人操控鬼王,很多答案都尋求不到。

  不得已,兩人只好去找米天師了,誰知卻聽說米天師吃過午飯時,帶井宏博和婁悅去爬西山了。

  「在西山頂上可以清楚地看到烏莫村的整體面貌和風水,大米應該是借這方式打消他們對風水印鑒與烏莫村風水的疑惑。」奚辭解釋道。

  郁齡聽後,只得先作罷。

  兩人在屋子裡耗到傍晚,直到外面的太陽快要落山了,氣溫沒有那麼炎熱時,才出窩去外面逛逛。

  郁齡主動拎了一個菜籃子,和奚辭一起往自家的菜地走去。

  經過一條小溪時,郁齡看到清澈的溪水裡有魚蝦悠然遊過,突然玩心大起,朝奚辭招招手,將菜籃子交給他,而她脫掉了腳上的平跟涼鞋,踩在溪中的一塊石頭上,然後將菜籃子浸入水中,開始撈魚蝦。

  村子裡有一條小河和兩條溪,還有很多山澗,經過郁齡外婆家門前的這條小溪相對淺一些,水都是從山中流下來的,非常乾淨清澈,沒有受到絲毫的污染,夏天天氣炎熱時,很多孩子都喜歡到河裡溪邊玩水。

  夏天的時候,有很多孩子直接到溪裡捕捉小魚小蝦,然後將這些東西變成餐桌上的一道葷菜,河蝦炒韭菜是一道十分不錯的農家小菜。

  「小心別摔著了。」奚辭笑著叮囑,站在岸邊看著她玩,並不擔心。

  郁齡揮了揮手,一邊撈蝦一邊自信地道:「我小時候經常和表哥表姐他們去河裡撈魚蝦,不會摔的。」

  確實如郁齡所說,小時候經常幹這事,已經是純熟的技術工了,不一會兒,就撈出了一大碗河蝦來,都是一些小蝦米的多。至於那些小魚,她放生了,只留了一條一斤重的草魚,這條倒黴的草魚應該是魚塘那邊漲水時不小心遊到溪裡的,藏在水草中,被郁齡撿了個大便宜。

  有魚有蝦,今晚的菜單已經出來了。

  等奚辭將郁齡撈到的魚蝦送回家裡,兩人繼續歡快地往菜地而去,一邊走一邊悠閒地說一些鄉村裡的趣事,兩人臉上都帶著笑意。

  晚飯是奚辭掌廚、郁齡幫忙打下手,很快幾道色香味全的農家小菜就出窩了,空氣中彌散著一種米飯香和菜香混合的味道,不說味道,光是顏色就讓人食指大動。

  米天師就像聞到肉的狗,準時進門,看到桌上幾道,剛炒好的農家小炒菜,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很積極地幫忙端菜盛飯,又去請外婆上桌,積極得很。

  吃過一頓豐富的晚飯後,天色稍晚,便有鄰居家的老奶奶和大嬸們拿著蒲扇過來納涼閒聊了。

  郁齡和奚辭他們坐在邊上喝茶,米天師小聲地和郁齡道:「井宏博他們傍晚時離開了,不過雖然他們相信了村裡的風水和風水印鑒無關,但是風水印鑒一日沒有下落,我擔心還會有其他人繼續來村裡找,這年代想撿便宜的人可不少。」

  聽到這話,郁齡的神色又有些古怪,看了奚辭一眼,說道:「我找到它了。」

  「啥?什麼?」米天師的聲音瞬間拉高,讓正在和幾個老姐妹們說話的外婆看過來,他趕緊朝那群老人家露出無敵燦爛笑容,直到他們繼續閒話家常後,才小聲地道:「找到了?在哪裡找到的?我能看看麼?」

  最後一句話問得可憐巴巴的。

  那可是傳說中的玄門至寶,而且還有掌陰陽之路的功能,但凡是有眼力見的天師,都會心動的。

  郁齡倒也沒有小氣地不給他看,回房拿出來,隨便地丟給他。

  米天師差點被這位大小姐隨便的動作弄得心臟都跳出來。

  這可是玄門至寶啊,姑娘你腫麼能這麼隨便呢?

  米天師譴責地看了一眼不識貨的大小姐,方才小心翼翼地打開荷包,將風水印鑒拿出來,手托著那黑色的小印,摸著上面雕刻的山水,就差要拿放大鏡來仔細觀察了,那山水其實雕得很好,甚至連細節都栩栩如生。

  將風水印鑒摸來摸去一會兒,米天師方才籲了口氣,將它還回給郁齡,說道:「確實是風水印鑒,我能感覺到它上面的法器波動。」

  郁齡接過後將荷包的帶子繫上,勾在手指間轉了轉,見米天師的眼睛隨著荷包轉來轉去,一副小心肝都顫了的模樣,便問道,「對了,我還不知道它有什麼功能呢。」

  米天師很想說大小姐你別這麼轉了,萬一不小心摔了,就算摔不壞也很考驗人的承受力啊。嘴巴自動地解釋道,「它能掌陰陽之路,換句話來說,不管是陰間陽間的路,它都能掌管,還能和陰差搶鬼魂呢,用途可大了。」

  郁齡想了想,問道:「像雲家的引魂燈一樣?」

  引魂燈是雲家的法器之一,在渡鬼魂是特別方便,能自動打開一條通往黃泉的路,引那些因為執念而滯留在陽間的鬼魂進入黃泉路投胎。

  「它可比引魂燈更厲害。」米天師一副她小瞧了風水印鑒的模樣,不僅為她科普了一下風水印鑒在玄門的地位及用處,還貶了下雲家的引魂燈,可見他依然對雲家不待見。

  郁齡淡淡地聽著,手指一下一下地轉著那方風水印鑒,半晌,終於下了個決定。她看向米天師。

  米天師的眼睛仍黏在那裝著風水印鑒的荷包上,發現她直勾勾地看著自己,以為她誤會自己對它有企圖,忙尷尬地笑了下,說道:「你放心,這是你的東西,我這人還算是有底線的,不會輕易搶奪他人寶物。不過這東西,我建議你好好收著,不到萬不得已,別隨便拿出來,你知道的,申濤背後的人還沒有查明,就怕他們會為了搶它不擇手段。」說到這裡,他看看了奚辭一眼,覺得有奚展王在,不長眼地跑過來搶的人估計也是討不了好,不用擔心的。

  郁齡嗯了一聲,看著他道:「米天師,我有個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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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米天師的注意力仍放在她手指頭勾著的荷包上,聽到她的話,漫不經心地問道:「什麼?」

  這時,郁齡湊近他一些,聲音壓得極低,要不是米天師也是從小就修練,根本聽不清楚她的聲音,只是聽清楚後,他幾乎呆滯了。

  「我想見我媽媽。」

  「……」

  他的視線落到她臉上,在天邊昏暗曖昧的光線下,她的神色格外地認真,認真到他有點頭皮發麻,下意識地又問了一遍,「什麼?」

  「我想見我媽媽,她叫郁敏敏,十八年前去世的。」郁齡盯著他,「你可以幫我的吧?」

  米天師被她的眼神弄得頭皮發麻,下意識地道,「美女,你要知道,伯母既然已經去世十八年了,這時間段太遙遠了,可能已經去投胎了……」

  郁齡仿佛沒有聽到他拒絕似的,繼續道:「如果你答應,以後只要你有困難,需要用到風水印鑒或者渡厄鈴,我可以免費借你使用,甚至如果你需要我幫忙,我也可以幫你。你知道的,我外公昨晚傳了我正確使用渡厄鈴的方法,效果很明顯,我可以輔助你們天師戰鬥。」

  聽到這話,奚辭忍不住看她,心裡歎了口氣。

  他知道郁齡有多害怕直接面對那些非人類生物,可是這會兒,能給出這樣的保證,可見她心裡有多擔心她媽媽,擔心她媽媽像外公一樣,死後不得安生,所以想確認一下。

  沒有接觸過,不會知道死亡其實是另一種生命的伊始,並不算生命的終止。

  米天師雙眼一亮,要知道天師雖然有術法有符籙,但是在遇到厲害的妖魔鬼怪時,如果有厲害的法器加持,勝算也大一些,安全性有保障。否則要是倒黴催地遇到一些自己對付不了的鬼煞妖魔,不說逃命了,小命都被折在那裡,往年天師勢弱,死於強大的妖魔鬼怪中的也不少。

  「這個……美女,我不能保證伯母還在,她已經死了十幾年,如果不是已經投胎了,就可能因為執念還留在陰間等待投胎的機會,除非還有什麼意外。」

  「嗯,我知道,我就是想讓你幫我查查我媽媽現在的情況,我寧願她已經平安去投胎了,可是……」郁齡認真地道,「外公的事情,給了我一個提醒。」

  聽到她的話,米天師馬上嚴肅起來。

  這時,奚辭也道:「大米,這事就交給你了。」

  米天師可恥地被誘惑了,渡厄鈴和風水印鑒的誘惑太大了,就算它已經有了主人,但只要主人答應幫忙,一切都好商量。加上奚辭都開口了,要知道這個大妖很少會有求人的時候,米天師自然要為兄弟兩肋插刀了。

  他想了想,說道:「其實這事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開壇做法,先招魂看看,如果沒辦法招到魂,證明伯母已經不在陽間,那就要找一個陰間的鬼差問下伯母的情況。首先,這得需要至親的血。」

  郁齡馬上道,「用我的。」

  「其次,需要風水印鑒打開陰陽路,不然靠我一個人,我可沒辦法開啟陰陽路找陰差。」

  「沒問題。」

  「最後,先去殺只雞吧,雞用來賄賂陰差,雞血要保持新鮮。」

  郁齡:「……」

  直到那些老太太們離開了,趁著外婆洗完澡回房看電視時,郁齡和奚辭去隔壁權嬸家借了一隻雞——由於外婆身體不好,他們家已經不養雞了,然後進廚房將門關上,殺雞放血,接著將雞拔毛後直接煮了。

  米天師也在屋子裡準備今晚開壇做法事宜,連續畫了好幾張符,心裡暗暗地慶幸著今天婁悅他們離開了,要不然讓他們知道自己竟然要開陰陽路找陰差問魂,可要被罰的。生者不能干預死者的世界,這是天師的守則之一,所以才會有陰陽相隔之說,天師尤其要恪守這規則。

  如果沒有風水印鑒幫忙打開陽陰路,憑他一個人根本沒辦法打開陰陽路,要是強行打開,將會受到反噬,輕則受傷,重則離魂被迫鎖留在陰間。

  也是因為有風水印鑒,所以米天師才決定幫這個忙,這算是一種偷渡吧。

  想到這裡,米天師利落地畫完一張符,忍不住歎了口氣。

  「郁齡啊,你們在廚房做什麼?」

  門外響起外婆的聲音,不說米天師畫符的手抖了下,奚辭也有種做壞事被長輩抓包的尷尬感,他還沒有做過這種偷偷摸摸的事情。

  然而,某位大小姐格外地淡定,打開廚房的門,見外婆站在自己的房門口朝這兒看來,面色不變地說道:「阿婆,我們正在煮雞呢,我想吃雞。」

  外婆被她的話弄得無語了,「晚飯沒吃飽?」回想了下,晚飯外孫女好像確實沒吃多少,反倒是米天師吃得很香。

  「嗯,突然很想吃奚辭做的口水雞,可好吃了。」郁齡臉皮很厚地說,「阿婆要不要吃?」

  外婆好笑又好氣,「都要睡覺了,哪裡還能吃?你們自己吃吧,睡前別吃太飽,對身體不好。」

  「哎,知道了。」

  外婆也沒有過來,去洗漱了下,就回房睡覺了。

  米天師從房裡探出個頭來,朝望過來的郁齡比了個大姆指,發現這美女臉皮真厚,忽悠起人來比自己還厲害。

  開壇做法的時間選在午夜,因為午夜時分天地間的陰氣最盛,招魂問鬼問路都很方便。

  趁著時間還沒到,郁齡先是去洗了個澡,打算如果今晚能見到媽媽,要給她一個最好的印象。

  洗澡的時候,她特地看了下窗口,沒有什麼黑影,想來昨晚那個黑影應該是申濤的法器用來偷窺之類的,就不知道是什麼了。

  今天早上特殊部門的人將申濤押走後,好像也將申濤身上的法器帶走了,米天師雖然想留下,但發現申濤的法器太過邪門,以他現在的能力,不足以驅除上面附著的惡靈,只好由他們帶回組織去處理。

  洗好澡後,郁齡穿了一條嫩綠色的連衣裙,腰間繫著編織腰帶,勾勒出纖細的腰身,整個人顯得婀娜多姿。當然,手上依然戴著那串渡厄鈴,大概以後如果沒事的話,她都會佩戴著它,畢竟它有防禦、驅厄渡難的作用,戴著沒壞處,說不定關鍵時候還能幫她呢。

  快到午夜時,米天師又用了點手段屏蔽了周圍的感知,接著在院子前的空地上開壇做法。

  將煮熟的雞擺上,中間放著一個香爐,點了兩支香,還有兩根繪上符紋的紅燭,旁邊一個暗紅色的託盤,託盤上放著一些糯米,一個空的白玉碗。

  到了午夜時分,米天師手持桃木劍,開始做法。

  郁齡和奚辭站在一旁觀看。

  周圍漆黑一片,璀璨的星子突然沒入烏雲,整個世界十分安靜,連蟲鳴也蟄伏,雖然沒有像昨晚那般風雲驟變,天地失色,可是這樣安靜的夜裡,這充滿了玄幻色彩的一幕,依然讓郁齡產生不小的壓力,要不是想要確認一下媽媽的情況,她根本不會主動參與這種事情。

  她怕媽媽和外公一樣,死後都不得安寧,所以才會對米天師提出這個要求,想要確認一下。

  突然一條手臂環著她的肩膀,將她攬到熟悉的懷抱,驅散了夜間的涼意,也讓她的心瞬間安定下來。她抬頭看向身旁的男人,暗暗地告訴自己,其實沒有什麼可怕的,因為她身邊還有他。

  這時,米天師已經開始跳大神了——不,在邊跳邊念咒了,看起來挺像跳大神的。

  他跳了兒會,甩出幾張符,符紙在半空中燃起,他用桃木劍指向符紙,念道:「烏莫村郁敏敏,還不速速歸來?」

  風突然吹了下。

  這詭異的風讓郁齡雞皮疙瘩都出來了,她忍不住轉頭張望,什麼都沒有看到。

  米天師又念了兩次,依然是每次都有一股陰風吹過,但結果什麼都沒看到。

  符已經燃完了。

  奚辭低頭對郁齡道:「大米招魂三次,她都沒有來,證明她應該不在陽間。」不過,幾次陰風吹過,又有點不同尋常。

  郁齡聽了鬆了口氣,不在陽間,證明就在陰間。

  米天師見招魂不來,眉頭微蹙,和奚辭一樣,那陰風吹了三次,心知有異。接著拿著旁邊那碗新鮮的雞血灑在糯米上,桃木劍向前,戳起一張符,晃動了下符紙便燃了。

  暗紅色的託盤上的糯米被雞血一淋,沾上了黏稠的雞血,接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起來,像有生命的水一樣,最後凝成了兩個手巴掌大的血糯米Q版人,還會揮動四肢,靈活靈現。

