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耿燦燦]物以稀為貴(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71
匿名  發表於 2017-5-17 10:02:51
第七十章

  第二天公平擇選,徐冉下學後就跑去看了。

  美人鬥舞神馬的,肯定各種美麗。對於美貌的人,她一向沒有什麼抵抗力的。

  結果剛到比賽場地,人山人海的,大家都跑過來看熱鬧了。大部分都是男學子,徐冉一眼望見最前排李信舉著個大旗子,上面寫著令音二字,他還帶了自家弟弟來,一人搖旗,一人敲鼓,氣勢震天。

  嘿喲,沈校花還有儀仗隊呢!

  徐冉走過去,正好聽見李蒙苦逼地對李信道:「哥,你記得你說過的話,我幫你敲鼓,你幫我約夏表姐。」

  李信一巴掌揮他頭上,興致勃勃:「知道了!」人小鬼大的,約什麼夏表姐!

  徐冉湊過去拆台道:「你看你哥這表情,就知道他不會幫你約人了啦。」

  李家兄弟見是她,忙地停下手裡動作。為了萬無一失,李國舅對自己的三個兒子都普及了「保護好未來表嫂」的重任,李蒙年紀小,不太懂得掩飾,一見是未來太子妃,連話都不會說了。

  沒出息。李信給予李蒙一個鄙視的眼神,笑嘻嘻同徐冉道:「徐班使,你這說的哪裡話,我可是君子,君子一諾,價值千金,我肯定是會實現對我弟的承諾。」

  李蒙回過神,趁機道:「你要是不幫我約夏表姐,我就來找徐班使。她可算是個見證人,到時候看你怎麼賴賬。」

  李信咳了咳,心虛應下:「知道了!」

  徐冉哈哈笑。

  前頭呂夫子見著徐冉,喊她過去。徐冉同兩兄弟打過招呼後便過去了。

  看著徐冉離去的身影,李蒙小聲問李信 :「哥,你說未來表嫂什麼時候成為正式表嫂呀?」他還蠻喜歡這個未來表嫂的。人看著大方,親和,一點也不矯揉造作。關鍵是,長得很符合他的審美。

  李信懵了懵,道:「應該快了吧?爹說了,兩年禮訓之後,太子表哥就該和未來表嫂大婚了,這都已經過快過去一年了,明年年底前就該大婚了。」

  李蒙哦哦兩聲。

  大婚啊,肯定很熱鬧,說不定學堂還會放上好幾天假!

  所以,太子表哥最好快點和未來表嫂大婚!

  前頭呂夫子將徐冉喊過去,說娘子們都在後屋更衣,讓她過去看看沈娘子準備得怎麼樣了。

  徐冉立馬就跑去後屋。

  捂著眼敲開了門,想像中美人露胳膊露大腿換衣服的香豔場景並未出現,眾娘子圍成一個圈,中間站著沈令音,一個個凶神惡煞的?

  大家都已經換好了舞衣,就只沈令音還穿著學堂袍服,她低著頭,讓人看不清面上神情。

  額,什麼情況?

  開門的人一見是徐冉,朝裡頭喊一聲:「是三堂的徐班使。」

  眾人一愣,接而有人說:「同一堂的又如何?難不成她還會想著幫襯這個小妖精麼,凡是經儀堂的女子,就不會有喜歡沈令音的。」

  眾人點點頭,繼續之前的審問環節。

  徐冉站在門邊聽了幾句,聽來聽去無非是那麼幾句,不是說誰誰誰的心上人給沈令音遞了情詩就是說沈令音搶了誰誰誰的風頭,一句句聽下來,總算弄清楚她們在做什麼了。

  哎,都是嫉妒惹的禍啊。

  開門的人問:「你到底進不進來?」

  徐冉嘭一下跳進門裡去。

  許是說完了沒話說,有人過來拉徐冉,「徐班使,沈娘子與你一堂,她平時做過的虧心事,你肯定也知道一二,說出來讓大家聽聽。」

  徐冉一囧。

  誰說她要參與校園欺凌事件的!

  「我覺得沈娘子挺好的。」

  是挺好的啊,沈娘子長得美,而且人很有才華,平時說話溫溫柔柔的,一看就讓人很有保護慾望!至於眾娘子說的那些什麼心上人遞情詩啦沈娘子搶風頭啦,人優秀還有錯了?

  一句話說出,眾人皆看著她,那狠戾的目光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

  徐冉倍感壓力,出於良心的譴責,她往沈令音身邊一靠,「沈娘子是我們三堂的學子,你們如果對她有意見,請向呂夫子反映。並且,前頭比賽快開始了,夫子說,誰最後一個到,誰就不用比了。」

  眾人面面相覷,趕忙往屋外走,走的時候不知是誰,將門重重地關上並上了鎖。

  徐冉趕緊跑過去,靠,竟然打不開!

  這群磨人的小妖精!

  徐冉回頭對沈令音道:「你不要擔心,呂夫子知道我來後屋了,要是我們遲遲沒有出現,他肯定會再派人過來找的。你快些換好衣裳。」

  沈令音面無表情地看了看手裡的舞衣,又抬頭看看徐冉:「你怎知她們不會讓人半路截胡?」

  徐冉一愣。

  沈令音嘆口氣,將舞衣放到一邊。「算了。」

  徐冉以為她傷心了,走過去安慰:「你別難過,我們肯定可以出去的。」遂又想到方才沈令音被眾人圍攻的樣子,不由得嘆氣。

  換做是她,被周圍學子這樣攻擊,估計得傷心好久才能緩過勁。畢竟,沒有人願意被人排擠的。回想沈令音在學堂時的情景,好像確實沒有什麼女性小夥伴?倒是和外面那些文人雅士以及學堂的男學子走得比較近。

  沈令音抬頭看她,「我為什麼要難過?」方才所有站出來指著她鼻子說話的人,她一一都記住了。一群黃毛丫頭而已,簡直無趣至極。雖是如此,但今日這份「恩情」,她定是要全部還回去的。

  徐冉聽她這般說,以為是戳了她的自尊心了,連忙住嘴。

  環視周圍,發現左牆上有個窗口,用紗糊了,若是將紗撕掉,應該可以跳出去。外面應該是片園林,拐拐就能到廣場的。

  徐冉問:「沈娘子,若是讓你從那裡跳下去,你敢跳麼?」

  指的是牆上的窗口了。

  沈令音不作答覆。

  徐冉比劃比劃,這裡沒有能夠移動到牆邊的桌椅,光憑一個人是不可能爬上去的。

  徐冉在心中衡量一番。

  今天一定得出去,她可不想在這裡被關到明天早上,等學堂使女清理後屋時才能被放出去。

  徐冉深呼一口氣,算了,就犧牲一次吧。

  「沈娘子,我背你上牆,你沿著窗口跳下去,然後拿了鑰匙再來開門,可好?」

  沈令音怔怔地看著她,聲音冷冷的,「今天你為什麼要幫我?」

  加上宮廷宴席那次,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徐娘子到底想從她身上得到些什麼?

  徐冉聳聳肩,開始一本正經煮雞湯:「你是我們三堂的學子,身為三堂班使,我有責任保護三堂所有的學子們。」其實她就是被呂夫子派來察看察看結果碰到這種倒霉事啦。

  不過話說回來。每次都能遇到沈娘子被欺負,她都快要懷疑老天爺是不是給她開了什麼「情不自禁為沈娘子化解危機」的功能了。

  出於班使的責任心麼,呵,有點意思。沈令音凝視她,並不移開視線。看徐娘子這副傻裡傻氣什麼事都寫在臉上的模樣,倒讓人忍俊不禁。

  或許,徐娘子真的只是出於本心幫了她而已。

  背過身去換衣裳。等換好衣裳,她攀著徐冉的肩膀,一點點往上夠,終是夠到了窗口,撲騰一下爬上去。

  準備往外跳的時候,沈令音回頭道:「徐娘子,你等著我。」

  徐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扛了沈令音上牆,此刻已經快要累斷腰,扶著腰艱難地點頭:「我……等著你哈……」
匿名
狀態︰ 離線
72
匿名  發表於 2017-5-17 10:03:12
第七十一章

  在屋裡等了約兩個鐘頭,眼見外面天色已晚,徐冉開始著急起來。

  沈校花該不會是把她忘了吧?

  靠,不會這麼慘吧?

  想著想著,想到晚上一個人孤苦伶仃待在後屋過夜的事情。窗外烏鴉啼叫,偶爾冬風呼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又餓又凍,光想想就覺得好可憐。

  要是等晚上還沒能回去,不知道外面等轎子的人會不會來找她?萬一沒找到,或許家裡人會親自來學堂找。到時候大家舉著火把一遍遍地喊她的名字,等找到時,她肯定是蜷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然後可憐兮兮地舉手同眾人打招呼:「大家好,我是校園欺凌事件的受害者,關愛同學,人人有責。」順便還能打個公益廣告。

  啊,那場面,好丟人哦。

  徐冉欲哭無淚地跑到門邊捶門,「有沒有人啊,來個人放我出去啊,我有幽閉恐懼症吶,待久了會死噠!救命啊救命!」扯著嗓子亂喊一通,喉嚨都喊破了也沒見個人影。

  徐冉嘆一口氣,百無聊賴之際,忽地聽到門邊有動靜。

  「哐當」一聲,門被打開了,沈令音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滿臉驚恐地問:「徐娘子你還好嗎?什麼幽閉什麼症,你哪裡不舒服嗎,我去叫大夫!」

  徐冉趕忙攔住她,「我沒事,就關在這裡太無聊吼兩嗓子而已,不必當真。」幸好沈娘子是個有良心的,蒼天垂憐!總算不用被關到明天早上了。

  沈令音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比完了才過來的,你久等了。」

  徐冉一刻也不想在這屋裡待下去。一邊往屋外走,一邊笑:「你來了就好。」

  沈令音側著視線打探,徐娘子竟半點責怪之意都沒有,果真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麼?

  徐冉回頭問:「沈娘子比得怎麼樣?贏了嗎?」

  沈令音忙地掩飾臉上不自在的神情,微微一笑:「自是我贏了。」

  徐冉:「這麼說,我們倆要一起去城南登台?」

  沈令音點點頭,笑得溫柔:「是呀,能和徐娘子一起,是我的榮幸。」

  說話間已經走到廣場,徐冉準備拿了書兜回家,無意間一掃,瞥見廣場上好像有幾個人在哭,竟是之前將她們關在小黑屋的娘子們。

  那幾個娘子們身上還穿著舞服,一見沈令音和徐冉往這邊走,神情驚恐,顫顫巍巍地跑上去,開口就道:「沈娘子,是我們的錯,我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行行好……」

  話未說完,便被沈令音打斷。她一挑細眉,眸中似有寒光,抹過口脂的紅唇鮮豔欲滴,聲音卻細細的,嬌弱無力,卻透著幾分警告意味::「你們同我說這些作甚?我不是已經原諒你們了嗎?」

  幾位娘子們面面相覷,忙地點頭稱是。

  沈令音話鋒一轉,「沒看到徐娘子站在這嗎,你們一個個地眼睛都瞎了?」

  娘子們後背一涼,趕忙上前同徐冉道歉,一個個飽含淚水求原諒,就差沒趴地上跪拜了。

  徐冉:額,怎麼覺得怪怪的?好像哪裡不對?

