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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耿燦燦]物以稀為貴(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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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16 09:05:32
第三十章

  徐冉微張著嘴,整個人都傻愣住。

  這樣的目光足以讓人沉淪三天三夜無法自拔。

  數秒後,徐冉回過神,嚥了嚥口水,不動聲色地挪了挪,跨開好大一步,這才抬頭笑道:「謝謝殿下的鼓勵。」

  太子抿抿唇,似乎還在想方才她略帶惶恐的眼神。

  他看她一眼而已,作甚就這般慌張?

  兩人回了春華殿。徐冉照常拿起書看,太子卻並未回軟榻歇息,而是繞了一圈,往回走,靜靜地在她身後站著。

  無聲無息的,他又不曾弄出動靜,徐冉讀了一大段《離婁章句》,脖頸處有些痠疼,伸手摸摸脖子,碰到他的衣裳,這才反應過來。

  當即嚇了一跳。

  學神什麼時候站她身後的!

  太子若無其事地掃了掃她的書本,沒頭沒腦地忽然來了句:「會年期中考的功課,孤可以提點你一二。」

  徐冉瞪大眼。剛剛她聽到了什麼,學神竟然說可以教她功課!猛地點頭,生怕學神反悔:「小的三生有幸能得殿下相教!」順帶著誇他:「殿下真是英明神武,不愧是天下第一雅君。」今天簡直幸運值爆棚啊!

  太子瞧著她這副喜不自禁的模樣,不知怎地,心裡頭也歡喜起來。為避免她一時得意懈怠功課,又加了句:「要是比賽拿不到第一,孤就不教你了。」

  徐冉內心晴轉多雲。

  晚上徐冉回府時,滿臉樂呵呵的,一到書房就跟徐老爺說她決定參加比賽了。

  徐老爺好奇,早上冉冉出門前還猶豫不決的,晚上回來就信心百倍地說要參賽了?

  徐冉一邊練字一邊傻笑,「殿下說他相信我能做到。」

  徐老爺點點頭,蘸墨提筆:「原來是有了殿下的鼓勵。」

  徐冉加一句:「重要的是,他說七月份考試前會幫我溫習功課。」

  徐老爺手一抖,「殿下真這麼說?」

  徐冉猛點頭:「真的。」

  徐老爺老淚縱橫,丟開筆摸著徐冉腦袋:「冉冉啊,殿下對你是真好。你以後可得好好學習好好努力,千萬不要辜負殿下的這番心意。」

  徐冉認真臉:「好的父親大人!我一定會好好學習好好努力,將來報效國家效忠殿下,做一個對百姓有用的人!」

  徐老爺激動不能自已,一想到太子竟然要親自為自家女兒傳師授業,他就感動得想去燒香。

  祖上冒青煙吶!這得是多大的福氣才能親得殿下指點功課。徐老爺張大嘴,兩隻眼睛發亮,彷彿已經看到徐冉將來科舉中第一品朝服加身受人敬仰的畫面。

  練完了字,父女倆各回各屋。徐冉望著徐老爺一路嘿嘿傻笑而去的身影,猶豫要不要告訴他學神說的後半句。

  「要是比賽拿不到第一,孤就不教你了。」

  真是小氣呢。

  徐冉抬頭望,天上一輪滿月,玉盤似的,好看得緊。看著看著,忽地眼前一花,那月亮裡竟出現了太子的臉。

  他彷彿永遠都是一副皚皚白雪般的冰冷神情。眼睛是冷的,嘴角是冷的,他的一切都是冷的。分明沒有半點神情變化的人,今兒個看著她時,目光裡卻是熱的。似七月的豔陽,將她裡外烤個通紅。

  想著想著臉又燙起來,徐冉呼呼氣,心裡碎碎念:天天對著那樣國民級別的男神,害羞是正常的!大不了下次見他時,將頭壓低點,不去看他眼睛,就好了。

  思及比賽的事,徐冉加快步子回小院。提了兩幅一模一樣的字,讓紅玉貼起來。

  一副貼在書桌的牆頭前。一副貼在床榻的牆邊。

  「我們的目標是!第一名!」

  既然要參加比賽,肯定要朝著第一名看齊。做人就該這般豪氣!

  紅玉看了看牆上的字,好奇問:「娘子,這個我們,是指誰,難不成還有人一起參加麼?」娘子所說書賽向來都是單人參賽,沒聽過組隊參加的呀。

  徐冉咳了咳,「這個我們,自然是指我的肉體和我的靈魂了。」當然還有精神上支持她的學神大人了。

  學神說了,考第一才幫她溫習功課,所以她和學神的目標是一致的!

  紅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往廚房去拿宵夜。

  徐冉往書桌前一坐,開始奮力學習。

  第二天同呂夫子說了自己的決定,呂夫子很高興,列了一堆書單,並且將往年大賽的總結題本拿了出來,鼓勵她好好準備。

  首先是經儀堂的兩輪選拔。總共三十五人,第一輪選出十人,第二輪十人選一人,最後勝出者代表經儀堂出賽。

  呂夫子在課上將徐冉代表班級參賽的事情一說,剛開始大家沒什麼反應,畢竟大家的任務是學習,參加比賽這樣的事情沒什麼大的觸動。

  等到經儀堂第一輪比賽結束,徐冉順利進入第二輪候選時,大家的情緒就調動起來了。只有勝出者所在的班級學子才能到廣場上觀賽,並且有紅榜貼示。

  大家經過大門自學堂的那條路,看到路邊寫著六級三堂徐冉的名字時,莫名有種自豪感。

  看,這是我們堂的班使!

  由一開始的無人問津,只有蘇桃和趙燕天天鼓舞,到現在的大家一見她就問「徐班使,辛苦啦,比賽準備得怎樣?」徐冉表示,還真有點小興奮呢。

  一邊準備比賽,一邊應對堂裡的功課,雖然有些辛苦,但徐冉覺得滿滿的都是充實感。感覺又回到大學每次學期考試前緊張的一星期複習呢!一學期的內容壓縮在一個星期內瘋狂背誦,考完之後的暢快淋漓,她到現在都記憶猶新。

  早上韓通來找她,梗著脖子,說了好久,繞來繞去的,最後吐出一句話:「晨讀我可以替你帶讀,你專心準備比賽吧。」

  徐冉聽了著實有些意外,平時韓通基本都不理人的,他只跟他的那群寒門子弟交談。

  雖然吃驚,但是這番好意肯定是要領下的。騰出晨讀課,她就多一個鐘頭的空餘時間。

  十名進入複賽的學子,大家都想著爭奪代表經儀堂出賽的資格,其中屬六級五堂的丁更好勝心最強。

  他妹妹丁文與沈清雪是同堂好友,丁文聽說沈清雪姐姐與徐冉是同堂,便托沈清雪去打聽一二,好讓哥哥摸清對方的實力。

  沈清雪一問,沈令音照實回答。徐冉平時在學習上的勁頭以及她在背書上體現的天賦,一一相告。

  沈清雪聽完後,悶著不說話。

  因著上次算術賽被徐嬌搶了風頭的緣故,沈清雪特別討厭徐家人。尤其是徐冉以前那般不思進取,現如今突飛猛進,竟然還能得大姐的誇獎,她不服氣。

  只有一開始就努力奮進的人,才有資格得到應有的報答和回應。像徐冉這樣的半吊子,即使一時風光,那也是虛的。

  徐冉再有天賦又怎樣,由丁更這樣勤勤懇懇紮紮實實讀書的人,才是代表經儀堂參賽的最好人選。

  沈清雪跑去同丁文講,「若你哥哥真輸給徐冉,豈不是丟盡臉面?」

  丁文是個沒什麼主見的人,聽得沈清雪一番言辭鑿鑿,心裡不免著急起來。問:「那該怎麼辦?」

  沈清雪道:「其他參賽的人,我都已經打聽清楚了,都不如你哥。只要沒了徐冉這個威脅,你哥肯定能取勝。」

  丁文思來想去的,跑去同丁更商量。

  丁更想了想,覺得沈清雪說的有道理,思考過後,決定使點小手段。

  複賽選拔這天下午,六級三堂的學子們午休過後,擁著徐冉往廣場出發了。

  趙燕和蘇桃貼上來為她捏肩揉手的,徐冉咯咯地笑,不好意思地躲開。

  趙燕一把手將她撈回來,「你躲什麼,讓我們給你鬆鬆筋骨,免得待會你比賽時緊張,來,深呼吸。」

  後面有人喊:「徐班使,你肯定會贏的,千萬不要緊張!」

  大家紛紛附和,「是啊,我們徐班使那背書功夫可是天下絕無僅有的,一定能贏!」

  徐冉羞羞臉,被人這麼熱烈追捧還是頭一回啊。上次《呂夫子被咬記》和教背書秘訣都沒見大家這般熱情。

  得加油,盡全力拿到代表出賽的資格!

  眾人熱哄著,只有一人悶著臉發呆,似是在想什麼。

  李信往隔壁五堂的隊伍看了看,思及中午吃飯時看見的事,心中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丁更閒著沒事怎麼跑去當廚房分發飯食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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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16 09:05:54
第三十一章

  比賽分組進行。兩兩一組,進行到一半,只剩四個人了。

  底下的人屏息而待,等場上只剩下徐冉和丁更兩人時,氣氛愈發緊張。

  丁更頗為焦急地看著徐冉,明明下了巴豆,她怎麼看起來一點事都沒有?

  場上夫子開始號令,兩人行請學禮。請學禮完畢後,開始準備比賽。丁更急啊,滿心裡都是希望巴豆快點生效。

  徐冉流利地搶答,正是春風得意時,忽地腹部一疼,下意識想要憋一憋,卻發現那股痛感來得就像龍捲風,完全不是她能控制得住。

  徐冉只好舉手示意。

  夫子中停比賽。

  場下譁然,一個個好奇地望著徐冉往便房奔去的身影。丁更站在台上,頓覺暢爽,皇天不負有人,不枉他去廚房當了一中午的勞工。

  如此往來跑了兩三趟,徐冉幾乎虛脫。

  雖然如此,卻不想過棄賽。

  咬咬牙堅持繼續比賽,不斷在心裡跟自己說:再忍一會,忍一會就好。

  她準備了這麼久,決不能在此時半途而廢!徐冉想,要敗,也是應該敗倒在強大的對手面前,而不是敗在無能軟弱的自己跟前。

  她一點點直起腰,手心額頭全是汗,一張臉蒼白,目光堅定,用盡所有的力氣去聽夫子念的題目。

  必須贏下這場比賽!

  丁更開始緊張。

  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徐冉竟然能堅持到現在。他拿視線去瞄,瞧見她半彎著腰,雙手摀住肚子,明明是那般滑稽可笑的樣子,卻讓人覺得害怕。

  對面這個小小弱弱的女孩子,竟給他一種強大勁敵的錯覺感。他嚥了嚥,手有點發抖,一不小心恍了神,最後一題被徐冉搶先拿下。

  所有人都盯著場上的小身影,此刻六級三堂不知是誰,高聲喊出徐冉的名字,一時間,三堂的人紛紛站起來齊聲高喊徐冉之名。

  徐冉聽得耳邊全是眾人高喊她名字的聲音,內心一陣觸動。不能辜負大家,更不能辜負她自己!

