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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千層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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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靜沐暖陽】假如系統欺騙了你(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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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22:04: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章惶惶
  
  離她遠一點??
  這話怎麼聽著像是對情敵說的啊……
  顏綰眼角抽了抽,卻絲毫沒有要向後退的意思,反倒是仰頭直視著棠珩,微笑著裝傻充愣,「淵王殿下指的她是誰?妹妹探望姐姐,難道不是再尋常不過了麼?」
  「姐妹?!」棠珩蹙眉,又是上前了一大步。
  無暇眉眼一厲,身形微動,便閃到了顏綰身前,讓棠珩硬生生頓住了還想要逼近的步子。
  無暇的身手之高棠珩已有所耳聞。
  此刻近在咫尺,他除了感受到無暇週身那「高深莫測」的戰鬥氣質,更多的卻是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
  和他每次見到顏綰時,一樣的似曾相識感。
  「……四嫂,」被無暇這麼一攔,棠珩稍稍冷靜了一些,眸中的戾氣微斂,聲音不自覺的壓低,「我只希望你不要動什麼旁的心思。若是顏嫵有個三長兩短……」
  「怎麼?」
  儘管很煞風景,但顏綰聽到這兒還是忍不住好心的打斷了棠珩的放狠話,「淵王殿下是想對我下手?」
  棠珩瞇眼,「若真到了那一刻,我絕不會放過你們。」
  「呵——」顏綰像是聽了一個什麼天大的笑話,「據我所知,淵王殿下好像也從未心慈手軟過。山匪,巨蟒……」
  聲音很輕,卻一字一句甚是清晰,「幾乎禍了滿城的時疫。棠珩,你就不怕報應麼?」
  棠珩眸底略過一絲驚詫,但神色卻幾乎沒有什麼變化,「胡言亂語。」
  顏綰抿唇,「你就不怕,這些報應在了旁人身上……」
  「你!」
  方纔還面不改色的棠珩像是被戳中了痛點。
  「王爺!」
  就在棠珩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時,卻突然有個小廝的喚聲打斷了他,伴著一股子熟悉的冷意自身後襲來。
  「王爺,肅王、肅王殿下到了……」
  顏綰眨了眨眼,視線錯開身前的無暇,落在迴廊那頭臉色和衣裳一個顏色的男人身上,心虛的縮了縮脖子。
  = = =
  「明日不許出府。」
  一回到別院,顏綰就成功get了「禁足令」一個。
  「好呀。」顏綰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了。
  「……」
  棠觀一下停住了腳步,轉身冷冷的瞪著她,面色肅然。
  顏綰剛要跨過門檻的步子被瞪得凍結在了原地,「怎,怎麼了?我答應了啊!!」
  她明明都答應的這麼乾脆了,為什麼還要被瞪?!
  棠觀瞇眼,看向顏綰的眼神裡滿是瞭然。
  她以為自己不知道她是什麼心思麼?
  左耳進、右耳出,先口頭隨意應下了,真到了明日,她想出府有人能攔得住她嗎?!
  餘光掃過一旁的無暇。
  棠觀隱隱有些頭疼。
  ……還真沒人攔得住。
  「……你就不能安分些?」
  和顏綰對視了半晌,肅王殿下還是沒能找到一個可以讓自家王妃乖乖待在府中的辦法,只硬邦邦的蹦出了這麼一句。
  見棠觀的態度似有鬆動,顏綰挑了挑眉,小步湊上前,雙手圈住了他的胳膊朝院子裡走,態度十分感人的碎碎念道,「好好好,沒問題。最近朝中不太平,殿下你安心去忙你的,府中的事都交給我!我一定很安分,絕不給你惹麻煩!!」
  棠觀目不斜視,皺著眉刻意沒去看顏綰,然而腳下卻是放緩了步子配合她,「既然不想惹麻煩,明天就待在府裡,哪裡都不許去。」
  「殿下,我就去淵王府陪陪顏嫵而已,怎麼會惹麻煩呢?」
  「棠珩很危險。」
  「……」顏綰噎住,還是不肯死心,轉了轉眼,一邊小幅度的晃著棠觀的胳膊一邊諂媚的笑,「殿下,顏嫵從前在顏府時對我不薄,她最近真的狀態不好,我能做的也就是去陪她坐坐而已,更何況有無暇在,有誰能算計得了我……要不這麼著,下次棠珩下朝回府之前,我一定抓緊時間溜回來,不被他撞上……好不好?」
  顧平識時務的抬眼望天。
  得了,王妃竟然也學會撒嬌了。
  只是,這小聰明耍的可是有些失策了啊。
  他家殿下這麼英明神武,哪裡是那種會被女色所惑的……
  「……不能離開無暇半步。」
  「好勒!!」
  ???????
  顧平目瞪口呆的杵在了原地,半天回不過神。
  ……看,看來這以後王府是要變天了嗎?
  顏綰終於得到了自己滿意的答案,登時舒了口氣,剛一鬆開圈著棠觀的手,腰間卻是一緊,被帶進了書房內。
  「滿意了?」棠觀垂頭,將人拉近。
  「滿,滿意了。」
  「滿意了就走了?」
  「我……」顏綰愣了愣,「我怕影響殿下你處理公務。你最近不是為那件案子忙的焦頭爛額麼,連人影都見不著……」
  最後一句嘀咕的小聲了些。
  棠觀的面色稍微和緩了些。
  只是一提起案子,他蹙著的眉頭又緊了緊,眉宇間也浮起一絲疲倦。
  「怎麼……還是沒什麼進展嗎?」
  儘管對所有來龍去脈都心知肚明,見棠觀如此傷神,顏綰還是小聲多問了一句。
  「其實幕後之人是何身份,我心裡也有推斷,只是難以找到證據。」
  棠觀猜到刺客是棠珩了?!
  顏綰一驚,「殿下推斷的幕後之人……」
  「北齊賀玄。」
  ……原來說的幕後之人是這個意思。
  顏綰定了定神。
  也對,拓跋陵岐在大晉皇宮內遇刺而亡,北燕與大晉的聯盟關係勢必受到損害,晉燕聯盟一旦破裂,最大的受益者唯有北齊。
  這一點,棠觀能想到的確不是什麼難事……
  然而就是這一點,在壽辰那晚卻被她完完全全的忽略了。
  想到這裡,顏綰就止不住的懊惱起來。
  壽辰之前,因為棠觀想要在壽宴之時翻案,所以危樓的大部分眼線都將探查的重心放在了棠珩那裡,以防他覺察出什麼。
  更何況,這場壽宴由棠珩負責,她最初還巴不得宴席中出個什麼岔子……
  只是,這岔子也出的忒大了點……
  最重要的是那個賀玄也不是什麼泛泛之輩,在宮中佈置了這麼一通陷阱,竟也瞞的滴水不漏。
  她也是無意中多看了一眼那將酒水撒在顏嫵裙角上的宮女,這才警覺了起來。
  然而,儘管已經發現了那宮女是北齊之人,她也沒有往更深處想,一門心思都是這場陰謀於棠觀有利……
  其實,她也有那麼一刻想過後果。
  然而她是真沒有想到,棠珩會一劍要了拓跋陵岐的性命。
  不過整件事中,她最慶幸的還是無暇將棠珩及時引到了御花園,否則,若是顏嫵真因她的一念之差遭遇了什麼不測,她事後想怎麼彌補也都晚了……
  也正是因為此事和顏嫵的名譽息息相關,她才遲遲沒有決定要不要把真相透露給棠觀。
  畢竟,棠觀若是查出了棠珩,必然會牽連顏嫵。
  「怎麼了?」見顏綰似乎想什麼想怔住了,棠觀不解的垂眼看向她。
  「……殿下是懷疑,賀玄派刺客暗殺了拓跋陵岐?」顏綰終於回過了神。
  「……」棠觀沒有作聲。
  事發之後,那晚在宮中當值的禁衛軍聲稱看見了行刺之人,甚至還追了一段。但那刺客武功極高,這才成功逃出了皇宮。
  然而,儘管宮中的禁衛一致稱瞧見了那武功蓋世的刺客,但棠觀卻依舊對刺客這一說心存疑慮。
  經仵作查驗,拓跋陵岐死前的屍體除了脖頸處的致命傷外,肩側還有一處刺傷。看傷口,像是被什麼尖銳的利器所致,無論是從手法還是力道,都完全不像出自真兇。
  那麼拓跋陵岐在遇刺之前又發生了什麼?
  「所以現場就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和北齊有關嗎?」
  還未拿到危樓的通報,顏綰也不是很清楚賀玄是如何下的手。
  棠觀嗓音沉沉,「拓跋陵岐的確是和賀玄一同離席,去了御花園飲酒。但賀玄早早的就回到了殿內,那酒中也沒有發現任何問題,在沒有揪出刺客前,很難將幕後主使扣給他。」
  「恩……」
  顏綰歎氣,頓了片刻後才抬頭看向棠觀,見他神色不佳,忍不住揚手撫上了那微蹙的眉心,「你也不要將自己繃的太緊了……我去給你烹壺茶來。」
  老實說,看棠觀這麼頭疼,她也很頭疼。
  棠觀頭疼如何找證據,她卻是頭疼究竟要不要告訴他真相,以及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將證據送到他面前。
  「其實,還有一事讓我覺得蹊蹺。」
  就在顏綰轉身拉開房門時,身後的棠觀卻是突然開口,像是在和她說話,更多的卻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拓跋陵岐死在壽宴當日,與棠珩的疏忽脫不了干係。他為了將功補過,定然會竭力調查。」
  棠觀的聲音頓了頓,「那危樓,不是號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麼?」
  顏綰腳下微不可察的一個踉蹌。
  身後,棠觀低低的笑了一聲,其中的冷意聽得她頸後一陣陣發寒,「看來陸無憂也不過如此,只會一味攛掇棠珩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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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22:05: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0一章兄弟
  
  酒樓廂房內。
  奚息雖面色微醺,但卻仍維持著幾分清醒。他一手拄著腦袋,一手在桌上不耐的拍了拍,頭疼的看向對面還在灌酒的棠遇,「我說,差不多行了,你喝成這樣,還怎麼回府?」
  「……」
  棠遇盯著酒杯的眼神已經漸漸恍惚,帶著明晃晃的醉意。
  見他不吭聲,還將空了的酒壺扔到了一旁,奚息狐疑的偏了偏頭,也分辨不出他究竟是醉了還是清醒。
  他又重重的敲了敲桌。
  許是被震回了神,棠遇堪堪抬眼,像是話匣被一下拉開了,一開口竟是長長的一大串,怎麼打岔都打不斷。
  說的話卻也不清晰,亂七八糟的,奚息只依稀聽懂了最後幾句。
  「世,世事無常……要珍惜,珍惜緣分。萬一哪天,你也出了什麼岔子,就像,像陵修……連,連兄弟都沒得做……」
  「兄弟?」
  奚息有些驚恐的瞪了棠遇一眼。
  好了,他現在可以確定這位殿下是徹底醉糊塗了。
  畢竟清醒的時候,這位殿下可是從不屑於和他這個「娘娘腔」稱兄道弟。
  「別,別看咱倆從小吵到大……」棠遇迷濛著眼看向奚息,「但我還是,還是拿你當好兄弟。」
  說著,他就撐著桌子搖搖晃晃的站起了身,繞了個圈兒朝奚息那頭走去。
  「你幹嘛?」奚息警覺的放下了拄著腦袋的手。
  「為了咱倆這麼多年的交情,我,我敬你一杯。」
  見棠遇幾乎要黏著他坐下,奚息連忙朝旁邊挪了挪。
  趁著棠遇還沒坐穩,他就站了起來,推開了那往自己跟前送的酒杯,毫不客氣的踹了一腳板凳腿,「懶得管你……我軍中還有一堆事,先走了,你自己在這醒醒酒。」
  說罷,便要朝外面走。
  這次棠遇的反應倒是絲毫不遲鈍。
  微微傾身,他一把扯住了那紅衣的衣角,手下用力……
  奚息本就有些站不穩,再被這麼一拉,一屁股就跌坐回了棠遇身邊,痛的齜牙咧嘴,登時有了擼起袖子暴揍某人一頓的衝動。
  然而,這一念頭還未付諸於行動,他的肩上就驀地搭上了一隻不怎麼規矩的手。
  還未反應過來,一股濃郁的酒氣便從側面撲了過來,混著溫熱的鼻息在他頸邊,吹動著散落的一綹碎發,驚得他一個激靈從微醺中清醒了過來。
  「棠遇!你還有完沒完了?!」
  奚息整個人瞬間炸毛,一邊下意識向旁邊躲,一邊揚手去扳自己肩頭不安分的爪子,卻不料那爪子力氣也不小,一時竟是難以掙脫。
  他堂堂奚家軍的少將軍,現在竟然被只會哭唧唧的璟王殿下困在懷裡動彈不得,這要說出去,也真是賊吧丟臉了_(:3∠)_
  棠遇勾著奚息的肩,原本只是想敬他一杯酒,見他反應如此過度像是受了驚似的,眼神更加迷茫了。
  ……他做了什麼?