  沈令音柔柔問一句:「徐娘子,你原諒她們嗎?」

  眾娘子緊張地看著她,彷彿只要她說一句不,她們就會立馬死去一樣。

  徐冉扯了扯嘴角,大家都好誇張哦。

  點了點頭,「沒事了,下次不要再這麼做了,畢竟大家都是同窗,夫子說過,相親相愛團結一心才是經儀堂學子該有的風範。」

  眾娘子鬆口氣,卻不敢擅自離開,望了望沈令音,沈令音使了個眼神,她們這才敢離去。

  回去的路上,沈令音說今日丞相府轎子沒來接,問徐冉能不能送她回去。

  徐冉自是應下。

  回程時整個人都放鬆下來,與沈令音同乘一頂轎子,兩人肩挨著肩,徐冉這才注意到沈令音耳上戴著的珊瑚耳墜,是那日進宮赴宴時她給的。

  「沈娘子,耳墜耳墜。」她興奮地指了指。

  沈令音一摸耳垂,笑:「我竟忘了,這就還給你。」

  好端端地還什麼還,徐冉擺擺手,「這耳墜既是給了沈娘子,萬萬沒有再收回去的道理。我只是高興沈娘子能喜歡我送的耳墜。」停頓半秒,加一句:「這耳墜襯得沈娘子肌膚似雪,很是漂亮,比我戴著好看多了。」

  沈令音含笑,也不再推脫。「謝謝。」

  轎子裡坐著無聊,因兩人素日沒什麼來往想,徐冉也不好隨便搭話,只得東瞧瞧西望望。忽地瞧見沈令音纖纖左手背上竟沾了好大一條血口子,忙地上前查看。

  沈令音淡然處之:「無礙,方才從牆上跳下去時,不小心劃到的。」

  那手又軟又白,血口子猙獰極了,徐冉光看著就覺得疼,想起以前電視劇裡看過的場景,從袖子裡掏出一條乾淨的手帕,悉心為她包紮。雖不知道有沒有用,但總比傷口直接暴露在外要好,紮了許久,順便打了個蝴蝶結。

  「好啦!」

  沈令音瞧著她為自己包紮的樣子,不知怎地,心中一股暖意。除了家人以外,已經很久沒有人能給她這種觸動了。

  她不由地出聲喊一句:「徐娘子?」

  徐冉抬起頭,迷茫地看著她:「嗯?」感覺沈娘子看她的眼神簡直要融化整個冬天的寒冷吶。

  嘖嘖,要是李信那個臭小子知道了,估計得嫉妒死。

  沈令音想要說些什麼,話到了嘴邊卻又覺得太矯情,改口道:「以後徐娘子每日下學後便來丞相府中,與我一同練習如何?」許是覺得語氣太僵硬,又道:「去徐府中也行。」

  徐冉:「就去你家吧,我沒關係的。」順便還可以參觀一下丞相府,她爹說過,丞相府可豪華了,比她們家要大個兩三倍。

  說話間,已經到了丞相府。

  沈令音盈盈下轎,扶起轎簾回頭沖徐冉道:「時間緊促,便從明日開始罷。」

  徐冉點點頭,沈令音剛走沒幾步,徐冉忽地想起今下午的事情。

  那幾個娘子突然態度三百六十度大轉彎,肯定有什麼隱情。

  出於好奇,徐冉喊住沈令音,問:「沈娘子,你從後屋出去後,有發生什麼事情嗎,為什麼那幾個小娘子看見我倆就哭著求原諒?」

  沈令音回頭一笑,嘴角上挑,微微眯起眼睛,明明溫婉的笑容卻透出幾分難以捉摸的神秘感。

  「我只是稍稍提點了她們幾句而已。」

  徐冉哦哦點頭,也不再多問。

  等晚上回了家,因為她回來得遲,大家都吃完了飯,徐冉只好捧著飯菜到徐老爺書房吃。

  一邊吃一邊看徐老爺練字,說起下午鬥舞的事情,省去了她被關在小黑屋長達兩個小時之久這一段。

  徐老爺道:「沈丞相是個面狠心狠的人,他養出來的女兒自然不會天真無知。沈家娘子有手段有心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還之,說的就是沈娘子這樣的人了。」

  徐冉:「爹,你說沈娘子到底使了什麼計謀呢,明明那幾個人之前還很囂張地指著她鼻子罵人呢,後來哭成那個慘樣,完全不忍直視。」

  徐老爺放下毛筆,圍過來和徐冉一起坐。

  「威脅告狀?」

  徐冉思考片刻,「有可能。但要是換做是我,頂多害怕,哪裡會嚇成那樣呢?」

  父女兩個同時杵著下巴思考,討論好幾種方法,最終還是能沒得出結論。

  索性就不想了。

  因著第二天徐冉要去丞相府,徐老爺特意交待:「進了丞相府不要亂跑,你就緊緊跟著沈娘子,見了丞相府的人嘴要甜一點,總之要小心謹慎,切不可吊兒郎當。」

  徐冉點頭應下。

  徐老爺又想說,要是在府裡見了誰誰誰,回來說一聲,後來轉念一想,冉冉也不認得朝廷諸公,遂也就沒提了。

  要想冉冉做探子,只怕還早著呢。

  吃完飯練了會字,徐冉就回自己屋裡躺著了。

  第二天照常去學堂,下午放學時沈令音來喊她。

  兩人進了沈府,路上遇到沈清雪,沈清雪一見是徐冉,當即好奇問:「你怎麼在這?」

  徐冉沒有同她正式打過招呼,第一次見還是在徐嬌數學大賽的時候,此時這麼一見,加上她上來就問這麼一句,稍稍有點尷尬。

  沈令音做了正式介紹。

  徐冉大大方方和沈清雪問好,沈清雪不情不願地,直接就走過去了。

  額,看不出這妹子還蠻有個性的嘛。徐冉聳聳肩,也沒放在心上。

  沈令音替沈清雪道歉,領著徐冉往自己的屋裡去。

  一路上徐冉暗自觀察,沈府果然氣派,像沈令音住的院子,就很像她看過的八七版紅樓夢大觀園裡林黛玉的瀟湘館。

  一眼望去,蔥蔥鬱郁的竹林,在寒冬中顯得格外翠綠。剛進屋子,脫了外氅,使女拿來湯婆子暖手,兩人坐下聊了幾句,前頭使女傳話,說凌氏有事,讓大娘子過去一趟。

  沈令音這才想起前日同凌氏說起要做一身舞衣拜託凌氏去請望京最好的裁縫吳娘子,想必是吳娘子請來了。因著量身用不了多長時間,沈令音讓徐冉在屋裡等等,她去去就來。

  沈令音走後,徐冉在院子前面的竹林瞎逛,逛來逛去的也沒什麼意思,便又回屋了。

  不多久,沈令音在前頭量完了尺寸,正準備走,凌氏喊住她,問起徐冉的事情。

  沈令音只道:「娘,我自有分寸。」

  凌氏也不好說什麼。這個女兒一向有主見,自己決定的事情容不得旁人插手。如今將徐家娘子帶回府,又與她那般親近,想來也有自己的打算。

  叮囑兩句便讓她回去了。

  沈令音走在路上,剛進拱花門,便見大丫鬟玉容端著盤糕點走過來,低聲道:「大娘子走後,二娘子聽說大娘子不在院子裡,便差人送了這盤點心來,說是給徐娘子的,因大娘子有過吩咐,所有吃食需得驗過之後才能上桌,一驗竟發現糕點裡下了烏楂,吃了會讓人全身發癢起疹子……」

  未說完,沈令音氣憤道:「豈有此理,清雪如今是越發任性了!」

  當即便拿了那盤糕點,轉了方向,往沈清雪的院子去。

  一見面,沈清雪倒實誠,也不否認,當即便應下是她做的。

  「姐,我這是為你好!只有給她點教訓,她以後便會對你心存懼意,不敢輕舉妄動,更不敢與你爭些什麼。」

  沈令音一摔盤子,揮袖道:「愚蠢!」

  沈清雪上前拉她,誠懇道:「姐,我知道你和爹爹在謀劃些什麼,那日你和爹爹在書房說話,我都聽見了,說什麼未來太子妃的事情……徐二娘子她是你的對頭,你應該狠下心對付她才是,怎麼還護著她呢!」

  沈令音冷笑一聲,未來太子妃的事情,總歸有一天家裡人是要知道的。所以沈清雪知道此事,她反倒不覺得怎樣。可笑的是,她竟從來不知,原來她家二妹這般耿直率性,率性得如此蠢笨。

  「且不提她是不是我的對頭,就算她是,也萬沒有你這樣對付人的。在你的腦子裡,難道就只有下藥折磨一條計謀嗎?」

  沈清雪哽住:「我……」

  沈令音上前一步:「我的好妹妹,要想害一個人,這世上多的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方法,你這樣做,遲早會被人倒打一耙,興許,你該和大哥好好學學笑裡藏刀的功夫了。」

  沈清雪一愣,「姐姐……」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沈令音也不打算藏著掖著了,索性直接和沈清雪說清楚。

  「你我姐妹幾年未見,雖不能日夜朝夕處之,但我的脾性,你應該是瞭解一二的。徐娘子如今是我的客人,你若再敢動她,就是不給我面子。至於徐娘子是敵是友,是由我來決定的,就算徐娘子成了我的對手,那也是我的,而不是你的,就不勞煩妹妹操心了。」

  語氣狠決,與以往清麗溫柔的形象完全不同,沈清雪從未被她這般訓過,一時嚇懵了。

  沈令音直接拂袖而去。

  許久,沈清雪才回過神,望著沈令音離去的背影發呆。

  大姐這是怎麼了……竟幫著一個外人,而且這人還是要與她奪太子妃之位的徐二……

  這邊,徐冉已經等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等到沈令音來了,這才打起精神。

  沈令音見她哈欠連連,趴在桌上睡得臉上一條條紅印,不免笑出聲,指了指她屋裡的古琴,笑:「我們開始罷?」

  一人彈琴,一人起舞,彈的是綿延絲緩之音,跳的是翩翩蛟龍之舞。

  配合極好。

  徐冉一邊彈,一邊看,看得眼睛都直了。

  哇哇哇,好美好美,沈校花不愧是校花,瞧這細腰扭的,胳膊擺的,天仙吶天仙!

  沈令音一個美人梳妝的動作,回頭問:「徐娘子,你覺得哪裡有需要改的地方嗎?」

  徐冉搖搖頭,給予一個大大的棒,「特別好,沒有要改的!」

  沈令音會心一笑,繼續跳。

  練了好些天,兩人已經配合天衣無縫,為了萬無一失,徐冉拉了好幾個同學來看她們綵排。

  唸著李信常年追星不容易,徐冉也把他叫來了,美其名曰發福利。

  李信感動得一塌糊塗,親人啊親人,表嫂果然待他不薄!

  綵排完了,大家也都說好,徐冉這放下心,就等著過兩日臘月二十八的城南登台了。

  登台前兩天,正好上東宮禮訓。

  中午吃飯的時候,徐冉同太子說起城南登台的事情。

  太子感嘆:「臘月二十八城南之遊,也算得上望京各大學堂歷年來的盛事了。大半個城的望京人都會前去觀看,若是沒記錯,每個學堂基本只能出一個才藝,今年竟輪到你了。」

  徐冉趁機拍馬屁:「殿下是福星,遇到殿下之後,我碰到的好事就越來越多,往年這樣的大盛會,定是沒有我的份,更別提登台了。」

  油嘴滑舌。太子拿筷子點了點她的嘴,而後繼續吃飯。

  徐冉摸摸嘴唇,往太子那邊看看。

  學神竟然沒有另外換筷子……說不定那上面還沾了她的口水呢……

  羞死人了。

  一頓飯吃完,徐冉吃得太撐,不急著進春華殿,說要散散步。太子便隨她一起。

  天寒地凍的,徐冉搓搓手,哈口氣,「今年會不會下雪啊?」

  「去年下了雪,今年應該也會下雪。」太子見她手凍紅了,皺了皺眉,往旁一使眼色,福東海嚇得趕忙去拿手爐。

  徐冉點點頭,「瑞雪兆豐年,希望今年也有瑞雪。」

  福東海拿來了手爐,太子接過,遞到徐冉手中。「你就這麼盼著下雪?」

  徐冉甜甜地道聲謝,又道:「下雪多漂亮啊,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可以獨釣寒江雪,也可以打雪仗,多有趣!」

  太子給了她手爐,卻並不放開手,與她同貼一個手爐取暖,兩人一人貼一邊,他低頭看了看,手指只需往前再挪分毫,便能碰到她的手。

  嘴上道:「哦,你竟喜歡垂釣?劉閣老也喜歡垂釣,改日你倆可以約著一起去『獨釣寒江雪』。」

  手指一點點往前挪,近點再近點,眼見著便碰到她的手指尖。

  徐冉一聽要去和劉閣老垂釣,忙地擺手,嘻嘻笑:「不不不,我就是說著玩玩而已,比起江頭垂釣,我還是更喜歡在雪地裡鬧騰。」

  她這一擺手,他的手便撲了個空。

  太子嚥了嚥,意識到自己方才在做什麼,喉嚨一癢,臉上有些發燙。

  魔怔了!