  牙齒因為忍得太難受而打顫,她掐掐自己,儘可能語氣平緩咬字清晰地說出答案:「……屈原之後,懷其師忠而不改者宋玉也,作詩《九辯》……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

  全文二百五十多句,每一句都是她晨輝黑夜中擠出時間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背誦過的內容。咬著牙關朗朗而誦,一字一字,一句一句,至最後一句:「賴皇天之厚德兮,還及君之無恙!」幾乎力竭。

  滿堂喝彩,掌聲震天。

  徐冉抬起目光,聽得夫子宣佈:「比賽結束,三堂徐冉勝!」 那一刻,她才敢稍稍放鬆一會,筋疲力盡地幾乎要倒地。

  本著做事要有始有終的原則,夫子宣佈聲一落地,徐冉強撐著,抬起目光沖對面丁更行比賽結束的論學禮。

  顫顫巍巍,聲音輕且抖:「……與君切磋,幸也。」

  丁更腿一軟,震得說不出話來。

  三堂的人往台上跑,擁著徐冉慶賀,一片歡天喜地的熱鬧氣氛,徐冉心頭裡高興,身體卻不聽使喚。最後通紅著臉,羞恥地請趙燕和蘇桃扶她去便房。

  贏了比賽,肚子實在鬧得緊,下午只好請了假回去看大夫。三堂的人送她到大門口。因著下午要收堂外題的事,徐冉回頭交待各位課代表。三堂的人一個個臉上寫滿自豪驕傲,道:「班使你放心回去,下午我們會好好交堂外題的,絕對不會有誰欠交的。」

  徐冉這才放寬心,乘轎回府了。

  人群裡李信望著徐冉離去的身影,想起丁更中午猥瑣的身影,一個念頭湧上腦海,拳頭緊握。

  下午放學後。

  丁更鬱悶地往外走。素日交好的學子安慰他,「那個徐家娘子確實厲害,你不必放在心上,輸了便輸了,大不了明年再贏回來。」

  丁更聽著這話,一時羞愧,將頭低下去。

  走著走著,前面忽地有人攔路。

  李信一臉兇狠地站在丁更跟前,勾了勾手指:「你,過來一下。」

  丁更認得他,同行的夥伴也識得他。

  六級三堂的李信,最是潑皮無賴的人,人稱小霸王。一瞧這陣仗,定是要來挑釁的。

  若是一個人走,碰著他,指不定還會害怕地求饒喊兩聲「大爺求放過」,但今兒個他們可是五個人同行。所謂人多力量大,動起手來也不怕。

  丁更往後一躲,其他四個人往前罩著他。「你喊他作甚,我們要回去了,你走開,不要擋道!」

  李信惡狠狠地剜一眼丁更,問:「最後問你一遍,你到底過不過來?」

  傻子才過去呢。丁更不理他,五個人繼續往前走。

  李信鼻子一呼氣,甩甩肩膀,心想:今日這架,怕是免不了。

  「丁更!」

  丁更一回頭,李信上來對著他的臉就是一拳。

  其他四人回過神,撲上去就要打李信。

  幾人纏在一塊,李信腹背受敵,憑著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勁,不要命地揮拳頭,手腳並用,被打了就立馬打回去。

  五個人打他一個,縱是他力氣再大,也免不得被打得鼻青臉腫。漸漸地,五人小夥伴發現,李信這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啊。有些後怕,出拳也猶豫不少,盡想著躲了。

  打架最忌露怯,心頭裡認為會輸,身體便會懈怠。廝打了片刻,五人已被撂倒了四個,剩一個丁更,腿腳打顫,恐懼地看著一步步走上前的李信。

  「大……大爺,小的該死,有得罪您的,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小的……」丁更嚇得幾乎要哭,跪下來求饒。

  李信呸一聲,「軟腳蝦!」

  掄起拳頭上去就是一頓打。

  打完了,揪著半死不活的丁更,往牆邊一靠,問:「中午你去廚房做什麼?」

  丁更一怔,不敢說出下巴豆害徐冉的事,連連搖搖:「沒……沒做什麼,就分發飯食……」

  沒說完,左臉生生挨了李信一拳。「老實交代!今兒個你要是不把事情說清楚,媽的老子廢了你!」

  丁更整個人都嚇呆了,含著淚斷斷續續地將中午利用分發飯食之際,往徐冉飯菜裡下了一點巴豆的事說了出來。

  果然是這樣,他猜得一點沒錯,丁更竟使這樣下作的手段!

  想到徐冉在台上蒼白臉答題的樣子,李信就來氣。那可是他的未來表嫂,將來要和他表哥一起並肩而立的人,平白無故的,因為比賽的事,竟被人下藥折磨。

  靠,欺負他家裡人,就是欺負他!李信不解恨,但是又怕真把丁更打傻了,忍下心頭的憤怒,拖著丁更往齊夫子那裡去。

  「男子漢做事敢作敢當,你向齊夫子交待清楚,我李信自此之後不再煩你。但你要是……」李信嘿嘿笑兩聲,做出一個抹頭的姿勢。

  等到了齊夫子那裡,齊夫子一見李信額頭下巴磕了血的樣,就知他肯定又跑去打架了,拿起戒尺準備訓人。

  李信將丁更往前一送,沖齊夫子道:「夫子,我打人確實不對,你要罰,待會隨便罰,我絕對不會有半點怨言。但是,今天比賽的事,丁更有話要說。」

  丁更支支吾吾地將下藥的事情一說。齊夫子下意識認為丁更是屈打成招,反覆確認,想到比賽的贏家是三堂之人,李信根本沒有理由來這麼一齣,加之丁更交待得清楚,齊夫子一拍手,決定進行全堂通報批評。

  第二天一早徐冉早起往學堂去。昨晚看了大夫,大夫說她吃了巴豆,才引得腹瀉頻繁,索性食入不多,開了味藥,後半夜起來了幾趟,早上便好了。

  在堂裡坐了一會,除了李信缺席外,早讀課大家都來齊了。忽地外面一陣騷動,有人喊她的名字,徐冉好奇,往外面一看,見長廊上眾人聚集,似乎在看什麼。

  趙燕從便房回來,站在長廊貼示公告的牆上,往對面招了招手。「冉冉快過來!」

  徐冉出去看,大家也跟了出去。

  公告牆上,一張是比賽徐冉獲勝代表經儀堂出賽的通告,一張則是處分五堂丁更和三堂李信的通告,處分原因十分詳細。寫明丁更下藥害人,勒令停學一年,不得參加今年大考。李信那欄,則寫的是打架滋事,勒令停學五天。

  眾人驚訝,思及昨日徐冉台上腹痛的情景,恍然大悟,原來是被人下了藥!

  蘇桃恨恨道:「這個丁更太不要臉了!」她決定要將丁更寫入她的處女作男男戲本中,大虐一場,往死裡虐的那種。

  趙燕扳扳手指,只恨不能立馬暴打他一頓。

  旁邊不知是誰說了句:「好像是因為李信打了他,他才說出真相的。」

  聲音太輕,眾人忙著八卦,根本沒在意。

  在他們心裡,李信就是個麻煩精,整天惹是生非的那種,打架被處分是常有的事。沒人將他和丁更認錯的事聯繫起來。

  徐冉愣了愣,內心有些複雜。

  爭鬥哪裡都有,是小是大,激烈程度傷亡程度,不過是取決於利益的輕重。

  慶幸的是,她只不過是被人下了巴豆。

  想到昨天比賽的情景,徐冉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今天身體健健康康舒舒坦坦地站在這,根本不能想像昨天她是以怎樣的毅力堅持完全場比賽。

  徐冉想,或許人就是這樣,不逼一逼,永遠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潛力和力量。所以說啊,每一天,都要盡力,要對得起今天的自己,才有資格對明天的自己說一句「你好。」

  因為丁更全堂通告的事,徐冉比平時更有勁地學習。

  今日有丁更因為書賽的事情暗箭傷人,明天保不齊就有其他不好的事情。將來日子還長,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爭鬥,不求能夠變得無比強大,但至少要有自保的能力。而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將書唸好,考出好成績,在這個以考為先的世界,脫穎而出。

  下午放學時,無意間朝李信的位子掃了掃,思及上午聽到的那句話,徐冉跑去問了呂夫子。

  呂夫子告訴她,李信確實是因為打了丁更才被處分的。而且丁更之所以認錯,是因為李信揪著他往齊夫子那裡去的。

  徐冉懵了懵,踏出大門時,往御街北邊看了看,決定去李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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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16 09:06:11
第三十二章

  李府。

  李信頭一回發現打架負傷是件如此幸福的事。

  昨兒個被齊夫子領回來,將打架停學的事情一說,本以為他爹會像平日那般勃然大怒,然後餓他個三天三夜只准喝水喝湯不准吃飯。

  沒想到——他爹聽完原委後,竟然拍著他的肩膀,豎起大拇指:「幹得漂亮!我兒這是為道義所戰,爹很欣賞你!」

  李信頭一回聽到李國舅誇他,而且還是為打架的事情而誇,喜不自禁,衝他爹就是一句:「爹,我人單力薄的,下次能帶李蒙一起去打嗎!」

  李國舅一巴掌掄過去。「夠了哈!」

  李信摸摸腦袋,不讓就不讓,他還擔心李蒙那小子拖後腿呢。

  得了獎賞的李信,樂呵呵地在家裡數他爹給的銀票。數的正開心呢,前頭有人來報,說徐家娘子來見。

  李國舅不在家,李夫人也出門遊玩了,家裡剩他一個,李信立馬拿出當主人的氣勢,大手一揮:「請徐娘子進來,上最好的茶用最好的茶具,吩咐廚房做最貴最好吃的點心來。」

  徐冉坐在廳堂裡。

  對面李信捧著一張傻笑臉,臉上青青腫腫的,乍一看有點像豬頭。「徐班使,來此有何要事?」

  瞧他爹對他打架三百六十度大轉彎的態度變化,就知道,跟著徐娘子混,前方肯定是一條光明大道!

  他這般慇勤,徐冉有點不太好意思。雖然不知道李信為什麼會突然為她出頭,但就此事而言,她蠻感動的。加之李信被揍成這副慘樣,徐冉心頭有些難受,出聲問:「你的傷……請大夫瞧過了嗎?」

  李信嘿一聲,「小傷而已,不足掛齒!」

  徐冉站起來朝他一鞠禮,發自肺腑地道謝。

  第一次有人為她打架,沒想到竟然是李信。

  李信忙地去扶她,一瘸一拐地,反倒自己摔倒了。扶人的變成被扶的,徐冉費了好大力氣,才勉強將李信從地上拖起來。

  徐冉單刀直入主題,道:「日後若有我能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李信一怔,衝她這豪氣衝天的口氣,當即想擁上去喊一聲好兄弟。後來回過神,思及以前自己欺負她的事,反而道起歉:「徐班使客氣。從前是我不對,不該欺負你。昨天那事,就當咱倆扯平了。」

  徐冉本就沒有將之前的事放在心裡,當即應下:「好。」

  李信留她吃晚飯,徐冉婉拒了。拄著枴杖親自送她到大門口,徐冉回頭道:「停學在家五天的堂外題,我會讓人送過來,這些天夫子們講過的內容,我也會整理好一併送來。」

  李信其實不太想寫堂外題,他就想開開心心地玩上五天。因徐冉發了話,他不得不應下。既然是未來表嫂了,表嫂的話,肯定是要聽的。

  回了府,父女倆練字的時候,徐冉同徐老爺說了丁更下藥以及李信打架的事。

  徐老爺沉思片刻,並未說什麼,而是在紙上寫下一個字。徐冉湊過去一看,是道路的「路」字。

  徐老爺指著字問徐冉:「通過這件事,你可曾悟到什麼沒有?」

  徐冉將自己看到公示榜時的心情一說。

  徐老爺點頭,「雖然只是件小事,但是君子因以小窺大,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剛開始所有人的路都是一樣的,但漸漸的,有些人的路上開始有石子有毒草,有一切阻礙前進的東西。但凡這條路上出現想要阻攔你前進的人或事,那便證明,你選擇了一條正確的路。」

  徐冉懵懂臉。「爹你說的好複雜。」

  徐老爺咳了咳,一捋鬍須,「爹的意思,是讓你不要多想。他不是討厭你,他是害怕你,才會作此舉動的,你切莫傷心。」

  徐老爺開始腦補:冉冉天真善良,像她這般年紀大的時候,若遭了這麼一手暗算,換做是他,他定也是要沮喪一二的。

  比如說,那人是不是討厭他啊,為什麼光害他呢,平時他是不是做了什麼得罪人的事。天真無知的年紀,總是容易想太多。 可怕的是,有時候還會將別人的過錯攬到自己身上來。

  善良是好事,但也不能走偏了。

  原來是擔心她聖母病。徐冉笑咧咧,要做也是做瑪麗蘇,她才不聖母呢。

  既感動又覺得好笑,表達了自己對丁更此等行為的痛斥,以及對李信幫她打架的讚賞,徐冉高高興興回屋了。

  徐老爺想著最近李國舅曖昧不明的態度以及他兒子李信對冉冉這樣別出心裁的維護,心裡有些恐慌。

  ……國舅家不會是看上冉冉了吧?