  這一幕看起來實在很驚悚,郁齡忍不住又往奚辭身邊湊了下。

  血糯米人生成後,米天師繼續念念有詞,再次拋出幾張符紙,用桃木劍刺穿的瞬間,咬破手指將血抹在風水印鑒上,然後將之拋起來。

  風水印鑒在半空中迅速變大,由一個黑色的不起眼的小印變成了一個臉盆大的山水大印,透過燃燒的符紙的光,甚至可以看到上面的山水變得靈動起來,黑色中透著一股邪異的血紅色,卻又不顯惡意。

  簡直就像在看大片一樣,郁齡目不轉睛地看著,也想看看被玄門推崇的法寶——風水印鑒是怎麼使用的。

  山水印鑒在空中放大後,山水靈動,刮起了一道細細的風,那風很柔和,卻在半空中撕開了一條比周圍的夜色更黑的裂縫,在裂縫生成時,其中一隻血糯米人飛了起來,直接投入了那裂縫之中。

  米天師又念了道咒語。

  裂縫中猛地刮起了一道陰風,吹得眾人的衣服都往後貼去,渾身發寒,但是奇異的是,法壇上的紅燭和嫋嫋騰升的香煙卻是紋絲不動,十分詭異。

  下一刻,一個穿著古怪的衣服的鬼出現在裂縫前,周身陰氣繚繞,森然可怖。

  這個應該就是陰間的陰差了。

  那陰差先是看了一眼頭頂強行開路的山水印鑒,眼中露出些許異樣,接著看向在場的人,陰冷空靈的聲音在眾人腦海響起:【爾等何人,為何開陰陽路?速速招來,否則莫怪本使對爾等不客氣。】

  陰陽素來不相干,陰間不管陽間事,陽間亦不得插手陰間事,界線分明,如果強行插手,守陰間的陰差會不客氣。

  米天師很有禮貌地作了一個揖,說道:「這位陰使,冒然打擾了,如今有信女得知親人逝後不得安寧,想要確認一下親人的安危,方才會以此之法冒然打開陰陽路,還望陰使見諒。」說著,米天師又奉上一隻血糯米人。

  血糯米人飛過去時,陰差伸手接住,便道:「這次就算了,你們要找哪個陰魂?」

  「烏莫村郁敏敏。」米天師說道,然後轉頭朝郁齡看了一眼。

  郁齡忙上前來,用準備好的小刀戳破手指,將流出來的血滴在那空著的白玉碗上。

  米天師端起白玉碗,倒了些乾淨的泉水上去,然後將那血水往前沷去。

  陰差閉著眼睛一會兒,方才道:「陰間沒有烏莫村郁敏敏。」

  「不可能!」郁齡臉色煞白地開口,「她在十八年前的五月三日去世。」

  陰差的目光移向她,嘲諷地道:「你是在懷疑本使?一個和妖類混在一起的……」

  「陰使莫生氣。」米天師滿臉大汗地截斷陰差的話,說道:「陰使,我們並非質疑你的話,而是烏莫村郁敏敏已死十八年,早應該進陰間投胎了,所以……」

  「十八年前烏莫村郁敏敏的魂,陰間所登記的過黃泉路的鬼魂中沒有記錄,應該還滯留在人間,被什麼東西屏蔽了她的鬼魂,陰差雖然負責引魂進陰間,但往往有很多意外導致一些鬼魂沒辦法及時被陰差帶走,以至於成為遊魂。」

  陰差解釋道,接著又看了一眼上方的風水印鑒,眼裡滑過些許異色,便轉身離開了。

  陰差離開後,那由風水印鑒撕開的陰陽路再次合起來,不一會兒,那種森然陰氣也跟著消失,整個世界再次恢復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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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8 00:24:49 |只看該作者
第63章

  夜深人靜,郁齡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她翻了會兒身,終於被一雙手臂攬進一個熟悉的懷抱裡。

  那帶著特殊花香的味道,清新怡人,不過會份濃烈也不會過於淺淡,恰到好處,儼然成為他身上的一種特色標誌,非常好認。

  默默地伸出爪搭在他身上,她趴在這個熟悉的懷抱裡,將臉埋進他的胸膛間,一直浮躁的心情終於安穩幾分。

  一隻手在她頭上摸了摸,她悶聲道:「別亂摸,你手上的傷還沒好呢。」

  「快好了。」他的聲音蘊著輕淺的笑意,在寂靜的夜色中,如流淌的山泉,乾淨清澈。

  郁齡聽後,便不吭聲了。

  奚辭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說道:「你不用太擔心,媽媽應該沒事的。」

  「可是……」

  「招魂時,有三股陰風吹來,雖然沒有看到她的鬼魂,但這表明她應該在陽間,卻不是一個自由的遊魂,想必是被困在什麼地方了。如果她也像外公一樣被人捉去煉鬼,招魂時,陰風是不會起的。」奚辭慢慢地給她解釋道。

  郁齡抿了抿嘴,先前米天師的意思也是這樣,可她覺得,這兩個男人其實是想讓她寬心罷了。只有一天沒有找到媽媽的魂魄去處,她就不能安心。

  「好了,乖乖睡覺,我們會幫你找她的,只要她還在陽間,總能找到的。」

  郁齡嗯了一聲,將臉又往他懷裡貼了貼,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強迫自己入眠。

  這一折騰,又折騰到淩晨三四點才睡,早上起床時,自然又遲了。

  她揉著有些昏沉的腦袋爬起身,呆呆地坐了會兒,直到門被人打開,明亮的光線浸透進來,滿室變得亮堂。她轉頭望去,就見穿著淺灰色休閒服的奚辭端著一杯水進來。

  「還要再睡會兒嗎?」奚辭坐在床邊,幫她將垂落到臉頰旁的頭髮勾到耳後,露出她漂亮白晳的臉蛋,因為睡眠不足,她的神色看起來有點憔悴,整個人都有點兒傻萌傻萌的。

  連續兩晚都折騰到淩晨三四點才睡,對於向來生物鐘準時又超級愛懶床的郁齡來說,實在是有點兒難受,她呆呆地嗯了一聲,然後反應過來,又搖搖頭,說道:「不睡了,睡多了阿婆會擔心的。」

  奚辭沒說什麼,將泡好的檸檬蜂蜜水端給她喝醒醒神。

  酸甜適中的檸檬蜂蜜水很好地驅散了睡意,她伸了個懶腰,決定不再懶床,爬起身。

  打理好自己後,她和奚辭一起去吃早餐。

  已經九點多了,在習慣早起的村人來說,這個點是太陽曬屁股的時候,就算愛睡懶覺的孩子也不會起這麼遲。所以外婆一看到她,再看看奚辭,就忍不住想歎氣。

  郁齡:「……阿婆你怎麼又對著我歎氣了?我沒長一張讓人看了想歎氣的臉吧?」

  外婆端著一碗剛煮好的紅豆粥出來,白了她一眼說道:「幸虧你已經嫁人了,不然我真擔心以後怎麼嫁得出去喲。你看看,都什麼時候了,還有誰像你這樣的小閨女愛懶床的。」

  那是因為她早上才睡,根本沒睡幾個鐘頭好不好?

  郁齡直接扭頭,不聽外婆的嘮叨。

  吃過早餐,在外婆的眼皮子底下,郁齡也不好回去補眠,只好頂著有些抽痛昏沉的腦袋,跑到桂花樹下的石椅上坐著吹風,看起來一副很沒精神的樣子。

  郁官香從地裡回來,手裡提著一串剛割下來的香蕉,還是青皮的,需要放些天才熟,不過能放得久。經過郁外婆家見到她,過來打了聲招呼,將這串香蕉送給她,問道:「郁齡姐,今天天氣很好,要不要去鎮裡看看?今天是集市,大夥都要去趕集呢。」

  郁齡轉頭看她,想了想,說道:「你們什麼時候出發?」

  「十點鐘就出發了,二太爺他們的車在村口裡等著。」

  距離烏莫村最近的是容鎮,烏莫村的村民一般將山貨拿出去賣,都會選擇容鎮,那裡會有一些來自縣城或市裡的人過來收購。賣完山貨後,村民會順便在容鎮中買點生活必須品回去。

  容鎮並不算大,每月逢三數是集市日,附近的幾座山中的村民們都會在集市時去鎮裡交易買賣東西,整個鎮裡的幾條街都會非常熱鬧,甚至有很多特色的小吃非常可口。

  郁齡剛想著家裡有些生活用品沒有了不如趁這機會去買些回來,米天師就躥出來了,對郁官香笑得很是親切燦爛,「官香啊,容鎮的集市好不好玩?有什麼好吃的?」

  郁官香已經知道這位有點兒神神叨叨的天師吃貨的本性,笑道:「米大哥,容鎮好吃的東西可多了,都是咱們這邊的特色小吃,你去了絕對不虧。」

  「好,去了!」米天師直接拍板。

  決定去鎮裡趕集,郁齡便振作了下精神,去和外婆說了,「家裡有些生活用品沒有了,我去買些回來。阿婆你去不去?」

  「老了,沒那體力和人擠,你們去就好了。對了,幫我買些納墊用的線頭回來,已經用完了,其他的你們看著辦。」外婆說著,見米天師一副興奮的樣子,笑呵呵地道:「鎮上羅老頭家的炊粉一絕,還有黃記的牛腩粉,那牛腩的滋味可好吃了,阿齡的外公和她媽媽都喜歡吃,還有老街口的那家老面餛飩……」

  米天師默默地抹了下快要流出來的口水,蹭到外婆身邊,笑呵呵地道:「郁婆婆,你們這邊果然是個寶地,連好吃的都這麼多。」

  外婆一副與有榮蔫的樣子,半輩子生活在這裡,已然將之當成自己的故土,雖然貧窮了點,可平安喜樂,沒有什麼不好的。

  奚辭看了看米天師吃貨的樣子,忍不住撐了撐額頭。

  原本米天師決定今天離開烏莫村的,不過看他現在的樣子,只怕還想多賴幾天,恰好躲過異聞組的那些煩心事。

  準備好後,奚辭拎著一個編織的彩色袋子,和郁齡、米天師一起去了村口,然後坐上二太爺的驢車。

  等在村口的驢車有三輛,其中兩輛堆放著用籮筐裝著的各種山貨草藥,一輛坐人。除此之外,還有幾個年輕人是開著摩托車,車子上也放了籮筐。

  等人差不多了,二太爺揚起手中的竹鞭子,吆喝道:「坐好了,出發嘍。」

  霎時間,牲畜的叫聲、摩托車啟動的聲音、車輪輾過地面的聲音交織匯成一片,陽光透過村口那棵高大的老柚樹灑落到人們身上,涼爽的風吹過,整個世界充滿了安靜從容的生活氣息,一種屬鄉村特有的悠然步調。

  郁齡照例是和奚辭坐在一起,米天師這回沒有擠到車轅上和二太爺坐在一起,而是坐在奚辭的另一邊,攀著車沿和其他人搭話。

  奚辭拿手機玩植物大戰僵屍的遊戲,郁齡吹了會兒山風,將身上披著的薄外套攏緊,便靠著奚辭打盹。

  原本只是想要打個盹補充精神的,誰知奚辭將她撈到懷裡,給她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後,腦袋暈暈沉沉的,伴隨著周圍人們談笑的聲音,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不知何時,奚辭收起手機,打開一把太陽傘給她遮擋陽光,一隻手攬住她的腰,低頭看著靠在懷裡睡得香甜的人,唇角勾起一抹溫暖柔和的笑容。

  其他人依然一邊趕路一邊說笑,看到兩人的模樣,笑了下,幾個長輩心裡也寬慰,覺得奚辭是個懂得疼人的。

  米天師聽了略有些詭異,摸摸心口,發現自己的心臟承受力真是越來越好了。他看了一眼垂頭睡覺的人眼皮底下的青色,湊到奚辭身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耳語道:「她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

  奚辭嗯了一聲。

  「喂,你不覺得,她平時很容易疲憊麼?睡眠時間總比常人多一些。」米天師繼續道。

  自從這兩人結婚後,他這個電燈泡也算是和他們相處了一段不少的時間了,發現這位大小姐每天都要懶床,起床時總是懶洋洋的,她外婆有事沒事總要嘮叨一下,卻從來沒有想過糾正她。

  仿佛在老人家心裡,她懶床的壞習慣雖然不好,卻是理所當然一樣,嘴裡嘮叨得凶,根本捨不得糾正她。

  奚辭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神色變得冷冽幾分。

  米天師搓搓手上的寒意,繼續道:「她這是在提前透支生命。」

  奚辭的神色更冷了,輕輕地摸著懷裡人的背,用一種不緊不慢的力道輕拍撫著。

  米天師肝顫了下,覺得自己真是宇宙超級好基友了,哪裡能找得到他這麼好的基友,冒著生命危險地去撞冰山。

  「奚老大,她是妖蠱之身,短命之相,這種命格很難改啊。」

  奚辭神色有些變幻不定,半晌方道:「我知道。」從她三歲時遇到她,他就知道了。

  米天師糾結了下,決定還是不去嘴賤了,免得到時候自己要倒黴。

  他心裡哀歎一聲,自古以來人和妖的壽命向來不對等。人類的壽命太短暫了,撐死了也只有百年左右,妖則不同,只要不是遇到什麼天罰和人禍,妖擁有漫長的壽命可以揮霍。想像一下,當人類已經垂垂老矣,而與他們結合的妖卻依然年輕貌美,想想就悲劇好麼?

  也是因為如此,所以人和妖結合向來也沒什麼好結果,不僅在壽命上,還有其他很多方式上。

  奚展王找個人類結婚沒關係,但也不要找個短命的啊?