  ……他做錯了什麼?
  儘管一臉懵逼,棠遇依舊沒鬆開手,反而牢牢摁住了奚息,口吻裡儘是不滿,「咱們還,還是不是好兄弟了?你跑什麼?!像個害羞的大姑娘一樣……」
  奚息僵硬的轉過頭,丟了一個複雜的眼神過去,手下的動作微微一頓,連掙扎都忘了,就粗著嗓子反駁道,「什麼什麼姑娘……我,我就是覺得……兩個男人大白天的摟摟抱抱……不成體統!」
  棠遇愣了片刻,歪頭仔細打量了一下他們倆人目前的姿勢,然後轉回眼,直勾勾的盯著奚息,默默拍了拍他的肩。
  儘管一句台詞都沒有,但奚息卻看懂了他動作裡帶著的無辜。
  ——這不是最平常不過的勾肩搭背嗎?
  ……好像是哦。
  硬生生將快要脫口而出的罵聲嚥了回去,奚息勉強放鬆了下來。
  肩頭突然一重,棠遇幾乎將半個腦袋都耷拉在了他的肩上。
  奚息深吸了口氣。
  ……這是兄弟範疇間的正常姿勢。
  臉上驀地被捏了捏,「說,說真的,你長得一點也不像個將軍,哪,哪有你這麼娘的將軍……」棠遇困惑的湊近,說話帶著點結巴。
  奚息攥了攥手。
  ……這是兄弟範疇間的正常調侃。
  手下的觸感十分溫軟細膩,見奚息沒有什麼反應,棠遇越發的得寸進尺起來,捏著臉的手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不知怎的,就順著那微鼓的臉頰移到了下顎處。
  奚息危險的瞇了瞇眼。
  ……這是兄弟範疇間的正常動作?????
  棠遇一手搭著奚息的肩,一手卻捏著他的下巴,隨著兩人之間的距離越湊越短,醉得暈暈乎乎的璟王殿下視線微微下移,落在了那近在咫尺的雙唇上。
  可不是麼?身為奚家軍的少將軍,怎麼能如此唇紅齒白,比女子還要好看呢……
  棠遇盯著那雙好看的薄唇看了又看,看了又看。腦袋裡幾乎一片空白,完全忘記了身在何處,面前之人是誰。
  被鼻端縈繞著的酒氣一驅使,他竟是莫名生出了一股衝動……
  下巴被捏著的感覺很不好,再加上棠遇的眼神變得越來越詭異,奚息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正當他要揚手推開身邊的棠遇時,那張酡紅的俊臉卻是驀地在他眼前放大。
  下一刻,唇上一熱……
  奚息的雙眼猛地瞪大。
  這是兄弟範疇間的正常……
  去他媽的兄弟啊啊啊啊啊!!!!!!!!!
  = = =
  安王府。
  「不好了不好了……」一丫鬟從屋內推門而出,卻被廊下看守的兩個小廝攔了下來。
  「佩兒姑娘這是要去哪兒?」
  佩兒轉了轉眼,悄悄朝屋內退了小步,跺腳揚聲道,「不好了!小姐突然暈倒了!!」
  「什麼?!郡主暈倒了?」
  兩個小廝互相對視了一眼,將信將疑的想要朝屋內瞧上一眼,卻不料連個屏風上的紋路都沒看清,就被佩兒遮擋了視線。
  佩兒瞪著眼,「你們還愣在這裡做什麼?!!我家小姐貴為郡主,千金之軀,如今突然暈厥,若是因為你們的拖延有了什麼大礙,你們擔待得起嗎?!還不快去找大夫!!」
  「是……」
  兩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連忙扭頭出了院喚人去了。
  這兩人一走,佩兒臉上的焦急登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如釋重負的舒了口氣,小聲朝屋內叫道,「小姐!小姐!人走了……」
  話音剛落,棠清歡一身小廝的裝扮,從屋內貓著腰走了出來。
  見院中沒了那兩個看守的小廝,她滿意的拍了拍佩兒的肩,「好佩兒,你現在進去換上我的衣服。」
  「這……」
  「我的話你敢不聽?!」
  「……」
  將佩兒打發進屋假扮自己後,棠清歡小心翼翼的將屋門合上,抬腳便要朝院外溜。
  眼前突然有兩道黑影閃過。
  「郡主。」
  兩個身手不錯的侍衛攔在了她身前,看著有些面熟,似乎在棠清平身邊見過。
  棠清歡蹙眉,「你們……」
  「屬下奉世子之命,不得讓郡主出院門半步。」
  世子……
  果然是她的那位好兄長!
  棠清歡咬牙,「好,有本事你們就把我捆回去!」
  說著,她腳下微移,出掌襲向其中一個侍衛。
  掌風凌厲,直讓那侍衛愣了愣,若不是另一個大著膽子出手攔截,這一個反應不及,鐵定是中了這一掌。
  兩人再不敢輕敵,對視了一眼,雙雙上前。
  棠清歡的武功本不弱,加上那兩個侍衛畢竟不敢當真傷她,下手都要掂量個輕重,不似她那般不管不顧,三人竟是在院內纏鬥了起來……
  棠清平走進院子裡時恰好看到這麼一幕,眉心緊蹙,俊顏迅速染上一層薄怒。
  他不過是馬上要去找棠觀,出門前不放心,想著再來棠清歡這裡看看……她果然還是不肯安分!
  許是有些心靈感應,還沉浸在戰鬥中的棠清歡突然感到後頸一冷,下意識的朝院門口瞟了一眼。
  這一瞟,就瞟見了被低氣壓包圍的自家兄長。
  棠清歡雖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但一見到棠清平,終究還是底氣不足的滯了滯身形。
  那兩個侍衛已是焦頭爛額,壓根沒看出棠清歡的遲疑,一時不察,招式便已朝著躲也不躲的她襲了過去……
  待棠清歡回過神時,已然避無可避。
  棠清平面色一變。
  下一刻,便已閃身上前,擋開了那一招,將棠清歡護在了懷裡。
  「世子恕罪!」
  「世子恕罪!」
  「無妨,你們下去吧。」
  棠清平面色不太好看,但對他們的口吻倒還算緩和。
  「謝世子。」
  待兩個侍衛一離開,棠清平便沉下臉拎著棠清歡朝屋內走。
  「哥哥!」眼見著屋門越來越近,棠清歡可憐巴巴的叫了起來,「我就是想去看看陵修哥哥而已!」
  棠清平的腳步沒有絲毫滯頓,「我說過,不可能。」
  棠清歡忙不迭的扒住了廊下的柱子,已經急得口不擇言了,「都說人走茶涼人走茶涼,這話果然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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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22:06: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0二章隱瞞
  
  棠清平驀地頓住步子,眸底的慍怒已經被壓至最深處,化作一片莫測的深邃。
  「你在說什麼?」
  棠清歡被那眼神盯得有些發毛,聲音訕訕的,「你們素日裡和陵修哥哥是好兄弟,有多年的情分。如今燕晉間的形勢剛一不好,陵修哥哥就被皇伯伯軟禁了起來,而你們一個個竟都是不管不顧……我如今不過是想潛進質子府看看……」
  棠清平冷笑著打斷了她的埋怨,「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麼心思?」
  「……」
  「如今拓跋陵岐遇刺一案仍舊沒有什麼大進展,更何況,就算有了進展,晉燕之間也很有可能免不了這一戰。一旦晉燕交戰,陵修身為質子,處境必然岌岌可危。你現在去質子府,無非就是想要找個機會放陵修離開大晉!」
  「哥哥!」棠清歡不解的瞪大了眼,「你既然都知道……」
  「我既然都知道,為什麼還不讓你去?」棠清平轉頭,冷冷的對上她的視線,「你可想過,放陵修離開的後果?」
  「……」
  「陵修一旦失蹤,皇上還有諸位朝臣首先懷疑的會是誰?整個大晉,和陵修最要好的人是誰?」
  「……」
  「的確,陵修和我們是多年的兄弟,可他也是北燕皇子。燕晉交惡,質子與戰事息息相關,你放陵修走,是想要讓肅王府、璟王府甚至是整個安王府背上通敵叛國之名嗎?」
  通敵叛國四個字重重砸在棠清歡的心頭,方纔還憤怒打抱不平的她此刻已是面色煞白。
  通敵叛國……
  這個罪名太重太重,沒有人能承擔得起。
  死一般的沉寂中,棠清歡只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心頭的寒意也愈加濃重,「你明明知道……陵修哥哥這個質子在北燕的份量……」
  「我知道。」
  「你明明知道……陵修哥哥的生母是拓跋毓後宮中最不受寵的一個。若是燕晉交戰,拓跋毓壓根不會顧及陵修哥哥的死活。」
  「我知道。」
  棠清歡眸中的光彩漸漸黯淡了下來,「所以儘管都知道,我們還是要眼睜睜的看著陵修哥哥他陷進如此危險的境地?」
  棠清平垂眼,半晌才啟唇。
  「我還要去一趟肅王府,你好好待在府裡……哪兒都不許去。」
  「哥哥……」
  棠清平轉身,走到廊下時背影頓了頓,卻沒有回頭,「陵修的事自有我們處理,無需你操心。」
  「……」
  = = =
  肅王府。
  「莫雲祁的信上說,已經調查清楚了。壽辰那晚,的確是賀玄布的局。」
  顏綰展開手中的紙條,細細的讀完後便揉成一團攥在了手裡,從梳妝盒下的小匣子裡拿出了火折子。」那小姐現在可有什麼打算?「
  無暇立在一旁。
  顏綰掀開珠簾走了出來,隨手將火折子放在了桌上,低低的歎了一聲,」不知道……如今的情形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其實是藉著北齊之手壓制棠珩的大好時機,但是……」
  她沒再繼續說下去,揚手揉了揉眉心,轉而換了個話題,「更何況,北燕如今的局勢也不大明朗。拓跋毓陳兵邊境,究竟是真的要為子報仇,還是只借一個由頭而已……想來,若是拓跋毓沒有昏了頭,也應當不會真的與大晉撕破臉吧?畢竟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無暇沉默,陷入了沉思。
  「娘親~」
  門外傳來軟軟的喚聲,顏綰眉心微鬆,朝無暇點了點頭。
  無暇會意,走過去打開了門。
  軟軟像一團白色的雪球似的,衝進了顏綰懷裡,後面跟著提了刀劍弓箭的豆蔻。
  「娘親,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顏綰將軟軟抱了起來,順了順她頰邊細軟的髮絲,「剛剛回來的。軟軟早上做了什麼?」
  「練功。」
  經過將近一年的時間,軟軟的個子向上竄了些,臉色也比顏綰最初見到她時紅潤了不少,最重要的是,看著十分陽光。
  眉眼間雖透著些英氣,但因著一雙異瞳被遮擋在白紗下的緣故,不似棠清歡的嬌蠻,也不似無暇的冰冷,氣質反倒有些像棠觀,有種與生俱來的貴氣。
  「娘親你看,軟軟手上終於有繭了~」
  軟軟有些興奮的攤開手,伸到顏綰面前展示了一番。
  顏綰認真的摸了摸那小手掌上薄薄的一層繭,誇道,「嗯,軟軟很厲害。」
  軟軟心滿意足的收回手掌,一眼瞧見旁邊的無暇,又驕傲的揚起手,探了過去,「師父你看!」