  再瞧一眼小姑娘,她呆呆地望著天空,似是在學巫師召喚雨雪一般。

  還好,還好她沒有發現。

  徐冉想起重要事,問:「殿下,臘月二十八您準備做些什麼呀?」

  太子回過神,佯裝淡定:「嗯?你問這些作甚?孤自是和往日一樣,幫著官人處理政務。」

  這樣啊,那看來學神沒有空去看她的演出啊。

  想想有點小沮喪。畢竟是她的第一次正式登台演出,也想讓學神看看呢。

  太子見她癟小嘴失望的模樣,當即明了,興許小姑娘是想邀他去城南看她登台彈琴。

  低頭輕聲漫語:「也許孤能抽出一兩個鐘頭,去外面散散心。」

  徐冉抬頭:「真的嗎?」

  太子:「你這麼激動作甚?難不成想邀孤去城南看你登台嗎?」

  徐冉抿嘴笑,不好意思說得太直白,「這個……要是殿下能來的話,自是再好不過了……」

  轉念一想,考慮到學神出遊興師動眾的風格,額,還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了,畢竟他也說了,可能有空而已,不是一定有空。

  太子也沒繼續說,只是點了點頭。

  外面實在太冷,兩人漫步一小圈便回春華殿了。

  回了春華殿,殿內雖有地暖,在案桌邊待著還是會冷。太子許她將位子挪到榻邊,讓福東海備了手爐腳爐,又拿了兩條毯子,一條給她披肩上,一條給她蓋著腿。

  暖暖和和的,看書看著便有了睏意,本想趴著休息會,因為上午實在累得緊,中午又吃太多,趴著便睡了過去。

  太子並不喚醒她,起身輕輕地扶她,讓她在身旁躺下。

  看著徐冉熟睡的面龐,太子看著看著便恍了神,拿手碰碰她的臉。

  自眉間至鼻尖,再到她的嘴唇,情不自禁地喊了聲,語氣又柔又軟,像是喊著什麼珍貴的寶物之名。

  「小姑娘。」
匿名
狀態︰ 離線
73
匿名  發表於 2017-5-17 10:03:32
第七十二章

  臘月二十八,學堂正式放冬假,待過完年之後再開學。

  一早五六點,天還沒亮,蕭氏就到徐冉的院子裡準備喊她起床。

  徐冉睡眼惺忪,艱難地從被窩裡伸出手,啊,好冷,還是再睡會吧,手又縮回去。

  蕭氏坐在床沿邊,輕輕掀被角,「冉冉,今天你要去城南登台,需得早日起床梳妝打扮。」

  徐冉翻了個身,實在爬不起來,「娘,我穿個衣裳束個髮就行,很快的,不會耽誤事,我再睡會——」

  蕭氏不依。怎可隨便穿個衣裳束個髮?到時候全城的人都會來,那麼多人看著,可得好好打扮才行,最好啊,扮成仙女似的,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那種。

  徐冉遲遲不肯起,蕭氏只好去伸手探進被裡撈她,將她雙手撈了出來,然後親自拿了中衣為她穿上。徐冉半醒半眠地坐起來,哈欠連連。

  好不容易穿好了衣裳,徐冉打了個冷顫,低頭一瞧——這衣裙好飄逸,一層紗接一層紗,就是——太薄了點啊!

  蕭氏不以為然,拿了厚厚的加厚大氅為她披上,道:「登台前你披著這大氅,等到了台上,你便脫下大氅,往那一坐,風兒一吹,定跟天仙下凡似的!」

  徐冉一邊揉眼睛,一邊穿襪,「娘,風兒一吹,我就凍死了,哪裡還會跟天仙下凡一樣。」

  蕭氏低下腰為她拿鞋穿上,雲錦紋金絲繡邊的鞋,與徐冉身上的衣裙正好相搭。蕭氏道:「誰登台穿得跟裹粽子似的,女孩子該漂亮時就要漂亮,想當年你娘我學堂登台時,與你爹一曲鳳求凰,他彈琴我伴舞,大冬天的,我穿一襲輕薄紗衣於風中起舞,一舞畢,人人都喚「碧波仙子」,直到今天還有人記著當年的那支舞呢。」

  徐冉聳聳肩。

  這就是傳說中的要風度不要溫度吶。

  坐在梳妝台回頭沖蕭氏道:「娘,就算我打扮得再漂亮,別人也不會看我,沈娘子可比我美呢。」

  蕭氏輕拍她的額頭,拿起眉黛低下腰為她畫眉。「瞎說!我的女兒我還不清楚嗎?你和沈娘子,那是各有各的美,沒有可比性。今天大家都來看你登台,你若是邋邋遢遢的,對得起大家冒著風寒前來捧場的心意嗎?女孩子可以不漂亮,但一定要有一顆愛美的心,盡最大的努力將自己變美,人前展示自己最美的一面,這是最基本的禮儀。」

  「懂啦懂啦,來來來,娘,你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我一定乖乖聽話。」冷就冷吧,反正就凍那麼一會會,想她身強體壯一口氣能吃三碗飯的人,這點苦算什麼。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結果打扮好一踏出門檻,徐冉就後悔了——北風那個刮啊,冷得呦!

  蕭氏為她繫好大氅,又敞開自己的大氅,將徐冉摟到懷裡,「娘送你去。」

  這天寒地凍的,蕭氏說不心疼那是假的。一上轎子,拿著手爐腳爐為徐冉熱身體,攏了她的手搓熱。等到了城南,那裡已經聚集了不少前來看熱鬧的百姓和學堂學子們。

  蕭氏拿手指戳戳徐冉的臉蛋,戳出兩個小酒窩來,囑咐道:「冉冉,記住娘教你的,不要光顧著彈琴,彈的時候要時不時地抬起臉來,對大家微微一笑,然後再嬌嬌地低下頭繼續彈,反覆這麼幾次,等謝場的時候,你記得要盈盈彎腰,從台上下來的時候,記得要走小碎步……」

  話未說完,徐冉打斷道:「好的娘!我都記住了!」

  說罷就往轎子外走。

  蕭氏撥起轎簾喊,「我的乖女兒,登台時千萬不要緊張啊,娘知道你是最棒的!」

  徐冉「好的」「好的」應下,然後轉身往人群中而去。

  找了一圈並未看到沈令音,卻倒是在前排觀看的人中找到了李信和蘇桃趙燕,理所當然的,王思之也跟來了。

  李信第一個發現徐冉的,跳起來朝徐冉揮手,「徐班使!我們在這呢!」

  徐冉艱難地人潮中一步步擠過去。大家瞧見她穿戴華麗,手腕上繫著紫色綢帶,便知道她是登台的人之一,忙地都讓開道。徐冉拱手致謝。

  等到了跟前,蘇桃和趙燕跑過來,首先便開誇,什麼「貌美如花」「美若天仙」啦,能想到的詞都用上了。徐冉嘿嘿笑,也不客氣,厚臉皮地一一應下,指指自己的大氅,道:「戴我登台脫了這氅衣,那才叫好看呢。」

  蘇桃趙燕捂嘴笑。

  「好看好看,確實好看。」

  徐冉一瞥眼,望見王思之在旁邊痴痴地盯著趙燕,彷彿被勾去了魂似的,顯然這番誇讚的詞不是對她說的。當即打趣道:「依我看吶,我們中真正傾國傾城的人兒,應該是阿燕才對,瞧,王長使都看呆了眼呢!」

  趙燕抬眼一看,正好與王思之的視線撞個正著。臉一紅,羞道:「呆子!」

  王思之一臉痴漢笑,說話斯斯文文的,「我雖呆,卻有你保護。這呆啊,呆得好,呆得秒,呆得頂呱呱!」

  徐冉和蘇桃笑得直不起身。

  不行了,太肉麻了!

  身後李信拍拍肩,問:「徐班使,瞧見沈娘子了嗎?」

  徐冉搖搖頭,「我也在找她呢。」

  忽地人群中一陣騷動。

  眾人抬眼去看,不遠處沈令音身著羽衣,輕輕搖搖地踩著蓮花步朝這邊而來,曼妙身姿,妝容精緻,讓人幾乎無法移開眼。

  大家都看著她,她雙目含羞,嬌滴滴的,眼睛一眨一眨,似在尋找著誰。

  忽地一眼看到徐冉,便立馬朝她而去。

  徐冉眼見著美人朝自己而來,心情激動吶,有一種被美人翻牌子的榮幸感。

  李信在旁邊一直大聲喊:「沈娘子!沈娘子!」喊著喊著鼻血就流下來了。

  沈令音到了跟前,彬彬有禮地同大家問好,然後攬了徐冉往旁邊去。

  徐冉俏皮地笑了笑,湊近道:「沈娘子,你今天特別特別特別美。」

  沈令音低下頭,將這話還回去。等走了無人處,沈令音鬆口氣,苦著臉道:「可冷死我了!」

  徐冉一愣,噢,還以為沈娘子穿這麼單薄完全不冷呢,原來她也怕冷。

  看來大家都一樣,要溫度不要風度。

  徐冉解開大氅,「來,沈娘子,不要客氣。」

  她雖然沒有捨己為人的精神將大氅獻出去,但是和沈娘子一起分享大氅的溫暖,還是可以滴。

  沈令音稍稍猶豫半秒,而後湊過去,與她緊緊挨著,同穿一件大氅。因著大氅寬度有限,一人正好披一半,另一半身子便露在寒風中。

  沈令音問:「你不冷麼?還是算了,你自己披吧,反正我已經凍習慣了。」

  徐冉想了想,這樣一人披一半也不是個法。遂道,要不你站我前面,我摟你。然後再披著這大氅,便能全部遮住了。」

  沈令音笑:「我比你年長,身量又比你高,還是我摟你罷。」

  徐冉:「好啊好啊。」

  被美人摟在懷裡,大氅被撐開,若是從遠處看,便像是一個有著兩個頭的美胖美胖妖怪。

  徐冉嘆:「沈娘子,你身上好香啊!」

  「這是玉暖香,你若喜歡,改日我讓人送些去你府中。」沈令音頭一回做這樣怪異的事,徐娘子瘦瘦小小的,被她摟在懷裡一直笑個不停,她的心情也漸漸變好。

  離登台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徐冉提議:「沈娘子,我們出去嚇人吧!」總不能一直在這傻站著,多無聊!

  沈令音好奇:「如何嚇人?」

  徐冉:「我們背靠背站著,然後朝同一個方向去,躲在那個大屏風後面,等來人了我們就跳出去,保準一逮一個准。」

  沈令音竟也同意了。

  兩人玩鬧一番,果然嚇住了不少人。

  徐冉哈哈大笑,沈令音也跟著一起笑,剛開始笑得靦腆,後來興致上頭,笑聲比徐冉還大。

  等快要兩人登台時,徐冉解開大氅,和她一起在風中凌亂地飄搖。

  看著沈令音笑開懷的模樣,徐冉道:「沈娘子,你這樣笑比你以前那樣抿著唇笑,更好看!」

  沈令音點點頭,「我記著了。」

  等唸到經儀堂時,二人準備上台。

  徐冉伸出手,咧嘴笑:「沈娘子,來,該我們了。」

  沈令音盯著她伸出的手,呆滯半秒,而後將手放上去,笑似春風:「走。」

  兩人一亮相,台下眾人驚豔,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安靜地看著兩人的表演。

  徐冉記著蕭氏說的,時不時抬起頭,在人群中找啊找,先是看到了經儀堂三堂的所有學子,微微一笑,而後又探,望見家裡人全部都來齊了,坐在右下角朝她揮手,徐冉開心一笑。

  目光探啊探,幾乎將人群都翻了一遍,所有熟悉的人她都瞧見了,偏偏沒瞧見一個人的身影。

  學神果然是來不了麼。

  徐冉嘆口氣,覺得心裡空空的。
匿名
狀態︰ 離線
74
匿名  發表於 2017-5-17 10:03:51
第七十三章

  一曲畢,台下眾人歡呼。徐冉準備攜琴下場,站在台上與沈令音一起謝場。

  對於學神的缺場,徐冉還是有些不甘心,趁這會子謝場的功夫,迅速又將人群角落的地方掃了一遍。

  咦,剛剛好像看到了什麼!

  那邊有個穿青白披風的人,渾身上下遮得嚴嚴實實,隔太遠看不清面貌,但是隱約可辨他的身量與學神的差不多。

  再定晴一瞧,這人旁邊跟了兩個農婦打扮的人,唔,難道她認錯了?

  正準備收回視線下場時,忽地那人卻突地抬起頭,舉手朝她揮了揮,做了一個手勢——

  讓她過去?

  是學神!真的是他!