  奚辭沒理會米天師的哀歎,他低首看著懷裡的人,對自己道,沒關係,他會想辦法改變她的命格,解決她身上的隱患,讓她儘量擁有足夠的壽命陪他。

  想到這裡,他用力攬緊了懷裡的人,直到她不舒服地唔了一聲,方才放鬆手勁。

  快到鎮上時,郁齡迷迷糊糊地醒來,就著奚辭的手喝了幾口保溫瓶裡的苦茶後,終於清醒了,轉頭朝周圍張望,看到很多同樣去鎮上趕集的其他村裡的人,忍不住彎了彎眼睛。

  她已經很久沒有來鎮上逛過了,自從上初中以後,她都待在城裡的多,小鎮倒成了記憶裡一份美好的回憶。

  車子一停下,郁齡等人謝過二太爺後,就一腦袋紮進了熱鬧的大街上。

  恰好已經到了午時,米天師嚷嚷著肚子餓了,他們先去買了黃記粉店的牛腩,直接打包到羅老頭店裡,叫上三碗炊粉,坐在一張小桌子上,就著牛腩吃著又Q又香的炊粉,簡直不能更棒。

  郁齡和米天師都表現出了好胃口,炊粉正是適合炎炎夏天的一道美食,很容易讓人有一個好胃口。

  奚辭依然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只吃素的炊粉和配的青菜,壓根兒沒動牛腩這些東西,郁齡見狀,給他夾了幾塊香噴噴的牛腩。

  奚辭的筷子頓了下,面色不變地吃下。

  米天師看了,不禁有些同情,他知道奚辭的身份,也知道這隻妖是個素食主義者,雖然肉食不會讓他們產生什麼副作用,但是天性使然,並不愛食肉類,以免在他們體內造成過多的精氣。

  可是江大小姐不知道啊。

  米天師覺得吧,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奚展王還不如乾脆地告訴人家姑娘他是只妖,也省得遇到什麼情況總是束手束腳的沒辦法發揮。如果她想要離婚的話,那更簡單了,賴著不就行了,賴到她心軟為止,就不相信她一個人類,還能將只大妖趕走。

  吃過午餐後,奚辭和郁齡去街上購買生活用品,米天師表示他對鎮上的小吃非常感興趣,打算一路吃過去,便和他們約好了集合的時間地點,歡快地一個人跑了。

  「我很久沒來鎮上逛過了,好像變了很多,人也沒以前的多了。」郁齡一邊走一邊和奚辭說道,「現在很多人都搬到縣城住了,留在村子的人越來越少,不過小鎮的味道一直沒有變過。」

  奚辭微笑著傾聽,明白她所說的味道是街上那些小食的味道,還有鎮上佈滿了歷史的房子的味道。

  逛了大概一個小時,將要買的東西都買齊後,奚辭見她神色淡淡的,顯然還有點累,就帶她到路邊的一間涼茶店坐著喝茶休息,然後檢查一遍還有什麼東西沒有買的。

  「還有香皂。」郁齡檢查一遍後說道。

  奚辭聽後,笑道:「我剛才看了,前面就有。你在這裡坐著,我過去買幾塊過來。」

  郁齡嗯了一聲,看著他出了涼茶店,沒入人群中,看了會兒便收回目光,漫不經心地喝著面前的檸檬茶。

  這時,一個人來到身邊,投下一道陰影。

  她以為是奚辭回來了,她抬頭看去,卻見是一個陌生的年輕女人朝她笑了笑,還沒等她反應,驀地伸手捏住她的後頸,用力一按,她的身體便軟了下來,毫無反抗力地被她托了起來,然後以一種親密揣扶的姿勢扶出涼茶店。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周圍的人甚至沒有察覺,見她被人親密地扶著,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郁齡的神智是清醒的,可身體卻軟綿綿地沒有丁點力氣,心知有異,不過她並沒有掙扎,無力地抬頭看了看人群,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卻沒有見到什麼熟悉的人。

  離開涼茶店不遠處的街邊,女人將她推到了一輛摩托車上,坐在車上的是一個戴著安全頭盔的男人,看不清面容,等女人扶著郁齡上車時,馬上開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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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8 00:25:04 |只看該作者
第64章

  摩托車擦著街道旁邊的圍欄疾馳而去,在人群中靈活地穿梭一會兒,很快便離開熱鬧的街道,往鎮外而去。

  郁齡軟綿綿地伏在身後的女人懷裡,幾乎是貼在她高聳的胸脯上,嗯,真的非常有料。而且能聞到她身上一股若有似無的膻腥味,像某種動物特有的騷味,加上現在天氣熱,那味道更是薰人,讓她有些不適地皺起眉頭,手指動了下,發現力氣正在慢慢地恢復。

  她不動聲色地維持著軟綿無力的樣子,眼睛看向前面,發現車子正開在一條並不寬闊的水泥路上,兩邊都是青青水田,綠油油的稻禾迎風招展,偶爾可以看到插在田裡的稻草人。

  摩托車穿過長長的稻田路後,往一個陡峭的斜坡開去。

  遠遠地,郁齡就看到斜坡上的路邊有一個放稻禾的草垛棚,用木頭搭成,現在還沒有到秋收時分,裡面並沒有放新鮮的稻禾,都是一些去年留的老稻禾,紮成了一個個金色的草垛堆在那裡。

  當摩托車即將開過去時,她突然手肘往後擊出,快准狠地擊在身後女人的腰腹上。那女人啊的叫了一聲,一個坐不穩往後仰倒,跌了下去。接著,在那男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她快速地勒住前面開車的男人的脖子,拖著他往旁扭去。

  摩托車瞬間失控,男人被勒得根本控制不住車,車子往旁倒的瞬間,恰好撞到了那草垛的一根木樁上,瞬間兩人都摔到了草垛裡。

  在跌落的瞬間,郁齡眼疾手快地抓住草垛上方垂落下來的一根陳舊的麻繩,下陷在柔軟的乾草中的身體穩住了些許,身體在吊住的瞬間,一腳朝旁邊同樣摔在草垛上的男人的下胯狠狠踹去。

  「啊啊啊——」淒厲的聲音瞬間叫破天了。

  郁齡成功將男人解決後,雙手抓著麻繩,踩著乾草脫離草垛,眼見先前被她撞下車的女人已經頑強地爬起奔過來,趕緊抓著麻繩蹬著旁邊的木樁往上攀,在那女人來到面前時,身體晃了晃,借著力道飛出去,雙腿朝她的胸口蹬去,將她踹得老遠後,她方才鬆開麻繩,跳到地面上。

  單膝著地,很好地卸了落地的衝擊,她站起身,雙手拍了拍。

  嗯,完美!

  發現自己懶散了這麼久,身手還沒有落下,不禁滿意地點點頭。接著走到那被她踹到地上的女人身邊,在她要爬起來時,朝著那胸器一腳踩下去,將她踩得喘了口粗氣後,腳移到她的腰上碾了碾,冷漠地問道:「誰派你們來的?」

  女人雙眼瞪得大大的,一臉驚悚地看著她。

  郁齡微皺眉,覺得節奏有點不對啊,好像不是那種特地綁架她想要找她爸勒索錢的人……

  雖然有些不解,不過她也沒太放在心上,一把扯掉女人身上穿的防曬衣,利落地將她的捆住,接著折回草垛那裡,對上一雙同樣驚恐的眼睛,然後依樣畫葫蘆地將男人的衣服脫了,將他捆了一個結實。

  將兩人都捆好後,她找了個陰涼地方蹲著,先是看了下雙手被麻繩磨得有些紅腫的地方,用嘴巴吹了吹,接著又用手扇了扇臉,扯了扯衣襟,這天氣可真是太熱了。

  過了幾分鐘左右,便聽到摩托車的車聲從遠處傳來。

  郁齡探頭,看到騎著摩托車過來的人,又縮回蔭涼處。

  一會兒後,摩托車上的騎士連車都沒停,就跳下車朝她撲過來,差點讓坐在車後面的人連人帶車一起栽倒,一邊哎喲哎喲地叫著,一邊手忙腳亂地扶著摩托車。

  郁齡蹲在蔭涼處,看到滿臉大汗跑過來的男人,朝他揮了下手,慢吞吞地嗨了一聲。

  奚辭上前將她抱住,緊張地問道:「沒事吧?」

  「脖子有點酸。」她動了動仍是不怎麼靈活的脖子,「那女人在我脖子上捏了一下,我就沒力氣了,真是邪門。」

  奚辭聽罷,神色變了變,有幾分晦澀,將她的頭髮撩起,察看她後頸的地方,果然看到一點紅色的紋痕,像某種動物的爪印,彌漫著淡淡的妖氣,神色微冷,目光如電地掃向那被綁在一起排排蹲著的兩人。

  兩人用更加驚恐的目光看著他,幾乎無法承受那種來自大妖的恐怖壓力,其中的女人終於受不住,屁股後面蹦出了一條灰黃色的大尾巴。

  米天師將車子放好,恰好見到那風騷的毛尾巴顫顫地在女人屁股後抖著,眼角抽搐了下,想也不想地過去一踩住,低聲喝道:「收起來!」

  毛尾巴顫了顫,女人疼得臉都變形了,感覺到這個天師的氣息也很可怕,只得將尾巴小心地收了起來。那男人原本臉上也多了幾道隱忍不住的妖紋,快要繃不住了,可是面對這麼可怕的大妖,還有這個厲害的天師,臉都憋紅了,終於沒有露出什麼異樣。

  米天師看著這兩隻看著就是成精不久的小妖,都要被他們氣笑了。

  就這點本事,還敢光天化日之下幹這種擄人的勾當?果然欠調教!

  等奚辭為她化開脖子上的那紋痕後,將她拉了起來,臉上依然是一副溫柔可親的樣子,帶著些許自責,柔聲道:「對不起,我沒有注意到,讓你遇到這種事情。」

  「沒什麼。」郁齡一點也不在意,覺得脖子沒有那種凝滯感了,感覺渾身都輕鬆起來,瞥了一眼那排排蹲著的綁架犯,很平淡地說道:「我以前遇到過比他們更高級的綁架犯,他們不算什麼。」

  如果不是先前沒力氣,也不會拖到現在才動手。

  米天師聽後,用瞻仰的眼神看著這位大小姐,覺得她又一次刷新了自己對她的認知。他一直覺得這位大小姐是嬌滴滴的,需要人照顧的那種,哪知道比想像中的要兇殘多了,看這兩隻小妖都被她嚇到了。

  有奚辭這個更厲害的在身邊,郁齡頓時囂張了。

  她趾高氣揚地走到兩個綁架犯面前,居高臨下地打量他們,發現女的長得還挺漂亮的,就是穿衣服沒什麼品味,瞬間讓她看起來就像個沒有品味和氣質的鄉下女人。男的嘛,留著油膩膩的老爺頭,更是不倫不類的,一張臉長得像兔子一樣,可無辜了。

  「你們綁我做什麼?」她納悶地問。

  兩人沒回答,直到米天師踹了他們一腳,才由那女人期期艾艾地答道:「想、想吃你……不,想和你借點東西。」知道米天師不讓他們恢復成妖的樣子,女人很識趣地將話轉到正常上。

  「誰派來的?」

  「沒人派。」男人弱弱地答道。

  郁齡又看了看他們,無趣地說道:「算了,送派出所吧。」

  奚辭聽罷,對米天師道:「你負責搞定他們。」說著,幫她將頭上的枯草弄掉,就拉著她走了。

  米天師眼睜睜地看著奚辭將那輛剛才借來的摩托車開走了,頓時心裡有幾分苦逼,不解氣地再踹了一腳地上的兩個小妖,怒道:「你們也不看看這裡是誰的地盤,竟然敢對奚展王的人下手,不想活了?我這就將你們打回原形!」

  說著,雙手一翻,祭出兩張黃符。

  兩人一見那黃符,渾身發抖,馬上求饒起來,「大師,我們不知道這裡是奚展王的地盤,剛才在街上發現她一個人坐在那裡,突然覺得她聞起來好香,所以才會動了壞心思,如果我們知道她這麼兇殘……我們根本不敢動手啊!」

  兩隻妖都快飆淚了,他們雖然封禁了妖力變成人類的樣子,但是某種天賦還是在的,可卻被一個人類弄成這樣也很可憐啊,更可憐的是,現在竟然落到了天師的手下,那還有活路麼?

  「香也不能吃,那是奚展王罩著的。」米天師語重心長地警告兩隻傻妖。

  兩隻傻妖憋著氣點頭,他們明明給那女人施了點東西,保證她不會反抗地跟他們走,誰知她半途就恢復力氣了,而且還這麼兇猛,簡直太可怕了,如果人類都這樣,還有他們妖類生存的空間麼?

  米天師嗤笑一聲,自然看得出這兩隻妖可能是剛成精,還單純著,所以被妖蠱誘惑後直接擄人就走,根本沒想過對方竟然有妖蠱之身,雖然吸引妖類但也同樣能防禦妖類的傷害攻擊,自然不會讓他們得逞。

  「不管怎麼樣,你們剛成精,應該還沒有登記,我就送你們去登記,到時候順便和你們的一些前輩們學學怎麼在人類社會中做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妖。」說著,米天師鄙視地看了一眼他們身上的衣著,用兩張黃符將他們封在符裡了。

  將兩隻妖收了後,他看了看現場那輛已經散架的摩托車,頓時哀號一聲,不會讓他走回去吧?

  另一邊,郁齡和奚辭已經回到鎮裡的那間涼茶店了。

  他們的東西還在那裡,店員小妹還記得奚辭這個帥哥,很貼心地將它們放到一旁等待主人過來取。

  奚辭感謝了店員小妹,順便再買了幾杯涼茶打包帶走,然後一手提著塞滿了東西的編織袋,一手牽著郁齡,往村民停車的地方走去。

  「你剛才……」奚辭組織語言,「他們是你綁的?」

  郁齡喝了一口涼茶,說道:「嗯,我以前跟著小叔學過。」又喝了一口涼茶,她說道:「小叔是部隊裡的人。」

  奚辭這還是第一次聽她說起江家的人,一時間也有些好奇,「學綁人?」那兩隻妖被綁得挺結實的,如果不使點兒勁,根本掙脫不開。

  「綁人、打架、逃命、躲避追蹤……反正雜七雜八的都有,小叔有空就教我。」郁齡很無所謂地說,「小叔說我是難得一見的天才,可惜我沒韌性,總是沒辦法堅持下來,懶懶散散的,天才也變成庸才,讓他很可惜。」

  聽到她的話,奚辭臉上溫柔的神色宛若透過樹稍灑下的陽光,多了幾分陰翳。

  懶散是因為她的生命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提前透支,讓她很難對其他事情提起精神和興趣,所以對什麼都不太熱衷。

  普通人有百年的壽命,漫長的一生中,能讓普通人提前消耗壽命的意外不多,就算提前消耗,最多也是二三十年,至少也能活個六七十年。不像她,活了二十年,就提前消耗掉了五十年的壽命,剩下的三十年壽命,估計不用十年,很快就會消耗掉。