  這天禮訓日,徐冉一大早往東宮去。剛到思華殿門口,便瞧見太子在春華殿門口衝她招手。

  以前都是中午見面,如今大早上的一瞧見他,當即沒回過神。

  學神怎麼還沒走,今天不用上朝嗎?復一想,哦,今天休沐日。

  提裙走過去,恭敬行了禮,一抬頭,太子正望著她。

  黑眸深沉,目光炙熱。

  清晨露重霧濃,前殿的宮人們提水擦地。殿前的每一塊金玉磚淨得亮堂,幾乎都能映出人影子來。

  太子邀她同行散步。

  徐冉有些遲疑,劉嬤嬤還等著她呢。

  太子壓著視線睨她一眼,彷彿看穿她的心思,眉頭微皺,「等會再過去,耽誤不了你的事。」

  語氣酸酸的,徐冉頭一回聽他這般說話,低下頭吐吐舌,悶著聲跟在他後頭。

  太子想起前兒個聽到的事,心裡莫名有些煩躁。想著等她今日來禮訓,順便問問,招了她到跟前,卻又不想開口了。

  一國儲君,竟會關注小小的幼學學堂之事,說出來,他自己都覺得不合適。

  都是那幫臣子,閒著沒事,就喜歡瞎聊。望京那麼多閒事,他們怎麼就光挑這個聊。還偏偏每次都會被他聽到。

  轉念一想,他記性好,聽見了,自然是要上心的。

  所以,開口關心她兩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兩人自春華殿繞了一大圈,徐冉腿都快走斷了,太子終於發話了:「身體可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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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16 09:06:30
第三十三章

  他開口這麼一句,徐冉懵懵的,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大清早的,咋就想起問她身體好不好。

  畫風不對啊……

  應該說早上好才對嘛……

  徐冉咧咧嘴,張嘴答:「吃嘛嘛香,身體特棒。」頓了頓,覺得應該禮尚往來,問:「殿下身體可好?」

  太子一怔,咳了咳,「孤身體很好。」

  徐冉哦一聲,然後就沉默了。

  遠處宮宇飛簷處,日頭一點點升上半空,被晨曦染紅的雲漸漸散開,露出澄藍的天幕。

  兩人站在丹陛前遙望天空。

  「今天又是個大晴天。」 徐冉碎碎念。

  太子點點頭,驀地想起什麼,問:「你怕熱麼?孤讓人往大屋裡再添兩缸冰。」

  「好啊,謝謝殿下。」徐冉不客氣地應下。像她這樣努力的打工者,算得上是業界良心了,金主來點問候福利自是再好不過。

  她站得腿麻,實在難受得緊,又不好擅自走來走去。畢竟學神在這擺著呢,他靜止不動,她自然要陪著的。

  趁他不注意,想著甩甩腿伸伸腰,左邊甩甩,右邊甩甩,伸一個大懶腰身心舒暢。

  路過的宮人紛紛垂下視線。

  未來太子妃在做什麼……竟然敢背著太子殿下做,額,做奇怪的事。

  徐冉聳聳肩,正準備收回動作,繼續乖乖陪他做木頭人。太子卻在這時猛地回頭,嚇得她高舉的雙手僵在半空。

  太子:「你在作甚?」

  徐冉:「我……我在做早操晨練……」

  太子:「……」

  尷尬的氣氛持續片刻後,太子嘆一口氣,「想來你也站得累了。」

  徐冉拍馬屁賠笑:「不累,能陪著殿下是小的榮幸。」

  油嘴滑舌。太子抿抿嘴,心裡很是受用,調轉方向朝思華殿挪步前行。是要親自送她回思華殿禮訓了。

  徐冉屁顛屁顛跟上去。

  眼見著就要到思華殿門口,太子終於開口繼續之前的話題。這一回,倒是說得清楚。直接指明是經儀堂比賽的事情。

  徐冉恍然大悟,原來學神問她身體好不好,是指被下了巴豆之後的身體狀況。想了想,猶豫要不要如實回答。

  腹瀉自然是有後遺症的,一天跑那麼多趟茅廁,她的小屁屁現在還疼著呢!

  但是,這種事拿出來跟學神說,好像不太風雅……

  「基本沒什麼大礙。」說的是基本,不是全部,算不得扯謊。

  太子點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正好送至思華殿門口,劉嬤嬤迎出來。徐冉轉頭對太子道:「殿下,沒什麼事,我便進去禮訓了。」

  太子本還想說兩句,見她一副迫不及待進殿的樣子,只好嚥下。漠著一張臉道:「進去罷。」

  因為早上陪學神散步的緣故,上午的禮訓內容,少學了五分之一,等中午吃飯時,劉嬤嬤同她交待,說下午可能要多留些時辰,將落下的內容補上。

  徐冉自是應下。準備去吃飯,剛到門口,平時伺候上菜的宮人此刻一個都見不到,罩門前空空的,徐冉差點以為自己走錯地方了。

  歪著頭往裡一探,裡頭太子正襟危坐,旁邊還有個中年大叔。

  太子擺擺手,示意她過去。徐冉進去行了禮,聽得太子同中年大叔道:「還請裘太醫為她把個脈。」

  請的是太醫院院首,裘正。皇帝昆氏太子專用,太醫院一把手,多年不曾為第四個人診治把脈。

  裘太醫並不知道未來太子妃已定的事,壓著頭小心翼翼,表面平靜,內心已經炸開鍋:殿下金屋藏嬌也就算了,竟然還搞出人命來了!定是讓他來把喜脈的。

  八卦心熊熊燃起的裘太醫,端一臉嚴肅,恭敬請徐冉伸出手,準備開始把脈。

  徐冉一頭霧水,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把脈?一邊伸出手,一邊轉頭問太子:「殿下,中午不傳膳了嗎?」她好餓好餓。

  太子淡淡道:「待太醫把過脈,再傳膳。」

  裘太醫左手把完,右手上,來回十幾遍,硬是沒把出喜脈來。裘太醫不甘心,換了種方式接著把脈。

  徐冉等得焦急,盯著裘太醫,那眼神要多可憐有多可憐:大叔行行好啊,快點診完,她真的快餓死了……

  許是見她臉上急躁不安,太子忍不住出聲問:「太醫,可診出什麼沒有?」

  裘太醫怏怏答:「一切安好。」就是沒喜脈……

  無恙即好。太子放下心,同裘太醫交待了一番,左不過那幾句,讓他做好保密工作。

  臨走前,裘太醫終是有機會多看徐冉幾眼,恨不得將她的模樣刻在眼裡。

  就是這個小妖精,竟然迷倒了殿下,還讓他這個院首親自跑過來診脈。

  裘正走後,太子命人去廚房傳膳。不必另外換菜,照早上吩咐的,以清淡為主,忌辛辣油膩。

  吃飯時,徐冉好奇問:「殿下,為什麼要請脈呀?」

  太子往她碗裡夾了把青菜,「你之前不是腹瀉麼,請太醫瞧瞧總是好的。」

  徐冉滿足地吃青菜。學神好貼心,有這樣的老闆,給他打一輩子工都沒問題。

  吃完飯兩人回春華殿。

  今天陽光不似前幾日那般猛烈,溫溫煦煦的,恰到好處。徐冉想來個陽光浴,轉頭問太子:「殿下,今天我想坐到門外看書。」

  太子放下手裡的書,自軟榻坐起,揮手吩咐門外站著的宮人搬來籐椅和牛皮大傘。

  片刻後。

  大門口,徐冉趴在桌上翻開書,往旁邊瞧一眼躺在籐椅上,頭上牛皮傘遮陽的太子,好意提醒:「殿下,這裡太陽大,您進屋休息更好。」

  太子沒理她,靠在籐椅上,側了側身。

  他斜躺在那,優雅中略帶惺忪,懶洋洋的姿態,似一隻高貴冷豔的貓。徐冉忍不住多瞥一眼。

  男神就是男神,無論怎麼看,都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太子雖未往那邊瞧,餘光卻時刻注意著。一見她撇著眼來瞅,眼眸一轉,目光立即迎上去。「你若無心看書,便替孤解解乏,就說說那日比賽的事罷。」

  他的視線令人招架不住。徐冉害羞低頭,乏了就去睡嘛,非得同她說勞什子話。

  心裡這樣想著,嘴上已經高興開說。

  一說便是半個鐘頭。

  許是今日陽光明媚,又或許是學神的眼神太過魅惑,印象中不是很愉快的一場比賽,說出來卻是滿滿的歡喜。

  他靜靜地看著她。她整個人沐在光裡,細碎的光影在她臉上跳躍,她的眉是那般飛揚,她的眼是那般靈動,還有她的唇,粉嫩嫩的,像是剛摘下的櫻桃,沾著初夏的清風,將動聽嬌稚的聲音,一句句緩緩送到耳邊。

  直抵心底。

  末了,說完了,徐冉往那邊瞧,給出一個「我已經說完」的眼神。

  太子一怔,這才發覺自己耗在她身上的注意力太過了。移開視線,薄唇微啟,冷冷一句:「就這場比賽而言,你表現得很好,換作他人不一定有你這般毅力。」

  得了誇獎甜甜噠。徐冉露出大白牙:「還好啦,殿下抬舉了。」

  下午禮訓,太子破天荒地陪著她一起。

  徐冉想起當初太子問她是否需要陪伴問完甩頭就走的畫面,同今時今日的一比,不由感嘆,果然人與人之間,是需要多多相處的。看,就算是高冷的男神,只要多跟他說說話多拍拍馬屁,男神一開心,嘿,主動就跑來作陪了。

  雖然……有他在旁邊盯著,壓力指數直線上升。

  今天學的是祭祀禮舞,需要扭胳膊扭腿的。

  剛開始做出來的動作頗為僵硬,畢竟學神是不可忽視的存在,當著學神面跳舞,有種羞恥play的感覺。

  劉嬤嬤頭一回見太子作陪禮訓,雖然一時驚嚇,然終究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很快就鎮定下來。一邊示範,一邊傳授心得,動作有條不紊。

  在劉嬤嬤的引導下,徐冉很快進入狀態,放開了去跳,多練幾遍便學會了。由一開始的生硬,到最後熟練掌握禮舞訣竅,徐冉小小得意一把,衝著太子那邊眨了眨眼。

  看,她跳得好吧!

  太子心頭一滯,平生第一回手足無措,猛地站起來,板著一張悶臉往屋外走。

  徐冉茫然,學神怎麼走了?

  適時正是休息時間,徐冉遺憾地收回視線,專心同劉嬤嬤聊天。劉嬤嬤很喜歡聽她說宮外的事,每次都聽得格外認真。

  聽到她要代表經儀堂出賽時,劉嬤嬤恭喜道:「徐娘子真厲害,此次大賽,娘子定能獲勝。」

  徐冉嘻嘻笑,她也想獲勝呢。

  只要贏得第一名,不僅有明暉堂的額外加分,還能有學神的私人教學指導。簡直不能更贊。

  親熱地挽了挽劉嬤嬤的手,道:「嬤嬤才是厲害之人,周禮學得這般好,又是十級侍考者,我要蹭蹭嬤嬤的福氣,好保佑我贏下比賽。」

  劉嬤嬤被逗得樂呵,「娘子莫拿小的打趣,要說天下厲害之人,當屬太子殿下。依我看,娘子若要蹭福氣,蹭蹭殿下的福氣,比賽准贏。」

  徐冉笑,「嬤嬤說的在理,可是咱們殿下是誰,豈是一般人能近得了身,我哪裡蹭的到!還是蹭蹭嬤嬤的福氣比較實在。」

  劉嬤嬤便伸了手隨便她蹭。兩人笑呵呵的,休息片刻,又開始繼續禮訓。

  太子站在窗門邊,正好聽到她說的玩笑話。

  當即眸色一深,嘴上琢磨道:「蹭蹭福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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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下午禮訓結束時,比平常晚了一個半鐘頭,天已經半黑。徐冉剛出殿門與劉嬤嬤告別,旁邊素華來請:「殿下說,請娘子過去用晚膳。」

  徐冉受寵若驚,素日只管一頓午飯的,今兒個竟然升級成中飯晚飯包兩餐。

  開開心心跟著素華過去,太子已經在屋裡候著了。徐冉習慣地坐到原本的位子上,太子卻突然招手,指了指他身旁的位子,示意她坐過去。

  哇,大發了……學神今天心情很好嘛。

  以前兩人隔著段距離坐,如今一下子挨著了,徐冉的小心臟撲通通地跳。好近好近,感覺一抬手就會碰到學神的肩膀呢。

  並排坐著,遲遲不見傳膳。徐冉轉頭問:「殿下,不傳膳嗎?」

  太子肅穆端坐,端著一張冷酷臉,開口答:「不急,孤有事告知你。」

  哦?徐冉好奇看著他。

  許是被她這般盯著有些不自在,太子輕聲咳了咳,坐得越發挺直,冷冷道:「孤換了衣袍。」

  徐冉看一眼,原來是要跟她說這事麼?可是學神每天都要換個兩三身衣袍,全宮上下都知道呀。

  點點頭捧場:「這身好看,殿下穿什麼都好看。」

  太子揚了眼角,稍稍有些歡喜。一想到自己的本意她還未曾參透,出言提醒:「過幾日你要出賽,不想討些綵頭麼?」

  他這一說,徐冉立馬想到下午與劉嬤嬤說的玩笑話。不是吧,難道他聽到了?