  因為軟軟的很多功夫都是無暇手把手教的,所以她對無暇的稱呼也就變成了師父。
  無暇雖然一貫要求嚴格,但對軟軟這個唯一的徒弟已經算是「寵愛」到了極點。
  見那小手掌上已經多了一層繭,儘管不如自己同齡時的三分之一,但她卻還是艱難的扯了扯嘴角以示自己的滿意。
  軟軟一揚起手,衣袖的袖口就順著微微下滑,滑到了臂彎,露出一截白白嫩嫩的胳膊。
  顏綰低頭,視線恰好落在了那並不是那麼顯眼的淡色胎記上。
  原本她的視線也沒多做停留,只是一掃而過,然而下一瞬,她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連忙轉回眼,拉起軟軟的手朝自己的方向湊近了些……
  淡色胎記的形狀……
  蓮花。
  一年前,她第一眼瞧見這胎記時,這胎記要稍稍小一些,邊緣也不甚清楚,更何況夜色昏暗,只能依稀辨認出,是一朵小小的蓮花。
  然而,一年的時間過去了,這胎記的紋路竟是變得清晰多了。
  清晰到一眼便讓她想到了壽宴當日,在那侍女衣袖內窺見的蓮花形狀……
  她從前並不知曉北燕的蓮花,還是棠觀看見賀玄時隨口提過一句,這才在壽宴上多留意了一眼。
  現在再看軟軟胳膊上的胎記,真的與賀玄服飾上的蓮花有些相似之處……
  「娘親?」見顏綰盯著自己的胳膊出了神,軟軟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無暇和豆蔻也察覺出了顏綰的異樣,紛紛走近,順著她的視線朝軟軟胳膊上的胎記看去。
  顏綰回過神,伸手在那淡色的胎記上微微摩挲著,抬眼看向湊近的無暇和豆蔻,「你們看,這蓮花……是不是有些眼熟?」
  「眼熟?」豆蔻狐疑的低下頭,細細的打量了片刻,「這,好像,好像有些像……」
  「砰——」
  話還未說完,屋門卻是突然被人從外一把推開了。
  顏綰驚了一跳,抬眼便對上了大步走進來,面色有些難以捉摸的棠觀,心頭更是一梗。
  「爹爹?」
  敏銳的察覺出了棠觀的不對勁,軟軟也不自覺的朝顏綰懷裡縮了縮。
  「你們先下去。」棠觀的嗓音沉沉,不怒自威,聽得顏綰有點小忐忑。
  她俯身將懷裡的軟軟放下,「那你先出去吧,好不好?」
  「嗯。」
  軟軟被豆蔻牽著出了屋,一步三回頭,頗有些不放心。
  自她跟在娘親身邊起……好像還是第一次看見爹爹像今天這樣……
  不要說軟軟,就連顏綰,也很久沒有見到這幅面孔的棠觀了。
  一時間竟還有些穿越回從前的隔世感。
  「……清平剛剛來過。」棠觀的目光粘著審視,冷沉的嗓音也顯得格外嚴肅,「案子有了進展。拓跋陵岐肩上那處的傷,是簪尾的刺傷。」
  顏綰心裡一咯登。
  「清平已經找到了那根刺傷拓跋陵岐的銀簪,」頓了頓,棠觀蹙著的眉心微微收攏,「你可知道,那銀簪是何人遺失?」
  「……」
  顏綰想過棠觀若是知道了真相,一定會起疑,但卻沒想到他竟會如此直截了當的問她。
  她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但卻還是扯了扯嘴角,原本在心裡盤算好的台詞全都做了廢,「殿下若是將那銀簪給我瞧上幾眼,或許……壽辰那日是誰戴著,我還有些印象……」
  棠觀眸色漸深,「我以為,你早就已經知道了。」
  「……」
  「否則,最近又為何日日都往淵王府上去?」
  查出了顏嫵,便能順籐摸瓜想到棠珩……
  棠觀定是猜到她已經知道了些什麼。
  看來,棠觀如今的勢力果真比當初要強上許多。
  危樓尚且未將消息神不知鬼不覺的遞出去,他自己便也快要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調查的差不離了。
  顏綰有些懊惱的抿了抿唇。
  得了,她已經聊爆了,不知道該怎麼接茬了……
  說起來她也挺會「打太極」的,奈何一遇上棠觀這種直來直往的,就被吃得透透的_(:3∠)_
  沒救了。
  所以,現在還是直接承認會死得比較利落好看些嗎?
  「殿下,」為了使自己看起來略微無辜一點,顏綰垂頭,小聲解釋道,「我的確……從顏嫵那裡聽說了一些那晚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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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22:06: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0三章上火
  
  聞言,棠觀攥著的手微不可察的收緊。
  果然,她果然知道些什麼。
  明明知道此事和顏嫵和棠珩脫不了干係,明明知道他一直在調查此案,卻偏偏沒有對他透露分毫。
  「既然早就知道,為何不說?」
  棠觀的雙唇緊抿成了一條直線。
  「我這不是還沒想好怎麼說嗎……」顏綰小聲嘀咕了一句,聲音輕的只有她自己才能聽見。
  「什麼?」
  「沒什麼……」
  顏綰搖了搖頭,思忖片刻,還是將她所知道的經過刪減了一番,才講給了棠觀聽。
  棠觀雖猜到最後出手的可能是棠珩,卻沒想到是拓跋陵岐意圖不軌在先,再聯想到賀玄的行跡,他已經能差不多猜出北齊的意圖和佈局……
  眸底浮起一絲怒意,他的面色更加冷沉,「沒想到他們的手段竟是如此陰毒。」
  見棠觀的怒氣成功轉移了開來,顏綰舒了口氣,附和道,「就是!太過陰毒……北齊也是料定棠珩因為顏嫵的緣故,不會將此事的來龍去脈大白於天下,所以才會這麼有恃無恐……」
  棠觀蹙眉。
  既然如此,那麼事情就更加棘手了。
  「殿下……」顏綰試探性的拉了拉棠觀的衣袖,斟酌著開口道,「你現在就要將這一切上奏麼?」
  棠珩沉默,片刻後才啟唇,「……怎麼奏?如何奏?」
  頓了頓,他轉身便要朝屋外走,「我還需和清平商議。」
  「嗯,可以,非常好,殿下慢走~」顏綰終於笑了。
  剛剛還氣勢洶洶的要找她算賬,現在竟然這麼輕易就放過她了,萬幸萬幸。
  許是被那句愉悅異常的「殿下慢走」給提醒了,肅王殿下剛抬起手要打開門,動作就突然頓住了。
  ……慢著,他好像把什麼給忘了。
  顏綰的笑容僵住,眼睜睜看著棠觀又面色不善的一步步走了回來。
  「為什麼要瞞著我?」
  又繞回這個問題上來了_(:3∠)_
  顏綰無奈,「我什麼時候瞞著你了……不過是事關顏嫵的名節,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棠觀沉沉的盯著她,不知又被哪個字眼給刺激了,「你是擔心我知道這些後,會公之於眾大肆宣揚,以此打壓棠珩?你擔心此案一旦揭曉,會有損顏嫵的聲譽?」
  「……」
  「原來在你心裡,我就是這麼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棠觀怒極反笑。
  「不是……」
  講道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是一貫用來形容她陸無悠的麼……
  還未等顏綰解釋完,棠觀便陰著臉打斷了她,「你放心,我不是棠珩。」
  說罷,便轉身出了屋。
  摔門時,肅王殿下的動作其實再次微不可察的頓了頓。
  那停頓的一秒裡,他冰著臉回想了一下,確認自己這次將賬清算完了,才甩開了手。
  然而下一刻,他又突然擔心那摔門聲動靜太過誇張,手下意識的擋了擋……
  看上去很聲勢浩大的一個動作,最終只換來了門板掩上的一聲輕響。
  「……」
  原本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迎接匡噹一聲的顏綰,在聽到那搖搖晃晃的吱呀聲時,半睜開眼,懵逼的看向某位殿下怨怒交織的背影。
  ……她算是看出來了。
  這廝好像不是來逼問真相的,感覺完全就是胡攪蠻纏無理取鬧,專門來和她吵架的??
  「小姐?」豆蔻有些不放心的從門外探了個腦袋進來。
  「娘親,」軟軟的腦袋也探了進來,「出什麼事了?」
  顏綰回過神,微笑擺手,「沒事。」
  豆蔻將信將疑,「王爺他好像不大高興啊……」
  這兩位主子別是吵起來了吧?
  顏綰想了想,「……待會讓廚房做碗蘿蔔湯送到書房去。」
  「啊?」
  豆蔻和軟軟的表情非常一致。
  「王爺最近上火,要順順氣。」
  「……」
  豆蔻一臉便秘的表情。
  小姐你確定蘿蔔湯送去,王爺真的不會更上火嗎_(:3∠)_
  顏綰挑了挑眉,回到桌邊坐下,視線卻是忽然落在了那茶壺邊十分突兀的火折子上,微微一愣。
  等等,火折子怎麼會在這裡?
  她剛剛那火折子出來做什麼來著?
  燒,燒,燒莫雲祁的傳信!!!!!!
  顏綰驀地瞪大了眼,連忙攤開手,瞪著空空如也的手掌心犯了傻。
  ……紙條呢?
  - -
  棠觀回到書房時,棠清平還在桌邊飲著茶,見他回來了,挑眉道,「肅王殿下剛剛是找王妃討個說法去了?」
  棠觀斜了他一眼,「阿遇怎麼還沒到?」
  「剛剛派去璟王府的人回來說,阿遇他一個人出府了。沒人知道他在哪兒。」
  棠清平放下手中的茶回答道。
  棠觀抿唇,走到案幾後坐下,衣袖一揮,卻是突然掉出了什麼東西,擦著他的手背無聲無息的落在了地上,還小幅度的彈了兩三下,蹦到了棠清平的腳邊。
  「這是什麼?」
  棠清平狐疑的垂頭,只瞧見一十分小的小紙團。
  棠觀也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卻沒有看清,也沒有太在意,「許是在屋外沾的髒東西。」
  棠清平似乎隱約看見了那紙團上還有些字跡,因此沒有應聲,反倒是蹲下身拾起了那沾了些泥塵的紙團。
  略微遲疑了一會兒,他還是展開了紙團。
  果不其然,紙條上竟滿是小楷,雖有些模糊了,但卻還是能看清大致的內容。
  「四哥。」
  棠清平的視線緊鎖在紙條之上,面色漸漸變得嚴肅。
  = = =
  夜幕將至,長街邊已是華燈初上,酒樓內的賓客也漸漸多了起來。
  「二樓廂房內那位爺酒還沒醒?」
  掌櫃的看了看正在招呼客人的小二,問了一句。
  一聽這話,原本就有些魂不守舍的小二臉頰莫名抽了抽,說話也疙疙瘩瘩的,「還,還沒。」
  「去,你上去叫叫他。」掌櫃的揚手一指,「都什麼時辰了,難道要一直睡到咱們打烊嗎?」
  「我,我去?」小二驚恐的瞪大了眼。
  「不是你難道要我親自去?!」掌櫃的一拍桌子,拿起算盤作勢要打他,嚇得他連忙扭頭朝樓梯上跑去。
  廂房內沒有人未點燈,光線有些昏暗,小二戰戰兢兢的推門走了進去,只見那醉酒的客人還維持著下午趴在桌上的姿勢一動不動,右眼皮不安分的跳動了起來。
  左眼跳桃花開,右眼跳……菊花開?