  他心裡有些難過,忍不住伸手將她圈到懷裡。

  郁齡捧著涼茶,眨了下眼睛,誤會了他的意思,說道:「其實這些沒什麼,以前我被綁架過,才會和小叔學些防身的東西。長大後,就很少再經歷這種事情了。」

  奚辭輕輕地嗯了一聲,一時情難自禁,低首在她臉上親了親,又親了下她帶著涼茶味的唇角,方才紅著臉,拉著她繼續前進。

  郁齡再次喝了一大口涼茶,臉上冷淡的神色漸漸被笑容覆蓋。

  驢車停在一株老槐樹下,樹冠密佈,投下一大片清涼的樹蔭。

  二太爺坐在驢車上,一邊呷著白燒酒,一邊聽著收音機裡的革命老歌,見他們回來,咧開嘴笑道:「你們買好東西了?」

  「二太爺,我們買好了。」郁齡乖巧地答道,拉著奚辭上了車後,她從編織袋裡拿出一瓶酒遞給他,「我們也給二太爺買了你常喝的二鍋頭。」

  「小閨女有心了。」二太爺笑呵呵的,「你們家的阿郎也是好的。」

  奚辭抿嘴笑著,斯文俊秀的模樣,就算是坐在簡陋的驢車上,不僅不損他的風姿,反而讓人忍不住凝望。

  兩人坐在驢車上,一邊吃著先前在街上買的小吃,一邊聊天說話,偶爾也和二太爺說一下莊稼的事情,悠閒自在。

  米天師氣喘吁吁地回來了。

  吭哧吭哧地爬上驢車,正要開口時,郁齡已經遞了一杯涼茶過去。他頓了下,接過直接灌進肚子裡,將那股火也一併給灌進去了。

  「辛苦你了。」郁齡又遞了一杯過去。

  米天師伸爪子接過,鬱悶地看了一眼奚辭,突然覺得這位大小姐其實也是挺不錯的。

  等奚辭將一袋小鎮特有的米花遞過去給他後,米天師頓時眉開眼笑,奚展王其實也不錯的。

  「送去派出所了?」郁齡問道。

  「送去了,放心吧。」米天師眼睛不眨地說著謊,作為天師,有時候為了工作問題要忽悠普通人讓道,自然學會了說謊的本事,完全不用怕被人發現。

  郁齡朝他點點頭,沒再關注這事。

  到了下午四點左右,村裡的人再次集合,然後帶著各自買的東西浩浩蕩蕩地回村。

  回到村裡,郁齡和奚辭將買的東西放好後,就提著一些給村中那些年紀大的長輩們買的禮物過去發送。都是一些不算值錢但需要的東西,每一次郁齡回村都會給長輩們送這個送那個,老人們也習慣了這孩子的孝心,如今看她和她老公一起來送,心裡都頗為欣慰。

  等他們回來時,外婆已經做好晚飯了,米天師幫忙打下手,臉上花得像黑貓一樣,看著有些搞笑。

  這一天,過得有驚無險,郁齡壓根兒沒放在心上,就算被綁架一事,也當是人生中的一種意外,正如小時候幾次被綁架時的意外一樣。

  只是奚辭的心情卻有幾分壓抑,這種壓抑恰好是因為她被綁架的事情引起的。

  所以晚上難得沒有其他的事情打擾時,奚辭終於精力充沛地將她壓在床上,架起她的一條腿,深深地挺進那溫暖的地方,看著她在身下神色迷離,越發的激烈,面上染薄薄的紅暈,狂放性感,與白日斯文俊雅的模樣完全不同。

  郁齡覺得自己的兩條腿都快軟得沒知覺了,身下某個地方更是開始發麻,實在搞不懂他今晚怎麼興致這麼好,伸著爪子摟住他汗濕的背,終於忍不住張嘴朝著他的脖子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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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8 00:25:17 |只看該作者
第65章

  米天師又在烏莫村多待了兩天,要不是異聞組那兒有任務需要他不斷地催他,只怕他都想要繼續在烏莫村多賴段時間。

  沒辦法,烏莫村雖然閉塞,沒有什麼娛樂活動,生活挺枯燥的,但是這裡山清水秀,有它的特色飲食,還有奚辭這個會做菜的人在,滿足了口腹之欲,閒時還能進山裡找那些沒成精的妖交流感情,或者尋龍點穴,不亦樂乎,哪裡想要離開?

  對於天師們而言,烏莫村一帶確實危險的,但同樣也是一個風水寶地,有無數讓他們挖掘的東西。

  可惜又有任務了,米天師想要賴也賴不下去,只能不情不願地和外婆及烏莫村的村人告別,然後揣著眾人送他的一些農家醬菜和特產走了,順便也將趕集那天收的兩隻妖帶走,丟到異聞組那兒登記。

  奚辭知道他將那兩隻妖收了,不過因為兩隻妖不是自己地盤的,他便不怎麼關心了。

  當年建國之時,妖和人類政府私下達成協議,如果有成精的妖,需要到政府特殊部門備案,那裡也有坐鎮的妖類,負責的便是這一塊,也省得一些剛成精的小妖沒定性,做出一些傷害人命的事情。

  米天師離開後,奚辭手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只留下淺淺的疤痕,想必過段日子,痕跡就能消除了。這讓郁齡再一次見識到奚辭家祖傳金瘡藥的珍貴之處,也給外婆備了兩瓶在身邊。

  他們在烏莫村過了幾天平靜日子,郁齡想著外婆要去複檢,打算回縣城。

  「我這段日子已經不太暈了,能吃能睡,應該沒什麼事了,就不用去看了吧。」外婆說道,心裡覺得自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這幾天都沒怎麼吃藥,早晚時已經不會暈得太厲害,身體和平時沒什麼不同。

  「那就去檢查一下,看看醫生怎麼說,我才能放心。」郁齡說道,依然堅持要帶外婆去複檢。

  外婆見她堅持,只好答應了。

  翌日,依然是二太爺用驢車送他們出村,驢車上還有兩個大木箱子,裡面裝的是外公給郁齡的嫁妝。郁齡只象徵性地收了兩箱子,其他的仍是留在村裡,沒打算帶走。反正就算她嫁人了,對於她而言,外婆在的地方,依然是她的家,她的東西,放哪裡不是一樣。

  外婆說不過她的歪理,心裡對她的話也頗為受用,便由著她了。

  到了那條黃泥路口,他們感謝了二太爺後,奚辭便去將車子開過來,載著她們回縣城。

  回到縣城時,恰好是中午時分。

  剛進門,就響起了金剛鸚鵡嘹亮的聲音:「中午好,歡迎回家,老太太辛苦了,奚展王辛苦了,美女辛苦了!」

  外婆笑呵呵地和它打了聲招呼,一邊從袋子裡拿出一包東西,一邊說道:「村裡的人炒了點葵瓜子,我記得你喜歡吃,給你帶了一包。」

  老太太惦記著這只精怪的鸚鵡,見隔壁家炒瓜子花生之類的,便裝了點。

  金剛鸚鵡聽了果然高興,歡喜得雙翅亂擺,邊叫邊跳著:「老太太果然是世界上最最心善的好人,謝謝老太太,鸚鸚真高興。」然後殷勤地飛進客廳,落到茶几上,伸出爪子按下茶盤旁連著茶器的燒水的按鈕。

  因為剛從村子出來,沒來得及買菜,所以午餐便簡單地吃了點,外婆便回房休息了,郁齡則去整理那些嫁妝,將它們放好。

  金剛鸚鵡趁著這機會和奚辭說道,「奚展王,你不在家的時候,縣城裡來了幾隻妖,從東北來的,是專門找你的。」

  「找我?」奚辭神色沒什麼變化。

  「對,是羅魄王派他們來給你送信的,信在這裡。」金剛鸚鵡說著,去櫃子裡叼出一封信。

  這年代,人類的科學發展日新月異,甚至發明的一些殺傷性的巨大武器連妖鬼也難敵,要不是妖同樣擁有變幻莫測的自保手段,方才能和人類政府簽定一些和平共處協議,只怕以人類對環境的開發及破壞的程度,這世間根本沒有妖魔鬼怪生存之地,更不用說妖修煉成精時需要的天地靈氣了,只怕早早地不斷破壞環境,靈氣枯竭,漸漸地,妖類沒有賴以修煉的靈氣,無法修煉得道,也會跟著滅絕。

  雖然知道人類已經不同往昔,就算是個普通人,只要手持殺傷性武器,就算是一隻大妖,也拿他們莫可奈何。可是就算如此,對於妖類來說,依然難改本性,同時也學不會人類創造的速度。

  例如人類的通訊發展至今,已經達成了全球通訊的目的,可是很多妖就算知道人類還有這種方便的東西,也不太熱衷,甚至有些妖之間的聯繫,還是喜歡用一種妖術傳訊,或者是用描繪著妖紋的特殊信件之類的,這種保密性更好。

  說到底,妖其實是不相信人類罷了。

  奚辭接過信,並不急著看,而是先打開電視機,收看晚間新聞重播,半晌才打開信件,一目十行地看完後,讓鸚鵡拿去放好。

  「奚展王,羅魄王給你寫信做什麼?」金剛鸚鵡好奇地問。

  「老話重提罷了。」奚辭沒太放在心上,「他今年打算邀請一些實力不錯的大妖到他的地盤商議和人類的協議一事。」

  金剛鸚鵡鳥頭歪了歪,恰好此時新聞播到了M國總統對某某地區的政治態度,突然道:「哎喲,羅魄王如果有魄力,直接去占了M國北部那一帶,聽說那邊地廣人稀,靈氣非常充足呢,和他的地盤隔海相望,其實挺近的,也省得他總是老話重提,盯著其他人的地盤嘰嘰歪歪的。」

  奚辭:「……」

  金剛鸚鵡越想越覺得這主意棒棒噠,不禁開始慫恿奚辭去忽悠羅魄王轉移目標。

  作為一隻在人類社會中生活了很久的鳥妖,金剛鸚鵡自認是個比那些閉門造車的妖類有見識多了,它不僅盯著國內這一片大好河山,連國外的那些靈氣充足、地廣人稀的地方,照樣野心勃勃。

  只可惜,它現在是一隻還沒成精的鸚鵡,不然它一定幫奚展王開疆辟土,統一妖界。

  「去打掃,廚房有些灰塵。」奚辭說道。

  金剛鸚鵡很聽話地用爪子抓著抹布,一邊勤快地工作,一邊暢想著未來的美好願景,只恨不得自己快點成精。

  奚辭無視了這只野心勃勃的秀逗鸚鵡,起身回房,去幫郁齡整理嫁妝。

  第二天早上,奚辭和郁齡一起陪外婆去醫院複檢。

  檢查結果自然是好的,外婆的身體其實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平時除了注意飲食和作息,已經不用再吃藥。

  外婆聽了十分高興,晚上還特地請郁六叔一家過來吃飯。

  「您老人家身體好了,郁齡他們就放心了,你啊,以後就安心享福吧。」六嬸高興地說,接著又說到了郁官珊的婚事,「我們已經和宋家商量好了,國慶節時舉辦婚禮,那時候正好放假,不管有工作沒工作的人都能過來,到時候大家一起熱鬧熱鬧。」

  「哎喲,到時候就熱鬧了。」外婆聽了十分高興,「現在已經是六月了,也就只有四個月,不算太遠。」

  「是啊,他們還要去拍婚紗照,夏天正好,說是想去海邊拍……」

  一老一中的兩個女人高興地說著孩子們的婚事,郁齡也和表姐聊天,郁六叔很熱情地找奚辭喝酒吃肉。

  直到送走客人,外婆泡了壺茶,示意奚辭和郁齡坐下,對他們說道:「我身體好了,你們不用再時時陪著我一個老婆子,去做自己的事情吧。你們幾時回B市?」

  「阿婆……」

  郁齡正要開口,被外婆打斷了,「你既然和奚辭結婚了,不管怎麼說,作女婿總要去拜見岳父的。」

  雖然心裡不待見江禹城,但是外婆很少會在外孫女面前數落他的不好,儘量地維持江禹城在孩子心目中作父親的顏面,只有某些時候急了,才會說那麼一兩句,卻已經極為克制了。

  郁齡結婚這事情,外婆其實也不贊成她這種先斬後奏的行為,熊得連她都想揍這孩子,如果不是知道江家的態度確實不好,外婆根本不會由著郁齡這麼胡來,至於江禹城,誰叫他姓江呢?

  郁齡轉頭看了奚辭一眼,見他朝自己露出溫和的笑容,深吸了口氣,說道:「好吧,聽你的。」

  外婆這才笑起來,「什麼聽我的?你們又不是見不得人,結婚了,自然要堂堂正正地帶著自己選的男人到長輩面前,高高興興地告訴他們你們結婚了。」她看向奚辭,笑道:「阿辭這樣好的小夥子,其實配你也不虧。」

  奚辭面上有些赧然,抿著嘴,高興地道:「阿婆你放心,我以後會對郁齡好的。」

  外婆笑著拍拍他們,「我沒什麼不放心的,只要你們都好,我就高興了。」

  說定了這事後,外婆便問他們打算幾時去B市,到時候有什麼安排。心裡其實是有點兒擔心奚辭的工作,雖說小夥子年輕不愁掙不到錢養家,可是在那些江家人眼裡,不管奚辭有多好,只怕都是看不上眼的。

  外婆心知江家人到時候一定會說難聽的話,一時間又怕兩個孩子傷心,不知道說什麼好。

  「過幾天再說。」郁齡很乾脆地道,對回B市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情緒波動,問道:「阿婆你呢?不如和我們一起去B市吧?我們也好就近照顧你。」

  外婆搖頭,依然堅定自己的想法,「我還沒有老到需要人天天看著,而且我一輩子住在村子裡,已經習慣了村子的生活,到了城裡反而不習慣。你們不用管我,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有空回來看我就行了。」

  「阿婆!」郁齡心裡有些急,她以前也是以為自己有空回家看看外婆就行,可是這次外婆生病,真的將她嚇到了。

  「行了行了,你不用囉嗦,村子裡那麼多人,難道還照顧不了我一個老太婆麼?」

  外婆沒有和她爭辯,起身走了。

  郁齡是放不下外婆的,自然不可能被她說兩句就放棄了。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奚辭白天出門工作——既然要陪老婆去B市,自然是要將這邊的一些事情安排好了,所以有些忙碌。

  郁齡和外婆在家裡,只要沒事幹,郁齡就會試圖說服外婆和他們一起去B市,可是顯然外婆已經打定主意了,不論她怎麼說就是不肯鬆口,所以幾天下來,郁齡根本沒能勸到她老人家。

  郁齡很鬱悶。

  明天就要離開了,郁齡依然沒能說服外婆改變主意,鬱悶得蹲到院子裡揪著草坪的草。

  奚辭剛進門就看到她蹲在那兒拔草,看起來有點幼稚,不由得笑了下,將剛買的菜交給金剛鸚鵡提去廚房後,來到她身邊,將她拉到院子裡的秋千上坐著,他在後頭輕輕地推她。

  「還在煩啊?」

  郁齡雙手抓著秋千,雙腿在半空中輕輕地晃著,低低地嗯了一聲,「我實在不放心她一個人。」

  奚辭想了想,說道:「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阿婆留在這兒沒什麼不好,村子裡的空氣比城裡的好,對她老人家的身體反而好一些。而且,我們有空回來就看她,又不是不回來,是不是?」