  一時不太好意思,扯扯嘴角笑:「有殿下的鼓勵,便是最好的綵頭。」

  太子以為她終於領悟,滿意地點點頭,挪了挪身子,張開雙臂,寬袖垂地。「來罷。」

  徐冉震住,來什麼?

  她遲遲不動,太子皺眉,心想:難道她竟怕弄髒了他的袖袍麼,他特意換了新衣袍,為的就是避免她嫌髒,如今換了新衣袍,她倒反過來擔心這些瑣事?

  於是主動往她那邊靠,左手臂直直地伸到她的臉邊,頗有一副大義凜然的壯烈感:「孤待會吃完飯再換一身便是,無須擔心。」停了半秒,又加一句:「靠近點,允許你蹭蹭孤,孤福氣多,定能讓你討個好綵頭。」

  徐冉驚呆了。

  學神他竟把她的話當真了……

  眼見著太子火辣辣的眼神,滿臉寫著「你為何還不過來蹭蹭孤」的神情,徐冉感動涕零地撲上去,逮著太子的左手臂蹭啊蹭的。

  一邊蹭一邊小聲念:「求學神保佑,保佑我大賽拿第一……」

  她唸得含糊,聲音又輕,太子聽不清究竟說了什麼,只隱約聽得「保佑」二字。心裡覺得好笑,果然是個幼稚天真的小姑娘,還真把他當成菩薩使了,一邊想著,一邊又遞上右手,「再過來些,這邊也讓你蹭蹭。」

  蹭到了學神的徐冉,吃完飯後大搖大擺地回府了。

  全家人正在葡萄架下乘涼。

  徐冉歡天喜地,恨不得朝全府人吼一嗓子:明天誰有考試的,她身上全是學神的福氣,要蹭的快來!一兩銀子一次,包過!

  徐老爺知道她今日被東宮留飯,感嘆自己家女兒越來越得太子欣賞,喜滋滋地揮手招她過去:「冉冉,過來吃葡萄!」

  徐豐主動讓出自己的籐椅給她坐,另外搬了椅子坐她旁邊。問「二妹,你最近太努力了,竟然學到現在才回來。來,大哥敲兩個核桃,給你補補腦。」

  徐嬌素日同徐冉一起上下學,有些好奇,問:「二姐,夫子又留你補習了麼?」

  蕭氏生怕徐嬌看出端倪,自那日從徐老爺嘴裡得知冉冉是報了私塾,打定主意要支持徐冉,不能讓她有任何的壓力。立馬開口道:「我和你爹親自去學堂打過招呼了,但凡你二姐功課上有不足的地方,隨時歡迎夫子們留堂課後補習。今天肯定補了好幾門,是吧冉冉?」

  徐冉小雞啄米似地點頭。朝徐老爺那邊看了看,父女倆相對一視,心領神會。

  對面徐佳一邊嗑瓜籽,一邊背書。徐冉知道她後日有考試,半開玩笑似地笑道:「大姐,今天我回來時路上碰見一個道士,道士說我身上滿滿的都是福氣,蹭蹭考試必過的那種,你要不要試試?」

  話剛說完,徐豐跳了起來,「我明天要考騎射,正好讓我蹭蹭。」宮裡每隔段一時間便會對侍衛宮人進行考察,考察不通過的便會貶職降級。

  徐冉仰著脖子,笑眯眯:「那大哥你再多剝幾個核桃。」

  徐豐啪嘰就是一頓亂敲,揀了核桃仁遞徐冉面前。徐冉心滿意足地吃了核桃,半眯上眼,裝出得道高人的模樣,伸手摸徐豐的腦袋:「上天賜予你力量,逢考必過!過!過!過!」

  徐豐七尺的身量,半蹲著身子歪頭享受徐冉的「施法」。

  徐老爺和蕭氏笑得合不攏嘴。

  乘完涼,大家各回各屋。徐老爺回書房拿東西,正好與徐冉同路。父女倆一邊走,一邊閒聊。

  徐老爺笑:「冉冉,你哪裡就碰到什麼道士和尚了,盡使壞捉弄你大哥。」

  徐冉神秘兮兮地湊過去,「爹,我碰到的這位,那可比道士和尚好使多了,今兒個殿下讓我蹭蹭他的福氣呢。」

  徐老爺眼睛一亮,讓她細細道來。

  聽完後,徐老爺站著不動了,蹲下身:「來冉冉,你也替爹施施法,最近工部尚書那小子總跟爹抬槓,明天有議事,爹一定要爭贏他,氣死那個老不羞的。」

  徐冉換了套巴拉巴拉小魔仙的施法必備手勢,進擊吧爹!

  第二天徐冉下學回家,進門就看到徐豐舞刀弄劍興致勃勃地練武。徐豐一見她,立馬迎上去,拍著徐冉的肩膀,喜滋滋道:「冉冉,哥哥今天考了個頭名!」

  咦!咦!咦!她哥每次都是勉強及格,從來沒有考過頭名的!

  徐豐道:「說來也是巧,今天考試,蒙眼射箭。兩邊都是靶子,右邊是神武門那些傢伙的考場。主考官弄錯了方向,大家都射錯了靶子,就我一個人射中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難道不是因為箭法太差才射對靶子的嗎……徐冉不忍心打擊徐豐,陪著慶祝。思及昨晚自己的幼稚行為,一個可怕的念頭湧上心頭。

  難道真是學神的福氣附體麼……

  等晚上徐老爺從議事堂回來,徐冉小心翼翼問:「爹,今天的議事,議得如何?尚書大人可曾輸得心服口服?」

  徐老爺道:「姜亭那傢伙怎會是爹的對手。」話鋒一轉,「他今天壓根就沒來,昨天被他夫人打了,床都下不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徐冉:吼,學神福氣附體,真那麼靈嗎!

  徐老爺徐豐兩父子今天心情大好,喝了點小酒,提及開心事,哈哈哈從頭笑到尾。一頓飯吃下來,徐家娘子們不高興了。爺倆的笑聲實在太鬼畜。

  直到回屋,徐冉耳邊還充斥著兩父子蕩氣迴腸的哈哈笑聲。

  躺在床上,徐冉舉起手掌左看看右看看。然後往臉上貼。

  雖然已經隔了夜,並且已經洗了手,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保不準學神的福氣還沾在手上呢。

  既然大哥和爹都能心想事成,那麼過幾日的比賽,她也可以的吧……

  六月初二,豔陽高照。

  全國各地幼學堂的精英學子集聚一地,寶輝閣前的廣場。

  呂夫子和學堂代表齊夫子送徐冉進去,一番鼓勵之詞說完,三人找到既定的位子坐下。

  本土東家有優勢,經儀堂的位子安排在最前方,徐冉耐不住好奇往後望一眼。

  放眼看去,視線內上百人,有比她年紀小的,有比她年長的,更多的則是看著和她一般大的同齡人。

  主持本場比賽是思教令最高長官王思之。開場老伯念出王思之的大名,並邀他做開賽感言時,徐冉立馬豎起耳朵,眼睛亮閃閃地往台上望。

  啊,這個就是阿燕的未婚夫。

  紅青儀袍銀魚袋,白白瘦瘦的,個子很高,五官秀氣,說話斯斯文文。舉止間透著一股文人雅士的風範。

  跟阿燕截然不同的畫風。

  王長使發言完畢,比賽就正式開始了。

  第一輪是筆試。全堂清場,只留下巡考的夫子和參賽的學子們。卷子一張張傳下去,徐冉拿到卷子時,深呼吸一口,心情頗為緊張。略微掃一眼,目光所及之處,嘿,都是會做的題!

  提筆蘸墨,坐得端正,刷刷下筆開始答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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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筆試歷時兩個鐘頭,徐冉提前交了卷。一出考場,呂夫子和齊夫子迎上來,問她考得如何。

  總共一百二十道題。有點類似於帖經墨義,題目比較偏,咬文嚼字的,跟主流考題不太一樣,屬於夫子課上不會做重點的那種內容。夫子給的書目她一字不落地全部翻閱過,今日考場上大多數題目,她寫得甚是順手。

  為避免自大情緒,徐冉儘可能做最壞的打算,張嘴答:「一百二十道題,其中有十道題,沒什麼把握。」

  呂夫子想了想,道:「依往年的水平,答對一百題以上的,基本能進第二輪。若剩下一百一十道題都能做對,進第二輪應該是沒問題的。」

  徐冉點點頭。

  筆試的成績,下午便會公佈,公佈之後,立馬進行第二輪比賽的分組。筆試取前五十名,第二輪比賽兩人一組,兩兩進行。敗者立即淘汰。進行到最後,剩十人,進行第三輪比賽。

  夫子們陪她一起等筆試結果。

  正午,徐冉和夫子們一起去附近街巷吃午飯。幸好身上帶了一兩銀子,本來打算請夫子去下館子,結果夫子們死活不願意,還說不能讓她請,要請也是他們請。

  夫子們俸祿不多,徐冉實在不好意思,便說自己去東邊街上買肉夾饃,讓夫子們等著,她去去就來。

  她知道的,經儀堂的夫子們都愛吃東街上老陳家的肉夾饃,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種流行?

  徐冉說完撒腿就跑,生怕呂夫子齊夫子推辭,事實上,他們想去攔也沒有那個腿腳功夫,便坐在廣場邊等著。

  老陳家的肉夾饃又香又辣,份量足,一個頂別人家三個。徐冉買了六個,準備去隔壁買三碗酸梅汁。提著油紙袋一轉身,沒注意身後站了個小孩,差點撞著。

  小孩看起來比她小兩三歲,個兒倒是很高,一臉童顏,眉間掛著一抹笑,上來就問:「這是什麼,兩塊大餅夾著肉?竟還有這種吃法。」

  他身後跟著兩個人,一個絡腮鬍,一個瘦竹竿。瘦竹竿似乎想要拖他走,小孩不願意,甩甩衣袍,老氣橫秋指著街那邊道:「方才經過那裡時,有賣糖猴的,你們去幫我買兩個。」

  兩個人百般不願意,小孩又道:「而今我的話你們也不聽了,下次出來,我再也不帶你們了。」

  兩人只好走開。

  這孩子好大的架勢。徐冉準備走,小孩卻拉住她的衣角,笑臉盈盈:「這位娘子,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呢。」

  徐冉一愣,隨即拜拜手裡的油紙袋,道:「這叫肉夾饃,你竟沒有吃過麼?」

  小孩搖搖頭,以一種望眼欲穿的神情看著她手裡的紙袋,可憐兮兮道:「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好吃就買個吃唄。徐冉這回是真的準備撤了,剛挪開步子,肩膀被人揪住,「我沒有錢,能買個讓我嘗嘗嗎……」

  額……

  小孩以一種極其無辜的語氣,衝她道:「剛才你差點撞到我了呢……」

  碰瓷的!絕對是碰瓷的!徐冉無奈地回過頭,因著下午出榜繼續比賽的事情,沒有時間繼續同他耗。掏出三個銅板買了個肉夾饃給他。

  買完後,徐冉去隔壁買酸梅汁。買完酸梅汁,小孩笑嘻嘻地看著她,「小娘子,你們周國的姑娘都像你這般熱情好客麼,竟還為我準備了飲品。」

  徐冉:好想打人誰來攔住她。

  小孩跟在她後頭,嘰裡呱啦問一堆。徐冉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問:「你不是要等你同伴嗎,跟著我作甚,我要去那邊比賽,你快回去罷。」