  「這位爺,您醒醒……」小二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戳了戳那人的胳膊,「時辰不早了哎,您醒醒……」
  「嘶——」
  棠遇緩緩睜開眼,還未看清眼前的人,後頸就傳來一陣酸痛,痛的他倒吸了口涼氣。
  艱難的從桌上爬了起來,他一手捂著後頸,一手揉了揉太陽穴,腦子裡一片空白,「……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太白居。」小二一字一字的強調,「太——白——居——」
  太白居?
  酒樓……
  棠遇頭疼的快要裂開了,半晌才從零碎的記憶中摸索出一個源頭來。
  他今日心情不好,就到酒樓來買醉。好像還不是一個人,是和另外一個……
  奚息?
  想起了奚息,他朝四周張望了一番,只見窗外天色已暗,而整個廂房內再沒有旁人,不由有些茫然,「和我一起來的那人呢?就是一個穿著一身紅衣……有點娘的那個?」
  小二臉上的表情十分僵硬,眼前又浮現出他下午進來送酒時撞破的那一幕,「走,走了。」
  棠遇皺眉,剛一站起身,又被後頸痛的倒吸了口涼氣,「走,嘶……走了?!就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他走了?!」
  「是的。」見棠遇走近,小二臉上掩不住的恐慌,「爺,您要是沒什麼事小的就先下去了,樓下還有很多……」
  「站住!」棠遇察覺出了不對勁,一把扣住了小二的肩,「你怎麼是這個表情?」
  「啊啊啊啊啊您放過小的吧,小的家三代單傳,實在不好那口啊……」
  棠遇越聽越詭異,一掌拍向還在不斷掙扎的小二,「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東西?!」
  小二的動作頓了頓,登時反應了過來,自顧自琢磨,「不是這個意思……啊!這位爺,小的什麼都沒瞧見,什麼都不知道,您就放了我吧!」
  什麼都沒瞧見??
  棠遇突然有種不怎麼好的預感,一把揪過小二的衣領,也顧不得後頸的酸痛了,危險的瞇起眼逼問道,「說!你看到什麼了!」
  「我,我什麼都沒看見,我沒看見……真的!」
  「我讓你一五一十的說!!」
  看來是逃不過了。
  小二內牛滿面的哼唧道,「看見,看見您摟著那位爺……」
  棠遇瞪大了眼,「我摟,摟著他?!!」
  小二心一橫,終於後半句憋了出來,「摟著那位爺親嘴!」
  什!!!!!麼!!!!!
  棠遇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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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22:07: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0四章坦誠
  
  北燕三皇子一案有了新進展,棠觀的手下在御花園中搜出了一根銀簪,據說簪尾的形狀與拓跋陵岐肩頭的傷口相符。
  這一消息鮮有人知,但卻還是被蕭昭嚴打探到了。
  蕭昭嚴一得到消息,便急忙趕到淵王府去了。
  因為事關顏嫵,棠珩將此事瞞得很緊,就連蕭昭嚴和蕭貴妃那裡都不曾透露絲毫風聲。
  壽宴那晚,趁著所有禁衛軍都去追捕那所謂的「刺客」時,棠珩便帶著顏嫵和已經清醒的安歌趁亂回到了未央宮。
  待到大隊伍趕到御花園時,匆匆收拾過一番後的三人也裝作沒事人一樣混在了人群中。
  儘管未央宮裡有幾個瞧見他們的宮人,但事後棠珩也都處理乾淨了;儘管蕭貴妃對當時顏嫵魂不守舍的狀態起了疑,但也被棠珩用身體不佳給含糊了過去。
  所以蕭貴妃和蕭昭嚴壓根沒有想到此案會和棠珩和顏嫵有關,這些日子甚至還催促著棠珩,一定要在棠觀之前將此案調查清楚,以免讓棠觀再在晉帝面前搶回了風頭。
  「殿下啊,那銀簪據說是個關鍵線索,您……您是不是想些辦法,從肅王手裡奪過來?」
  蕭昭嚴急的在原地直打轉。
  棠珩沉默,目光一瞬不瞬凝在窗外的某一處。
  「殿下?」
  蕭昭嚴喚了一聲。
  他這位外甥向來有主見有手段,若是換了平日裡,哪還需要他操心這些?
  棠珩自己早就有了對策,他需要做的無非是傾蕭家之力完成棠珩的吩咐。可這次……
  不要說在查案上不甚積極,就連肅王已經佔了很明顯的優勢,也不見棠珩想出什麼法子趕在前頭。
  「殿下……此事事關國本,不可不重視啊!」蕭昭嚴苦口婆心的勸道,「更何況,這壽宴是殿下您一手籌備,如今出了這麼一遭,您若是不趕在肅王前查明一切,咱們這大半年的心血怕是就要付諸東流了……」
  棠珩面色難看,依舊沒有作聲。
  和蕭昭嚴一樣,他也非常心焦,但倆人卻沒在同一個頻道。
  棠珩此時此刻想的是,他機關算盡,怎麼就偏偏漏了那根簪子,讓棠觀抓住了把柄。
  有了那根銀簪,想必不出幾日,棠觀便能順著線索查明真相。
  一旦棠觀有了足夠的證據證明是自己對拓跋陵岐下的殺手,依他們如今勢同水火的情形,他必定不會放過這個打壓自己的大好機會。
  然而這一次,他最不安的卻不是晉帝對他的懲處,而是顏嫵……
  那晚的事要是傳了出去,儘管顏嫵並未受到什麼實質的傷害,但流言蜚語卻是難以控制。
  所以,他要怎麼才能阻止棠觀……
  的確,他當初還留了一手,此刻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只是……他這位四哥素來耿直,壓根不吃談判這一套……
  棠珩眸光微閃。
  看來,是時候和他那位四嫂談一談了。
  = = =
  肅王府。
  棠觀同棠清平商議完正事再次回到主院時,已是夜深人靜。
  院牆邊橫斜的枝葉被夜風吹得颯颯響,讓棠觀不由垂眼看了看滿地婆娑的樹影。
  滿腦子想的卻還是那從自己衣袖中掉落的紙條……
  那紙條上幾乎將北齊如何設局的細節描述的清清楚楚,彷彿是親眼所見似的。
  看著像一封信,但卻沒有稱呼也沒有落款。
  字跡有那麼一丁點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但卻想不起是在哪裡見過。
  最重要的是,那被揉成一團的紙條究竟是什麼時候到了他的衣袖裡?
  他在看見紙條前只去過主院,難不成主院中就有別有心思的人?
  若是有心人的有心之舉,那麼這個有心人是誰,將這些通通告訴他又是意欲何為?
  棠觀百思不得其解,卻是壓根沒有往自家王妃身上懷疑半分。
  是什麼人什麼勢力,能將宮中之事調查的如此清楚……
  其實心裡隱隱有一個答案,但卻是只要稍稍一想,就讓他止不住的皺眉。
  廊下又是一陣夜風瑟瑟吹過,棠觀回過神,一抬眼便瞧見整個院子裡竟只剩下主屋亮著微弱的燭光。
  眉宇微鬆,他下意識放輕了腳步,推門而入。
  屋內,燭火搖曳,在牆上投出一片珠簾晃動的影子。
  無暇和豆蔻已經下去了,顏綰半靠著窗邊的臥榻,已經睡著了,就連他走近也沒被驚動。
  顏綰安靜的伏在榻上,發間的珠釵已經盡數卸下,長髮沿著肩頭披散而下,有幾縷碎發搭在頰前,在那如玉的面頰上覆了些陰影。
  她閉著眼,眉心微攏,長長的眼睫上沾著點燭光,形成一道迷離的光暈,透著些神秘的瀲灩。
  棠觀面上的疲倦之色不知何時已經褪去了大半,望著顏綰的眼神也不自覺溫柔了下來,眸色欣然漾深,絲毫不似白日裡那般沉怒。
  顏綰醒來時,便見棠觀正坐在榻邊,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愣了愣,她半坐起身,困得打了個哈欠,卻還是不忘觀察棠觀的表情。
  見他和白日裡判若兩人,她要說的話都未從腦子裡過,便脫口而出,「殿下,蘿蔔湯好喝嗎?現在氣順了?」
  「……」
  棠觀的臉黑了。
  意識都自己又哪壺不開提哪壺的顏綰立刻閉上了嘴,恨不得把剛剛說過的話給硬生生吞回去。
  不提蘿蔔湯還好,一提蘿蔔湯棠觀就又想起了她的刻意隱瞞。
  不知為什麼,只要一想到她有自己的秘密,會對他隻字不提,棠觀的心裡就像有團火在燒灼似的。
  就像此刻,白日裡那股無名火又一次騰地冒了上來,讓他忍不住一抬手,托著顏綰的後腦勺就重重的吻了下去……
  顏綰半傾著身,整個人幾乎都被拉近了棠觀懷裡,不得已的仰頭,承受著男人霸道卻帶著些忿然的深入。
  直到唇上一痛,才終於被放過了……
  屬狗的嗎?!
  顏綰瞪大了眼,推開了身前的棠觀,「殿下……」
  您又哪根筋搭錯了?
  棠觀手下的力道緊了緊,眸色深黯,卻有種能看進人心底的銳利,「我和你說過,不要再對我說謊。」
  儘管知道棠觀說的是去淵王府看顏嫵這件事,但還懷揣著一個「大秘密」的顏綰依舊被看得有點心虛。
  在目光變得有些飄忽前,她默默扭開了臉,「我只是瞞了你幾日,哪裡說謊了?」
  「欺瞞也不行。」
  斬釘截鐵,不留餘地。
  不是……這就有點太霸道了吧?
  顏綰皺了皺眉,轉回臉看向棠觀,「殿下……就算是夫妻間,也不是這麼一個坦誠相待法……」
  總得給彼此留一些空間,不是麼?
  聞言,棠觀眉心一蹙,剛要啟唇,卻是忽然想到了什麼,面上的表情變得有些耐人尋味,眼神也閃過一抹溫度。
  顏綰恍然未覺,只是自顧自的從棠觀懷裡掙脫了開來,想去桌邊倒杯茶潤潤喉,然後再和某位殿下探討一下正確的夫妻關係。
  然而,她的腳才剛剛落地,眼前卻又是一陣天旋地轉,下一刻已經被打橫抱了起來。
  「做,做甚?!」
  顏綰連忙勾住了棠觀的後頸。
  棠觀唇角翹了翹,方纔還板著的臉此刻卻是冰消雪融,只是嗓音依舊低沉,「既然你不滿,那就換一個坦誠相待的法子。」
  顏綰愣住,半晌沒反應過來。
  嗯哼?
  這麼聽話嗎?
  這麼聽話的棠觀還是棠觀嗎?
  事實證明……不是!!