  郁齡沒吭聲。

  「對了,你以後還繼續當演員麼?」奚辭突然轉移了話題。

  「看情況吧。」郁齡興趣缺缺地道,「看安姨那邊怎麼安排,有需要就去,反正我也不靠這個賺錢。」

  奚辭聽她說過安茹這個人,和郁敏敏是大學時的好友,一心想要捧郁齡當明星,可惜郁齡天生受妖蠱限制,對什麼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沒啥活力,給人的感覺得過且過一般,更不像俞荔一樣,立志要當影后之類的。

  不過郁齡很感念安茹從小到大對她的照顧,如果安茹對她有什麼安排,她也不會拒絕。

  給人的感覺,簡直就像沒有生活目標一樣。

  他心裡歎息,低頭看著她瓷白漂亮的側臉,唇邊的笑容像天邊的夕陽,美好而不炙人。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聊到最後,話題已經不知道扯到哪裡了,直到被奚辭拉著進屋子,郁齡才猛然想起,心情好像舒暢了很多,自己好像沒有先前那麼糾結鬱悶了。

  這男人簡直就是個天生會安撫人的,他的心靈雞湯讓人喝得心甘情願。

  「來,喝杯檸檬茶。」奚辭將剛泡好的檸檬茶遞給她。

  透明的玻璃杯裡,檸檬片飄浮著,淺黃色的水澄澈漂亮,喝一口微酸的檸檬水,整個人都酸爽起來。

  郁齡抬頭看著面前言笑晏晏的青年,無一不妥,忍不住伸手摟住他,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

  最近她越來越喜歡和他親近了,只要他這樣淺淺地笑著,用那雙墨玉般的漂亮眸子看著人時,風清水甜,整個世界都是怡人的。

  她喜歡身邊有他。

  奚辭摸摸她的腦袋,在她臉上親了下,見她眉眼舒展,不若這幾天的鬱色,心裡也有些高興。

  吃過晚飯後,奚辭和郁齡提著一袋從有間花店買的水果陪外婆一起去六嬸家。

  看到他們過來,六嬸十分高興,拿出瓜果點心和茶水招待他們。

  「六嬸,我和奚辭明天要回B市了。」郁齡開門見山地說,「可是阿婆不想和我們一起去,所以我們不在的時候,阿婆就勞煩你們多照顧。」

  六嬸聽了沒什麼奇怪的,外婆前幾天私底下就她說過這事了,郁齡和奚辭結婚的事情,是他們兩個孩子自己決定的,根本是一時衝動決定的,當時沒一個長輩知道,當然,現在江家那邊的人也還不知道呢。

  不管怎麼說,江禹城作為父親,這些年對郁齡那是捧在手心裡疼著的,女兒結婚了,不和爸爸說一聲,怎麼樣也說不過去。

  「你們放心吧,我們會幫著照看你阿婆的。倒是你們,到時候如果江家……」六嬸欲言又止,說到底,仍是覺得江家的門第太高了,他們的眼光非常高,可能看不上奚辭。

  奚辭坐在一旁給他們倒茶,仿佛沒有聽出六嬸的言下之意。

  「沒事,他很好。」郁齡拉著奚辭的手,神色平靜。

  奚辭側首朝她笑了笑,同樣沒有擔心之色。

  六嬸心道這兩個孩子的心態真好,見狀也不好說什麼掃興的話,湊趣地和郁齡說一些家常,笑道:「你阿婆如果住縣城裡,和我也有個伴,我才高興呢。他七奶奶,你呢?」說著,又問外婆。

  外婆笑道:「奚辭他們不在,這縣城裡的家就空了,房子太久不住人可不好,我有空就會過來住段時間,不過我還是喜歡村子。」

  「那很好啊,你老人家要是來縣城,我讓郁齡她六叔去接你上來。」

  聊了會兒後,郁齡他們方才告辭離開。

  第二天,郁齡和奚辭乘坐飛機飛往B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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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機場人來人往,不斷地有廣播聲提示音響起。

  奚辭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虛扶著她的手臂,為她避開周圍往來的人群,低聲問道:「你還好吧?」

  郁齡揉揉眼睛,含糊地道:「還好,沒什麼。」

  奚辭看著仍是有點擔心,遞了一張巾紙給她擦臉,看她滿臉疲憊的樣子,眸色微黯。

  「江郁齡!」

  各種混合在一起的吵雜聲音中,一道突兀的聲音傳來。

  郁齡擦了擦臉,慢吞吞地抬頭,然後臉往側轉,看向不遠處一個穿著白色職業套裝、細跟高跟鞋,顯得非常精明幹練的年輕女人。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扭過頭又繼續低頭邊擦臉邊揉眼睛,讓自己儘量精神一些。

  昨晚因為想著要回B市了,心裡擔心外婆以致于睡晚了,今天又起了個大早,導致她睡眠不足,剛才雖然在飛機上眯了會兒,但顯然這一睡沒能睡飽,更累了。

  奚辭依然扶著她的手臂,也看了一眼那白色套裝的女人,她身邊還有一個穿著打扮幹練的女秘書,兩人顯然也是剛下飛機。

  白色套裝的女人見郁齡的反應,臉色僵硬了下。

  因為睡眠不足,此時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導致郁齡的反應也比平時遲疑一些,加上偏淡的唇角,看人時,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副漫不經心的無視之感,涵養再好的人,也要被她這種天生拉仇恨的反應弄得火氣直冒。

  白色套裝女人心裡暗暗窩著一股火,當下蹬著十公分的尖細高跟鞋走過來。

  她長得明豔美麗,又因為一身貼身的職業套裝看起來精明幹練,給人一種冷豔禦姐的感覺,氣勢逼人,使得周圍經過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她來到郁齡面前,雖然穿著高跟鞋,但只堪堪和穿平跟鞋的郁齡齊平,盯著她的眼睛問道:「江郁齡,你今天才回B市?」

  郁齡嗯了一聲,用一雙有些困盹的眼看她一會兒,說道:「叫姐。」

  「……姐。」江郁漪憋著氣叫了一聲,目光轉到一旁的奚辭,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了,顯然將他當成了助理一類的人,一雙眼睛倒映著她的身影,繼續道:「你今天回來怎麼不告訴我們一聲?爸爸很想你。」

  郁齡虛應了一聲,說道:「你可以回去告訴他了,再見。」

  說著,拉著奚辭走了。

  江郁漪僵著臉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直到兩人消失在人群中,她繃著臉,神色也冷得嚇人,讓後頭的女秘書有點兒膽戰心驚的,根本不敢開口。

  女秘書也是知道江郁齡這位隱形的江家大小姐的,雖然可能外界知道這位江家大小姐的人不多,但只要是江氏的高層,都知道這位被江氏掌權人當成眼珠子一樣看待的大小姐。和她打過交道的都知道她很不好惹。

  江郁漪每次對上她,明明那麼精明幹練的人,每每總會被她氣得失控,可偏偏又拿她沒轍。

  「老闆。」女秘書小聲地提醒道,「來接您的車子已經到了。」

  江郁漪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一些,方才帶著秘書離開機場。

  上了車後,江郁漪拿出手機,猶豫了會兒,手指幾次在「邵琛」這名字滑過,最後略了過去,拔響爸爸的手機,說道:「爸,姐回B市了……」

  ***

  上了出租車後,郁齡報了個地址,腦袋往奚辭肩膀上一拱,閉上眼睛繼續睡。

  等到被奚辭叫醒時,車子已經抵達她在B市的住所的小區門口。

  奚辭付了錢後,拖著行李箱,扶著她往公寓行去。

  公寓在頂樓,是一棟裝修精巧簡約的小躍層,面積不大,勝在有一個漂亮的大陽臺,陽臺上種了一些好養活的花花草草。當然,這些絕逼不是郁齡自己種的,而是照顧她的傭人阿姨種的,就算郁齡不在,傭人依然堅持每天過來打掃衛生,給這些花草澆水,所以主人不在的這兩個多月,它們依然長得很茂盛。

  回到家,踢掉鞋子,郁齡趴在沙發上便不想動了。

  奚辭掃了一眼打掃得乾乾淨淨的屋子,從一些擺設中可以看到屬她的氣息。他放好行李箱,便蹲在沙發前,看她眼睛半眯要入睡的樣子,伸手輕輕地摸著她軟軟的臉蛋,柔聲道:「已經中午了,你想吃點什麼?」

  「想睡,不想吃……」她嘀咕著,眼睛快要閉上了。

  奚辭無視了她的話,笑著親親她的臉,進房裡拿了條薄被蓋在她身上,便輕手輕腳地拖著行李箱進主臥室,將行李箱裡的衣物一一擺放好,理所當然地將他自己的東西一起擺到了主臥室裡。

  整理好行李後,他在房裡轉了轉,打開冰箱見裡面除了一些保鮮的水果外沒有其他東西,便拿了鑰匙到小區裡的超市買點糧面和食材。

  直到郁齡睡飽醒來時,便聞到空氣中飄來的食物的香味,肚子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忍不住摸了摸肚子,撐著身體爬起來。

  雖然仍有些困盹,但到底沒有先前在路上那種要死不活的樣子了。

  她從小到大就是這樣,如果睡眠不足的話,脾氣會很糟糕,對人愛搭不理的是常事,惹毛了直接動手都有。這種壞習慣只有很親近的人才知道,其他人最多以為她只是愛睡懶覺、不太喜歡搭理人罷了。

  一邊扒著頭髮,一邊回想了下,想起先前在機場遇到江郁漪了,看她那模樣,應該是剛出差回來,好像又將她氣著了。

  想到這裡,她很不負責地將之丟到一旁,光著腳落地,蹭到廚房門口,就看到不算空敞的廚房裡正在攪拌著一鍋湯的男人。細碎的劉海柔軟地覆在那飽滿的額頭上,側臉白晳美好,站在那兒,簡直就像廚房裡的誘惑一樣。

  他轉過頭,看到扒在廚房前的她,溫和地笑道:「醒了,快去洗漱,可以吃飯了。」

  郁齡呆呆地應了一聲,轉身去衛生間洗漱。

  直到水撲到臉上,她才真正地清醒,忍不住又探頭看了一眼餐廳的方向,就見俊秀的青年端著做好的飯菜出來,食物的香氣更濃了,不用看就讓人食指大動。

  快速地洗漱完,她忙坐到餐桌前,奚辭笑著給她盛了碗湯。

  湯是排骨山藥湯,上面飄著幾粒紅棗,湯色澄黃喜人,山藥白□□粉的,也很好吃。

  吃了一碗湯後,奚辭給她裝了一碗米飯,看著低頭努力地吃,臉上的笑意漸深。

  吃飽喝足後,她終於有精神了,端著一杯消食茶窩在沙發上,一邊和他搭話:「奚辭,你是第一次來B市麼?」

  「不是,來過幾次了,不過都沒怎麼停留。」奚辭一邊做水果盤一邊回答道。

  事實上,他其實不太喜歡待在人多的地方,別看他在縣城時和老街的人很熟悉的樣子,其實都是隔著一層,不過是仗著自己在老街那邊有棟房子,那些人覺得是鄰居,鄉里鄉親的,所以才會待他熱情一些,可他和他們相處的時間真的非常少。

  郁齡抓了抓頭髮,「如果你不習慣……」

  「沒事,總會習慣的。」他抬頭朝她露出一個和緩恬淡的微笑。

  郁齡嗯了一聲,盯著他的手,那雙手削水果的姿勢非常純熟,動作不緊不慢的,格外地賞心悅目,手上的傷已經完全好了,甚至沒有留下一點疤痕,完美得就像藝術品一樣。

  奚辭做了一個漂亮的水果盤,端到她面前,將她手裡的消食茶拿走了。

  回到住了幾年的房間,郁齡突然覺得有點兒不太習慣,大概是這一個多月,她太過習慣縣城那棟充滿了古意和自然花香的老房子,這會兒看自己住過的地方,總覺得缺了點什麼。自己都這樣,不知道他會不會感覺不太好。

  說到底,如果她以後住在B市,他可能少不得也會跟著她住在這裡。

  一時間,郁齡心裡滑過某種異樣感,不知不覺話就多了起來,「陽臺的花是照顧我的阿姨種的,因為我不會養,所以她種了一些比較好養的花,平時澆點水就行了。對了,你喜歡什麼品種的植物,要不等會兒我們去花店找一些回來。」

  「那就去有間花店吧。」奚辭也不推辭,這陽臺太空了,放著也是浪費。

  郁齡驚訝地看他,「B市也有有間花店?」

  「有的,它是全國連鎖,一個朋友開的,不過不太起眼,所以知道它的人不多。」奚辭微笑著說。

  郁齡卻覺得有點兒不太對,「花店裡的水果很好吃,很多植物都不錯,怎麼會知道的人不多呢?」難道幕後老闆其實是個不善經營的?

  「大概是老闆並不靠它賺錢吧,花店裡的水果不外賣,只用來贈人的,而且因為數量不多,每天都是限量的。」奚辭解釋道,見她深思後並沒有多想,一時間心裡也不知道是失望呢,還是鬆口氣。

  說幹就幹,郁齡吃了幾塊水果後,便回房換了衣服,然後拿了把車鑰匙,就和奚辭一起去找B市的有間花店。

  兩人都不知道路,所以是用導航過去的,直到車子穿過一條不起眼的巷子,郁齡將車停好後,看著那狹小的花店門口,除了一個和縣城相同的招牌外,好像就沒有什麼特別的了,終於明白為什麼這間全國連鎖的花店不為人知了。

  這種僻靜的地方,沒有什麼宣傳,生意能好才有鬼了。

  花店裡的店員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少年,見有人進來馬上招呼,直到看清楚奚辭時,驚得眼睛都要瞪凸出來了,叫道:「奚……」

  郁齡在花店裡張望,聽到聲音,轉頭看去,打量了一眼那店員少年,轉頭對奚辭道:「你們認識?」

  奚辭瞥向那少年,笑道:「嗯,以前見過,林肆,長這麼大了啊。」

  叫林肆的少年趕緊閉上嘴巴,一臉緊張地說,「是、是的,奚老大,好久不見了。」

  奚辭溫和親切地朝他點頭,指明要過來找點盆栽回去,那少年一聽,頓時喜形於色,很是勤快地幫著介紹,一邊偷偷地窺著郁齡,猜測著奚辭王今天帶著進門的人和他是什麼關係。

  兩人挑了好幾盆花,奚辭順便拎了一袋子花店送的彌猴桃,方才和郁齡回家。

  兩人忙著繼續裝飾他們的家時,郁齡的手機響了,看到上面的來電顯示,她一點也不意外,神色平靜地接了。

  「郁齡,爸爸聽說你今天回B市了,怎麼不告訴我一聲,我好讓人去接你?你累了吧?有好好休息麼?別累壞身體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格外有磁性的男聲,語氣十分溫柔。