  小孩哦一聲,繼續跟著。

  徐冉實在煩得緊,只好用跑的。繞了一圈,跑得氣喘吁吁,以為甩掉了,哪想前頭冒出來一人,伸手扶她,嘴角噙笑,「小娘子,你躲我作甚。」

  徐冉幾乎要喊他大爺,只求這人能離她遠點。

  她自認為沒有一丁點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潛質,纏誰不好,幹嘛纏她。

  許是小孩玩鬧夠了,見她不答話,開口正經道:「我也是要去參加比賽的士子,見你從考場那邊過來,這才想著和你搭兩句話。」

  原來是這樣,早說嘛。徐冉思及他方才說過的話,一時好奇,剛才他言語間透出來的意思,似乎非本國人?想到此次大賽只在周國範圍內舉辦,且他的周國官方話說得非常標準,徐冉也就沒多想了。

  帶著他往考場那邊走,路上絡腮鬍瘦竹竿找了過來。

  徐冉問:「這兩位是你的夫子麼?」

  小孩道:「隨從。」一邊走一邊吃著徐冉給買的肉夾饃,不小心嗆著了,朝徐冉那邊可憐巴巴地望一眼。

  徐冉嘆口氣,只好將自己那碗酸梅汁遞過去。

  小孩高興一飲而盡,笑問:「小娘子,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堂的學子?」

  徐冉起了警戒心,並未告訴他。小孩似乎看穿她的心思,也就不再問。

  等到了廣場邊,徐冉過去找呂夫子齊夫子,與小孩就此別過。

  小孩攔下她,行了個標準的見禮,抬起頭一張壞壞的笑臉:「小生司馬玉,小娘子後會有期。」說完還眨了眨眼,秋波明眸。

  徐冉打了個冷顫。

  好像被個小屁孩調戲了……

  中午放榜的時候,夫子們陪著她一起找名字。

  第七個第五名,徐冉。頭兩個並列第一,順延到她,便是第七個,與其他兩人並排第五。

  果然如她所想,沒有把握的十道題裡,錯了三道。

  呂夫子很是欣慰,「這個成績已經很好了,這些人裡頭,很多都是參加過好幾次的,你第一次參加便能取得這個名次,真心不錯。」

  齊夫子也跟著誇兩句。

  徐冉自己倒沒什麼很大的感覺,畢竟交完試卷後她心裡有數,第二輪肯定是能進的。第一名的名次算不得什麼,真正要看的,還是後面的兩輪。

  監考官在前面念名字。大家自全國各地趕來,第一輪比賽便刷下大半的人。沒有被練到名字的人失落離開。

  唸到徐冉名字時,徐冉趕緊過去排隊。監考官讓她抓鬮,抓了個六,便被分到第六組。

  這個數字好,吉利!六六大順!

  當天回去,全府上下分外小心,生怕擾了她。大姐徐佳當年是參加過書賽的,由於當時還同時參加了其他兩個大賽,所以書賽只拿了個第三名。

  之前徐佳一直在準備高學月考,今天正好考完,抽出時間為徐冉講比賽心得。雖然晚了點,但總比沒有好,徐冉認真聽講,暗自記下徐佳說的重點。

  為了讓徐冉專心備考,徐老爺取消了練字,甚至讓人將晚飯送到小院,讓姐妹兩個專心討論比賽的事。

  講完後,徐佳想起筆試的事,問她考了第幾。

  徐冉回答:「第五名。」頓了頓,問:「大姐你當年筆試考了第幾?」

  徐佳無情打擊:「哦,第一。」

  徐冉哽塞。好厲害!想到什麼,猶猶豫豫問道:「姐,當年你既然筆試能考第一,為什麼後面的……」

  徐佳睨她一眼,「因為這場比賽蘇衙內沒參加,他參加了其他兩個大賽,我專心應對另外兩個比賽,顧不來,所以後面只考了個第三。」

  徐冉哦哦點頭,問:「那兩個比賽,姐你拿了第幾?」

  徐佳眉飛色舞:「都是第一。」

  果然……她家大姐的動力就是秒殺蘇衙內。

  聊了一會,徐佳回了院子,徐冉也準備睡下。

  第二天一早,呂夫子和齊夫子來徐府接徐冉。師徒三人啃著熱騰騰的包子,踏著晨曦之光,活力滿滿出發了。

  第二輪比了一天。

  比到最後,徐冉口乾舌燥,前面監考官宣佈名次,她順利進入前十。

  監考官召集前十名相聚,交待明日第三輪比賽的規則。

  聽完後,徐冉準備回府,忽地肩膀被人拍了拍,回頭一看,是那日街上碰到的小孩。

  司馬玉含笑道:「小娘子,這麼巧,難不成你也是前十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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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16 09:07:22
第三十六章

  徐冉萬萬沒想到他竟然也是前十,一時驚訝。司馬玉上來就想拉她手,徐冉反應快,立馬就甩開了。

  司馬玉表示很不開心,竟然沒拉到小娘子的香香手。

  他長得這麼具有優勢,以前那些姐姐們都是搶著讓他拉手蹭蹭,怎麼這個小娘子絲毫不為所動呢?

  徐冉躲得離他遠遠的。

  等到第三輪比賽時,徐冉發現,這個叫司馬玉的小屁孩,不是一般厲害。張嘴就來,根本想都不用想,漸漸地,所有和他對戰的人都落下馬來。

  最後場上剩徐冉和司馬玉。

  面對強大的勁敵,徐冉免不得緊張。對面司馬玉勾嘴一笑,輕狂放蕩地壓低聲音,柔聲一句:「小娘子緊張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

  徐冉翻個白眼,與他行請學禮。

  司馬玉人小鬼大,雖然年紀小,但不知吃了什麼長大的,目測有一米七。仗著自己長胳膊長腿的,袖子一揮,曖昧地從徐冉臉上滑過。

  徐冉咻咻使出蘭花指,我彈我彈我彈彈彈!

  這麼小就會撩妹,長大後是禍害啊!小弟弟專心學習啊懂不懂!早戀毀三代啊!

  行完請學禮,兩人正式開始對決。

  進行到一半,彼此勢均力敵。中場休息的時候,司馬玉笑著過來尋她,「沒想到小娘子這麼厲害,竟然能撐到現在。」

  徐冉忍不住了,「我比你年長,請以幼輩稱呼長輩的話語,叫我姐姐。」小屁孩!

  司馬玉嘟嘟嘴,「小娘子姐姐。」

  忽略掉他一心撩妹的意圖,光看這張臉,配合這樣撒嬌的語氣,倒還蠻賞心悅目的。

  徐冉晃晃頭,連學神那樣天人級別的男神顏值都沒有勾引到她,怎麼可以被一個小屁孩閃瞎眼,冷靜!

  司馬玉往前湊,一步步挪得更近更近,準備埋肩襲擊時,忽地被人掐住了臉。

  徐冉伸長手,毫不留情地捏住他的臉,左揉揉右揉揉,漠然道:「你說你叫司馬玉,可為什麼監考官稱呼你為何施?」

  司馬玉擺出可憐臉,想要往後躲避她的魔爪,卻又捨不得與佳人親近一二的機會,只好站在那,一動不動,道:「司馬玉是我的別名。一般人我不告訴她。」

  徐冉智商上線中:「司馬是越國國姓,你逗我呢?」

  司馬玉含情脈脈:「小娘子姐姐,你掐得我好疼。」

  中場休息時間結束,場上監考官喊人。徐冉鬆開手,狐疑地盯著司馬玉,司馬玉衝她拋媚眼。

  唉呀媽呀。徐冉抖了抖,趕緊往台上去。

  比賽繼續。

  場上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忽地場外一陣騷動。幾個官兵和三個蓬頭垢面的人闖了進來。

  其中一人年紀頗小,撒開了腿丫子往台上奔,一邊奔一邊指著司馬玉大喊:「就是那個人,就是他打暈我的!」

  大家怔住。

  徐冉還沒回過神,忽地手背一熱,回頭一瞧,司馬玉執起她的手落下一吻,「小娘子姐姐,下次見哦。」

  說完咻咻地就往台下跑,同行的絡腮鬍和瘦竹竿架起他就逃,嗖嗖兩下就不見了。

  徐冉站在台上,呆若木雞。

  什麼情況!哪有人比賽比到一半開溜的!

  台下闖進來的人同監考官說明來意,並且出示戶籍證。

  原來,闖進來的人才是真正的何施。據何施所說,前日他考完筆試回客棧,和相伴的兩個夫子在路上走著,突然冒出來三人,二話不說,出手就是一頓打。平白無故挨了一頓打的師徒三人,被敲暈後醒來發現竟然身在郊外的土坑裡。

  竟然挖了個坑將他們丟進去,簡直太過分了!而且還拿麻繩將他們捆得嚴嚴實實!身上所有的銀兩都被拿走了,包括此次考試的資格憑證。

  咬了一天一夜,終於將咬斷了麻繩的師徒三人,解脫之後從坑裡爬出來,直接奔到官府報案。他們的戶籍證放在下住的客棧,立完案之後看到此次大賽公佈的前十名,便立馬帶著官兵前來逮賊。

  大賽入場只需核對資格證,並不需要核對戶籍證,故此才被人鑽了漏子。聽完原委之後,監考官與思教令的官員們火速進行討論,最後決定,由真正的何施與徐冉重新對決。

  結果自然是——徐冉勝。

  勝得毫無懸念。何施的本領還不及司馬玉的十分之一,徐冉在眾人的慶賀聲中,光榮地接過純黃金打造的嵌金玉牌。

  管他什麼司馬玉何施,橫豎她贏了比賽就成!

  徐冉小小得意一把,嘿,從此以後,她也是個奧賽冠軍呢。雖然中間出了鬧劇,但是還好她得償所願獲得第一名啦!想想就覺得好開心!

  呂夫子很高興,自豪地拍拍徐冉的肩,道:「以後你想寫多少本《呂夫子被咬記》都行!」

  徐冉自是不敢應下,恭敬地邀呂夫子和齊夫子回府吃完飯,兩位夫子婉拒,徐冉不好再爭,堅持親自送他們回去。

  送完了齊夫子,再送呂夫子,與呂夫子告別時,呂夫子喊住她。片刻後,呂夫子抱著自家粉雕玉琢的孫子出門來,指著徐冉道:「這個就是寫書的姐姐了。」

  呂夫子將原委與她一說。徐冉笑了笑,她竟也有小粉絲呢。

  抱了抱小小呂,呂夫子在一旁說:「你徐姐姐今天得了第一名,以後可要向她學習!」

  小小呂奶聲奶氣地誇她厲害。

  徐冉蹦蹦跳跳地回了府,家裡人正等著為她慶祝。

  徐老爺笑:「今兒個我一從議事堂出來,就有人上來和我說『恭喜啊老徐,你家二娘子得了書賽頭名』,呦,那個慇勤勁,和平日他們假心假意拍馬屁的樣孑然不同!」

  徐豐豎起大拇指,連說三聲「棒!」「棒!」「棒!」

  徐佳招手喚她過去,一反平時冷豔的形象,伸手摸摸她的腦袋,誇道:「不錯,很有前途,大姐看好你。」

  徐嬌也跟著將手放上去,「三妹也看好你!」

  蕭氏正好端菜出來,今天她又親自下廚了。使女們在旁伺候,她不讓,非得一個人做完所有的活。

  一家人上桌吃飯,徐冉說起今天考場的鬧劇,大家聽得津津有趣,討論得熱火朝天。

  忽地徐老爺道,「下月是陛下生辰,舉國相慶,六國也都派出了使臣,估計就是因為最近城裡多了許多外來人,才會出這樣的鬧劇。所幸沒有鬧出人命!」

  大家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吃完飯,徐冉照常去書房練字。比賽已經結束,練字功夫不能落下。
  
  說起官人生辰,徐冉遲疑問:「爹,你說我要不要另外準備一份禮物?」畢竟現在是她名義上的未來公公,雖然沒有公開,但是出於禮貌,好像還是備一份禮物比較好?