  徐冉興高采烈地奔下場,旁邊沈令音正要與她說什麼,大抵是些誇讚以及交流台上演出感受的話,徐冉顧不得再聽她說了,將手中的琴往她懷裡一塞,道:「沈娘子,我肚子有點不太舒服,你先幫我拿一下,我等會再來找你。」

  說畢便往學神的方向奔了。

  沈令音往經儀堂學子站的地方走,沒走幾步,大家便紛紛圍上來。徐家人也在,往她身後好奇看了看,問:「沈娘子,冉冉呢?」

  沈令音搖搖頭,看了看懷中的古琴,道:「她說肚子不舒服,等會再來我們。」

  這樣啊……

  眾人便不再問了。

  蕭氏一聽徐冉肚子疼,以為是凍的,心中焦急,拉了拉徐老爺的衣服,「老爺,我們去找冉冉罷?」

  徐老爺看台上演出看得正起勁,哪裡肯走開,「夫人莫急,冉冉等會就回來了,丟不了。」

  蕭氏哼了聲,往他胳膊肘上一捏,自己拉著徐嬌去找人了。

  徐冉一路追到胡同拐角處,確認四周沒人了,太子這才轉過身,一攏披風帽,露出面貌來。

  一如既往的冰山臉。

  徐冉開心地往前湊,不等太子開口,上去甜甜地喊了聲「殿下!」

  如高山清寒般的太子立馬暖了眉眼,雖仍未有半點神情,但眸中含著點笑意,似笑非笑,溫柔極了。

  「徐娘子。」這是回應她那聲「殿下。」

  徐冉太高興了。她本來都不抱希望了,這會子突然看到他,在台上的緊張感和寒風中的冷僵感,驀地一掃而盡,就跟看到冬日暖陽一般。

  她不由地再往前靠一步,「殿下,你什麼時候來的,來了多久,是否有從頭聽到尾,我彈得好不好?」

  一口氣不帶喘的,哪裡就有這麼多問題?太子低頭瞅瞅她,見她還和登台時穿得一樣,整個人凍得瑟瑟發抖卻不自知,一張粉嫩的小臉興奮地望著他。太子忽地心中一癢,那股子癢意從心底蔓延開來,順著血液緩緩流向全身各處。

  整個人都癢起來了。

  他不由地抬起手,攏著她的肩,並不急著回答她的問題,問:「你怎地只穿這麼點?」

  徐冉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沒披大氅就急急跑出來了。此時被太子一點醒,寒意便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

  太子脫下自己的披風為她穿上。

  雙手使了幾分力氣,越發攏緊她的雙肩。她肩頭的肌膚又柔又軟,竟有種讓人想將之圈進懷裡的衝動。

  徐冉撲眨著眼睛問,「殿下,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太子回過神,立馬收回手,語氣冷靜,答:「孤一早就來了,自你登台那刻起,孤便聽著了。至於彈得好不好,孤上次便回答過你了。」

  徐冉想起上次他回應的話,聳聳肩,「可是殿下一直都沒有功夫彈琴給我聽啊,我沒聽到,又從何對比呢?」

  太子:「下次你來,孤一定彈奏一曲。」

  徐冉點點頭,「那就這麼說定了!」往周圍看了看,好奇問:「殿下,您今日出來,怎麼沒帶侍衛?」

  萬一來個刺殺啊什麼的,那她罪責就大了。

  太子指指屋頂,「暗衛隨時盯著呢。」

  旁邊福東海咳了咳,「殿下,快到時辰了,官人那邊還等著呢。」

  徐冉這才注意到太子身邊一個做農婦打扮的人是福東海,探身過去盯著看。不知從哪裡借來的假髮,梳著婦人頭,鬢邊簪著珠花,手裡巾帕一甩一甩的,臉上塗脂抹粉的,還挺那麼一回事的。

  就是胖了點。

  福東海被她這麼一瞧,越發覺得羞愧,哎呀一聲低下頭,忙道:「娘子您別瞧小的了,小的要羞死了。」

  徐冉捧腹大笑,「福公公,我覺著您這樣特別好看,美極了!要是腰身再瘦點,往街上一站,指不定多少小夥子來勾搭,哈哈哈哈哈哈。」

  福東海撅嘴一跺腳,徐冉忍不住笑得更大聲,從頭上取下一隻步搖,咻地一下往福東海鬢邊一插,「福公公,戴了我的步搖,您吶,就更好看了。」

  福東海一張臉皺巴巴的,往太子那邊瞅了瞅。太子冷眼一瞪,「得了徐娘子的賞,還不快謝恩?」

  福東海忙地謝恩。

  這下總算知道了,只要是徐娘子做的事,殿下吶,這是無條件堅決擁護啊。

  福東海提醒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快些離開吧,若是被人認出來了,後果不堪設想啊,況且官人等著呢,您要再不走,官人就該等急了。」

  太子一記眼刀。

  徐冉本來還有話要說,聽見福東海這番話,也不敢再說了,生怕誤了太子的事。

  學神能夠百忙之中抽出空,微服出訪來看她登台演出,她簡直感動得不能再感動了,有這樣的偶像男神,她這個做粉絲的,已經很滿足了。

  「殿下,下次東宮見。」

  太子點點頭,「孤等你。」

  徐冉幸福臉,揮著小手嬌羞羞地同他告別。

  這邊,太子在暗衛的掩護下,一路直奔宮門。等到了宮門口,福東海和其他人準備退下回東宮,太子喊住福東海,冷冷往那一站,攤開手來。

  福東海一懵,「殿下有何吩咐?」

  「東西拿來。」

  福東海納悶,什麼東西?殿下這話說得不清不楚,他又不是殿下肚子裡的蛔蟲,哪裡知道殿下要什麼呢。

  太子點了點他頭上的髮髻。

  福東海恍然大悟,忙地取下徐冉賞的步搖,並不敢直接遞過去,而是拿了白手帕一層層包著,這才敢往太子手裡遞。

  太子滿意地收進袖兜裡,揚長而去。

  福東海嘆口氣。

  哎,做奴才不容易啊,好不容易撈點油水,剛到手就沒了。

  這邊送走了太子,徐冉蹦蹦跳跳地往回走,剛拐出胡同口,便見胡同邊趴著兩個人。

  一個是蕭氏,一個是徐嬌。

  蕭氏正在問徐嬌:「嬌嬌,剛才你瞧清楚那個男人長什麼樣了嗎?」

  徐嬌搖頭:「就差那麼一點,他走得太快,我沒能瞧清楚。」

  蕭氏苦惱:「娘也沒看到,長得倒是蠻高,就是不知道醜不醜。」

  徐冉走過去問:「娘,嬌嬌,你們在做什麼?」

  蕭氏和徐嬌一見她來,立馬端容肅貌,母女兩個雙手抱臂,大有拷問的意味。

  「冉冉,剛才那個男人是誰?」

  徐冉心中一緊,難道娘和嬌嬌看到學神了?下意識否認:「什麼男人,沒有男人啊……」

  蕭氏指指她肩上的披風,「娘和嬌嬌都看到了,那個人脫了披風親自為你穿上,瞧你倆卿卿我我的,一看就有問題!」

  徐冉低頭往前走。慘了,這下暴露了!

  蕭氏和徐嬌趕忙追上去,蕭氏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冉冉,那個人長得俊不俊?多大了,家住何方,哪個高學在讀或畢業的?」

  額,聽這語氣,好像娘和嬌嬌沒有看到學神的正臉?

  冷靜下來的徐冉回頭道,「娘,我可是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人,哪有心思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那個人只是我的一個好友罷了,娘你別多想。」

  徐嬌打趣道:「什麼好友,我看是心上人還差不多!」

  蕭氏點點頭:「我瞧著也像是心上人。」

  徐冉閉嘴不言,反正就是不理。蕭氏和徐嬌一直碎碎念,從一開始的相貌說到後來的上門拜訪,索性連日子都定下了,拉著徐冉道:「這樣,馬上就要過年了,元宵十五佳節那日,你讓他上徐府一趟,娘要親自看看這個未來女婿。」

  徐冉囧囧臉。

  她娘也太急了點吧……

  蕭氏又道:「醜話說在前頭,要是他長得不俊,娘可不認同他做女婿。」

  徐冉:沒瞧出來她娘竟然是個外貌協會資深會員……

  想像著學神來徐府拜訪的場景,額,以學神的顏值,估計她娘會感動得哭吧。徐冉晃晃頭,哎呀又自動亂代入了,學神怎麼會來她家拜訪,換一個換一個。
匿名
狀態︰ 離線
75
匿名  發表於 2017-5-17 10:04:11
第七十四章

  晚上回去,吃飯的時候,說起今天城南的登台,徐老爺眉飛色舞,一一將今日的節目精彩處娓娓道來。首先說起的自然是徐冉的節目,幾乎要將徐冉誇到天上去,那股子「我女兒就是棒」欣喜言溢於表。

  徐豐聽著老憂傷了。

  大家都去看熱鬧了,就他公務在身沒去成。

  徐豐一傷心,飯都少吃了一碗。等吃完了飯,悄悄地拉了拉徐冉的袖子,「冉冉,要不你再重新彈一遍吧?哥也想聽。」

  徐冉想著她哥一年到頭也沒個休息的,錯過了避暑遊玩,這會子又錯過了城南盛事,如今瞧這可憐兮兮的模樣,也是怪造孽的。遂答應了下來。

  不但應了彈琴,而且還許諾:「光聽我彈琴沒意思,得就著沈娘子跳舞,一起看才有意思。」

  徐豐摸摸腦袋,「這個無所謂,我就是想著城南沒去成,能聽聽你彈琴也是好的。」

  徐冉笑:「等過了年,學堂開學之前定請了沈娘子一起,專程為我敬愛的大哥來一曲。」

  徐豐嗤嗤笑,「好啊好啊」地直點頭,心滿意足。

  散了飯,晚上睡覺前,蕭氏想起今日白天見到陌生男子的事,同徐老爺一說,徐老爺心中有過一絲狐疑,卻並未接著問。只讓蕭氏不要多想,冉冉是個聽話的,哪來什麼心上人。

  蕭氏見徐老爺如今堅定地站在徐冉那邊,也不好接著說什麼。只是上床進被窩時,抱了抱徐老爺,半睡半醒間道:「我們冉冉那般好看,定也要配個好看的。醜一點我都不依,老爺你也不許依。」

  徐老爺拍拍她的手,「睡吧睡吧。」

  蕭氏打了個哈欠,這回是真要睡著了,不知是夢話還是自言自語,嘴上呢喃:「要是未來女婿們都像老爺當年那般俊朗就好了……」

  徐老爺輕輕翻了個身,回抱住蕭氏,往她額上一吻。「沒誰能跟你老爺比俊的。」

  年關已至,各家各府都已經備好年貨,府裡各處張燈結綵,就等著大年三十那天了。

  蕭氏一忙起來,就將那日和徐冉說要見女婿的打趣話給忘了。徐冉難得得了兩天清閒日子,自是要玩個夠。這兩天睡到自然醒,睡醒來後吃早飯,吃飽了就又睏了,復回暖榻上躺著睡個回籠覺。等睡醒來了,就該吃中飯了,吃完午飯,下午就出去串門子了。

  去蘇桃那裡看她寫耽美話本,蘇桃將門關起來,寫到面紅耳赤處時,便停下來問徐冉,「是不是寫得太香豔了」,徐冉搖頭表示尺度還可以。蘇桃寫得快,一天能寫完一個故事,寫完了就讓徐冉從頭到尾看一遍。徐冉豎起大拇指表示棒棒噠,不比市面上賣的那些差,鼓勵她拿到書市上去賣。

  有了徐冉的鼓勵,蘇桃信心滿滿的。兩人商量著,等過了初五,便到書市上探探行情。

  離開蘇府回家的時候,順便替蘇景行捎了封信給徐佳。徐佳接了信,心情倒是挺好的,順便拿了碗桂花酥酪,說是下午自己往廚房搗鼓的,徐冉拿了桂花酥酪回小院,剛開始只敢嘗一口,嘗到嘴裡入口即化,好吃得很,便將一整碗都吃完了。

  和使女們打著葉子牌,等前頭叫吃晚飯。故意輸了一貫錢,看著使女們贏錢興高采烈的模樣,徐冉心裡樂陶陶的。吃完晚飯,每晚的例行練字取消,徐老爺忙著處理公務,想著在年前將事情都做完,來年有個好的開始。

  不用練字,便有了空閒去和徐嬌聊話。姐妹兩個一邊嗑瓜子一邊談望京城的八卦,後來徐佳也來了,三個人一起聊。烤著火,吃著東西,說完了望京城的八卦,然後開始聊過年的事情。

  徐嬌問:「「不知道爹今年會壓多少歲錢。」

  徐佳:「至少一人得十兩吧?」

  徐冉嫌棄地擺擺手:「十兩太少,我想要二十兩!」

  徐嬌笑:「要真一人二十兩,估計爹得心疼銀子了。」

  說著說著,說到徐豐。徐佳掐指一算,「大哥是正月初十過生日,相當於過年後就十九了,該娶嫂嫂了。」

  嫂嫂啊。徐冉開始在腦海裡想像他哥娶了媳婦之後的畫面。

  額,完全想像不出啊。

  「娶嫂嫂後大哥會搬出去住嗎?」徐冉有些捨不得。

  徐嬌支起手肘托著下巴,「如果未來嫂嫂堅持要搬出去住,還是有可能的。」

  徐冉面有愁色,「那得娶個不讓他搬出去住的嫂嫂才行。」

  徐佳徐嬌連連點頭。

  想著徐豐娶媳婦的事情,晚上徐冉沒睡好覺。

  依她哥單身十九年的感情狀況來看,估計她哥還是個沒開竅的。估計要想成親,得靠蕭氏那邊張羅相親了。她哥長得不錯,工作穩定,妥妥的皇家公務員,只一點不好。太馬大哈了。

  若是換做心思細膩一點的姑娘,約莫著受不了她哥這樣大大咧咧粗枝大葉的性格。說白了,就是不會疼人。不是沒人追求過她哥,上回有個姑娘,送點心都送到府裡來了,結果她哥一句「這點心看著好吃,我拿去給我妹妹吃。」人家姑娘從此之後就再沒出現過了。