  「不用了,我自己坐車回來也一樣。」郁齡一邊給花澆水,一邊漫不經心地答道。

  江禹城並不在意她的態度,繼續和氣地問道:「你阿婆的身體沒事了吧?」

  「沒事了。」

  「怎麼不帶她老人家過來?B市的醫療體系比縣城的好多了,她在這邊,有什麼事情也方便……」

  「阿婆說她住得不習慣,不想過來。」

  「……是嗎?她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

  江禹城沉默了下,方才繼續道:「郁齡,什麼時候有空,和爸爸一起吃頓飯?」

  郁齡看向陽臺上忙碌的奚辭,說道:「那你什麼時候有空?」比起她這個閒人,她爸才是個大忙人。

  江禹城沒想到她這麼爽快,說道:「什麼時候都有空,今晚好嗎?」

  「太晚了,明天吧,明天中午在山水居中怎麼樣?」

  「都好。」

  郁齡嗯了一聲,很乾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這時,奚辭將剛才搬回來的花盆都擺好了,洗了手過來,笑問道:「剛才是爸爸打來的?」

  「是的。」郁齡看著他,「我約了他明天中午吃飯,你也一起過去。」

  奚辭的眼眸彎起,笑著說了聲好,眼睛轉了轉,說道:「既然要見岳父,我需要買點見面禮。」說著,便拿起手機,給人發短信。

  郁齡也沒反對,反正明天她只是帶奚辭去給她爸看看女婿,至於爸爸會不會生氣——肯定會生氣的,不過她也不在意就是了。

  嗯,姑娘她就是這麼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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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發表於 2017-4-28 00:25:40 |只看該作者
第67章

  江郁漪疲憊地回到位於公司附近的一套小別墅,剛進門,就見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打扮時尚漂亮的中年女人,不禁怔了下。

  女人坐姿優雅得體,宛如一名出生良好的名緩淑女,身上剪裁合身的裙子沒有一絲皺褶,從坐姿到穿著打扮,挑剔不出一絲不好之處,如同她追求完美的性格一般,完美中透著些許傲慢的矜持。

  見門開了,她的一雙眼睛直直地看過來,當看到江郁漪與江禹城相似的五官,不禁微微笑了下,只是當對上她那雙與自己相似的眼睛,嘴角又耷拉了,垂下眼瞼,用波瀾不興的聲音道:「回來了。」

  江郁漪嗯了一聲,在玄關換上舒服的室內拖鞋,一邊問道:「媽,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自己的女兒也不行麼?」趙馨梨不悅地問道。

  江郁漪聽到她這種帶著質問的聲音就頭疼,並不想和她吵,忍耐地道:「媽,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吃晚飯了麼?」

  「沒有,等你回來一起吃。」

  照顧江郁漪的傭人已經將晚飯煮好了,不過因為趙馨梨在,傭人不好留在客廳裡,佯裝在廚房忙碌,見到江郁漪回來,暗暗鬆了口氣,忙將做好的飯菜端出來。

  「那就一起吃吧。」江郁漪沒什麼表情地說。

  趙馨梨淡淡地嗯了一聲,和女兒一起入坐,不過當看到桌上那簡陋的四菜一湯,保養得緊致年輕的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你平時就是吃這些?」

  傭人給江郁漪盛了一碗湯,聽到這話,頭皮瞬間發麻,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

  「媽,我一個人,這些已經夠吃了。」江郁漪捏著調羹喝湯,儘量心平氣和地說道,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身體太累了,鮮美的湯喝到嘴裡,感覺說不出的苦澀,只想回房蒙頭大睡一場,什麼也不想。

  「胡說,這樣的東西餵趙家的狗都不吃,你作為江家的小姐,怎麼能吃這種?」趙馨梨不客氣地批道,然後話音一轉,溫聲道:「郁漪,聽媽的,回江家祖宅住,你是江家的小姐,沒有人比你更適合住在那裡了。」

  江郁漪不為所動,說道:「這裡離公司近,上下班方便,週六週末有空我會回祖宅的。」

  趙馨梨有些惱怒,不過到底將情緒壓下了,沒滋沒味地陪著女兒吃了一頓飯。

  江郁漪同樣也吃得沒滋沒味的,她今天剛出差回來,然後馬上去公司了,片刻都沒有休息,好不容易忙完公事的事情,回到家裡已經華燈初上,整個人都疲憊不堪,這種疲憊不僅是身體上的,還有心靈上的。

  飯後,江郁漪正琢磨著怎麼將母親勸走時,就聽到她說:「你爸最近有沒有空?你和他有多久沒有見過了?有空的話,約他出來吃個飯吧。」

  聽到這話,江郁漪感覺一種難以形容的疲憊從心底蔓開,讓她幾乎累得不想說話。她深吸了口氣,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心平氣和,說道:「爸很忙,我也很忙,我沒空和他吃飯,我們上個月在公司公議上見過了,也不算得多久。」

  趙馨梨似是沒有聽到一般,繼續道:「聽到沒有,約他出來吃個飯,我也想見見他。」

  「媽!」江郁漪頭疼地叫了一聲。

  「怎麼?難道我支使不動你?」趙馨梨不悅地問。

  江郁漪只覺得腦袋一陣抽痛,明白地道:「爸不會想和你吃飯,也不想見你。媽,你們早就離婚了,不要纏著他了!」

  「閉嘴!」趙馨梨怒得站起來,指著她氣道:「你就是這樣和我說話的?天底下只有盼著父母好的,哪有像你這死孩子盼著父母分開的?你爸這些年一直沒再娶,我還是有機會的。」

  不,二十五年前,你就沒機會了。

  江郁漪看她在面前走來走去,一邊生氣地罵自己,身體累加上心累,讓她幾乎忍不住摔門而去,到底多年的忍耐,讓她努力地克制下來了。

  這時候,她突然很羨慕江郁齡,她雖然沒有媽媽,江家大多數人也不待見她,但是爸爸非常疼她,對她有求必應,沒有人總是逼著她上進,逼著她做自己不愛做的事情,所以她才能活得這麼任性自在,無拘無束,連爺爺奶奶都拿她沒辦法。

  趙馨梨罵了很久,見女兒木木地看著自己,她終於冷靜下來,說道:「總之,不管怎麼樣,近日你一定要約到你爸,到時候咱們一家三口好好吃個飯,聯絡一下感情。」說著,她冷笑一聲,「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幫江家生了個女兒的,江禹城想不認也不行。」

  江郁漪垂下眼瞼,心頭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直到房間安靜了許久,她才回過神來,發現母親已經走了。

  「小姐……」傭人有些不安地過來。

  江郁漪爬起身,拖著疲憊的身體回房,將自己甩到床上,用手蓋住眼睛。

  ****

  睡到自然醒,郁齡終於慢吞吞地爬起床,精神比昨天好了許多。

  她趿著鞋下樓,恰好聽到門鈴響起,見奚辭原本在廚房裡忙碌,便自動過去開門。

  打開門時,發現門外的人是昨天有家花店裡遇到的那個叫林肆的清秀少年,他懷裡還抱著一個包裝得很華麗的禮品盒。

  看到郁齡,林肆朝她咧嘴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說道:「江小姐,奚老大在麼?他的快遞來了。」

  郁齡目光從少年的臉落到他手上拎著的禮盒上,恍然道:「你們還兼職送快遞。」一雙眼睛不禁探究地看著他。

  林肆覺得這美女的眼神有點兒可怕,暗暗地抖了下,說道:「不是的,是別人寄過來放到我們店裡,我負責幫奚老大送過來的。」

  郁齡沒說什麼,將他請進來。

  林肆有些緊張地跨進門,不過當看到從廚房裡端出一籠灌湯包的奚辭時,又露出昨天剛見到他的那副樣子,眼睛都瞪凸了,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

  她看了看奚辭,很正常啊。

  看到林肆,奚辭倒是沒有什麼驚訝的樣子,將灌湯包放到桌上,走過來接過禮品盒,皺眉道:「怎麼只有一支?」

  林肆臉皮抽搐了下,說道:「奚老大,這些東西生長期長,這是保存得最好的一支,還有很多沒成熟呢,有一支都算不錯了。」然後又有些緊張地看著他,想說點什麼,礙於還有一個人類在場,到底不敢冒然開口。

  奚辭也沒為難他,收下東西後就讓他走了。

  林肆如蒙大赦,正要走時,見郁齡好心地給他倒了杯水,忙笑道:「謝謝江小姐,就不打擾你們了。」說著,端著那杯水走了。

  郁齡見自己家的杯子被他端走了,倒也沒有開口叫他回來,而是湊到奚辭面前,奇怪地問道:「他怎麼好像很怕你?對了,他叫林肆,和縣城裡的有間花店的林次不會是兄弟吧?」

  「他們是堂兄弟。」奚辭拉著她去吃早餐,一邊回答道:「可能是我以前比較嚴厲,加上他的膽子比較小。」

  郁齡聽罷,就沒放在心上了。

  她坐在餐桌前,接過奚辭遞來的筷子,向剛熱騰騰出爐的灌湯包進發。

  美味的灌湯包吃得她差點不顧燙嘴的溫度,恨不得一口就能咬掉一塊。每次睡了飽飽的一覺醒來,她的肚子總是比平常時候更餓,好像睡覺比平時還消耗了更多的能量,加上食物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壓根兒就淡定不下來。

  「還燙著,別吃那麼快。」奚辭笑著端了一杯放溫的豆漿過來,聽到她突然抽氣的聲音,板起她的臉,捏著她下巴,察看她沾著油汪汪湯汁的嘴唇,透過潔白的牙齒能看到半截紅通通的舌頭,果然燙到了。

  他有些無可奈何,覺得一定是米天師那個吃貨帶壞她了,原本懶懶散散的一個人,對吃什麼的都不挑剔,後來有米天師這個吃貨和她搶食後,明顯開始了護食的舉動,吃東西的動作比以前兇猛多了。

  他湊過去,含著她半開的嘴唇,用自己的舌頭在她紅紅的小舌上舔了舔,察看它沒有那麼紅後,方才將她放開,讓她繼續吃早餐。

  郁齡呆了呆,抬頭看著他自然的樣子,有點懷疑他剛才的行為是不是只是為了給她降溫罷了。舌頭不由自主地在牙床上碰了下,發現剛才被燙到的地方好像不痛了,反而有一種清清涼涼的感覺,不會是他的口水的作用吧……

  她木然了會兒,決定還是別想太多,繼續解決早餐。

  吃過早餐後,她將林肆送來的禮品盒打開,當看到裡面擺放在那支不知道有多少年份的老參時,忍不住吃了一驚。

  這支老參十分粗壯,年頭一定不小,看起來就快要成精了。

  「這是你要送給爸爸的見面禮?」郁齡問道,昨天就見他拿手機發短信,估計這就是他弄來的見面禮,真是——非常昂貴的見面禮。

  奚辭笑著點頭。

  郁齡又看了會兒,方才將它合上,說道:「這東西很難弄到吧?」在江家也不是沒見過年份大的老參,但是沒有這支的年份長,外面基本買不到這種年份的東西,在外面可是有價無市的。

  奚辭想說沒什麼,不過想到人類社會中這種年份大的老參確實很難弄到,一般代表了身份的一種,便含蓄地道:「還好吧,只要岳父高興就好。」

  ——恐怕他不會怎麼高興,說不定到時候會直接將這東西拍到你臉上。

  郁齡在心裡暗忖,不過也沒有說什麼喪氣話打擊他,將它重新包裝起來。

  奚辭想給即將要見面的岳父一個好印象,所以才會讓人快馬加鞭將這東西連夜送到B市來。雖然他面上並沒有什麼表示,其實心裡還是希望今天的見面能給岳父一個好印象,畢竟他是郁齡的父親,既然愛她,自然也要儘量尊重她的親人長輩。

  兩人在家裡磨蹭著,直到快到午時了,方才出門。

  奚辭負責開車,紅燈時,他趁機扭頭看了她一眼,問道:「今天睡足了麼?」知道她因為妖蠱之身,比平常人貪睡一些,所以早上起床,沒什麼事他一般不會吵她,由著她繼續睡到自然醒。

  他想,外婆將她從小看到大,應該也是發現她貪睡的習性,要是睡眠不足,便很沒精神,所以縱使嘴裡嘮叨著睡懶覺是壞習慣,但是卻從來沒有在她睡懶覺時去吵她。

  郁齡聽得有點窘,怕他覺得自己也是個愛睡懶覺不上進的人——現在她有點在意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了,解釋道:「我有點貧血,每天需要睡夠九個小時,不然就會很沒精神。」

  「原來是這樣。」他笑著順著她的話說,見她抿著嘴鬆了口氣,眼裡滑過笑意。

  中午十二點,車子低達山水居。

  山水居是附近有名的私房菜館,菜色非常不錯,環境也好,更重要的是,它的保密措施很到位,很多有錢人或者明星都喜歡來這裡吃飯,不用擔心被人打擾。

  郁齡和奚辭剛進門,就看到江禹城的秘書李言已經等在那兒了。

  看到她,一身西裝革履、看起來像個精英人士的李秘書忙過來,笑著道:「大小姐,江總已經在包廂裡了,請隨我來。」

  郁齡朝他點頭,挽著奚辭走了。

  兩人走了,沒看到李秘書一臉驚悚地看著他們,目光落在郁齡挽著奚辭的那只手上,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竟然看到這位江大小姐挽著個陌生男人過來參加江總的飯局。

  他已經可以想像,等會兒江總的臉色有多難看。

  李秘書突然有點不太敢進去。

  沒理會李秘書的糾結,郁齡已經挽著奚辭來到一個包廂前,站在包廂前的侍者見到他們,再看了一眼後頭的李秘書,確認是這個包廂的客人,躬身將門打開,請他們進去。

  江禹城提前了半個小時就到了。

  女兒離開B市將近三個月了,三個月不見,江禹城十分想念她,就算有電話聯絡,但是郁齡的性格他是知道的,不耐煩和人煲電話粥,多說兩句就要掛,所以雖然掛心她,但這三個月內卻和她的電話聯繫並不多。

  好不容易她終於回B市了,回來第二天就答應和他吃頓飯,江禹城心裡無疑是高興的,覺得女兒心裡還是有他這個爸爸的。

  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江禹城馬上坐直身,向來嚴肅深沉的臉上含著柔和的微笑,看著門打開,女兒挽著一個陌生的男人走進來……

  當看清楚女兒真的是挽著一個陌生的男人走進來,江禹城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然後臉色開始發黑。

  李秘書低頭,不敢看老闆從春天般的微笑瞬間變成了隆冬般的冷笑模樣。

  奚辭進門後,一眼便看到坐在包廂裡的男人。

  他今年其實已經四十五歲了,但看起來還沒有到四十,比實際的年齡要年輕許多,平時應該有注重保養和煆練,一張非常英俊的臉龐,氣質沉穩,不怒自威,身上有一種久居上位培養出來的氣勢,充滿了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

  這是一個只需要安靜地坐在那裡,就足以鎮壓全場,吸引所有人目光的男人。

  同時也是一個非常難纏的男人。

  當然,這是對於那些世家和商場上的人而言,江禹城的名字永遠代表了深沉和可怕。可對奚辭來說,他就是一個比起其他的人類而言比較優秀有氣勢的人類男性罷了,要不是這是郁齡的父親,他平時壓根兒不會多看一眼的存在。

  奚辭禮貌性地朝他微笑,當作沒有看到他發黑僵硬的臉色。

  郁齡更乾脆,挽著奚辭朝江禹城叫了一聲爸,然後就拉著他坐下了,自在得很。

  江禹城:「……」

  李秘書:=口=!大小姐你這麼淡定真的好麼?話說這個野男人是誰?