  當整個人被丟進床鋪動彈不得,而某位原形畢露的殿下欺身而上抬手解開她的衣帶時,顏綰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另一個「坦誠相待」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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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22:07: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0五章交易
  
  許是因為雲霧的遮掩,今夜的月色格外暗沉。
  不同於大晉皇城裡花燈遍佈、幾乎照亮半邊天的奢靡,北齊皇宮內尤顯低調。
  除了幾座主殿點著的燈火稍微亮些,其他鮮有人至的小道和宮苑都陷在一片黑暗中。
  賀玄一回到北齊,便風塵僕僕的進了宮,被X侍領進御書房。
  「參見皇上。」他拂開衣擺,剛要跪下行禮,卻被人立刻扶了扶。
  「皇兄。」賀玄抬眼,扶著他的正是北齊皇帝賀歸。
  賀歸身著玄色龍袍,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托著賀玄的手臂緩緩直起身。
  儘管已近中年,雙鬢也略沾了些斑白,但那雙眼卻是幽邃銳利,透著些睿智精明。
  「五弟,此番有勞你了。」
  賀玄連忙低頭拱手,「這些都是臣弟應當做的。」
  賀歸揚手拍了拍他的肩,面上雖沒有露出明顯的欣喜,但口吻卻是與往日大不一樣,「如今晉燕聯盟終於有了間隙,我們只需尋一個恰當的時機出兵,勝算必定增了不少。」
  「是。」賀玄點了點頭,「只是……北燕給了大晉一月的時間查清拓跋陵岐遇刺一案,臣弟擔心這一月內,不知還會不會遇上什麼變數……」
  「不必想那麼多。」賀歸擺了擺手,「你此番出使大晉,最初的打算不過是挑撥棠珩與拓跋陵岐的關係。他們倆人都是最有可能上位的繼承者,布下此局也不過是給未來的燕晉關係扎根刺而已。可現在燕晉間的衝突提前爆發,情勢甚至比咱們預想中的還要激烈……這已是天助我北齊!」
  「臣弟也沒料到……那棠珩竟會一怒之下殺了拓跋陵岐……」
  賀玄垂眼,目光難得有些游移。
  晉帝此次壽宴是棠珩一手籌備,他作為北齊使臣,和棠珩也不是沒有打過交道。
  在他看來,大晉這位六皇子能這麼快扳倒太子,成為晉帝最寵愛的皇子,也並非巧合。因為棠珩似乎是一個可以為了皇位不擇手段的人。
  如今,賀玄不得不在肯定句中加上「似乎」這個詞。
  他原本以為,顏嫵不過是棠珩拉攏榮國侯府的籌碼。
  就算拓跋陵岐真的對她做了什麼,棠珩這樣的人也很有可能會為了大局隱忍不發。
  可那晚他就隱在樹後看著,棠珩趕到時,拓跋陵岐分明還未來得及做些什麼。
  更讓他意外的是,棠珩不是一時衝動。
  若是當真被怒火沖昏了頭腦,他壓根不會在禁衛軍探查時,那麼快的反應過來,不僅將顏嫵藏到了山洞中,就連顏嫵身邊的那個丫鬟也沒落下。
  所以,棠珩當時明明很清醒,很理智,卻還是選擇抽出了匕首,殺了完全失去意識的拓跋陵岐。
  「你在想什麼?」
  察覺到了賀玄的走神,賀歸微微蹙眉。
  賀玄回過神,「臣弟在想,此案被大晉皇帝交給了廢太子棠觀。這位廢太子若是查出了真相,定然不會放過這麼一個大好的機會打壓棠珩。到時,兇手是大晉皇子的消息傳到了北燕,北燕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賀歸沉吟片刻,一邊轉身朝案幾後走一邊搖頭,「你錯了。」
  賀玄愣了愣。
  「難道你不曾聽聞這位廢太子的心性?家事國事,孰輕孰重,他定然分的清楚。」
  「那皇兄的意思是……」賀玄跟了上去,「這真相還需我們告知北燕?」
  賀歸垂頭看向紙上只畫了一半的蓮花,提筆蘸墨,「不必。拓跋毓若是清楚的知道了來龍去脈,怕是會起疑。所以拓跋陵岐的死因,越模糊越好。」
  頓了頓,「越模糊的消息,越能翻雲覆雨。」
  越模糊的消息,越能翻雲覆雨……
  這一句賀玄也不是很明白,但卻沒繼續追問下去,只應了一聲,便一瞬不瞬的盯著賀歸筆下那朵蓮花。
  「皇兄……」
  沉默了半晌,賀玄遲疑著啟唇,「臣弟還有一事。」
  「哦?」
  「臣弟不敢將此事寫進信中,只好快馬加鞭趕回來向皇兄稟明。臣弟這次去大晉,在集市上遇見了一個五六歲的女孩……」
  賀玄抿唇,從衣袖中抽出了一段白紗,「她以白紗遮眼……臣弟循著這條白紗查到了肅王府,據回報,這女孩喚肅王爹爹。」
  聞言,賀歸並未抬眼,只是淡淡的開口道,「許是從哪裡收的義女。」
  「臣弟也這麼想。只是這女孩……」
  賀玄最終還是將後半句說出了口,「是異瞳。」
  賀歸執著的筆在紙上重重一頓,迅速在那蓮花的輪廓上暈染開墨跡……
  = = =
  連著下了好些日子的雨停了,然而京城的氛圍卻還是沒能像天氣一樣放晴。
  從前燕晉交好,大晉富庶,燕人善戰。儘管晉人一向認為燕人粗蠻無禮,但也不得不承認,這些粗蠻的武夫能為他們抵禦外敵侵擾,是一把利刃。
  如今倒好,這把利刃轉而朝向了大晉……
  著實令人不安。
  京城內人心惶惶,如今就連肅王府內,也是人心浮動。
  肅王在上朝前,特意命所有下人抄寫一遍王府家訓,由王妃一一過目。
  據說是因為最近府中不少人做事鬆散了些,惹了王爺不快,才罰了所有下人抄寫家訓。
  豆蔻和無暇捧著厚厚一疊家訓走進書房時,顏綰正拿著一張被揉過的紙條,滿臉懊惱,恨不得下一刻就要將那紙條塞進嘴裡,嚼碎了吞下去。
  「小姐,所有下人都抄寫完畢了。」
  豆蔻將手中的紙放在桌上,拍了拍。
  「都在這裡。」
  無暇冷冷的補充。
  「小姐,咱們現在要開始查筆跡了嗎?」豆蔻雙眼亮晶晶的,擼起袖子摩拳擦掌。
  顏綰咬牙,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查什麼?你能從這堆家訓裡比對出莫雲祁的筆跡?」
  她怎麼就沒有立刻燒了這紙團呢?怎麼就這麼巧掉進了棠觀的袖子裡呢?
  今早棠觀當著她的面拿出這張紙條,讓她暗中比對字跡找出傳信之人時,她整個人都傻眼了。
  幸好棠觀只以為她還沒睡醒,並未察覺出什麼異樣。
  「不是……」豆蔻委屈的撇了撇嘴,「既然王爺吩咐了,奴婢想著,總得,總得做個樣子不是?」
  顏綰深吸了口氣,點頭,「你說的有理。」
  「對吧!」
  「你留在府中查筆跡。」顏綰起身看向無暇,揉了揉酸痛無比的腰,「你隨我去淵王府。」
  「……小姐qaq」
  - -
  顏綰沒有忘記答應顏嫵的糖葫蘆,去淵王府前她特地從集市那裡繞了一圈。
  找到了她從前一直買糖葫蘆的那個小販,畢竟顏嫵身子不好,若是隨便在街頭拎一串回去,萬一不乾淨讓她吃壞了肚子,棠珩鐵定要將自己千刀萬剮。
  所以還是找自己吃過的要放心些。
  「這是什麼?」
  然而儘管如此……
  當本應該去上朝的棠珩出現在她面前,眼神不善的盯著她手中的糖葫蘆時,顏綰還是有些心虛,默默將拿著糖葫蘆的手背到了身後,「淵王殿下今日……不上朝?」
  要命了,昨日她還信誓旦旦的向棠觀保證,保證一定趁著棠珩不在府的時候來看顏嫵。
  今日就和棠珩這廝頂頭碰面了……
  「若是去上朝了,哪裡能遇上四嫂。」棠珩收回視線,神色比昨日溫和了不少。
  見他又露出了從前溫潤的表情,顏綰莫名有些不適應,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淵王殿下在等我?」
  「本王有樁交易想和四嫂談談。」
  交易?
  顏綰心裡咯登了一下,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依舊揚唇微笑,「我不過是一介女流之輩,不懂什麼交易。王爺找錯人了。」
  說罷,她便錯開棠珩,朝院廊那頭走去。
  開玩笑,和棠珩談交易??
  她是瘋了,還嫌陸無悠的黑歷史不夠多是嗎?
  「有一個異瞳的義女,」棠珩在她身後不緊不慢的開口,「四嫂就不怕天降橫禍麼?」
  顏綰驀地頓住步子。
  無暇的眸色驟然變冷,眼神如冰刀般猛地刺向棠珩。
  棠珩勾唇轉身,「只是一樁再簡單不過的交易,四嫂何不聽聽看?」
  「……」顏綰緩緩收緊了垂在身側的雙手,半晌才啟唇,嗓音裡透著一絲冷意,完全沒了往日的溫婉,「你要什麼?」
  乍一聽到這樣的口吻,棠珩只覺得那該死的熟悉感又湧了上來,然而此刻他卻是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緩步走近,他壓低了聲音,「拓跋陵岐遇刺的真相。」
  顏綰攥著的手瞬間鬆了鬆,再抬眼時,眸底掠過些諷刺,唇角也微不可察的翹了翹,「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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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0六章突襲
  
  因為已經被「恐嚇」過數次的緣故,顏綰一回府便將棠珩所說的「交易」之事一字不落的複述給了棠觀。
  昨晚的印象太深刻,她再也不想圍繞「坦誠相待」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了。
  「我不會和他做任何交易。」
  某位殿下義正言辭的拒絕,一副油鹽不進的正直模樣。
  顏綰沉默了一會兒,飛快的瞟了一眼棠觀,繼而又轉回視線,眼觀鼻鼻觀心,「……可我已經答應了。」
  「……」
  棠觀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最終還是眼神複雜的瞪著顏綰,像是想要將她瞪出個洞來。
  被瞪得實在裝不了傻,顏綰摸著鼻子,輕咳了一聲,「難道殿下會將真相公之於眾了?」
  昨天看棠觀的反應,似乎並未打算將棠珩供出去,難不成她估摸錯了意思……
  「不會。」
  「……」
  所以擱這嚇唬她做什麼?!!!!
  反正他也不打算說,自己順水推舟讓棠珩乖乖瞞下軟軟的異瞳,特麼的有問題嗎?!!!
  「替棠珩隱瞞是一回事,和他交易又是另一回事。」棠觀冷哼了一聲,「與虎謀皮,能有什麼好結果?」
  正如棠珩所預測的那樣,棠觀從來就不是能被脅迫的人。
  「可他知道軟軟是異瞳……」顏綰皺眉。
  棠觀面色沉沉,「所以如今必須想一個對策。你以為棠珩此刻願意交易,以後就不會出爾反爾嗎?」
  「……」
  可是不答應的話,他現在就要說啊你個xx!!
  趁著某位殿下還在苦苦思索對策,顏綰悄悄地站起身,朝屋外溜去。
  棠觀一轉身便見她已經一隻腳跨出了房門,眉心微蹙,抬腳就追了上去,「站住。」
  顏綰壓根沒停下步子,反倒是拎著裙擺小碎步跑了起來,頭也不回的揚聲道,「反正我答應都已經答應了!要反悔你自己去找棠珩,台詞我都幫你想好了……」
  聲音刻意壓低了些,她模仿著棠觀平時說話的口吻,邊走邊說道,「本王從不和人談交易!你儘管去害我好了,你就算置我於死地,我也絕對不會因此而陷你於不義。」
  說完,她自己都差點笑出了聲。
  棠觀原本還黑著臉,被她這麼一打岔,卻又覺得好笑,面上怎麼繃也繃不住,眼底的肅然都化成了無可奈何。
  「回來。」
  雖然還是命令的口吻,但卻壓不住那麼一絲寵溺的意味。
  顏綰彎了彎眉眼,繼續朝院外走。
  她陸無悠別的不會,恃寵而驕這技能倒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這交易是我做的,殿下只要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就好了。至於軟軟……只要棠珩沒有將她帶到金殿上,讓皇上親眼看見那對異瞳,咱們就還有餘地。到時將軟軟暫時送出去,抵死不認也未嘗不可。」
  危樓想藏個孩子,難道很難麼?