  徐老爺思考片刻,道:「那就隨你心意,準備一份吧。禮物不要太重,畢竟徐家會以家族之名奉上賀禮。你若準備得太過,不免惹人耳目。」

  徐冉問:「隨便送什麼都可以嗎,有什麼禁忌嗎?」

  徐老爺道:「官人心胸開闊,沒什麼禁忌,你只按尋常禮物相送即可。」

  徐冉點點頭,將官人生日的事記下了。思及今日考場鬧劇,徐冉感嘆:「若那人真是何施,我倒不一定贏得了。」

  徐老爺哦一聲,玩笑道:「到底是誰這麼厲害,連我們家冉冉都開口誇讚,等官府逮住了人,爹定要去瞧瞧。」

  徐冉聳聳肩,鋪開剛寫好的瘦金體,「他說他叫司馬玉,一個十歲的小屁孩,竟自己冠以越國國姓……」

  話沒說完,對面徐老爺筆鋒一轉,甩出一記黑墨,驚訝問:「司馬玉?今日那人,他說他叫司馬玉?」

  徐冉點頭,「是啊,司馬玉,錯不了。」

  徐老爺放下毛筆,若有所思,呢喃道:「越國倒真有個叫司馬玉的。」

  徐冉伸過頭去:「誰?」

  徐老爺一拍她腦袋:「這麼簡單的事竟然不知道,該打!越國國君,就叫司馬玉。」不過,一國國君親自出使大周,聽起來不怎麼靠譜。應該是哪個頑劣之子鬧的惡作劇。

  徐冉:……哦好像是的呢。撅嘴道:「他又不是我們大周的國君,我一時記不得他的名字,也是情有可原。」

  徐老爺睨她一眼:「怎麼上次我聽太子說,你竟然當著他的面說不知道周景昭這個人……」殿下難得和他說話,一說話就是談這樣的事。好傷心。不過事情過去已久,他也是今天才想起的。

  徐冉:「我有錯,我認錯,知錯就改善莫大焉,馬上回去將各國國君以及皇室之人的名字背得滾瓜爛熟。」

  徐老爺嘖一聲,「別,其他人的名字看看就好,殿下的大名,你可得時刻記心上。罰你回去抄一千遍,什麼時候抄完什麼時候交給我。」

  徐冉:累覺不愛。

  第二天去東宮,中午禮訓完畢,太子往思明殿而去,留徐冉一個人往春華殿走。

  趴在案桌上苦逼地抄寫太子的大名。

  無數個「周景昭」自筆尖滑過,徐冉一邊寫一邊數:「二百八十七個,二百八十八個……」

  餘光瞥見太子自大門而入的身影,徐冉趕緊將抄寫的紙遮起來。要是學神知道她被她爹罰抄他的大名,就太丟臉了!

  太子朝她而去,見她一臉慌張的神情。當即快速地瞄了瞄案桌上她想要掩藏的紙張,掃見紙上一角全是他的名字。

  當即一愣。怔了半秒,而後醒過神。

  小姑娘仰慕他,一時迷了心智終日茶不思飯不想地念他的大名,正常得很。那麼多仰慕他的人,做出的事情比她豈止瘋狂百倍。太子想,從前最是厭惡別人獻媚跟前,如今卻怎麼一點也厭惡不起來?

  反而,覺得甚是歡愉呢?

  胸腔裡彷彿有股氣流亂竄,攪得他心神不寧。太子移開視線,本著教導本國國民的宗旨,嚴肅臉交待:「有些事情無需掩藏,隨心即可。只是你還小,待你再長大些,考入了高學,再來想這些雜事也不遲。」

  徐冉聽得一頭霧水,想什麼雜事,她什麼事情都沒想啊。

  學神總是愛自說自話……

  太子咳了咳,拿出手裡的玉盒,遞過去:「比賽獲頭名,這是孤給你的獎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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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如此晶瑩剔透的玉盒,一看就是好東西。連裝禮物的盒子都這麼好看,裡面的禮物肯定更好。而且盒子還不小,那禮物肯定很大件……

  徐冉激動地打開玉盒一看。

  臉上表情凝固。

  ……三本書?

  將書拿起來,往裡面再探,以為肯定還有什麼東西,卻是空空如也。

  好不容易收回禮物,而且還是學神給的,身為一國儲君,難道不應該賞點寶石啊金子什麼的嗎,三本書是幾個意思!徐冉雖然不怎麼甘心,卻只能腆著臉道:「謝謝殿下。」下次記得送金子送寶石!她要貴的!賊貴賊貴那種的!

  太子見她臉上神情由一開始的欣喜轉變為此刻的沮喪失望,,不免覺得鬱悶。從她手上拿過書,耐著心解釋:「一本為《策論》,一本為《算經》,一本為《詩賦》,孤說過,只要你能拿第一名,孤可以指點你的功課。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如今孤兌換承諾,你卻不想要麼?」

  啊,學神不高興了。徐冉趕緊笑道:「想要,小的天天都盼著呢,只是……」

  太子好奇,「只是什麼?」

  徐冉從他手裡接過書,晃了晃書,問:「殿下說過,要親自指點我的功課,不曾想到,竟然是拿書讓我自己看。」

  還以為是專人指導一對一的那種呢……學神好坑……

  太子一愣,反問:「不然呢?這三本書乃孤親筆所撰,你若能悉心通讀,定能長進十倍。」

  徐冉怏怏地翻看封面,果然寫著「周景昭」三個大字。嘴上呢喃:「外面街市也能買到的呀……」

  聲音不輕不重,正好傳到太子耳裡。太子抿抿嘴,聽得有些著急,又不好表現出來。伸手戳了戳,示意:「你仔細看看。」

  徐冉低頭一瞧,嘿,封面上還有行小字呢。

  ——徐二娘子三門功課詳解以及問題解答。

  連忙翻了翻,發現裡面的內容,每章都是根據她該門功課的不足而量身定做的。

  天,難不成竟是專門為她所寫的嗎!

  專屬她一個人的書!

  太子雙手捲袖負在背後,高昂下巴,睨著餘光往下瞅她。

  她的眸底透著驚喜,她甚至還開心地跺了跺腳。

  哼,剛剛還一臉不喜歡的表情呢。

  小姑娘真多變。

  太子心滿意足躺回攏道的軟榻。

  徐冉高興壞了,捧著三本書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喜歡。內容詳盡,對症下藥。雖不是學神口頭指導,但是!光看目錄,簡直就是面面俱到啊!

  徐冉翻到背面,發現底下還有太子的親筆簽名,外加一個東宮印章。嗷嗷嗷嗷嗷,夭壽啦,等看完之後拿去賣,絕對能賣個好價錢,一口氣在望京買十棟宅子都沒問題的那種!

  徐冉寶貝似地摸摸書,小心翼翼地翻開看,看的時候想起一件事。

  學神是從何得知她的功課問題所在,難道親自拿了她的堂外題和歷次考捲來看麼……

  嚶嚶嚶,好老闆!

  徐冉回頭感動涕零地衝太子道:「殿下,特別特別謝謝您,我一定會好好珍藏它的……」等您的親筆市價升值高點,再拿去賣掉。

  太子「嗯」一聲,聲音像是從喉嚨溢出來一般,聽不出情緒變化。他躺在榻上,背對著她,徐冉看不到他的神情,心想:一定得讓殿下感受到她真誠的道謝之心才行。

  絞盡腦汁想啊想,而後開口道:「殿下,您要是覺得悶,我說說話替你解乏可好?」細想起來,學神貌似很喜歡聽她講廢話!

  太子柔柔一句:「說罷。」

  徐冉便同他說了比賽時的情景。

  從她第一輪筆試,到最後的勝出,中間如何緊張,夫子們如何鼓勵她,一輪輪晉級的喜悅,以及最後勝出時的喜悅心情。事無鉅細,一一道來。

  剛開始還會擔心說得太多太細,他會嫌煩,說三句便停下問:「殿下?」

  學神倒也有耐心,每問一句,他便會輕聲答:「孤聽著呢。」

  徐冉放心地開說,一口氣不停歇,說得眉飛色舞。

  聽到最後的一齣鬧劇時,太子驀地出聲打斷:「那小孩說他叫司馬玉嗎?」

  徐冉一怔,怎麼和她爹問一樣的問題。點頭道:「是啊。」說完之後避免學神誤會,隨即道:「不過應該是哪家不懂事的小孩子惡作劇,就那熊孩子,怎麼會是國君呢,走的時候他還拉我手親了一下呢。」

  太子咻地一下從軟榻上坐起來,臉色不是很好。

  徐冉有點被嚇到。

  怎麼了她哪裡說錯話了嗎……

  太子穿鞋往殿門而去,經過她身旁時,交待一句:「孤有要事,你專心看書。」

  徐冉點頭應下。原來是有政事處理,那就不關她的事啦。

  太子自春華殿而出,傳了劉閣老而來。

  兩人在思明殿議事,劉閣老問:「殿下急召,所為何事?」

  太子道:「越國使臣何在?」

  因著下月官人生辰在即,各國使臣早已提前到達望京城。

  劉閣老道:「越國使臣還未進京。」

  太子冷笑一聲:「閣老統管六務,一時疏忽,竟連越國使臣早已進京的事,都未察覺到。」

  劉閣老冷汗,「各處驛站未曾接到越國使臣的拜帖,本以為今年越君不會派使臣前來,殿下又是從何得知使臣已至呢?」

  太子問:「望京城中幼學書賽,寶輝閣鬧劇一事,劉閣老可曾聽說?一個十歲小孩,身量很高,長得油頭粉面,身邊跟著一個絡腮鬍和一個瘦竹竿,劉閣老可曾想起越國的什麼人?」

  劉閣老細細揣測。

  一想,不得了。

  前頭有人來稟,說鴻臚寺苗少卿有事欲見太子殿下。

  太子揮手傳人進來。

  苗少卿一臉慌張,奉上文書——越國使臣已至。

  若是尋常使臣,鴻臚寺循例接待即可。只是這一位,身份太貴重,苗少卿沒了法子,急忙來東宮詳稟。

  太子一揮手,「苗卿暫且回去,孤隨後就到。」

  片刻後。

  太子換好冕服,玄紋雲袖,玉帶鑲金,站在高階之上,竟似天上的神仙。然,濃眉下一雙冷眸,透出不容侵犯的威嚴和氣勢。

  劉閣老瞅了瞅他這一身從頭到腳嶄新的衣袍,不由地感嘆:本來就長得好看,這身裝備一穿上,簡直無人能敵。

  瞧這陣仗,看著倒像是去會敵的。

  鴻臚寺依太子旨意,將越國君臣安置在行宮。

  匆匆至行宮,宮人跪拜,門口出來一人,腿腳俐落,還未瞧清模樣,便奔至跟前。

  太子一閃躲,及時避開了來人的鹹豬手。

  司馬玉微微翹起上唇,沮喪地收回雙手,「許久不見,殿下還是這般怕生,真是太讓朕失望了。」他們越國人見面,都是先擁抱示好的嘛。

  太子往後退一步,生怕被他撩髒了衣袍。冷著臉見過禮之後,兩人進殿。

  絡腮鬍朱代越國大將軍,瘦竹竿孔文越國少傅殿前伴讀,齊齊向太子拜禮。

  屏退眾人,殿內只留劉閣老等人。司馬玉往太子那邊挨近,笑嘻嘻道:「殿下,別來無恙。」

  太子開門見山:「越君親使大周,乃大周之幸,只是不知越君此次出行,越相是否知情?」

  司馬玉伸了個懶腰,「你說那個臭女人啊,她當然不知道咯。」

  太子哦地點點頭,「為避免越相誤會以至兩國交戰,孤這就送越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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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司馬玉當即一愣,不高興了。

  來者皆是客,屁股都沒坐熱,周儲君怎麼一來就要送他回去?