  哎。徐冉翻了個身,要是她哥能拿出疼妹妹的三分之一功力,不愁娶不到好姑娘。

  要是有那種長相好看性情溫婉而且真心愛慕她哥的姑娘做嫂嫂就好了。

  徐冉性子急,生怕蕭氏已經開始張羅相親的事了,第二天就跑去和蕭氏說:「娘,家世不重要,哪個堂結業的也不重要,關鍵是要性格好,懂得照顧大哥。」

  蕭氏聽得一頭霧水。等徐冉說明了給徐豐找媳婦之後,蕭氏哦一句,雲淡風輕一句:「你哥的媳婦他自己找,我不操心的。」然後就去忙了。

  既然蕭氏都這麼說了,徐冉也就不著急了。要是等她上高學,她哥還沒找到媳婦,到時候她就親自上陣張羅,說不定還能逮個同學給她哥作媳婦呢。

  大年三十那晚,徐老爺一早就穿戴整齊,往宮裡去拜天恩了。徐冉換上剛做的新年新衣,去找徐嬌和徐佳玩。中午徐老爺回來,蕭氏也忙完了手頭的事,一家人坐在炕上商量晚上守歲的事。

  徐豐也在。本來今天是他的班,本著盡職盡責的使命感,他一大早就去了。結果一去便被人打發了回來。他老大親自來送他,說今天不用他當班了,讓他好好過家過團圓年。笑得和和氣氣,和以前一見到他就凶著臉的模樣完全不同。

  徐豐懵懵懂懂地就回府了。往常絕對是沒有這個先例的,不知今兒個是走了什麼運,但既然老大都發話了,他也就不再想。此時和家裡人坐在一起說笑,心裡別提多高興。

  等夜幕降臨,遠處豆大的一滴墨渲染開來,天空便全黑了。月亮是圓圓滿滿的一輪,高高地掛著。徐家兄妹到院子裡點炮竹玩。徐佳拿了她前陣子自制的炮竹來,本來是打算拿來炸蘇景行的,結果威力太小,試驗不成功,所以就改成炮竹了。

  比街上買的果然要響很多,還帶著彩光,蠻不錯的。

  徐冉最喜歡玩那種拿在手裡晃來晃去嘶嘶作響發出彩光的執炮,和她以前小時候玩的煙花棒差不多。

  有那種大一點的炮竹,姐妹三個不敢去點,怕震耳朵,徐豐便拿了火星子去點,點了就躲開,嘭得一聲特別響。適時管家老唐來院裡找徐老爺說明年拜年出行的事情,炮竹炸開煙灰,撲了老唐一臉,黑不溜秋的,老唐就叉腰喊:「誰,誰幹的!」

  兄妹四人一愣,忙地笑著往屋裡躲。

  等到晚上吃團圓飯時,徐冉已經餓得不行,也不要吃糕點,就想著大魚大肉涮鍋火鍋辣辣地好好吃上一頓。卻不能開吃,得等宮裡賜的菜到了,先單獨闢張桌子將宮裡的賜菜請上桌,然後才能開始吃正經的晚飯。

  等聽見街上先行太監的馬聲了,僕人來正屋裡回話,一家人便急急地往府門口去。

  立在寒風中等了半刻,總算是等到了護送御菜的侍衛隊。

  恭敬接了食盒,回了屋請上桌,一家人鬆口氣,開始高高興興地喊菜了。

  今年的賜菜是鳳于九天,其實也就是道花菇鴨掌,徐冉不愛吃,拿著筷子夾紅燒肉吃。

  這一口肉還沒到嘴裡呢,屋外有人急匆匆地喊:「老爺,宮裡又賜菜了。」

  徐老爺一怔,往年只一道賜菜,從來沒得過兩道的,今年倒稀奇,怎麼還有?

  領著家裡人出府門去等。

  徐冉想著那道紅燒肉,饞得口水都要下來了,想著賜菜快點來,她好快點吃飯。

  終於等到了,卻不是宮裡的侍衛隊,而是東宮的。

  福東海親自端著兩提食盒,恭恭敬敬地遞到徐老爺手裡,提前拜了個年,往後頭打了個招呼,與徐家人問好。

  回了屋,蕭氏納悶:「東宮那邊怎麼給咱家賜起菜來了?還一賜賜兩道?」

  徐老爺和徐冉相對一笑。

  嘿嘿,別人不知道,他們父女倆可清楚著呢。

  掀了食盒,裡頭是一道香鍋炒過的大雜燴,另一道是蜂蜜奶酪粥。

  都是徐冉愛吃的。

  嗷嗷嗷嗷,學神殿下!徐冉激動地只差沒喊出聲,臉上蕩起一個大大的笑容。

  太、太感動了。

  徐老爺也感動啊,殿下竟然還親自賜菜,這真真是將冉冉當做跟前人了。

  徐冉也不吃紅燒肉了,圍著盛御菜的桌子一坐,徐老爺也往這邊桌子一坐。

  之前那桌子上擺了官人賜的花菇鴨掌,沒人感興趣,現如今太子這兩道菜一來,父女倆圍著太子賜的兩道菜,痴漢臉地夾起筷子。

  蕭氏問:「你們到底還上這桌吃飯嗎?」

  徐老爺和徐冉同時搖頭,「我們吃這桌!」

  然後各自刨了一大碗飯解決了太子賜的菜,父女倆往椅背上一躺,摸著肚子,打了個飽嗝。

  好吃啊,人間美味吶!

  這邊太子自宮中回了東宮,想著來年開春六國盟會的事情,官人命大太監將今年各國外派使臣的摺子全部送到東宮,太子拿摺子看,一看便是兩個鐘頭。

  等到夜晚十一二點的時候,外面又升起煙花,卻不是宮裡的,而是望京城各家各府齊齊孝敬的。因是年三十,東宮各處宮人並不似以往那般嚴謹端敏,因太子開了恩,一個個都聚在玉階前看煙花。

  福東海守在思華殿門口,張太監來找他。端了盤炸花生,並一瓶玫瑰花酒,外加疊春捲,拿了折桌,請他坐下吃。

  福東海哪裡有這個膽子,張太監只笑,收起折桌,兩手捧著東西和他一起站著。

  「又是一年過去了。」

  「可不是,這日子過得快啊,一眨眼的功夫,人又老了一歲。」兩人說著話,聲音放低了,細細絮絮的,生怕驚動殿裡的人。

  福東海問:「你來找我作甚?白白地來獻慇勤。」

  張太監笑:「今兒個是老哥哥的生日,我記著呢。」

  福東海一怔,眼角兒一揚,癟起嘴,紋路都笑出來了。「你個老東西!」語氣中自是感動。

  兩人吃了花生喝了點玫瑰花酒,張太監指了指前面聚在一起的宮人們,嘆:「他們在那熱熱鬧鬧的,我倆在這看煙花說趣話,總歸大家都有個伴。」將聲音壓低,往殿裡一指,「只我們殿下一人,孤單單地在裡面看摺子,我們殿下吶,什麼都不缺,唯獨缺個貼心知意的人。」

  福東海拿拂塵往他臉上一掃,「呸,說什麼混話!這話也是你能說的!」雖是這般話語,語氣卻不凶,而後又道:「這不有個徐娘子嗎,你且等著,明年定是有她陪著殿下一起守歲的。」

  張太監問:「真的?」

  福東海:「那還有假!今兒個還讓我去賜菜呢,還都是徐娘子愛吃的,你進東宮這些年,除了李國舅和劉閣老那邊,可曾見殿下給第三家賜過菜?」

  張太監搖搖頭。

  兩人還準備說些什麼,殿裡太子喊福東海。福東海忙地收拾一番,張太監也急急地退了下去。

  過了片刻,太子走到殿門口,問福東海:「今天給徐家的賜菜可送到了?」

  福東海笑:「送到了,徐老爺親自收下的,一家人別提多高興了。」

  太子本來想問,徐二娘子高興嗎,後來想想,既是一家人都高興,她自然也是高興的。便沒問了,跨出殿門往外去。

  玉階前的宮人正在看煙花,此刻見太子出殿,烏壓壓地跪了一地。

  太子抬手,「你們只管看你們的。」

  宮人們便又回過頭去看,多了幾分緊張。

  太子搖搖頭,往東邊踱步而去。福東海忙地跟上。

  抬頭望,煙花如花瓣雨一般在夜空下綻放,流光溢彩,姹紫嫣紅。

  太子忽地想起徐冉來。

  不知道她喜不喜歡看煙花。若是喜歡,說不定此刻也在痴痴看著煙花,臉上笑著,露出她的大白牙來。

  太子想著她,一走便走到東宮宮門口,福東海提心吊膽地問:「殿下,可是要出街去?若是要出街,小的去調侍衛隊。」

  太子回過神,往東街徐府的方向看了看,擺擺手,轉身往回走。
匿名
狀態︰ 離線
76
匿名  發表於 2017-5-17 10:04:32
第七十五章 番外 天下

  這晚睡下,徐冉懵懵懂懂地感覺有人喊她。那聲音喊得特別急,像是催命一樣。

  徐冉只好睜開眼。

  福東海一張老臉湊到跟前,涕泗滂沱:「殿下,您總算是醒了!快,快進宮去,官人召您呢!」

  徐冉嚇一跳,好端端地她怎麼成殿下。

  「福公公,怎麼是你,你喊我殿下作甚,太子殿下呢?」

  福東海哎呦呦捂著胸口:「殿下,您就是太子殿下啊,快別捉弄小的了,官人還在等您呢!」

  然後就有好幾個宮女上前為她梳妝打扮。

  等進了宮,官人讓她湊到跟前來,摸摸她的頭,道:「女兒,如今南國國君揮兵南下,現已在湖齊駐紮。他一路勢如破竹,其他四國已被他攻下,南帝狼子野心,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前線周老將軍和齊老將軍紛紛被擄,要想擊退南帝,只能靠你了。」

  徐冉:WTF?

  官人:「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出發吧,大周的存亡都繫在你一人身上,你一定要拼盡全力打敗南帝。」

  說完就有一堆宮人湧上來,為她穿好鎧甲。徐冉手執利劍,騎在馬上,後方無數將士相隨,她就這麼被推上了前線。

  軍帳中,前方將士來報:「報——南軍已拔營前進!」

  眾人紛紛圍上來,請徐冉定奪,攻還是不攻,何時攻,如何攻。

  徐冉聽來聽去,滿腦子都是攻來攻去,心想尼瑪又不是耽美小說,攻什麼攻,她還受呢。

  逼急了喊一聲:「攻!大力攻!」

  不多時,前方將士來報:「報——我方將士不戰而敗,大多已被擄,被擄將士紛紛投降。」

  徐冉黑線,靠,說好的忠誠呢!人和人之間的信任呢!傳說中的浴血奮戰呢!

  眾人紛紛又圍過來,請徐冉定奪,降還是不降,何時降,如何降。

  徐冉一揮劍,這群沒出息的!降什麼降!她要拚死奮戰!