  某位樓主很狂妄的笑了。
  然而剛一走出院子,她面上的笑意就驀地僵住了。
  同時僵住的,還有從後面趕上來的棠觀。
  兩人的表情驚人得相似,視線都不約而同的看向石子路盡頭,面上紛紛掠過一絲驚詫。
  石子路那頭。
  蒙著眼紗的軟軟躲在豆蔻懷裡,而豆蔻一臉惶恐的四處張望著,直到看見顏綰從院中走了出來,才露出堪稱驚悚的苦笑。
  無暇的冷漠臉上更是多了些難得的焦慮。
  而另一邊,一身著華服、腰間墜著盤龍玉珮的老人微微俯身,目光凝在軟軟面上,略有些渾濁的雙眸裡破天荒多了些光彩。他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朝前探著,似乎是要摘下軟軟的眼紗。
  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年長的侍從,侍從自然而然的躬著身,雙手交插在衣袖內,也是滿臉慈愛的看著軟軟。
  「……殿下,」顏綰有點懵逼,難以置信的啟唇,「你看到了嗎?」
  棠觀已經回過了神,方才唇角的笑意蕩然無存,神色凝重,「看到了。」
  說罷,便率先上前,沉聲道,「兒臣參見父皇。」
  「娘親!」
  往豆蔻懷裡躲的軟軟聞聲朝這裡看了過來,脫口喚道。
  ——「至於軟軟……只要棠珩沒有將她帶到金殿上,讓皇上親眼看見那對異瞳,咱們就還有餘地。」
  顏綰方纔的話都還沒有完全嚥下去。
  「……」
  看著眼前這麼一幕,她其實很想哭,但卻不得不把發自內心的崩潰憋了回去。
  最終眼眶含淚,微笑著俯身拜了下去。「臣媳參見父皇。」
  我去你父皇家的香蕉皮……
  石子路那頭的正是晉帝和徐承德。
  晉帝緩緩直起身,轉頭朝棠觀和顏綰看了過來,淡淡的開口,「起來吧。」
  顏綰起身,跟著棠觀走了過去,目光掃向一旁的無暇豆蔻,低低的呵斥了一聲,「父皇來了怎麼也不通傳?都多長時間了,還記不住王府裡的規矩?」
  「是朕讓她們不必通傳。」晉帝擺手,視線在顏綰身上頓了頓,又意味深長的看向豆蔻懷裡的軟軟,「這孩子叫你娘親?」
  顏綰垂眼,方才崩潰的情緒漸漸平復。想了想,她低聲道,「父皇,這當著孩子的面,怕是不好談及身世……」
  說著,她看了棠觀一眼。
  當務之急就是讓軟軟趕緊退場,免得晉帝待會一個好奇,就又想親自動手摘下眼紗……那時就真的難以收場了。
  棠觀會意,接過了話,「此處風大,還請父皇移步堂屋。」
  晉帝深深的看了棠觀一眼。
  他這兒子一向耿直,倒是難得見他能看懂旁人的眼色。這小兩口一唱一和,看起來感情的確不錯。
  最後回頭瞥了一眼蒙著眼紗的軟軟,晉帝眸光微閃,「走吧。」
  顏綰舒了口氣,又悄悄遞了一個眼色給無暇豆蔻。
  軟軟雖不大明白此刻的情形,也不知道娘親和爹爹口中的父皇是個什麼東西,但她卻敏銳的察覺到了危險。
  因此,當豆蔻抱起她默默退下時,她也十分配合的保持了沉默,望著棠觀一行人離開的背影,安靜卻警惕的眨著眼。
  = = =
  「所以,那孩子是個孤兒,被你們收養了。」晉帝低頭抿了口茶,「她為何帶著眼紗?」
  「她……有眼疾,不宜受強光的刺激。所以有陽光的日子,出門都要以紗遮眼。」
  顏綰面不改色的胡謅道。
  向來不愛說謊的肅王殿下斜了她一眼,眼底的「嫌棄」幾乎都要溢出來了。
  「眼疾……」晉帝托著茶盞的動作頓了頓,面上似有狐疑。
  顏綰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罷了。」晉帝放下茶盞,也不願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這孩子身世不明,你們願意悄悄養著也就養著,但名分和地位,就不必想了。」
  「是。」棠觀低頭應聲。
  大晉皇室要想收養一個孩子,有很多規矩和要求。軟軟這樣模糊的身世,就算再受寵愛,也是絕對不會被封為公主或是郡主。
  顏綰垂著眼,悄悄拽了拽袖口的流蘇,暗自琢磨。
  晉帝不樂意給名分,他們也不稀罕要啊……
  「父皇今日微服出宮到兒臣府上,是有何事吩咐兒臣?」
  見晉帝一進屋便開始不緊不慢的喝茶,棠觀耿直的問出了一個聽著頗有些像逐客令的問題。
  顏綰抬眼望天。
  晉帝像是被茶水嗆到了,咳了幾聲,將手裡的茶盞重重放在了桌上。
  聽得那聲響,顏綰垂下眼,卻見晉帝的目光已經從棠觀那裡移到了自己身上,噎了噎,連忙福身,「既然父皇和殿下有要事商談,臣媳便先退下了……」
  「站住。」
  晉帝蹙眉。
  這父子倆的腔調還真是一模一樣啊??
  顏綰乖乖轉回了身。
  「肅王妃,陛下此番出宮,就是來找您的。」徐承德笑得很詭異。
  恩???
  黑人問號臉.jpg
  找她????
  同樣問號臉的還有肅王殿下。
  晉帝鄭重其事的頷首,眸色亮了亮,「朕來拿回四牛圖。」
  what !!
  the!!!
  fuck?!!!!!
  顏綰彷彿聽到自己世界觀一角崩塌的聲音。
  所以堂堂大晉皇帝,突然莫名其妙的跑到自己兒子府上……
  目的就是為了……一幅畫?????
  還有……
  顏綰嘴角抽了抽。
  不要以為你是皇帝我就不敢說你湊表臉……
  四牛圖什麼時候變成你的了??
  還拿回四牛圖……
  拿回……
  「畫呢?」
  某位湊表臉的皇帝開口了。
  「是啊,肅王妃,快去把四牛圖拿出來吧~」
  徐承德依舊微笑的詭異。
  「四牛圖?」
  某位不在狀況內的肅王殿下依舊滿臉問號。
  被三人直勾勾的盯著,顏綰強行微笑,「臣媳這就去拿……」
  勞資信了你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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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0七章戰亂
  
  某個「拿回」四牛圖的皇帝再不想在別院裡多留片刻,帶著徐承德風風火火的就要走。
  臨走之前還在門口頓了頓,扭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顏綰,「既然那麼喜歡養孩子,何不自己上點心?」
  說著,便在徐承德的攙扶下上了馬車,隱隱還能聽見他小聲的嘀咕,「也不知朕什麼時候才能有皇長孫……」
  顏綰只聽清了前半句,沒明白晉帝的意思,於是偏頭看向棠觀,小聲問道,「你爹剛剛嘀咕什麼?」
  棠觀深深的盯了她一眼,轉眼正視前方,「……沒聽清。」
  「哦。」
  顏綰轉回頭,一邊目送著馬車離開,一邊喃喃,「如今晉燕兩國因為拓跋陵岐的死鬧得不可開交,北齊更是蠢蠢欲動,天下將亂……你爹竟然還一門心思撲在我這幅四牛圖上,真是……」
  頓了頓,她抬起手,面無表情的鼓掌,「臨危不亂。」
  棠觀緊抿著薄唇,神色突然變得很……奇妙。
  沉默了一會兒,他拉下顏綰的手,正色道,「胡鬧,怎可諷刺父皇玩物喪志?」
  「……」
  這玩物喪志好像是你說的吧……
  顏綰嘴角抽了抽。
  「對了,」某殿下絲毫沒有察覺自己有哪裡說的不妥,繼而再自然不過的轉移了話題,「這四牛圖,又有什麼淵源?」
  顏綰哦了一聲,露出有些駭人的微笑,「也沒什麼淵源……就是你爹當初千辛萬苦找到這畫的時候,銀錢沒帶夠,然後被我搶回來了。」
  她刻意強調了千辛萬苦和搶,以便突出自己和晉帝之間的「淵源」。
  「……」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顏綰收起笑容,反手扯住棠觀,「你爹把我的畫搶走了!你是不是該賠我?!」
  肅王殿下垂眼看她,「賠什麼?」
  「那副畫花了我好多銀子!!」
  顏綰怒。
  「多少銀子?」棠觀絲毫沒在意,一邊轉身朝府內走,一邊淡淡的開口,「賠給你就是了。」
  「一……」百字在舌尖打了個圈,出口時就變了個音,「千兩。一千兩!」
  儘管這幅畫她就花了一百兩,但當初晉帝可是開了一千兩的價對不對?所以這幅畫絕對值一千兩!!
  「……你再說一遍。」
  棠觀驀地頓住步子,偏過頭,劍眉微挑。
  顏綰底氣有些不足,豎起一根手指,「一,一千兩。」
  咳,他們危樓雖然很有錢,但刺探情報、經營酒樓什麼的……開銷真心大。她不就是想從棠觀這裡kiang點經費來嗎……
  「一千兩?」
  棠觀硬生生被氣樂了,一雙俊目似笑非笑,抬手就將顏綰豎起的指頭給扳了回去,毫不客氣的丟下兩字,「沒有。」
  說罷,便抬腳進了書房。
  「父債子還是天經地義!你們一個皇帝一個皇子,怎麼這麼摳!!」顏綰不死心的跟了上去。
  摳門的肅王殿下勾著唇反擊,「畢竟本王比不得王妃你,未出閣前就能為一副畫豪擲千金。本王倒還想問問,你哪裡來的這麼多銀子?」
  「……」
  糟糕_(:3∠)_
  搬起石頭把自己腳砸了……
  顏綰果斷認慫,理直氣壯的改口,「我記錯了,其實是一百兩。」
  棠觀唇角的弧度更加詭異,轉身朝她走了過來。
  「你做甚?」
  顏綰向後退了幾步,直到腰間抵在了書案邊才停下來。
  然而棠觀卻是越靠越近,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顏綰欲哭無淚,「這次是真的,真的是一百兩……哎哎哎?」
  話音未落,她腰間便是一緊,回過神後,整個人已被直接抱上了案幾。
  顏綰雖生得高挑,但在身形修長的棠觀面前,卻尤顯嬌小。所以此刻坐在書案上,她也不過堪堪和身前的棠觀平視而已。
  這姿勢……好像略有些羞恥。
  臉上莫名有些升溫,一直蔓延到了耳根。顏綰左看看右看看,非常想找個空當跳下去。
  然而任憑她怎麼躲,棠觀也沒鬆手,依舊牢牢錮著她的腰,嗓音低沉,「現在一百兩也沒有了。」
  「……」
  顏綰徹底洩了氣,終於明白了一句話——偷雞不成蝕把米。
  「不過,倒是可以換個法子補償。」見她滿臉懊惱,棠觀眸光閃了閃,微微傾身,湊近那紅得幾乎充血的耳尖,啟唇說了些什麼。
  顧平剛一走到書房外,正猶豫著要不要敲門,便聽得裡面傳來王妃惱羞成怒的叫嚷。
  「棠觀!!!!!誰稀罕你的肉體啊啊啊啊!!一言不合就肉償?!!!!神特麼肉償……唔。」
  戛然而止。
  顧平驚得連忙幾個後跳就跳回了院中的樹上,瑟瑟發抖ing。
  完了完了完了,他剛剛是不是聽到了什麼不該聽到的東西!!!