  司馬玉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坐著的太子殿下,嚴肅臉道:「待周君生辰一過,朕自會回去。」

  太子漠然,同樣站起來,比他高出一個頭的身量,斜睨著眼道:「茲事體大,孤出發前來鴻臚寺時,已遣人快馬加鞭,將書信送往越國,過不了多久越相便會親自來接陛下回去。」

  司馬玉一愣,沒想到周儲君行動如此之迅速。笑嘻嘻道:「朕是奔著周太子而來,數年前一見太子風采,至今難忘,此次出行,也是希望能與太子切磋一二。若是越相前來,免不得攪了雅興。」

  「切磋不敢,唯望越君早日歸國。」太子回想數年前出使越國的情景,那個時候,司馬玉才六歲,怎麼就一見難忘了?分明胡說。

  如此棘手的人物,太子避都來不及,哪裡敢留。如今六國相處,還算平和,除卻周國邊疆與蠻子的衝突,基本無戰事。倘若司馬玉在周國境內遇險,定會引起兩國交惡。

  越國國內如今兩權分立,以攝政王司馬南及越相孟錦意為首的兩大黨派相爭激烈,孟錦意女承父意,為保皇一派,近年風頭正盛,頗有壓過司馬南之勢。

  素聞孟錦意行事雷厲風行,沒想到竟然讓小皇帝自己跑出了宮,跑哪不好,竟然跑到周國湊熱鬧。

  想到這太子就頭疼,看著司馬玉笑得天真明媚的一張臉,實在無法下眼,移開視線,與鴻臚寺交待,切莫洩露周君行跡,對外只稱是越國尋常使臣。另增派三千守衛,並十名大內高手貼身保護。

  司馬玉很滿意這樣的安排,嘴上兩句道謝,上來伸開臂膀就要前來相抱。

  太子靈巧又是一躲。

  司馬玉訕訕一笑:「殿下好身手。」

  太子記著徐冉道過的「此人輕浮」一說,含蓄叮囑:「有一事還需越君上心。我大周的女子,不似越女那般熱情開朗,越君行走大周,還望入鄉隨俗,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司馬玉笑臉盈盈地應下。心中腹誹:才不聽呢,大周美人這麼多,他肯定要多相幾個回去!

  太子寒暄敷衍兩句,地主之誼盡得差不多了,便領著劉閣老走人。

  太子走後,殿內剩越君臣三人。

  絡腮鬍朱代道:「而今陛下已如常所願見到周儲君,是否還要做停留?真等越相來周相接,只怕……」

  司馬玉瞪他一眼,「只怕什麼?我還怕她不成?」停頓半秒,拋開眼去瞧周君臣離開的方向,眼中眸色一黯,道:「她總念叨著周儲君如何如何好,讓朕好好向他學習,如今朕親臨周國來向周儲君討教,不正遂了她的心願嗎?」

  小君王喜怒不定,朱代怕繼續說下去會惹得君王勃然大怒,不敢再勸,只得連連稱是。

  司馬玉舒舒筋骨,往後一仰,用腳踢了踢瘦竹竿孔文的腿肘子,笑道:「去,將那個鴻臚寺少卿喊來,朕要出去遊玩一番。」

  苗少卿入殿,聽完司馬玉的要求後,不敢擅自應下,只說明日面聖之後另行安排。司馬玉自覺無趣,只得在行宮暫作歇息。待第二日進宮與周官人會面,司馬玉當即提出希望能游望京一覽風土人情。

  周君父子倆自動忽視那日越君打暈學子替考的鬧劇,裝作不知情。難道真把人往官府送麼?挑出來太傷面子。

  官人看向太子,意思是讓他作陪。太子不太樂意。

  越君雖已登基,然朝政未定,雖有越相相護,然司馬南根基深厚,黨羽眾多,孰勝孰劣,還未可知。

  思及此,太子不免又想到燕國之事。越國與燕國形勢頗為相似。之所以遲遲不肯與魏國互通鐵鹽之貿,就是因為燕國曆來與大周互通鐵鹽,而燕國新君登位,大局未定,需等使臣回朝,方能一探究竟。國家相交,當以利益為先。於燕於魏如此,越國素無利益往來,討好小越君並無利可圖。

  更重要的是,那日聽徐二娘子的話語,小越君如今是越發放蕩不羈,竟敢當街調戲姑娘。而且,還是他東宮的小姑娘。實在令人不悅。

  君子喜怒不外露,心中雖不情願,但面子上的功夫卻要做足。司馬玉倒也爽快,直說不用麻煩,有鴻臚寺少卿作陪即可。

  雖是如此,頭幾日,太子秉承待客之禮,與司馬玉一起遊山。

  司馬玉以百家論書為由頭,與太子辯學,沒說幾句便敗下陣來。司馬玉不服,另起勞作地理之言,以《天工開物》中乃粒談稻,一句「周國多宜稻」,問太子可知「稻災為幾災」。

  貴族之人,多養尊處優,念孔子儒學之道,周儲君雖為雅君,文采斐然名動天下,然百姓生計之事,未必知曉。

  太子答得甚是順暢:「稻者,六災也。早稻秋初收,榖暑入土,土脈燒東南風暖,苗穗則壞,此為一。稻種之時,水浮數寸,榖未沉堆積一隅,此為二災。生秧後,防雀聚食,此為三災。秧沉腳未定,遇陰雨綿延,折損者必半,此為四災。南風燻熱,函內生蟲,此五災也。最後一災,即為暮夜鬼火游燒。」

  司馬玉一怔,拜禮:「周儲君體恤民情之心,由此可窺一二,朕敬佩之。」不服不服他不服!

  太子回禮:「越君抬舉。」終究還是個小孩子,腦子雖然聰明,卻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此後一時無話。

  待回了行宮,關起門,司馬玉摔杯,氣鼓鼓:「朕身量不如他,學識不如他,如何追趕!」

  孔文瞧他這樣,心想許是國君出遊受了打擊,這個「他」定是指的周儲君了。忙地上前撫慰:「陛下年幼,身量已是尋常人之倍,待年長些,定能與周儲君齊頭。陛下覽百書,如今國子監已無人能教,不過是閱歷上稍遜周儲君,不必擔憂。」

  這話翻譯過來就是,陛下你可長點心吧,才十歲小孩,你跟人家比什麼比!乖乖等著長大吧!

  司馬玉想想覺得也是,摸摸腦袋,端著一張白嫩的俊臉,自言自語:「周儲君年長朕八歲有餘,不過高那麼一點而已,朕每年長個三四寸,不出三年,定能過比他。」

  孔文心裡一算,哎呦要真照這麼長下去,長到十八陛下你不得沖頂破門啊。這話當然沒敢說,賠笑稱是。

  陪了三四日,太子不怎麼往行宮跑了,司馬玉也不太樂意他過來。畢竟,時刻面對著一個自己比不過的人,是件非常壓抑的事。

  太子雖未前來,但基本的禮數需得盡到。鴻臚寺少卿急急趕來,帶來了太子的問候,表明今日由他暫替太子陪客。

  司馬玉正好想去外面遊玩,思及那日考試的事,問苗少卿:「前幾日你們這舉辦的那個書賽頭名,是哪個學堂的學子?」

  苗少卿一頭霧水,越君問這個作甚?恭敬答:「乃幼學經儀堂學子。」

  司馬玉哦一聲,隨即甩甩袖子,從椅子上蹦起來,晃悠悠地往門外走。

  「朕正好想領略一下周國的學子風骨,今日便去參觀經儀堂。」

  苗少卿一愣,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連忙跟上去。

  經儀堂。

  自那日比賽之後,徐冉便開始專心溫習功課,希望能在七月底的會年期中考中考出好名次。

  拿著太子專門為她編寫的輔導書,徐冉一邊看一邊做筆記。為了能夠隨時隨地拿著學神的輔導書看,她特意換了書封面。三本書走到哪帶到哪,基本不離身。

  這天上完策論,今日談及舊朝百姓各司其職子承父業以及今時民眾以考為先凡事職前必先取侍考資格,其二者間的優劣。

  課上討論得熱火朝天。

  幼學策論講究溯古論今,多百姓時務之事,談天闊海,鮮議論國家大事。待高學之後,再具體考察學子時政獻計的本領。徐冉惡補了各種百科百書,每日關注時興之事,聊起策論基本沒問題,有時候還會因為觀點新穎而受到劉夫子的讚賞。

  今日內容不多,劉夫子佈置完堂外題之後,令大家自行溫習功課。

  忽地學堂外有人來喊,叫了徐冉的名字,說呂夫子有事請她前去。

  徐冉跟著去了耳房,剛到門邊還沒進去,便見門口一堆大漢排排站,特別有氣勢。

  往裡一探,耳房裡面也站滿了人。

  呂夫子從人群後面露出臉來,招手示意徐冉過去:「徐班使,過來一下。」

  到了跟前,旁邊赫然而立一人,正是那日的司馬玉。

  此時司馬玉嬉皮笑臉地伸手來拉她手,徐冉一驚,問:「你怎麼在這?」要不要去報官?

  司馬玉繼續努力拉小手,徐冉連忙躲到呂夫子身後去。

  呂夫子解釋道:「徐班使,這是從越國來的外使,想要領略大周學堂風采,聽說你是上次書賽頭名,並想請你作陪,一遊經儀堂。」指的是孔文,而非司馬玉。

  原來是找她做導遊。徐冉狐疑地看了看司馬玉,又掃了掃孔文,想起那日司馬玉在街上對孔文頤指氣使的態度,越發覺得可疑。

  領了人往外走,下意識與司馬玉保持距離,哪想到司馬玉偏偏要黏過來,不知從哪裡採了花,捧一束送到她跟前:「小娘子花容月貌,多看一眼便叫人心神蕩漾無法自持。」

  好羞恥的台詞。徐冉沒理他,接過花隨手轉送給孔文,「歡迎使臣來周!」

  孔文拿了花,看了看司馬玉。司馬玉臉上沒什麼變化。

  還好還好,陛下追起姑娘來時,脾氣最好不過。

  本著完成導遊任務的宗旨,徐冉加快腳步往前,一邊走一邊介紹學堂各處風景。

  走到一半,司馬玉突然停下腳步摀住胸口。

  徐冉一嚇,不是吧有心臟病?忙地就要找大夫。

  司馬玉攔住她,深情款款道:「我這是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你親親我,我便好了。」

  說完就將左邊臉湊上去。

  孔文聽得膽顫心驚,陛下在行宮之人調戲周國宮人也就算了,到了外面還敢如此明目張膽地調戲學子,等回朝後他一定要向孟大人狠狠告上一狀!

  徐冉看向孔文,使臣你不管管你家孩子嗎?

  孔文不敢管,裝作沒看見。

  徐冉嘆一聲,讓他將眼睛閉上。

  這熊孩子,要不是使臣在跟前,真想好好教訓他一頓。

  司馬玉興高采烈地將眼睛閉上。好開心,小娘子終於被他的魅力所折服了!

  此時他們站在廣場上,課間休息有不少學子路過。

  徐冉瞧見一張熟面孔,急忙揮手召他過來。

  李信到了跟前,正要打招呼,剛沒來得及開口說話,便見徐冉端著一張無辜臉輕聲求他:「行行好,替我親他一下。」

  李信一聽,那還得了!竟然有人敢非禮他的表嫂!揮拳就要打,周圍無數大漢橫眉相對,李信慫了。

  既然打不過,那就只好犧牲一下色相了。

  將今日出使的人牢牢記在心上,想著回去定要跟他爹告狀,猶豫間將頭伸了過去。

  快速一口親。

  司馬玉喜滋滋的,雖然閉眼時間太長,但終是得到了小娘子的香吻!睜開眼一瞧,噯,怎麼多了個人?

  濃眉大眼,胖嘟嘟的,若是沒看錯,這小胖子看著他的眼神充滿了嫌棄?

  旁邊人哪裡敢說,陛下方才親你的是個男人而非姑娘。紛紛選擇閉嘴。

  孔文看向徐冉,心想這小娘子有膽識,頭一回見用男人來敷衍他家陛下的。哎,算起來是他家國君理虧,怨不得人家姑娘來這招。

  孔文見司馬玉心情愉悅,也就沒敢說出事實。

  徐冉朝李信眨眨眼,謝謝他的犧牲。此時上課大鐘已撞響三聲,李信滿心複雜地回了學堂。

  佳人作陪,司馬玉覺得甚是舒暢,逛完一圈,問:「小娘子可曾許過人家?」

  徐冉不情願答他這問題,默了聲不說話。說許了吧,有洩露秘密之嫌。說沒許吧,又怕這小子纏上來。

  司馬玉笑得曖昧,「小娘子,女人再厲害,也是要找個夫君嫁人的。要不這樣,等我長大些,來娶你可好?」

  徐冉面無表情,學太子平常的冷酷臉。

  想她可是一心想要實現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人,怎麼會在情情愛愛上耽誤時間呢。嫁人這種事,暫時還沒有提上她的行程表。小屁孩事真多,以為自己是居委會大媽嗎!