  江禹城深吸了口氣,儘量讓自己看著平靜一些,難得和女兒吃頓飯,並不想一開始就將氣氛弄得太僵硬,問道:「郁齡,這位先生是?」心裡勃然大怒,哪裡來的野小子?竟然敢勾引他女兒!

  江禹城目光犀利地打量挨著他女兒坐的野小子,發現他一臉從容,保持著應有的禮貌儀度,甚至還能朝他微笑,並沒有任何局促不安之態,看起來更像小白臉,心裡更不悅了。

  「爸,他叫奚辭。」郁齡一臉鄭重,並不走什麼曲線道路,而是直接開門見山地說:「是我老公,我們結婚了。」

  江禹城:「……」

  李秘書:「……」

  江禹城和李秘書果然被她扔的炸彈炸得頭暈眼花。

  這種一言不合就結婚的行為算什麼?大小姐你別這麼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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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8 00:25:53 |只看該作者
第68章

  現場的氣氛瞬間變得凝滯,江禹城的臉色猶為難看,氣勢駭人。

  江禹城這些年掌管江氏集團,行事越發教人難以揣摩,深沉內斂,氣勢更是逼人。若是普通人,這會兒早就吃不消了,連時常與他接觸的李秘書都暗暗叫苦,偏偏兩個讓他變臉的當事人一個比一個像個沒事人,自在得很。

  李秘書暗暗覷了奚辭一眼,覺得這位在BOSS面前依然從容淡定,絕逼是個能人。

  也是,如果不是能人的話,怎麼能悶不吭聲的就將江家的大小姐給娶了,要知道邵家大少這些年追著她跑,費了多少心思,到現在依然沒有追上,哪知離開了三個月,回來就宣佈已經登記結婚了。

  說實在的,對於江郁齡結婚一事,連他也是吃驚的,雖然以前就覺得這位大小姐任性起來很氣人,可從來沒想到她連終生大事都能如此輕率地決定,甚至瞞著家人將結婚證領了,然後再領個男人過來,告訴別人這是她老公,有這麼任性的麼?放眼整個B市,哪家的千金小姐像她這樣的?

  江大小姐再一次刷新了李秘書對她的印象。

  只是,不知道這奚辭是哪裡人……好像B市沒有哪個豪門世家是姓奚的,至於其他省市,倒是不知道了。

  一時間,李秘書腦子裡將以往所有接觸過的生意人和豪門世家的子弟都扒拉一遍,依然沒找到姓奚的,心裡有點兒懷疑,這位奚先生不會是個沒什麼身份背景的普通人吧?看他的模樣,雖然生得好看,氣質也不錯,卻很難將他定位。

  李秘書乖覺地退到一旁不說話,省得自己被殃及池魚。

  半晌,江禹城才開口道:「郁齡,你說什麼?」

  郁齡很自然地將先前的話重複了一遍,然後道:「這是你女婿,阿婆也很喜歡他。」

  果然,抬出郁外婆後,江禹城縱使有再大的氣也被噎著了。

  他很快便將那股火氣壓下,沉著臉問道:「你和這小子……這位奚先生是什麼時候認識的?怎麼突然結婚了?」說到這裡,火氣再次壓不下來,狠狠地剜了對面的小白臉一眼。

  在江禹城看來,奚辭看起來就像剛大學畢業生,臉嫩得很,氣質也乾淨,可不像是在社會上歷練過的。雖然長得好看,但是男人看的可不只是臉,還要看能力,沒有能力又長得好看的,都是些小白臉,能頂什麼用?

  他沒想過要靠女兒和其他家族聯姻,定要她嫁個門當戶對的人,婚姻之事自然是由她自己高興,可是卻從來沒想過女兒才二十三歲就結婚了,而且都沒有告訴他這當爸爸的一聲就這麼冒然嫁了,心裡又氣又急,火冒三丈的同時,還有點傷心。

  「我們在縣城認識的,他是六嬸的鄰居,阿婆喜歡他,我也覺得他不錯,就和他去結婚了。」郁齡平平淡淡地說道。

  江禹城聽了又一愣,沒想到這人原來是縣城人,可不就是個從小縣城來的窮小子嗎。一個窮小子也想拐了他女兒……

  江禹城心思轉了轉,眼睛微微眯起,很快將面上的怒色收起來,儘量和氣地對女兒道:「郁齡,你還年輕,很多女孩子三十歲結婚也不遲……其實,你是為了讓你阿婆放心才會和他結婚的吧?」

  不得不說,江禹城還是瞭解自己女兒的,一下子便說到了重點。

  郁齡默然。

  江禹城嘴角微微勾了下,抬眼看向坐在女兒身邊的青年,眸光微戾,很快又收斂起來,儘量和氣地道:「奚先生是吧?」

  奚辭迎向他的目光,朝他微微一笑,比他更和氣地道:「初次見面,我是奚辭,岳父。」

  「岳父」兩個字將江禹城和李秘書都給震住了。

  李秘書用看烈士的眼神看他。

  江禹城額角青筋微跳,壓下心頭的火氣,說道:「現在叫岳父早了點,我……」

  「爸。」郁齡開口打斷了他的話,拉著奚辭的手,對他說道:「雖然一開始是為了阿婆,不過……」她垂下眼瞼,難得有些赧然地道:「我、我也是喜歡他的。」

  這人不僅在生活上細緻周到地照顧她,還能捉鬼收妖除魔,盡自己的能力保護她不受非人類生物的傷害,如春風細雨地浸入她的世界中,不過兩個月時間,就讓她覺得生活中有他實在是太好了。

  這樣的人,太容易讓人產生好感,喜歡上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奚辭頓時驚喜地看著她,反手將她的手勞勞握住,輕喃了一聲「郁齡」。

  他高興了,江禹城的臉色更青了,看著那抓著自己女兒滿臉高興的男人,差點控制不住將手邊的杯子砸過去。

  江禹城其實並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如果他的脾氣好,當年也不會為了娶郁敏敏和家人鬧得幾次不歡而散,連繼承權都放棄了,後來更不會做出那麼多大逆不道的事情。相反,年輕時他的脾氣非常火爆,而且還是個有名的紈絝浪蕩子,闖禍什麼的不在話下。

  直到掌管了江氏集團後,他才慢慢地磨平了一身菱角,變得圓融深沉,但是骨子裡的東西依然是不變的,那些壞脾氣,只是因為郁敏敏的死亡讓他太過疼痛,慢慢地壓抑在心底罷了。

  「郁齡。」他壓抑著聲音道,「爸爸覺得,你還年輕,歷事少,有些事情並不是像你想的那樣,他……」江禹城很想說這小子一看就是個小白臉,有什麼本事娶你?但他明白這種時候激烈地反對這樁已經成了的婚事或者是用言語羞辱對方都是一招劣棋,只會引得父女不睦,讓女兒更對他失望罷了。所以他克制住了,委婉地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你知道麼?並不是我對他有意見,而是你們認識的時間太短了,婚姻大事,可不是衝動就能過下去的,還是謹慎點好。是吧,奚先生。」

  奚辭聽了,抬頭對上他嚴厲的目光,然後笑了笑,並不開口。

  這種時候,他知道說什麼都是錯的,這男人只會更生氣。雖然他不太懂人類的一些生活習性,可是也知道郁齡當初和他結婚時,確實是太衝動了。

  事後他反復琢磨,便知道郁齡如此衝動,不過是因為他當初在外婆面前刷好感使外婆喜歡他,另一個原因是恰逢外婆生病,郁齡知道外婆擔心她,所以才會就近選擇了他。

  他想,如果當時出現另一個模樣品行不錯的男人,郁齡同樣可能會衝動地和對方結婚。至於結婚後會有什麼樣的發展,她會看對方的選擇,郁齡不是一個沒有主意的人,也不是一個能任人欺負的,能衝動地結婚,也能衝動地離婚。

  只能說,他們會結婚,一開始是衝動下的巧合,後來他們能變成真正的夫妻,也是他的努力促成的,而他並不接受離婚這個結果。

  江禹城作為一位父親,對郁齡的關心是無庸置疑的,所以對於這種一聲不吭就拐走自己女兒、甚至連結婚都沒有通知家長一聲的男性,自然不會喜歡,甚至覺得是對方拐了自己女兒,擔心對方對自己女兒不好。這個世道,男女之間的事情,女人總是比男人容易吃虧。

  來這裡之前,他已經有心理準備承受這人的怒氣,不過他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克制,沒有當場爆發出來。

  果然,看到他笑,江禹城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爸,他很好的。」郁齡反駁道,她雖然想告訴爸爸,奚辭有多好,可是關於那些非人類生物到底不好說,只能道:「我很慶幸能和他結婚,真的,爸,你要相信我。」

  你這熊孩子,結婚都不告訴我一聲,我到底要怎麼相信你?

  江禹城窩著一肚子氣,看她處處維護那小白臉,肝都要氣炸了,臉色越發的冷硬,冷冷地道:「他哪裡好?郁齡,結婚可不是兩個人的事情,還有很多現實需要考慮,你還年輕,不知道疼,以後就會明白我說的話。」

  郁齡盯著他,像是有些疑惑,「本來就是我們兩個人的事,阿婆已經答應了啊,你為什麼不答應?至於結婚時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知道你一定不會答應的,所以就先不說了。」

  江禹城:「……」

  你可以再誠實一點嗎?

  江禹城被總是坑爹拆臺的女兒氣得肝疼,可是一看那小白臉面上驚異忍笑的模樣,他又不想在這種時候破功,只能端著一副父親的深沉模樣,努力地想要將總是拆臺的坑爹女兒給掰醒,別被個小白臉迷惑了。

  是的,江爸爸現在覺得,女兒一定是被個小白臉的花言巧語給迷住了,才會這麼維護他。

  比起從小就在趙家長大、精明幹練的江郁漪,大女兒江郁齡是他從小就捧在手心裡的,也知道她是什麼德行,雖然平時是任性了點,但說真的,人還是很天真單純的,被個男人哄騙了也不奇怪。

  江禹城這會兒已經有點懷疑了,是不是有誰知道了郁齡的身份,知道自己對她的看重,想要攀上江氏才會接近她。以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事情,幸好他還沒出手就被人攪了,倒省了他一番功夫。

  可是這會兒不同,女兒是真的和對方扯了證的那種。雖然領了張證不算什麼,可如果這人真的是哄騙女兒的,說出去總是不好。

  「難道你現在說就不怕我生氣?」江禹城忍住氣問。

  「那你生氣了嗎?」郁齡問。

  江禹城額角的青筋又蹦出一條,冷硬地道:「女兒結婚了,可當爸爸的最後一個知道,正常人都會生氣的。」

  郁齡哦了一聲,點頭道:「既然這樣,看來這頓飯是吃不成了,改天吧。」

  江禹城:「……」

  郁齡也真的拉著奚辭起身了,毫不在意李秘書那種看熊孩子的目光,將奚辭帶來的禮物放到桌子上,說道:「爸,這是你女婿送你的見面禮,你要收好,很貴重的。」

  江禹城在心裡呵呵,一個縣城來的窮小子,指不定是從哪裡知道郁齡的身份,為了攀上江家才會哄了她結婚,這種卑鄙小人,能拿得出多貴重的東西?

  奚辭朝江禹城微微笑了下,也沒說什麼,和郁齡一起出去。

  兩人出去後,裝璜溫馨的包廂裡連呼吸都幾不可聞,江禹城木木地坐在那裡,肝火越燒越旺,卻不知道要怎麼發洩。生氣之餘,更傷心了,覺得原本對他不待見的女兒,因為一個小白臉,對他更不待見了,讓他如何不傷心?

  視線落到桌上的禮品盒上,江禹城氣得伸手一抓,就要砸向門口時,誰知這時候門又開了,卻見女兒探頭進來,讓那股就要噴發出來的氣硬生生地止住了,忙將禮手丟到李秘書懷裡,輕咳一聲。

  他擺出溫和的表情,問道:「怎麼了?」不待她開口,又道:「郁齡,爸爸很久沒見你了,今天是將時間擠出來的,不管怎麼樣,還是陪爸爸吃頓飯吧。」

  郁齡打量他,問道:「不生氣了?」

  「……先吃完飯再說。」頓了下,他補充道:「叫那位奚先生也進來吧。」

  郁齡點頭,轉頭叫了一聲,和奚辭一起進來,坐下時她還很誠實地道:「我剛才是想走了的,不過想到一件事情,才回來。爸,媽媽留下的東西你收到哪裡了。」

  江禹城再次被她氣得肝疼,聽到她最後的話,馬上警惕起來,「怎麼?」

  郁齡慢吞吞地喝著李秘書倒的茶,決定還是不告訴他媽媽死後靈魂沒有進陰間的真相,免得他承受不住像小時候一樣發瘋,隨口扯了個謊,「沒什麼,就是想作個留念。」

  江禹城看了她一會兒,方才淡淡地嗯了一聲,心裡明白女兒這是有事瞞著他,這事可能還和敏敏有關。

  大概是因為郁齡這個頗有殺傷力的熊孩子在,雖然江禹城很不待見奚辭,但這一頓飯依然吃得很平靜,只是他沒有給奚辭什麼好臉色看。

  奚辭也沒在意,期間一直仔細地照顧郁齡吃飯,給她夾她喜歡的菜——江禹城點的都是郁齡平時喜歡吃的——他自己倒是沒怎麼吃,吃的都是一些素菜。

  江禹城看在眼裡,雖然對他的惡感依然不少,可也沒有厭惡到恨不得弄死他了。但是,仍是很不待見就是了。

  吃過飯,郁齡也不囉嗦,直接和他道:「爸,過段時間有空,我去你那兒拿點媽媽生前用的東西。」

  江禹城目光深沉地看她,說道:「看時間吧,你媽媽的東西,我留了一些在祖宅了。」

  「那行,我回祖宅拿吧。」郁齡很乾脆地說。

  江禹城終於意識到事情很不簡單,心思電轉,面上淡淡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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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8 00:26:06 |只看該作者
第69章

  吃完飯,見沒什麼事了,郁齡拉著奚辭走了,走得非常乾脆。

  江禹城倒是坐了會兒,方才沉著臉起身離開。

  上了車,就見李秘書手裡還拎著先前自己丟給他的禮品盒,臉色又是一冷。原本想讓李秘書直接扔了的,但想到要是真扔了,郁齡不知道還好,知道後少不得要不高興,只得不情不願地道:「拿過來。」

  李秘書忙遞過去給他,暗暗鬆了口氣。他跟著江總已有十年時間,也知道這對父女是什麼脾氣,江總自覺虧欠大女兒,父女倆若是有分歧,最後的結果江總不意外是妥協的那個。所以在他看來,就算這次被孩子氣得狠了,只怕最後為了讓女兒高興,依然會認了奚辭這女婿——過程可能會曲折一些。

  要是奚先生的見面禮真給他這麼扔了,事後江大小姐知道定然要不高興,江總雖說不會真的遷怒他這當秘書的,可也會對他當時沒有規勸或收起來而有所不滿,覺得他不會辦事。

  哎,給人當下屬的秘書就是這麼悲催。

  李秘書坐上駕駛坐,開車回公司。

  江禹城沉著臉坐了會兒,方將那禮物拿過來,原本是有些漫不經心的,當拆開包裝,看清楚裡面包的東西時,不由吃了一驚。

  李秘書趁著紅燈時,從後視鏡中看到老闆的神情有異,不由心裡猜測,是不是奚辭這份見面禮並不像他們想的那樣簡單。

  能讓江氏集團的掌權人驚訝,估計是不簡單的了。

  回到公司後,李秘書才看清楚了禮品盒裡的那株老參,終於明白江禹城那時候的神情為何如此了,連他也吃了一驚,雖然他不懂行,看不出這支老參有多少年份,可單看它的外形,只怕年份不低,世間罕見。

  江禹城坐在辦公桌前,盯著面前的那根老參半晌,說道:「你讓人去查查。」

  李秘書應了一聲,明白他要查的人是奚辭。見到這份見面禮,他同樣不認為作為個窮小子的奚辭能拿得出來,難道奚辭的身份另有隱情?那位大小姐果然不會隨隨便便地和個凡人結婚才對。

  當下便當著他的面,打了一通電話。

  聽李秘書打了電話後,江禹城仍是渾身不得勁,皺眉問道:「你看那個小子……是不是有什麼背景?」沒有點背景的人,哪裡能弄得到這種快要成精的老參?