  這要是被王爺知道了,他是不是活不過今晚了?!!!
  可他是真有要事稟報啊啊啊啊!!
  「什麼人?」
  遙遙的,屋內傳來肅王殿下警惕而不耐的聲音。
  顧平在樹上糾結的折斷了好幾根樹枝,掂量了一會兒才心一橫,從樹上一躍而下,疾步朝門口走去,「殿下!邊關告急,北齊兵至玉函關!」
  「砰——」
  書房門驀地被打開,棠觀眉心緊蹙,面色冷沉,「你說什麼?」
  = = =
  前些時日京城百姓在街頭巷尾肆傳的流言,顏綰隨口而出的「天下將亂」,彷彿都是一語成讖。
  一封八百里加急的軍報送進紫禁城,徹底攪亂了盛世太平。
  大晉的天,當真變了。
  然而讓所有人都萬萬沒想到的是,率先引戰的,竟然是北齊。
  這一邊北燕與大晉的糾葛尚未有個結果,另一邊北齊卻是搶在前頭出了兵,且勢頭極猛,短短幾天便已拿下了玉函關。
  只因壽宴之後,鎮守北疆的奚家軍便被分作了兩支,一支留在玉函關鎮守,而另一支則是被調到了漠北抵禦北燕。
  如此一來,奚家軍的實力大大減弱,這才給了北齊趁虛而入的機會。
  面對北齊的突襲,北燕對從前的盟友不僅沒有絲毫相助之意,甚至還在幾日後,將北燕大軍逼近了數百里,呈壓境之勢洶洶而來。
  大晉對北齊本就應接不暇了,再接到漠北的戰報,整個朝堂徹底炸開了鍋。
  大部分朝臣主戰,紛紛上奏要誓死抵禦外敵。而只有少部分文臣主和,從交戰的兩國中擇一談判。
  朝堂之上是和是戰還未有定論,但北齊的攻勢卻不曾給大晉任何喘息的時機。
  奚息已經領命,明日便要重返北疆,接替他父親率兵抵禦北齊。
  因此棠觀今日特意在肅王府為他踐行,叫來了棠清平兄妹和棠遇。
  奚息還未到,棠清歡不好在書房打擾棠觀等人商議正事,一進府便去花圃裡找顏綰去了。
  書房內。
  「如此看來,拓跋陵岐遇刺的真相已然不重要了,」棠清平眉頭緊鎖,「無論我們給出一個怎樣的結果,拓跋毓都趁此機會對大晉出兵。」
  棠觀沒有作聲,面色冷峻,眉宇間覆著一片密佈的陰雲,「大晉的兵力本就不強,此番奚家軍兵分兩路,給了北齊可趁之機。如今我軍的實力已然受到重創。」
  一旁的棠遇忍不住開口道,「北燕從前與我們聯盟不就是擔心唇亡齒寒,擔心大晉之後遭殃的便是北燕麼?怎麼現在竟然還落井下石?難道就是因為拓跋陵岐的死?」
  棠觀眸色沉沉,「此次北齊來勢兇猛,這麼快就拿下了玉函關。拓跋毓定是存了別的心思。」
  「什麼心思?」
  「奚家軍遭到重創,大晉的戰力驟減。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北燕這是想要趁機分一杯羹,若能趕在北齊之前,順勢攻下漠北那十來座城,他們往後怕是都不必再仰我大晉鼻息而活了。」
  棠觀的視線落在地圖之上,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那,那如今該怎麼辦?難道就只能坐以待斃了嗎?」棠遇急了。
  一個是早就有野心吞併大晉的北齊,一個又是落井下石的北燕。
  應對一個都困難,更何況兩面夾擊?
  棠清平起身,「所以現在朝堂上已是吵得不可開交。大致分為兩派,主戰還是主和……」
  棠遇皺眉,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那當然是……」
  當然是主戰了!
  儘管前方戰事吃緊,勝算不大,但求和這種割讓城池,獻上金銀珠寶以換一時安寧的屈辱,他絕對不能接受。
  然而話還未說完,棠清平卻輕飄飄的掃了他一眼,讓他不自覺的將「主戰」兩字嚥了回去。
  「怎麼了?難道你們不是……主戰麼?」
  求和這種沒有骨氣的主張,定然是棠珩提出來的。
  棠觀沉默。
  這沉默讓棠珩漸漸有點心慌,心慌到說話都結巴了,「四,四哥?」
  棠清平長長的歎了口氣,「錯了。」
  「什,什麼錯了?」
  「朝堂上如今分為兩派,棠珩主戰,四哥……主和。」
  棠遇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一下從坐凳上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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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0八章踐行
  
  「四哥……」
  儘管動作的幅度十分大,但真正站起來後,棠遇卻也莫名的底氣有些不足,聲音不自覺弱了下去,「四哥竟要主和……?」
  棠觀轉身,神色冷峻,眼裡是一片幽邃,看不清底色,也分辨不清情緒。
  「……你來說說主戰的理由。」
  主戰的理由……
  棠遇眸光亮了亮,只覺得一時間有很多字眼湧到了嘴邊,諸如骨氣、尊嚴、國本……
  然而一張口,卻是壓根湊不出一個完整的理由。
  憋了許久,他才憋出了幾個字,「因為……自古以來,主和誤國。」
  棠清平搖頭,「如今的情形,主戰也無法挽回頹勢。」
  「無論是和是戰,都有各自的條件,」棠觀的嗓音帶著些輕微的沙啞,「主戰,要權衡利弊、審時度勢;同樣,主和只為韜光,而非綏靖。」
  棠遇愣了愣。
  「不懂戰略,分不清情勢,只會大言炎炎,一味主戰,才是真正誤國。」棠清平皺眉,「我們也並不是完全主和,只是擇燕齊中的一方求和。況且,儘管是主和,但和只是戰的手段。如今的大晉,根本無法與燕齊兩國同時抗衡,所以只能暫時向一方妥協,爭取時間積蓄力量。」
  那朝堂上主戰的一群人,尤其是以棠珩為首的黨派,根本沒有仔細分析過利弊,而只是單純因為四哥主和,所以才站到了對立面。
  大敵當前,他們竟還如此目光短淺,自相魚肉,簡直可笑。
  「……」
  棠遇默默低下頭。
  感覺自己好像被罵了……
  「不過,雖然主戰者中不乏輕率之徒,但主和者中也有不少人只是打著和的旗號賣國求安。」
  棠觀轉了話鋒。
  「既然如此……那四哥你有什麼打算?」
  棠遇的腦筋幾乎快轉不過彎了。
  「主和,若是不能和……」棠觀抬眼,「便戰。」
  = = =
  花圃裡。
  顏綰半蹲在地上打理著花草,身邊是面無表情的無暇。
  而另一邊,棠清歡也抱著膝坐在小馬扎上,看模樣似乎是在乖乖巧巧的看顏綰,但一旁的佩兒卻總有些不放心。
  郡主這幾日一直被世子困在屋子裡,不許踏出房門半步。今日若不是要為奚家的少將軍踐行,世子爺也不會放她出來。
  原本沒有機會的時候,郡主都要想方設法創造機會溜出去。現在出了安王府,怎麼可能不動心思?
  棠清歡自然是不會察覺身邊的侍女有多提心吊膽,她托著腮,雙眼無神,手下無意識揪起身邊的花草,無奈的歎氣。
  「不要看現在這花圃裡就我們四個人,只要我一站起身,拔腿就跑,保不齊就從哪裡冒出人來把我押回來。四嫂,你相不相信?」
  顏綰笑了笑,「相信。」
  棠清歡撇了撇嘴,「……我來試試。」
  說著,便驀地站起身,飛身朝院外而去。
  佩兒驚呼了一聲。
  顏綰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無暇冷著臉,身形一動。
  下一刻,已經將想要溜之大吉的棠清歡拎回了小馬扎上。
  「……四嫂!」棠清歡猜到自己會被揪回來,但卻沒想到自家哥哥的人還沒動手,無暇便搶了先,「為什麼呀四嫂!」
  顏綰終於停下了手,抬眼看向棠清歡,「我想,世子應該都已經將原因說給你聽過了。」
  想起棠清平那時說過的話,棠清歡耷下眼,「……的確說過了。」
  「既然說過了,你難道還想不通?」
  「並非想不通……可四嫂,你難道就沒想過要……」棠清歡猛地抬起頭,但卻在對上顏綰的視線之後,眸色又黯了下去,「算了。」
  陵修哥哥始終都只是一廂情願而已……
  「在你心裡,自然還是以四哥為重。」
  顏綰愣住,張了張嘴,卻也不知該接什麼話。
  棠清歡說的沒錯,以危樓的實力,不要說進去看拓跋陵修一眼,就連放他離開,也是輕而易舉。
  然而,拓跋陵修一旦出了什麼差錯,站在風口浪尖的就會是棠觀……
  「我現在沒了放他離開的心思,但……還是想去看看他。」棠清歡仰頭,目光漫無目的的又落回了無暇身上。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她不經意的問了一句,「四嫂,你身邊只剩下無暇了?」
  顏綰「恩」了一聲,便又低頭作弄手邊的花草去了。
  因為晉帝不請自來的造訪,再加上棠珩這個不確定的因素,軟軟的事已經有些紙包不住火了。所以她和棠觀商量過後,還是讓豆蔻帶著軟軟去驪山腳下的宅院裡暫時避一避了。
  見顏綰不作聲,棠清歡也沒再繼續問,又垂眼對著花圃裡的花花草草出了神。
  = = =
  「王爺,奚小將軍到了。」
  顧平進書房通傳了一聲。
  棠觀點了點頭,起身跟了出去。
  棠遇其實到現在還不知情,只以為棠觀叫他來是要說朝堂上的爭論,直到聽顧平進來通傳奚息到了,才一下跳了起來,「他,他,他怎麼來了?!」
  「奚息明日便要回北疆了,四哥今日特地設宴為他踐行。你待會兒可別像個刺蝟似的,又和人家吵起來。」
  棠清平是看著這兩人從小吵到大的,所以低聲叮囑了一句。
  然而叮囑完他才發現棠遇的反應似乎有點不對勁。
  要是放在從前,棠遇在嫌棄奚息的時候,定然是磨破嘴皮子也不會放棄懟他。
  可今日,一聽到奚息來了,他卻是只蹦出了一句,便像是變成了啞巴,一言不發的直愣著,眼裡掠過些失措,恨不得還要往自己身後躲一躲才安心。
  棠清平偏頭看向棠遇,微微瞇眼,眼神裡帶著些探究,「你和奚息……又怎麼了?」
  不問這句還好,這問句一出口,也不知是哪一個字戳中了璟王殿下的小心肝,讓他瞬間炸毛。
  棠遇瞪著眼,臉都急紅了,結結巴巴的揚聲反駁道,「沒有!什麼都沒有!我和他什麼事都沒發生!!」
  「……」
  棠清平被嚇了一跳。
  恰好棠觀帶著奚息從門外進來,將棠遇神經質一般的欲蓋彌彰看得清清楚楚。
  奚息自然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儘管面上非常淡定,內心卻暗罵了一句蠢貨。
  那日意外發生的時候,他腦子裡空白了幾秒,直到小二推門而入才堪堪反應過來,一手刀劈暈了棠遇。
  ……沒想到這廝酒醒了竟然還記得???