  徐冉在徐老爺那邊惡補了越國國情以及八卦。開口道:「越相孟公棟樑之才,堪有不世之功,乃女子嚮往之楷模。此等治世之才尚且未出嫁,想我一幼學學子,談何姻緣?」

  這話回得妙。既捧了越國女相,又打了司馬玉的臉。你們越國人人敬仰的丞相都未曾出嫁,幹嘛跑到她們周國來大放厥詞。

  司馬玉抿抿嘴。那女人不嫁是因為她嫁不出去!要是有人肯娶她,她肯定分分鐘就嫁了的!

  微怔了片刻,回過神笑道:「好一張嬌嫩的利嘴。」

  導遊任務順利完成,徐冉迫不及待地往學堂趕。司馬玉留不住她,又不好挑明身份,只得一個勁地跳起來喊:「小娘子你等著我啊,千萬別急著嫁人!」

  徐冉呸兩聲,等你個大頭鬼!

  等回了行宮,作為殿前伴讀,孔文認為自己有必要提醒國君要注意形象。就白日之事發表感言,小心翼翼地勸告:「陛下,您不能碰見一個姑娘就嚷著要娶她,這樣不好,有失國體。」

  司馬玉不以為然:「那就全部都娶了,以前的皇帝都能三宮六院的,待我成年後,也要照舊例開後宮多娶幾個。」

  孔文低頭不敢言,心中腹誹:若真是如此,只怕越相會將您打殘的。

  這邊行宮君臣探討重開後宮六院的可行性,那廂李信回府同李國舅相說今日使臣訪經儀堂一事。

  他漱口好幾遍,這才勉強覺得好受了些。思及第一次親吻人,竟然親了個男人,李信表示他這回犧牲可大了!

  李國舅拿銀票安慰自家兒子。

  雖然外人不知道徐二娘子的身份,但使臣如此行為,實在不妥。為了維護外甥的面子,李國舅跑去找了劉閣老。將此事一說,劉閣老默了默,跑去東宮找太子。

  太子聽完後很不開心。眉頭皺得老高,今日苗少卿來稟越君行蹤,卻沒有說還有親嘴這麼一遭事。

  上次是親手,這回直接上嘴了。

  太過分了!

  一向自持修養極好素質極高的太子殿下,按捺不住,於暮夜之中,決定找司馬玉談一談。

  一談便是兩個鐘頭。

  其間普及各種禮義廉恥,拿出當年六國會學時給眾人洗腦的功夫,司馬玉沒抗住,差點淚崩。

  聽完之後深感自己有罪的司馬玉抹著眼邊一滴淚,嘆道:「周儲君言之有理,以後朕再也不會見一個愛一個了。」

  太子點點頭。孺子可教也。

  司馬玉繼續道:「我就要徐家娘子一個即可。」

  太子:「……」

  太子回去後,立馬寫了封信給越相,嫌不夠,又追加了五封,連夜發出去。旨在希望她能盡快將越君接回去。

  過兩天徐冉上東宮禮訓。太子下完朝便匆匆而奔,徑直將她從思華殿叫了出來。

  他這般急哄哄的模樣,倒是少見。徐冉揚起笑臉問:「殿下,有何要事交待?」

  太子直接將司馬玉的身份挑明,叮囑她千萬不要靠近司馬玉,能躲多遠是多遠。

  徐冉此前隱隱已有猜想,聽到司馬玉果然是越國國君時,震驚之中多了一分後怕。

  吼,一國之君如此荒唐,真的可以嗎!

  太子看穿她所想,一本正經解釋:「民風民情不同,越人多豪放。」想起司馬玉所為,太子瞅了瞅她,心想越君當著他面都能說出那般放肆之言,在她跟前肯定說盡甜言蜜語。

  越君年紀雖小,可耐不住嘴甜,小姑娘心性未定,萬一……

  遂斂神相告,語氣嚴肅,字字鏗鏘:「越君之言,你切勿放在心上,那都是些孩童戲言,當不得真。」

  徐冉自然不會將那些話放在心上。但是想到越君的行事作風,不由得擔心起來。熊孩子們戰鬥指數都很高的,下意識問:「萬一他來真的呢?」

  太子眸色一沉,陰著臉道:「那孤這就去告知他,你徐二娘子,是大周太子妃,是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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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16 09:08:19
第三十九章

  哇,好霸氣!

  徐冉星星眼看著太子,彷彿覺得他在發光發亮。同樣是一國的顯貴存在,越君和學神的區別,咋就這麼大呢?

  一個色氣滿滿,一個正氣凜然。 作為一個大周子民,她為擁有這樣時刻都想著保護民眾免受鄰國國君性騷擾的男神而驕傲而自豪。為了報答太子,徐冉想,她一定會為他以後全面建設小康和諧社會出一份力!

  太子說完後,許是意識到自己方才那番言辭太過羞恥,抬眼見她雙眼陶醉,滿是仰慕神色,想要開口解釋的話語,到了嘴邊又嚥回去,「孤……」

  徐冉撲上去,「什麼都不用說了,殿下,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決不讓越君有任何可乘之機!」為表決心,停頓片刻又道,「他要敢過來,我就打他!」捲了捲袖子,想到什麼,問:「我可以打他嗎……」

  太子咳了咳,不知者不罪,越君未曾在她跟前挑明身份,所以……「下手不要太重。」

  有了男神的撐腰,徐冉底氣特別足:「好的殿下!」

  兩人又談了些其他事。大多是她在說,太子聽著。說的也是尋常瑣事。

  許是得了他的承諾,她看起來興高采烈的,連笑容都比平日更加燦爛。太子中午本應了劉閣老垂釣之邀,到點應該換衣袍準備車馬出發。

  不知怎地,看著她的笑臉,聽著她在耳旁有一句沒一句的碎碎念,太子覺得有種心所未有的心安。一時便忘了時辰。

  小姑娘看起來又傻又天真,可其實她聰明著呢。

  是他多慮了。

  殿外,福東海想著太子與劉閣老的垂釣之約,猶豫著要不要敲門提醒一下。剛走到門邊,挨著耳朵去聽,聽得徐冉嘰裡呱啦侃侃而談,期間摻雜著太子時不時的幾聲附和。

  福東海一愣,抬頭望天,烈陽當空照。

  唉,感覺現在進去會被殿下眼刀砍,還是算了。難得殿下開心,還是讓劉閣老等等咯。

  梅子壩,劉閣老獨立江頭,傷心欲絕。

  到點的第一炷香,殿下沒來,想他。

  到點的第二柱香,殿下還是沒來,更想他。

  到點的第三柱香,殿下……依舊不見身影,不能更想他。

  劉閣老抹了抹把辛酸淚,按捺住心裡的胡思亂想,遙望江水迢迢。

  殿下是嫌棄他又老又不中用,才爽約的嗎……

  晚上徐冉回府,將太子今日的那句「你是孤的人」,告知徐老爺。

  徐老爺聽得小鹿亂跳心花怒放。

  想他們多少臣子,都得不到殿下的這麼一句肯定,冉冉年紀輕輕,就已得殿下如此庇佑。

  他敢打包票,就連太子身邊資質最老的劉閣老,怕是也沒這個待遇聽太子親口說一句「你是孤的人」。徐老爺一邊練字,因為激動而手抖得不能自已,好好的行楷硬生生寫出了草書的味道。一邊道:「冉冉,你是殿下的人,我是你爹,依次類推,在殿下心裡,我也是他的人。」

  徐冉學著學神的語氣,一本正經對著徐老爺道:「你徐相公,是大周參知政事,是孤的人!」

  哄得徐老爺心頭甜蜜蜜,笑得完全停不下來。

  聊完了開心事,徐老爺想起最近李國舅不同尋常的舉動,一時有些擔憂。問徐冉:「冉冉,國舅次子走與你走得可近?」

  徐冉想了想,道:「還好。」因為上次書賽堂內選拔的事,李信為她打了一架之後,兩人關係比從前融洽。偶爾學堂上有爭辯論學的地方,李信每次都是堅定地站在她這邊。說起來,也算是個朋友了。

  徐老爺默然。

  徐冉好奇問:「爹,發生什麼事了嗎?」怎麼突然想起來問她同學的事了。

  徐老爺放下筆,有些鬱悶。因著下月官人生辰的事,他們這幫官員偶爾也會在議事結束之後討論一二。今日出了議事堂,赫然見李國舅在堂外候著。

  李國舅一見他便跟上來,張嘴和他聊官人生辰送禮的事。徐老爺同他不熟,自然沒有說什麼,加之這些日子李國舅刻意的親近,要不是他意識清醒,還真差點誤以為自己有多麼受歡迎。

  聊完送禮的事,李國舅開始問他各種興趣愛好,不知怎地,話題一下子扯到家族宗人壽命長短,是否有人得過什麼絕症。諸如此類,簡直刨根問底,恨不得將祖宗十八代都挖出來瞭解一遍。

  想到這徐老爺又不高興了,憤憤然道:「他問的這些,徐家宗書家譜都寫著呢,借閱一二即可,何必跑來問我?這些也就算了,後來他竟說,『上月李信負傷回府,徐二娘子探病,李某深覺感動,為表謝意,還請收下這籃子新鮮瓜果。」敢情繞了一大圈,就為了送他籃瓜果。

  徐冉道:「這證明爹在朝中有人氣,順帶連我也沾光。多好的事!國舅爺親送的瓜果,那定是美味無比的。」

  徐老爺嘆口氣,指了指桌上放著的籃子,「你看看便知。」

  徐冉走過去掀了果籃上面覆的布,哇——金子金子金子,全是黃金咧!

  徐老爺揉揉肩膀,「辛苦我一路提回來,回家一看才知,哪裡是瓜果,分明是金子。」

  徐冉看著滿籃金錠,表情已經痴呆。

  徐老爺拿布重新蓋好,回頭義正言辭對徐冉道:「冉冉,這金子咱不能收。」

  徐冉:不收不收,她就看看!

  徐老爺:「保不準李國舅就想拿這些金子買你做他家兒媳婦呢!」

  徐冉一嚇,不是吧?她一向沒什麼桃花運,也就越國撩妹國君一朵爛桃花了。李信?他喜歡的可是沈令音女神。

  徐老爺問:「不然他送金子給我作甚?」

  徐冉想想覺得也是。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父女倆使勁想啊想,終是想不到好端端地李國舅為什麼要送金子。

  徐老爺想得煩躁,索性不想了,差管家老唐將金子送回李府。

  第二天徐冉去學堂,李信躡手躡腳地湊過來。平時趙燕見他這樣形容猥瑣湊過來定是要出拳教訓一頓,因著上次李信打架的事情,如今見了他覺得順眼許多。也就不攔著他與徐冉說話了。

  徐冉正好想問他李國舅為啥要送金子,兩人到長廊去。李信指著前方,豪爽道:「徐娘子,咱們來比賽吧,誰先跑到前面,誰就是贏家。要是你贏了,我就給你一千兩銀票。」

  他可是時刻謹記著他爹交給他的任務,一定要將錢送出去!昨兒個他爹送錢失敗,今天就派他上了。徐家世代清廉,這次為了陛下生辰禮的事,肯定花費不少。李國舅想,以後都是一家人,怎麼著也不能短了親家那份。

  於是就有了水果籃裡裝金子一事。

  徐老爺收了又退回去,李國舅表示很頭疼啊。同李信交待,「你要是能送多少出去,爹就額外賞你多少。」

  徐冉一口拒絕。

  李家父子這是瘋了的節奏嗎……散財小童子?

  等回了學堂,課上夫子說起下月陛下生辰,全堂放假一天的事情。眾人歡呼,高興壞了。

  徐冉開始發愁:官人生日,她該送點什麼好呢?

  因著李家父子送金子的事情,徐冉自然而然想到砸錢送重禮,可是她沒有那麼多錢,難道到太子那裡取出一千兩買個貴重玩意呈上去?

  這念頭剛冒出來便被她掐滅,捨不得銀子啊。

  官人有的是貴重玩意,拿錢砸的沒意思,講究個心意就好啦。

  猶豫再三的徐冉決定,還是先找學神商量。畢竟是父子,官人喜歡什麼,太子肯定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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