  江禹城不是沒有見過這樣的老參,可是實在是太少太少見了,根本沒辦法像這樣隨便拿出來當見面禮。

  連您都看不透,我哪裡看得透?

  李秘書心裡暗忖,嘴裡說道:「江總,那位奚先生外表不俗,氣質上佳,不過沒怎麼聽他開口說話,談吐不知道,我沒辦法看出什麼。」

  聽到這話,江禹城想起當時話都由他女兒說了,那小子就擺著一張無辜的臉坐那兒由著郁齡和他頂嘴,話裡話外都是對他的維護之意,心下不由得越發的厭惡。

  當下江禹城不想不心煩,直接紮進公事中,不再去想了。

  ****

  離開風味居後,兩人並沒有回家,而是去商場買些生活用品和衣服之類的東西。

  這次來B市,奚辭並沒有帶什麼行李,要是打算長住的話,得添些衣服和生活用品才行。郁齡還沒有陪男人去買過衣服,一時間感覺挺新鮮的,就扯著他去了。

  去了商場的一家男士品牌專賣店,郁齡便對一位導購員道:「給他挑一些合適的衣服。」

  導購員是個三十左右的女人,長相清秀,舉止得體,能在這種品牌店上班的,一般眼光不錯。聽到郁齡的話,心知來了個大主顧了,馬上笑盈盈地幫忙選衣服,她見兩人雖然穿著打扮平常,可氣質不俗,想來並不缺那點錢。

  導購員的眼光果然不錯,連續選了好幾套應季的夏裝,郁齡看了看,便點頭讓奚辭進去試穿看看效果。

  等奚辭穿著一身卡其色的休閒服出來時,導購員就算對自己的眼光有信心,也被這迎面走出來像個雅致貴公子一樣的青年給震了下。心裡暗歎這人的外形之出色,七分的衣服,硬是讓他穿出了十二分的味道,比那些模特兒也不逞多讓。

  奚辭身高在一米八五以上,身材屬精瘦的那種,不過份強壯,卻也十分有型,穿上衣服時修長高挑,一雙修長筆直的大長腿尤其惹眼,至於脫了衣服——咳,郁齡自己明白的,就不用多說了。

  總之,奚辭的外形十分優秀,容貌上等,氣質更是傾向於一種讓人心悅歡喜的乾淨明晰,很難讓人對他生起惡感,平時沒有刻意打扮就已經很吸引人了,這會兒有衣服加持,簡直蘇得沒法直視了。

  郁齡雙眼盯著他,然後朝導購員點頭,「這套不錯。」

  接著,又拿了幾套讓奚辭去試。

  奚辭對衣服什麼不太挑,他的衣服都是沒了就隨手置辦,不拘什麼品牌,舒服就行了,所以他的衣服種類很雜,要不是有個衣架子身材,根本沒法看。因為不喜歡人太多的地方,他很少會來這種大商場買衣服,如果不是郁齡的眸光太亮,他也不會這麼乖乖地試。

  試了幾套後,奚辭看她眼睛裡的光芒越來越亮,有些赧然地道:「郁齡,真的不需要買這麼多。」

  「可是很好看。」郁齡挨近他,看他的臉慢慢地有些紅了,趁機湊過去親了他下巴一下,然後一本正經地道:「還有兩套,繼續試。」

  奚辭紅著臉再進試衣間了。

  郁齡若無其事地轉身,就見那位導購員小姐驚詫地看過來,對上她的目光時,導購員趕緊移開。

  導購員小姐也不是沒眼力,她的職業涵養不錯,是個成功的導購員,只是一時間過於驚訝。沒辦法,誰讓奚辭臉太嫩,氣質又太乾淨,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個還沒出社會的大男孩,看到他們的相處形式,真的會讓人想起女富豪「包養」大學生的模式。

  作為一個女富豪,郁齡老神在在地坐著,直到奚辭換好了衣服,她大手一揮,將一張金卡拋出來,這會兒真是坐實了店員的猜測。

  越來越像包養了腫麼辦?

  郁齡給奚辭置辦了全身的行頭,連正式的西裝三件套都沒少,鞋子、襪子、領帶等等,看著買的東西越來越多,她轉頭看向奚辭俊秀雅致的臉龐,突然覺得此時他們兩人,一個負責賺錢養家,一個負責貌美如花,真是挺相配的。

  當然,負責賺錢養家的是她。

  「想什麼?這麼高興?」奚辭笑著問道,並不介意她為自己揮金如土的行為,也不覺得這是在包養傷男人自尊心什麼的,奚展王壓根兒就沒有這種人類的概念,覺得只要兩個人在一起,他被她包養,也沒什麼。

  「沒什麼,你穿那些衣服好看,我心裡高興。」郁齡挽著他,心情確實非常不錯。

  奚辭笑了笑,眼睛一轉,便看到商場一樓的珠寶專櫃,不由得頓了下。

  「郁齡,我們好像還沒有婚戒吧?」奚辭遲疑地問,就算有些無知,他也知道人類的男女結婚後,是要買婚戒的,以前在縣城裡,忙來忙去,倒是忘記了。

  郁齡經他這麼一提醒,也想起來了,便道:「今天正好有空,去買吧。」

  當下兩人興致勃勃地往珠寶首飾行走去。

  等買好婚戒,已經是下午了。

  六月中旬的B市白天的氣溫非常炎熱,特別是下午,整個世界被烘烤得像烤箱一樣。奚辭見郁齡被熱得沒什麼精神,便結束了這一趟商場之行,開車和她一起回家。

  剛回到家,在商場買的東西也送過來了,奚辭簽收了後,便去廚房將早上冰鎮起來的果茶端出來給癱在沙發上吹空調不想動的人解暑。

  郁齡吹了會兒空調,又喝了半杯冰涼的果茶終於好一些了,看著他羨慕地道:「天氣這麼熱,你一滴汗都沒流,真好。」

  奚辭頓了下,說道:「我的體質比較耐熱。」

  郁齡瞭解地點頭,怨不得晚上那麼熱,他還喜歡黏著她睡,有時候她受不了,會直接踹他一腳,直到沒那麼熱,又被他抱住。至於睡熟後,好像就沒有那麼熱了。

  兩人隨意地聊了會兒,聊到今天和江禹城見面的事情,郁齡說道:「爸爸一時間可能會無法接受我們結婚的事情,等他明白事情已成定局,他就會接受了,給他點時間。」

  這話說得真是寬宏大量,只怕江禹城聽了又要不高興了。

  奚辭知道她這是安慰自己,擔心他因為今天江禹城的態度難受,面上笑著應了一聲。

  郁齡見他真的沒在意,便也放下了,她當然知道自己衝動結婚的事情挺那啥的,可是做下了就不後悔。何況奚辭這麼好,可不是什麼富二代能比得上的,她還慶幸自己下手早了,才能找到這樣的老公,那些富二代可不會捉鬼收妖驅魔,有什麼用?

  所以,姑娘她堅決不認為自己衝動是錯的。

  「奚辭,拿媽媽生前用的東西有用麼?」郁齡又問道,有點兒擔心。

  前幾天,米天師離開烏莫村之前,和她說過,雖然那次招魂不成功,但是也不是完全沒辦法的,可以用點手段來尋找她媽媽的鬼魂蹤跡,首先,這便得尋點媽媽生前所使用的東西,最好是她常年所用的一些手飾或衣物之類的。

  人突然猝死時,只要不是什麼方外灑脫之人,總會留點什麼遺憾或執念的,這種遺憾和執念,能使他們變成鬼後在世間徘徊不去,直到陰差接引去陰間。有些鬼魂放不下執念不想離去,就會在他們生前所居的地方徘徊,他們生前所用的東西,會沾著他們的氣息,最能感受到死者留下的念想。

  為了能找到媽媽的鬼魂,就算回祖宅,郁齡覺得也沒什麼,只是,她擔心爸爸會起疑。

  五歲那年媽媽去世時,她已經有記憶了,猶記得因為媽媽的死亡,爸爸簡直就像瘋了一樣,江家被他鬧得人仰馬翻,不得安寧。

  後來終於接受郁敏敏已經死亡的事情,江禹城性情大變,封鎖了郁敏敏生前居住的地方,不讓任何人進去,打掃什麼都是他自己親力親為。甚至連郁敏敏生前用的東西,也沒讓任何人碰,連郁齡這親生女兒,也不允許。

  現在事情已經過了十八年,但是她爸依然獨霸著媽媽的東西,郁齡想要拿可能要費點功夫。雖然爸爸平時疼她,可要是和媽媽對上,她覺得自己可能又是被拋下的那個。

  「不管怎麼樣,先試試吧。」奚辭轉頭朝她笑道,摸摸她的臉,「不用太著急,距離中元節還有段時間,可以慢慢來。」

  郁齡點頭,決定就算去偷,也要在爸爸眼皮子底下將媽媽的遺物偷出來。

  休息了會兒,她很快便恢復活力了,便主動給安茹打了個電話。

  安茹顯然正在忙,並沒有接電話,郁齡知道她一向是個大忙人,打不通後,便放著了,等安茹忙完後,她自會打回來給她的。

  直到吃完晚飯,兩人手牽著手到小區附近的公園散步時,安茹才打電話過來。

  「你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了?」安茹的聲音有些疲憊,透過電話,郁齡還能聽到那邊吵雜的人聲,顯然安茹現在應該是在某個酒會中。

  「安姨,我回B市了。」郁齡乖巧地答道。

  「什麼?回來就好,你阿婆怎麼樣了?」安茹一邊答道,走到一個沒人打擾的地方,方才和她說話。

  「阿婆的身體好多了,現在看著還不錯。」

  安茹聽後,不由得鬆了口氣,說道:「那就好,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對了,既然回來了,最近沒有什麼安排吧?如果沒有,就回公司來,我看看最近有什麼活動,你沒事可以參加。」

  郁齡嗯了一聲,對此不置可否,轉頭看了一眼陪在身邊的奚辭,聲音很甜地道:「對了,安姨,我結婚了。」

  「……」過了一會兒,那邊才響起了安茹壓低的咆哮聲:「江郁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突然結婚?難道是江家……說吧,他們讓你結婚的對象是哪個?邵家的?劉家的?趙家的……」

  「安姨,不是江家,是我自己選的啦,他是縣城的人,送快遞的。」一時間沒辦法定位奚辭的工作,郁齡只好將他上個工作的身份拎出來了。

  安茹被震得說不出話來。半晌,她用咬牙切齒地聲音說:「我這邊有點忙,明天再說,明天中午,一起去知味齋吃個飯,記得帶你老公過來。」

  郁齡自然知道安茹現在的氣有多不順,也不去捋虎鬚,乖巧地應道:「好的,安姨你去忙吧。」

  掛斷電話後,郁齡轉頭對身邊的男人道:「安姨叫我們明天中午和她一起吃個飯。」

  奚辭笑著點頭,比起江爸爸,他其實更在意安茹對自己的印象,從郁齡對江爸爸和安茹不同的態度中可以知道,對比親生的江爸爸,郁齡對安茹更親近一些,也更依賴一些。當下問道:「不知道她有什麼忌諱?」

  「安姨人很好的,你不用擔心,她不喜歡那些吃喝嫖賭、不愛惜自己的人,其他的都好說……」和他說了一些安茹的性格習慣後,她想了想,如實和他說道:「媽媽去世時,爸爸差點瘋了,沒有時間管我,我在江家住得很不好,他們都不喜歡我。後來還是安姨看不過去,將我接到她家,我在安姨家住了一年,爸爸才來接我回去。後來只要沒事,我就去安姨家住,安姨對我也像對親生女兒一樣,我很敬重她。」

  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其中的曲折心酸,只有當事人才能懂。郁齡不是個喜歡回憶過去的人,對於小時候的經歷也不喜歡拿來當可憐的談資去博取他們的同情心。

  奚辭看她在路燈下淡淡的眉眼,雖然她沒說,可是仍是感覺到她的心情不太好,將她攬進懷裡。

  懷裡這個姑娘總是懶懶散散的,仿佛對什麼都不在意,其實是沒精力去在意,將很多事情都埋在心裡了。雖然他不知道她在B市時是如何的,可是從她對江家的態度也可以看出,她小時候在江家的經歷一定非常不好。

  這讓他有些難過。

  他在她三歲時遇到她,知道她有妖蠱之身,暗中保護她不受妖鬼侵犯傷害,可卻並未時時陪在她身邊,只有在感覺到她有危險時才會去看望一二,所以也不知道她在城裡的生活如何。如果他知道,在她長大後,自己會愛上她,他一定會時時陪在她身邊,伴她渡過那些一個人的歲月。

  他低頭親親她的臉蛋,看她朝自己彎眸微笑,忍不住回了一個笑容。

  幸好,他沒有來得太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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