  棠遇僵著脖子叫嚷完才意識到自己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視線一轉,眼底映入一片熟悉的紅色衣擺,他心裡一咯登,瞬間偃旗息鼓。
  棠清平沒再搭理「失聲」的棠遇,而是迎上前和奚息寒暄去了。
  棠遇一個人被晾在了後邊,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眼神閃躲個不停,滿腦子都是那天在酒樓小二描述的畫面……
  他竟然……他怎麼會……對那個娘娘腔……
  啊啊啊啊酒後果然是會亂性的啊啊啊啊啊啊!!
  質疑自己的崩潰感摻雜著些異樣的情緒,再一次湧了上來,讓他下意識端起了手邊的茶盞,「顫顫巍巍」的湊到唇邊,以遮擋自己就快要失控的表情。
  「何時出發?」
  棠觀嗓音沉沉。
  奚息和平日裡似乎沒什麼兩樣,依舊懶懶散散的斜靠著椅背,耷拉著眼,坐也沒個正形,「明日辰時。」
  明日辰時……
  棠遇手裡的茶盞抖了抖。
  「這一次非比尋常,你要多加小心。」
  棠清平對這場戰事的確不看好。
  前方的奚家軍損傷慘重,奚息此次是去領兵支援。從前他是奚家軍的少主,除了奚家軍,並未獨自統領過別的隊伍,這一次支援的重任完全落在了他身上,不免讓人擔憂。
  「放心吧,又不是第一次了。如今軍中人心惶惶,呵,」奚息勾了勾唇,口吻裡還帶著些自傲,「也只有小爺我回去坐鎮能穩定軍心了。有我在,北齊休想再攻下一座城池。」
  棠遇托著茶盞,儘管背朝著他們,但耳朵卻豎了起來,留心著奚息說的每一個字。
  聽到這一句,終於忍不住皺眉,轉身插了一句,「那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
  他原本是想讓奚息不要太自負,不要什麼都自己扛著,不要……死而後已。
  然而說出口的話卻是變了滋味。
  棠觀面色驟沉,冷聲打斷,「棠遇。」
  棠清平也沉下了臉。
  阿遇說話實在是太沒個忌諱了。
  棠遇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但說過的話如同潑出的水,是無論如何也收不回了。
  奚息眸光閃了閃,視線卻是壓根沒往棠遇那裡飄,反而垂下眼,翹著唇角淡淡開口,「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我爹是個粗人,從小除了教我鬥毆喝酒,沒告訴過我什麼大道理,但有一句話,倒還能入耳。」
  他用手抹開了紅衣衣袖的褶皺,緩緩坐直身,一改方才懶散的慕言,鳳眸微挑,眉宇間更顯陰柔,但卻帶著些肅殺的英氣。
  「我奚家軍,」雌雄莫辯的嗓音泠泠入耳,「生,以身衛土。死……以魂守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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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22:09: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0九章道別
  
  許是因為奚息最後那句「以魂守疆」,棠遇整個晚上幾乎都沒再說過一句話,始終沉默著。
  沉默著聽其他人叮囑,沉默著看他們敬酒,沉默著出了肅王府的門。
  顏綰在府門口頗有些不放心的指了指棠遇的背影,「阿遇真得不要緊麼?」
  棠觀蹙眉,想起幾個時辰前棠遇的口無遮攔,口吻並不太好,「他能有什麼事。」
  「……」
  顏綰抿了抿唇。
  今日見到棠遇和奚息時,她總有種直覺,這兩人間好像發生了什麼。
  棠清平和棠清歡自然是一同乘馬車離開。
  棠遇今日也是乘馬車來的肅王府,只有奚息是騎的馬。
  奚息的酒量一向不錯,今日又不如上次陪棠遇時飲的多,所以只是雙頰微微染上了些紅暈而已,整個人還是清醒的,朝牽馬的下人走去時步子也沒有絲毫遲緩。
  見他翻身要上馬,沉默了一晚上的棠遇終於按捺不住,疾步走上前,一把拉過奚息拽著韁繩的手,將滿臉懵逼的他塞進了自己的馬車裡。
  顏綰跟在棠觀身後回了府,最後轉身看了一眼,便瞧見棠遇動作粗魯的將奚息推進了馬車裡,而後自己也鑽進了車內,硬邦邦的丟出一句,「去奚府。」
  ……有故事啊。
  - -
  「璟王殿下這是又要發酒瘋了?」
  既然有人願意送自己回府,奚息也不矯情,從棠遇那裡抽回自己的手,扭了扭手腕。
  提到酒,棠遇的耳後根可疑的紅了紅,但面上卻沒有絲毫變化,只是方才將人塞進車裡的氣勢已經全然沒有了,眼神也再次飄忽起來,「那天,那天……我喝多了。若是做了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你就當沒看到,都,都忘了吧……」
  「……」
  奚息扭著手腕的動作頓了頓。
  或許是十分厭惡棠遇這種唧唧歪歪的講話方式,他突然有些莫名的煩躁起來。
  「你明日就要出征,身為兄弟……」
  「停車!」
  懶得再聽棠遇說話,奚息拍了拍車窗,揚聲喚道。
  「怎麼了??」
  璟王殿下無辜的看向奚息,隨即還不忘朝外吼了一句,「別聽他的。」
  車伕哆嗦了一下,連忙抽了馬一鞭子,將剛剛到嘴邊的「吁」硬生生憋了回去。
  結果就是車不僅沒停下,還飆起速來了。
  璟王殿下本性難移的翹了翹嘴角,笑容有一咩咩得瑟。
  ……棠家的男人幼稚起來真特麼可怕。
  奚息鳳眸微瞇,掌下蓄力,作勢拍向棠遇。
  棠遇一驚,連忙閃身避開。
  趁著他避開時,奚息手腕一翻,掀開車簾,整個人便躍了出去……
  原本以他的實力,他應該是很瀟灑的從馬車內一躍而出,腳下一點,很輕盈的落在地上。
  然而……
  「啊!」
  馬車外傳來一聲慘叫。
  棠遇猛地瞪大了眼,甚至還未等馬車停下來,便也跳了下去。
  奚息捂著臉,無比憤怒的折下那從院牆探出來,幾乎要垂到地上的枝椏,忿忿的踩了幾腳。
  要不是這裡沒什麼光亮,他沒瞧見這樹枝,被劃傷了臉,怎麼可能在棠遇面前出這樣的糗?!
  正跺著樹枝時,棠遇已經從後面撲了上來,拉著他轉了個身,「哪裡受傷了?!!!!」
  見他捂著臉不吭聲,棠遇更是慌了神,連忙拉下他的手,湊近細細的看了一眼。
  接著僅有的一點月色,他只看見,那比女子還要精緻的側臉上多了一道輕微的傷痕,被樹枝劃傷的,滲著淡淡的血絲。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毀容了!!!」
  璟王殿下死死盯著那傷痕,幾乎要原地爆炸。
  奚息是個娘娘腔啊啊啊啊!就是因為臉好看才娘的啊啊啊啊!
  臉上多了一道疤還怎麼娘?!!
  不娘的奚息還是他的小娘娘腔嗎?!!
  不是!!!!
  被棠遇的崩潰給嚇愣住了,奚息眨巴眨巴眼,像是看神經質似的看著想要碰他臉卻又不敢碰的棠遇,心裡那口氣終於散了,噗嗤一聲樂了。
  感覺這哭包又要哭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白癡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奚息這一聲笑給拉回了心神,棠遇驀地收回手,氣急敗壞的叫道,「奚息,你個瘋子!!」
  從小到大被這樣吼慣了,奚息不在乎的聳了聳肩,揚唇挑釁的笑了,「你第一天認識小爺我麼?」
  「……」
  棠遇噎住。
  遮著月色的雲霧漸漸散開,灑下一片皎潔。
  而眼前的少年身形高挑,一襲紅衣,黯淡了週遭的所有景致,在他的眸底滿滿倒映。
  棠遇眸色微滯,視線不由自主的凝在少年面上。
  少年眉眼如畫,容顏勝雪,分明是一副絕世的美人圖,卻又被他眉宇間的顧盼神飛硬生生打破。
  而臉頰上留著的那道淡淡血痕,又和唇角邊噙著的挑釁笑意相得益彰,更是囂張的奪人心魄。
  專注到極致時,彷彿萬籟俱寂。
  此時此刻,棠遇的耳邊只剩下他自己不斷加快的心跳聲。
  同時,還迴響起一句擲地有聲的話。
  ——我奚家軍,生,以身衛土。死……以魂守疆。
  察覺到棠遇的目光似乎凝在自己臉上不動了,奚息只以為他還在為自己相貌被毀而難過,無所謂的揚手,擦了擦臉頰上的血跡。
  「別看了,這有什麼?男子漢大丈夫,臉上多道疤挺好。」
  男子漢大丈夫……
  棠遇一下清醒了過來,意識到剛剛自己心裡在想什麼時,他面色微變,忙不迭的朝後退了一步。
  他,他最近果然是瘋魔了?!!!!
  「省的你再說我娘。」
  奚息冷哼了一聲,撇開棠遇往一旁走。
  「……你的娘,是深入骨髓的。」
  棠遇在原地定了定神,才沒好氣的懟了回去。「上車。」
  奚息徑直越過了馬車,「不遠了,我自己走回去。」
  「……」棠遇皺眉,側眼示意馬伕在這裡候著,隨即追了上去,「你還在生氣?我之前那句話是無心的……」
  奚息自顧自的往前走,「戰場上,勝敗乃兵家常事。勝者自是凱旋,敗者,可能就是一堆……」
  「閉嘴!」棠遇及時將白骨兩個字給堵了回去,氣得咬牙切齒,「你明日就要出征,能不能說話注意點?!什麼以魂守疆,什麼白骨,就不能說點吉利的話麼?!」
  「……現在可是你說的。」
  已經走到了奚府門前,奚息徑直朝門內走,一邊走一邊頭也不回的朝身後擺了擺手,「好了,送也送到了,你回去吧。」
  棠遇頓住步子,攥了攥手,遲疑了片刻才啟唇,「奚——」
  息字還未出口,一隻腳跨進奚府的奚息卻是突然轉身了,「棠遇。」
  「……」
  「我明天要打仗去了,你就沒什麼話要對我說嗎?類似於,等我凱旋之類的?」
  奚息的神情不似往常那般懶散,反倒有些認真。
  棠遇原本要說的那句「你要好好活著,我等你回京」梗在了喉頭。
  「我爹說,踐行時說的話,在戰場上,便是將士們生的勇氣。」奚息挑了挑眉,「你就連說一句,等我回來都這麼吝嗇?」
  生的勇氣……
  棠遇皺眉。
  見棠遇不吭聲,奚息也沒了再逗他的心思,「好了,不逗你了。我也不是第一次上戰場了,踐行的也不缺你一個……」
  說罷,他便進了奚府。
  棠遇抿唇,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攥緊。
  下一刻,便是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最終也沒說出那句已經到嘴邊的話。
  「公子,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守在奚府門口的侍衛狐疑偏頭,看了一眼已經走了進來,卻遲遲沒有離開府門邊的奚息。
  奚息一個眼刀掃了過去。
  侍衛連忙噤聲。
  「你幫我看看,璟王走了沒?」
  「……走了。」
  「啊,真是沒心沒肺啊……你說是不是?你說他是不是沒心沒肺?」
  「……屬下,屬下不知。」
  「小爺我明天就上戰場了你知不知道,他竟然一句好話都不說,這不是沒心沒肺是什麼?!」
  「……是,是吧……」
  「原來覺得這廝就是嘴碎了點,眼淚多了點,現在看來……他心還黑!」
  「……公子,奚府上下都等你凱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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