  出了帳子,親自帶兵上陣。

  只見千軍萬馬前,南國眾將昂著脖子哼著曲兒,一個個拽得八兒橫,喊話:「來者何人,速速投降,饒你不死!」

  徐冉一縮脖子,哎呀媽呀,她有點兒怯場。

  「幾位大爺行行好,退個兵成不?」

  對方見勢就要敲鑼開打。

  忽地南軍讓出一道來,萬千白胄軍士擁著一個戴金雕面具的男子前來。

  男子身量挺拔,騎在高高的白馬上,氣勢凌人。

  南軍齊喊:「帝君!帝君!帝君!」

  聲勢震天,振聾發聵。

  徐冉壯著膽子向南國帝君宣戰。拔劍相對,二人對陣軍前。

  眼睛都沒來及眨,便被擄了。

  南國帝君抱著她,一路御馬回帳。等入了帳子,南國帝君將她往榻上一放。取下面罩,露出豔絕天下的一張臉,竟是學神。

  他薄唇微抿,邪魅一笑,奉上四國國璽,拉起她的手,彎膝跪下:「冉冉,你說要天下,朕便取了天下來。如今朕以天下為聘,你可願嫁於朕?」

  徐冉一顫,打了個激靈。

  好蘇好蘇好蘇。

  「嫁嫁嫁,我嫁!」

  笑得那叫一個花枝亂顫無節操。

  笑著笑著就醒來了。醒來時紅玉好奇問:「娘子,你要嫁誰?」
匿名
狀態︰ 離線
77
匿名  發表於 2017-5-17 10:04:49
第七十六章

  大年初一,天還沒亮,徐冉便被叫醒來吃早膳。一家人睡得迷迷糊糊,昨晚守歲至半夜才散去,沒睡幾個鐘頭便又起了床,一個個坐在飯桌邊,睡眼惺忪。

  起得早綵頭好,哪天都能睡懶覺,唯獨今天不能。徐老爺想,新年得有新氣象,身為一家之主,他得以身作則。

  甩甩頭,一拍桌子站起來,袖子一揮,豪邁道:「走,我們出去透透風,風一吹就不睏了!」

  眾人下垂眼看他。

  徐老爺拉起徐豐就往外走,初一晨起得先點炮竹,祭神驅邪送福音,劈裡啪啦一陣響,徐老爺放炮竹放上癮了,一個接一個地點燃,一時間炮竹聲不絕於耳,眾人的睏意也就去了一大半。

  徐冉捂著耳朵同蕭氏道:「娘,你快跟爹說說,讓他別放炮竹了,再這麼放下去,耳朵都要聾了。」

  蕭氏開了窗喊,徐老爺壓根聽不到,和徐豐玩得不亦樂乎。

  等炮竹都被父子倆放完了,徐老爺回屋裡來,整個人有點暈暈的,耳朵裡跟堵了坨棉花似的,聽啥都不太清楚。

  蕭氏揪他耳朵,徐冉趁勢在後面搗亂,拿了兩把「勿求人」往徐老爺胳膊吱癢癢的。

  徐老爺一邊笑一邊求饒:「不放了,下次再也不放了。」

  徐冉趁勢喊:「震得我耳朵都不好了,補償,要拿銀子做補!」回頭沖徐佳徐嬌道,「大姐三妹,你們說是不是啊?」

  徐佳徐嬌點頭,「是,爹該給點補償。」

  徐老爺哈哈笑,一拍徐冉的小腦袋,「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想要歲錢嗎,給給給,都給!」

  說罷便從袖子裡掏出五個荷包,一一遞過去。

  徐冉三姐妹的是桃紅色小荷包,拆開了裡面有十八兩銀子。

  這個數不錯,夠吉祥,比她們預想的十兩要好得多。

  徐豐得了二十八兩,徐老爺交待說今年得開始找媳婦了,這歲錢就當做是二人份的。徐豐難為情地收起荷包,支吾道:「找什麼媳婦,男子漢大丈夫,得先立業再成家。」竟是害羞了。

  徐冉三姐妹圍著笑他。

  蕭氏的荷包最大,徐家四兄妹湊過去,「娘,快打開看看。」

  蕭氏打開荷包,裡面竟是一張素箋,上面寫了幾個字,印了徐老爺的章。

  「萬事皆應條。無論茹茹你想要什麼想做什麼,拿了素箋來兌,老爺我一定說到做到。」

  「茹茹」是蕭氏的閨中小名,兄妹四個意味深長地哦一聲,笑著看徐老爺和蕭氏。

  蕭氏將素箋收好,倒是半點羞澀都沒有。命使女取了金玉雕花小盒,將素箋放進去,低頭數了數,語氣嬌憨地衝徐老爺道:「這是第二十張了。」

  徐老爺咳一聲,當著孩子的面,也不好將話說得太肉麻。端肅神情,假正經:「第二十張又如何,說不定還有第五十張第一百張呢!」

  蕭氏捂嘴笑。

  旁邊徐冉嘖嘖嘆。

  她知道的,自她爹娘成親以來,她爹每年初一都會寫個萬事皆應的素箋,說是反正全部家當都由蕭氏掌著,初一綵頭也沒什麼好送的,乾脆就送這個。一轉眼成親二十年,這便寫了二十張。

  有一次徐冉好奇問蕭氏,既然爹給了萬事皆應的承諾,為什麼一張素箋都沒有用過呢。

  蕭氏甜蜜蜜地回答:「因為沒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呀。一切都順順利利的,想要的東西都有,想做的事情也都做了,哪裡需要用到這張萬事皆應的素箋。」

  徐冉羨慕啊,像她娘這樣過日子簡直太舒坦了。不過呢,以後等她找男人成親了,也得讓她男人每年寫一張萬事皆應的素箋。

  嘿嘿,她可不像她娘這樣容易滿足,等她拿了萬事皆應的素箋,一定要最大效應地發揮它的價值。

  壓完了家裡人的歲錢,又命人包了碎銀子一一發給府裡的使子們。吃完飯,徐老爺和徐豐便準備出發前往太和殿廣場,給官人拜年賀喜。

  爺倆出了門,家中女眷便準備回屋睡個回籠覺。今兒初一,得到宗祠祭祖拜年順便去親戚家賀新年,因著徐老爺和徐豐上太和殿去了,得等他們回來之後,一家人再重新整理出發。

  徐冉在床上躺著,想這幾天的拜年行程。

  今天先跟著徐老爺去宗祠裡,祭祖上香後,給各堂伯堂奶奶爺爺拜個年,然後跟著蕭氏去蕭家那邊拜年。這一圈折騰下來,估計能撈不少歲錢。

  徐冉就開始數銀子了。哪家會給多少,走幾家一共能得幾兩銀子,掰著手指頭算。算來算去,忽地想起學神來。

  要不要去給學神拜個年?

  翻個身,抱了抱枕頭,暢想學神會給多少歲錢。

  以他東宮太子的身份,怎麼著也得五十兩起步吧?有沒有可能更多?

  徐冉往被窩裡鑽,打了個滾,興奮地拍著床板,要真上東宮拜年,她可得使勁拍馬屁!說不定學神一高興,就把欠著的那幾千兩銀子還給她了。

  等著近晌午的時候,文武百官自太和殿廣場散去,徐老爺回了家,徐冉上前打探,問太子和官人今日一般做些什麼,忙不忙,有沒有閒空見外人。

  徐老爺一聽就明白她的心思。拉了徐冉到角落去,道:「如今官人和殿下到寺裡拜佛去了,等回來了,還要約見皇室子弟打賞打賞什麼的,忙得緊,你可千萬別去打攪殿下。」

  這樣啊……徐冉抬頭問:「那我還是照常,等出了正月十五等到禮訓日再去東宮?」

  徐老爺猶豫問,「上次離開東宮前,殿下有讓你提前去東宮的意思嗎?」

  徐冉回想,好像沒有,他只說了下次東宮見,並沒說讓她提前過去。再說了,學神要是有事找她,定會打東宮的人來知會一聲。大過年的,他肯定也忙,巴巴地跑過去確實不太好。

  於是就打消了去東宮拜年的念頭。

  中午吃過飯,徐冉跟著家裡人去宗祠祭祖,各家各府的跑了一趟,累得半死,晚上吃了飯泡了熱水澡,往床上一躺,手裡捏著大大小小的荷包,閉眼一睡,便睡下了。

  此時才是晚八點不到,這頭有人早早地進入香夢中,那頭東宮卻仍是燈火通明。

  太子奉官人的命令,此刻正在宴請招待皇室宗親。

  這一天乏極了,太子喝了點酒,腦中昏昏沉沉的,趁殿中歌舞絲竹喧囂之際,悄悄地從烏門走出。走到殿前來,抬頭一望,夜幕半黑半朦,沒有月亮,只有零零散散幾顆星星。涼風順著脖頸往裡鑽,被風一吹,醉意醒了七八成。

  殿裡是歌舞昇平,殿外卻是靜悄悄的一片。再往外走些,漸漸地聽不到正明殿的嬉笑聲了,寂靜地連他自己的呼吸聲都能聽到。

  太子回身,指著福東海問:「你怎地一點腳步聲都不出?」這話雖是責備,語氣卻不盡如此,倒有幾分打趣之意。

  福東海笑:「殿下思事甚深,小的不敢打攪。」

  太子哦一聲,捲袖負手一立,問:「你倒是說說,孤在想什麼?」

  福東海見太子的神態比以往要寬和幾分,定是醉了。因他又問出了聲,不得不答,想著是新年,便大著膽子說起中午太子同官人去靈安寺的事情。

  「都說靈安寺的主持方丈是神人是天外高人,今日有幸一見,果真如此。外人並不知道殿下已定了婚約,今天主持方丈說殿下鸞星已動,乃是大吉之兆。小的思量著,方丈話裡說的鸞星,不正是徐二娘子麼,又說大吉之兆,那定說的是殿下與徐二娘子長長久久之兆。也許殿下想的也正是這個事。」

  福東海說完,一顆心懸在嗓子眼,他也怕的,怕殿下一個不如意,就砍了他的腦袋。

  垂手侍立許久,忽地聽見太子道:「福東海,你倒慣會猜的。」語氣欣然,並沒有半點斥責之意。

  中了!殿下果然是在想徐娘子的事。福東海腆著臉上前,問:「今兒個初一,要不要去徐府傳娘子來東宮坐坐?」一副「殿下我懂你的」的表情,透著幾分奸笑。

  太子睨他一眼,並未說什麼,手裡把玩著剛從袖子裡取出的荷包。是徐冉送的那個。指腹自扭扭捏捏的針腳線處拂過,聲音如山間溪水般緩而清亮,反而說到徐二的時候,連語氣都變得愉悅起來。

  「今日初一,她定是要隨父出門拜年,就不用去傳了。」

  福東海一皺眉,今兒個不傳,那何日傳?一不小心便問了出來。

  太子卻並未責怪他的失禮。只道:「待她得了閒空,定會自己來東宮的。無需叫人去傳。」話裡透著幾分自信。

  以她的性子,或許明日就急匆匆地往東宮來了。

  太子記著那日說要彈琴的事情,同福東海交待,「這幾日你不必跟著孤,只在東宮等著。若徐娘子來了,孤不在東宮,你便差人來回話。」

  說罷便往春華殿的方向去,讓人取出當年先皇后留下的鶴骨木古琴,想著等她來了,便為她撫首《浣溪沙》。

  這一等就是五天,遲遲不見徐二的影子。太子心情不太好,先是叫人去探探徐府近日的動靜,等知道她這幾日東跑跑西跑跑,各家親戚朋友都跑遍了,橫豎就是沒往東宮跑時,太子有點就坐不住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78
匿名  發表於 2017-5-17 10:05:06
第七十七章

  這日初六,徐冉起得早。

  今日與蘇桃約好,兩人一起去書市探探耽美小黃書的行情。剛穿戴好,前頭有人來傳話,說是徐老爺那邊有急事,請她過去一趟。

  此時正是早上七點不到,徐冉納悶,大清早的能有什麼急事?

  等到了書房,見徐老爺披著外衣,一臉睡眼惺忪,顯然是剛從被窩裡爬起來的。

  「冉冉,東宮來人了,你收拾一下去後門等著。」說完就打了個哈欠,「定是殿下有事找你,你好好表現。」

  一聽是東宮來人,徐冉立馬精神了,吼,學神終於想起她了麼!

  拍馬屁,要壓歲錢!一定要很多壓歲錢!

  屁顛屁顛就往後門跑了。

  徐老爺伸出的手懸在半空,還來不及囑咐一句「記得給殿下拜年」,徐冉就已經跑沒影了。

  冉冉就這麼想見殿下麼,瞧那小腿跑得多快,一聽東宮二字眼睛都發亮了。徐老爺一邊感嘆一邊回屋,不過啊,換做是他,估計也會立馬跑過去。

  大周有誰人不想與殿下共處一室的?

  徐冉一路嘿啾嘿啾衝到後門,果然是東宮的馬車,一眼就瞧見福東海在寒風中瑟瑟搖擺。

  剛想上前打招呼,忽地想起和蘇桃約定的事情,抬起的手立馬放下,轉身又往小院裡跑。

  得找人去蘇府說一聲,改日再和蘇蘇一起去逛書市。想到為了男神放蘇蘇鴿子,徐冉心中閃過那麼一絲絲愧疚,好像不太厚道哦?

  腦海中冒出學神那張美貌值爆表的臉,徐冉聳聳肩,面對如此美色,想必蘇蘇也會和她做一樣的決定!得學神殿下親自傳召,說不想去的簡直不是人!

  這邊福東海明明瞅見徐冉了,也正要上前問安,哪想徐冉轉身就走,連句話都沒擱下。福東海一僵,徐娘子為何一見他就跑?正想著如何回話,馬車裡幽幽傳出一個聲音,低沉緩慢,聽不出話語裡的情緒。

  「福東海,再去裡面催催。」

  福東海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到底要不要跟殿下說明情況,剛剛徐二娘子已經來過了?只是不知何緣故,轉身又跑了。

  想來想去,福東海決定還是如實以告。

  今兒個殿下親自來徐府接人,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提心吊膽地將方才徐冉來了又走了的事一說,馬車裡沒了動靜。

  福東海心一懸,殿下定是動怒,徐娘子這回要遭難了。

  不多時,徐冉安排好了去蘇府傳話的人,蹦蹦跳跳地到了後門。

  咦,福公公哆嗦什麼?為什麼一直朝她眨眼,他凍壞了麼?

  「福公公,新年大吉!」上去就行拜禮。

  福東海扯扯嘴角,回道:「徐娘子也大吉。」哄好了殿下就是大吉,不然就是大難喲!

  誰讓她跑過來又跑過去的!

  徐冉打過招呼後便照常往馬車裡鑽,上了馬凳回頭問福東海:「福公公可知,殿下有何事召我?」

  話音剛落,馬車錦簾忽地被掀起,先是一隻皓白如霜雪的手,指節分明,修長精緻。徐冉一愣,車裡還有人?

  「孤找你,還需要理由嗎?」而後便露出一張如高峰清寒般的冰山臉,眼眸深沉,眉間微蹙,此刻正高昂下巴,睨眼看著她。

  天啦擼,是學神殿下!嗷嗷嗷嗷嗷,學神竟然親自來接她!

  徐冉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忙地就要退回去行禮。

  太子一把撈住她的手,吐出兩個字:「上車。」

  馬車裡,兩人相對而坐。

  這氣氛不太對勁啊……好像學神在生氣哦?

  徐冉微微抬了抬眼,「殿下?」

  太子沒有應答。

  徐冉怏怏地垂下眼。可能是殿下在誰那裡受了氣吧,畢竟作為一國儲君,每天要處理那麼多事情,碰到點鬱悶的事,也是很正常的。

  不說話了?太子忍不住迅速往她那邊一覷,見她坐得筆直,小腦袋卻低垂著,嘟嘟的糰子臉,粉粉嫩嫩,像是能掐出水一樣。

  看著倒是乖巧,做出的事,怎麼就這麼不乖巧?

  竟然連著五天都沒來過東宮。一想到這,太子心中就有悶氣,雖是生氣,但終歸不好發作。他是太子,是天下雅君,若跟個小姑娘置氣,有失君子風範。

  指了指旁邊的位子,道:「你坐過來。」

  徐冉一顆心忐忑著,挨著太子坐下。

  兩人並坐,太子壓了壓心中的悶氣,儘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波瀾無驚。「這幾日玩得可好?」

  他一開口說話,徐冉便放輕鬆了,殿下雖然生別人的氣,但他還是很懂得自控的,至少不會將氣撒在旁人身上。瞧,這問話的語氣,和以往想聽她廢話時的語氣一樣一樣的。

  徐冉:「玩得特別好。」滔滔不絕,將這幾日的玩樂行程一一道來。

  說著說著,發現不對頭啊,學神的臉色怎麼越來越難看?是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嗎,嚇得趕緊閉嘴,細細回想剛才說過的話。

  沒有說什麼能讓他生氣啊,都是家常事,按理說根本惹不到學神才對。

  可他臉上這表情,簡直分分鐘想吃人的神情啊。

  太子轉頭問,聲音冷淡:「怎麼不繼續說了?」

  徐冉張著眼睛望他,小心翼翼道:「殿下好像生氣了……」

  太子扭頭,正襟危坐:「沒有。」

  哦……徐冉撇撇嘴,他是太子他最大,他說沒有那就沒有咯。

  繼續沉默。

  太子忍不住往她那邊探。因兩人坐在同一邊,他又比她高出許多,低眼去瞧,只看得見她的側臉,小嘴微抿著,左邊臉頰白裡透紅。

  視線再一往下,她的手反扣著袖子,手指不停地揪著衣袖角。

  太子想起從前與她閒聊,談起小癖好,她說自己特別緊張時,便喜歡揪著衣袖角。心裡七上八下的,便想著手裡抓點什麼,才有踏實感。

  仔細觀察,偶爾幾次她沒做完堂外題,被他逮著抽查的時候,確實也是如此。

  衣袖都快要被揪破了。

  如今小姑娘為什麼要緊張?她緊張些什麼,是因為意識到自己的錯處怕他不肯開恩原諒麼?

  太子輕輕嘆口氣,真拿她沒辦法。

  伸手輕輕按住她揪衣袖的手,聲音緩和:「孤不生氣了。」

  徐冉:嗯哼?

  碰著了她的手,便想著握緊,許是覺得這樣做太過失態,太子忙地收回手,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他並未想過責怪她,若是話說得太重,她免不得又緊張了。

  淡淡道:「你素日學業繁重,得了閒空,多玩樂玩樂是應該的。」

  怎麼聽出了原諒的口氣?這是在回應她剛才說的那通廢話麼?徐冉怔了怔,她該回些什麼話,謝謝學神體貼准許她玩樂麼?可是她又沒簽賣身合同,她只是應了個兩年禮訓契約而已,如今是寒假,她並不用去東宮禮訓,按道理來說,是可以自己安排時間的。

  雖是覺得太子這話說的奇怪,但她還是笑著開口道:「謝謝殿下。」

  太子點點頭,很好。

  問起剛才去而復返的事情,徐冉答:「本來今天約了蘇娘子去逛書市,想著不能讓她一直等著,便又回去找使女去蘇府傳話。」頓了頓,道:「要是知道殿下在車裡,我絕對絕對絕對不會到了門口又返回去的。」

  表情真摯,一副誠實可信的正義臉。

  太子悶了悶。原來她今日也不準備來東宮的,要是他沒來傳她,她就高高興興跟著好友逛書市去了。

  因著打定主意將她沒想起來東宮的事情掀過去,此時自然也不準備翻舊賬。太子只抬手點點她的鼻子,聲音狠狠吐出四個字:「沒心沒肺。」

  徐冉摸頭一笑,以為太子說的是為東宮放蘇桃鴿子的事,笑咧咧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改日我定會做出補償的。」等她和蘇桃上了街,只要是蘇蘇想買的書,不是貴得離譜,她全部都買下來送給蘇蘇,就當是對今日失約的補償了。

  太子一聽,好奇問:「你要如何補償?」小姑娘這態度,竟比他想像中的要好許多。還想著補償呢,他能要她什麼補償。

  徐冉想,也不好當著面和太子說要買耽美小黃書給蘇蘇的事,抿抿嘴笑:「這個就不說了。」

  故作神秘。太子眸中閃過一絲笑意,總歸他是要知道的。
匿名
狀態︰ 離線
79
匿名  發表於 2017-5-17 10:05:24
第七十八章

  等到了東宮,太子心情已然大好。

  他先下的馬車,而後便是徐冉下馬車。福東海準備上前扶,太子往前一擋,先一步伸出手去。

  福東海灰溜溜縮回手。

  徐二娘子也是神人,只一會的功夫,便已經將殿下哄好了。他要是能有徐二娘子哄人的一半功力,只怕這會子已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

  福東海羨慕地看著太子扶徐冉下車,吩咐宮人往後退幾步,切莫打擾了兩人共處。

  太子與徐冉上台階。

  徐冉忽地想起一個事,哎呀一聲,停下步子轉過頭,竟然忘記向學神拜年了!剛剛一上馬車見著他,他又是那般陰沉表情,竟忘了說新年祝福語了。

  幾千銀子還等著呢,這個馬屁一定得拍好。

  鞠鞠然朝太子彎腰一拜,說了一堆新年語,一口氣不帶喘氣的,太子欣然受下,小姑娘還是惦記著他的。

  這些天聽人說過的拜年碎語,被她一人全說齊了。

  徐冉偷偷抬眼瞄,學神這表情,是滿意的意思?這個馬屁看來他很受用,那接下來就該給她發壓歲錢了?

  嘿嘿嘿。

  她這副得意期盼的小模樣正好被他瞧在眼裡,太子繼續往前走,才剛剛原諒了她,此刻若是再誇她,怕是要恃寵而嬌了。

  於是收斂神情,淡漠道:「你這番心意,孤收下了。」

  徐冉一怔,就這樣,沒有了?

  不應該表示表示嘛!

  急急跟上去,湊到跟前笑,想著應該怎麼提醒他,既不能太明顯,又能讓太子主動提出給壓歲錢。想啊想地,話還沒說出口,台階已經走完了。

  太子領她往春華殿而去。

  要是此刻再不提,等入了殿,要想將話題扯回來,那就難辦了。徐冉一鼓作氣,剛湊到太子跟前,太子便回身衝她道,「孤忘記了一事。」

  徐冉:終於想起了壓歲錢的事情麼!

  太子:「孤也祝你新年大吉。」

  說罷就入殿了。

  徐冉彷彿看到幾千兩銀子從她眼前飛走,欲哭無淚地站在風中搖擺。

  北風那個吹啊……

  等入了殿,太子取來琴,提起那日在城南時的許諾,撫一首《浣溪沙》。一曲畢,抬頭見她垂頭喪氣,絲毫沒有他想像中的如痴如醉。

  旁人聽他奏一曲,可三月不知肉味。小姑娘既通樂理,為何是這般神情?

  難道他彈得不好?

  太子這一凝眸而視,徐冉立馬回過神,拍手鼓掌:「好,彈得好,簡直是天籟之音!不愧是我大周的雅君殿下!」

  假惺惺的。太子揮手讓她坐過去,待她坐到身邊了,轉頭問:「你為何這般怏怏不樂。」

  徐冉剛要開口繼續誆。

  太子:「說實話。」

  聽起來是個好機會,要不直接說?徐冉嚥了嚥,輕聲道:「去別人家拜年都有歲錢……」來你東宮怎麼可以不給壓歲錢呢!

  原來是想著要歲錢,小姑娘,小財迷!太子站起來,「你在這等著。」

  說罷便往殿門口去了。

  徐冉等啊等的,不多時,太子終於回來,手上多了個荷包,是剛從銀庫裡拿的。

  隨手往徐冉懷裡一丟,昂首站立,一雙眼睛斜著看過去,慵懶而自驕,「這是孤給你的歲錢,你拆開看看。」

  徐冉忙地打開荷包一看,嘿喲,是三張嶄新的銀票呢,千兩的面值,三千兩呢!

  太子:「可還滿意?」

  徐冉小雞琢磨似地點頭:「滿意滿意,可滿意了!謝謝殿下,殿下簡直是天下第一大善人,沒有誰能和您比的了。」

  太子點點頭,看著她笑得這般開心,心裡頭自是高興。轉念一想,加上這三千兩,小姑娘存在他這裡的銀兩便有足足九千兩,比一般同齡人不知富裕多少倍,她這般開心也是理所應當的。

  徐冉正興奮地數錢,來來回回三張,卻數了好幾遍。忽地聽見頭頂傳來一個聲音:「既清點過了,便收起來罷。」

  然後就是一雙好看的手攤開在眼前。

  徐冉警覺:「殿下?」

  太子輕輕晃了晃攤開的手心,「拿來罷,和之前的六千兩放一塊。」

  徐冉捏緊荷包,這是幻覺,一定是幻覺!學神怎麼可能用相同的手段騙她三次!這樣厚顏無恥的事情,學神一定不會幹的!做夢,一定是做夢!

  太子眉頭微皺,索性伸出手去拿。幾經周折,終是將荷包從她手裡扯了出來。

  徐冉的雙手在顫抖,望著太子往裡殿而去的背影,內心幾乎遭到了無法癒合的重創。

  嗚嗚嗚,太欺負人了!

  等太子歸來,想著方才她定是沒有用心聽,於是又撫了一首《蘇幕遮》。

  這回,徐冉不再面無表情怏怏無力了。

  太子彈一聲,她就大聲喊:「好!彈得好!」搖頭晃腦,聲音激昂,大有化悲痛為力量的意味。

  太子很是滿意。

  就該有這種反應才對。

  折騰下來,已近中午,太子命人傳膳,與她一起吃午膳。

  徐冉一口氣吃三大碗飯。

  得不了他東宮的銀子,多吃點飯也是好的。要知道,狠起來吃,也是可以將一個國家吃窮的。

  小姑娘胃口不錯。太子心情愉悅,命福東海賞賜今日膳房當值的人。

  等吃完了飯,太子拿來大氅為她披上,兩人往思明殿的廣場處散步去。

  那裡新修了鳳凰樓,早就定好要建的,如今方是竣工了。

  爬上高樓,徐冉已經累得氣喘吁吁。

  站在高樓處,風光無限高,太子指著前方道:「你看,那裡是徐府。」

  徐冉順著他指的的方向看去,果然能依稀望見自家宅院的輪廓。

  太子指著更遠點的地方道,「那邊是嶺東,這個時節,坡上開滿梅花,乃是文人雅士吟誦作詩的最好去處。」

  徐冉踮起腳看,無奈身高問題,伸長了脖子還是望不見。

  太子勾起嘴角,眼神柔和:「快些長,長高些便能望得遠。」

  收起身高的事,徐冉倒是蠻開心的。與去年九月相比,她已經長了五釐米,再長長,以後能到一米六五也說不定。

  高處不勝寒,雖冷了點,但視野開闊,令人身心舒暢。

  兩人同時負手身後,遙望遠處。

  「日子過得真快,轉瞬就是一年了,光陰易逝啊!」

  「小小年紀,說話這般老沉,跟誰學的?」

  「嘻嘻,跟殿下學的。」

  太子抬手點點她的額頭,「胡說。」

  說話間,一片冰涼鑽進脖頸,徐冉一縮,以為是學神摸了摸她的後脖頸,下意識摀住。

  又不是演什麼巨人,她可不想被削脖頸!

  回身一看,唉,殿下沒有摸她脖子,再一抬頭,天空旋旋轉轉落下幾片鵝白,竟是下雪了。

  等了這麼久的雪,終於來了。徐冉伸出手去接,興奮地衝太子道:「殿下你看,下雪了!」

  她看雪,太子看她,一如既往平淡的語氣裡多了似喜悅,「是啊,下雪了。」

  因著下雪的緣故,兩人很快自高樓而下,進了春華殿,在暖爐邊看雪吃東西。

  「若要積雪,興許得等明日了。」

  徐冉:「等地上積了厚雪,我要去玩雪的!」

  太子打趣問:「與劉閣老一起獨釣寒江雪?」

  徐冉連忙擺手:「殿下抬舉,我可沒那種興致。」

  過了會,太子漫不經心地道:「雪中撫琴賞梅,想來自有一番別緻的意趣,今日孤撫了兩首曲子,你自當還一首,就後日罷,孤派人接你過來。」

  徐冉有些猶豫,後日啊,好像約了阿燕……唔,算了,還是聽學神罷,他可是大老闆!

  甜甜應下,「好的!」

  太子今日特地騰出一天閒,等到下午三四點的時候,內閣那邊便差人來請了。為的是六國盟會的事,拖不得,太子只得讓福東海送徐冉回去。

  等到了徐府後門,福東海想著這幾日因為徐冉沒來東宮,東宮上下草木皆兵的情況,不由地出聲提點:「娘子,您初一沒來,初二也沒來,殿下足足等到初五,您還是沒來,殿下雖有耐心,卻也經不起這般耗法。」福東海又嘆,「那些朝廷重臣,皇室宗親們,哪一個不是上趕著來東宮賀新年的,要知道,這大周除了官人,就屬殿下……」

  話沒說完,便被徐冉打斷:「福公公,你是說殿下一直等著我上東宮拜年?」
匿名
狀態︰ 離線
80
匿名  發表於 2017-5-17 10:05:40
第七十九章

  福東海嘆氣,哎呦呦,敢情徐二娘子還沒反應過來!

  急死個人吶!

  徐冉回想之前太子來接她時那詭異的氣氛,以及太子莫名其妙說什麼不生氣啊之類的話,難道也是因為這個?學神其實是希望她主動過去東宮拜年的?

  福東海忍不住囑咐一句:「娘子,過兩天去東宮,您可得好好討殿下歡心。殿下對您,那真真是上心了。」

  已經完全反應過來的徐冉,悔得那叫一個淚流滿面。連連向福東海道謝,感謝他的提點。

  福東海擺擺手。只要這小兩口好,他們這些東宮宮人才有好日子過。都是些分內事,沒什麼謝不謝的。

  徐冉淚灑,一路朝書房狂奔。

  徐老爺正在看書,抬頭瞄了瞄:「冉冉啊,你回來了,殿下召你過去有何要事?」

  徐冉鼓著腮幫子,氣沖沖地,「爹,都怪你!殿下生我氣了!」而且又沒收了一遍她的壓歲錢!要是她早點主動過去東宮拜年,說不定那九千兩銀子早就進她兜了!

  如今才知,拍那麼多馬屁有什麼用,時機不對,都白搭!

  徐老爺一聽,忙地放下書,「冉冉,你好好說,殿下為什麼生氣?」

  徐冉將福東海說過的話重新敘述一遍。

  徐老爺一捋鬍子,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是為父思慮不周,當初確實是該讓你上東宮拜年的。」

  徐冉委屈臉,「今兒個要不是福公公提點,我還不知道呢。」

  徐老爺小心翼翼問:「殿下有發怒嗎?」

  徐冉想了想,「那倒沒有,一開始板著臉,後來也就和氣了。」

  徐老爺鬆口氣,「福公公說得對,後日再上東宮,你確實得好好討殿下歡心。」

  徐冉往椅子上一坐,不理他。

  徐老爺拉拉她的衣袖,「冉冉,這回確實是爹判斷失誤,下回你要想上東宮自己做主,啥時候都過去都行,爹再也不多嘴了。」

  徐冉心疼她的九千兩銀子呢,這次可被她爹坑慘了。

  徐老爺嘆:「我以為如殿下這般清寒高節的人,定是不屑於底下臣子爭先獻媚的,哪裡知道……由此可見,殿下已經將你視為未來的一把手,所以才會一直等著你過去東宮表心意。」

  徐冉瞥徐老爺一眼,「後日上東宮,我就說是爹你不讓我過去東宮的。」

  徐老爺腿一軟,忙地上前,為徐冉捏捏肩,諂媚道:「冉冉,比起爹來,殿下更喜歡你,所以啊,這個黑鍋,你背背也無妨。」

  徐冉擺手。不背不背,這個黑鍋她不背。

  徐老爺嗚咽臉,「冉冉,我知道你孝順,你可是我的女兒,肯定不忍讓爹心碎的……」

  徐冉嘆口氣,勉為其難應下了:「再沒有下次了。」要知道,冰山學神的好感值不是那麼容易刷的,背一次鍋,學神的好感值就下降一點,她得趕緊將這點好感值刷回去。

  徐老爺一顆心放下,轉而開始安慰徐冉:「作為帝王跟前一把手,必須擔得起君王的責罵,背得起黑鍋!」

  徐冉翻白眼。

  哼,胡說八道。

  晚上吃飯,徐老爺特別慇勤,一直為徐冉夾菜,不停地噓寒問暖。等吃完了飯,徐老爺和徐冉回書房練字,徐老爺難得地搬來了椅子,讓她坐著練字。

  徐冉指指肩膀,「爹,這邊酸。」

  徐老爺笑嘻嘻上前捶肩,一邊捶一邊問:「冉冉啊,你想好怎麼討好太子殿下了嗎?」

  徐冉嘴裡叼著筆桿子,搖搖頭:「殿下又不是一般人,哪裡那麼容易被討好?」

  徐老爺:「要不後日彈琴時,你專門為殿下寫首頌詞,一邊彈一邊唱?」

  不錯,這倒是個好主意!

  父女兩個一商量,最終決定還是由徐老爺操刀。當晚便寫好了,徐冉一彈一唱,徐老爺鼓掌拍手,「不愧是我的女兒,太子殿下聽了肯定高興!」

  徐冉嫌徐老爺寫得太含蓄,自己提筆改了兩句,將最後兩句改成「功蓋千秋無論比,恩澤萬代有人誇。」

  徐老爺樂呵呵一拍徐冉腦袋,「有出息!改得好!」馬屁就得這麼拍!他家冉冉確實比他有天賦!

  徐冉得意笑了笑,她可是致力於要做大周第一馬屁精的人,功力自然渾厚。

  等到約定的初八之日,福東海來接徐冉,徐冉一見福東海,就道:「福公公您放心,今兒個我一定好好巴結殿下。」

  巴結……徐二娘子這用詞也太……福東海道:「不是巴結,是培養感情。」

  徐冉:「啊對!培養感情!」培養推心置腹的君臣感情!

  雪連著下了兩天,地上已經厚厚一層白雪,馬車到了東宮宮階前,福東海撩開車簾,請徐冉下車。剛想伸出手去扶,提醒這路滑,話沒出口,徐冉便已經一股腦往台階上奔了。

  太子立在玉階最高處,身姿挺拔,優雅而立。

  四周皚皚白雪,彷彿一卷秀白的畫卷,徐冉抬頭望,正好望見他如水墨般深邃的雙眸,他也在看她。

  太子招招手。

  徐冉一怔,而後加緊步伐往上衝。

  一口氣爬完了玉階,許是太急匆匆,剛踏上最後一階時,腳下一滑,出於本能,她直直往前伸手一把抓住了太子的手臂。

  太子用力一撈,將她撈入懷中。

  美人在懷,如玉生香。

  徐冉呼著白氣,小臉凍得通紅,「殿下。」總算站穩了腳步,往旁一步,便要從他懷裡褪出來。

  太子並未放開手,低眼看她,溫和自若:「一起走罷。」

  徐冉舔舔舌,縮在他身邊,緊蹭著他外衣上那圈毛毛絨絨的狐狸毛。啊,好溫暖。

  太子注意到她的小動作,不動聲色地往她那邊靠緊點。隔著厚厚的氅衣,卻依稀能感受到她的手在大氅衣上下蹭啊蹭地,怪讓人心癢癢的。

  兩人踏雪而行,至梅花樹下,設案擺酒。

  太子問:「想好撫什麼曲子了嗎?」

  徐冉點點頭,「保管讓殿下滿意。」

  太子指指她,「得意,要是彈得不好,看孤怎麼罰你。」說罷便與她相對而坐。

  徐冉信心十足,開始彈曲子了。一邊彈一邊唱,聲音高昂,歌聲在東宮上空飄蕩。

  眾宮人聽得都低下頭偷笑。

  福東海躬腰站在太子身後,不禁嘆,徐二娘子是個人才吶,這拍馬屁的功夫真是一流!最難得地是渾然天成毫不露怯的態度,聽起來完全是感天動地的肺腑之贊。

  唱完最後一句「功蓋千秋無論比,恩澤萬代有人誇」,徐冉完美收音,期待地看向太子。

  怎麼樣,這個馬屁是不是非常受用!

  太子抿嘴,似笑非笑,紅唇薄薄兩片,吐出兩個字:「誇張。」

  徐冉一垂頭。

  得了,馬屁白拍了。

  太子:「但是孤聽著喜歡。」

  徐冉兩眼發亮,成功!好感值加一!權臣之路前進一步!

  腆著臉笑呵呵地為太子執壺倒酒,太子並不舉杯,親自為她滿上一杯。

  「雪中賞梅,梅下酌酒,佳人當前,撫琴弄曲,美哉。」

  徐冉羞紅臉,學神這話太不含蓄了。不過確實是美景當前,美哉!

  舉杯對酌,作詩誦賦,一人一首,太子詠辛棄疾的《僕算子》。

  「只共梅花語,懶逐游絲去。著意尋春不肯香,香在無尋處。」

  徐冉便對一首盧梅坡的《雪梅》。

  「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閣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用的是她娘唱哼的蘇州調,輕唱出來,自有一番韻味。

  太子問:「那你是願做梅,還是願做雪?」

  徐冉笑:「都不做,要做就要做松柏,常年青綠,昂首傲立。」

  好一個常年青綠、昂首傲立。看不出來,小姑娘竟有這等胸懷。

  許是今日心情好,太子主動問起前日馬車上她所說的「補償之舉」。

  徐冉一懵,忘記還有這茬了!

  當時太子說起補償,她以為是說給蘇桃的補償,事後回想,方知他說的是對他的補償。

  她可沒想過能給學神什麼補償啊。

  太子見她緊皺眉頭,便問:「忘了?」

  徐冉連連擺手,騎虎難下「哪裡敢忘,我都準備好了!」腦中靈光一現,站起來往內殿奔,「殿下等著我!」

  太子舉杯,「慢點,孤拭目以待。」

  不一會,徐冉自內殿而出,將一張素箋捧到太子跟前,眼睛水亮亮的。

  「殿下,這個就是我的『補償』了。」

  太子拿起一看,素箋上寫著四個大字:「萬事皆應。」下面留了小印章,是徐冉的學章。

  徐冉一屁股坐下,往前一俯身,雙手撐著下巴,露出一口白牙:「殿下,這個是萬事皆應箋,只要殿下拿出這張素箋,讓我做什麼事都可以,上天入地,赴湯蹈火,只要是我能辦得到的事,我一定全力以赴!」

  太子點點頭,將素箋收起來。

  「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誰反悔誰是小狗!」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2 22:46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