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目] 放開那個女巫 (全書完)

hanslin

第三百九十章 冬

    白紙洗漱完畢後，將毛巾擰乾，掛在布滿冰雪的陽台上。

    只要一天時間，毛巾就會完全凍結起來，到隔天再用時，只需將它反覆揉捏拍打，去除掉冰渣即可。當然她也可以在暖烘烘的室內用能力使水分快速蒸發，但這樣一來，就會減少每天的練習次數。

    白紙知道自己體內的魔力在女巫中算是倒數水平，所以每一份都必須精確使用。

    做完清潔工作，門被敲響了。幾乎每天在這個時候，溫蒂姐都會帶她前往城堡大廳享用早餐。

    “馬上來了！”

    白紙歡快地打開房門，外面站著的果然是溫蒂——她親熱地抱起自己，在臉頰邊嗅了嗅，“嗯，不錯，洗乾淨了。”

    “嘿嘿。”白紙咧起嘴角，拉著溫蒂的手向大廳走去。

    來到邊陲鎮已有將近半個月時間，她基本習慣了城堡裡的生活方式。

    不必早早離開窩棚去尋找食物，也不必擔心撿來的柴火被人偷走，花在填飽肚子和取暖上的時間全部空餘下來，取而代之的是魔力練習與學習知識。這樣的生活，她只在和同伴閑聊時幻想過，能完全不必為生存擔憂的，恐怕只有大貴族家的那些公子和小姐們了。

    白紙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會有這麼一天。

    溫蒂的手心柔軟而溫暖，這種感受在平民窟裡從未體驗過，就像時刻有人惦記、愛護著自己……她希望能一直待在這個充滿暖意的地方。

    如果是場夢的話，她寧可再也不要醒過來。

    走進大廳，白紙看到女巫們沒有向往常那樣，坐在長桌前吃飯，而是圍在一面牆邊嚷嚷個不停。

    她好奇地眨了眨眼，卻不好意思詢問溫蒂她們在做什麼。

    而後者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笑道，“姐妹們都在測試自己的「戰鬥力」。”

    “戰鬥力？”白紙微微一怔，“那是……什麼？

    “殿下口中冒出來的古怪說辭，你完全不用在意，”溫蒂彎下腰，將小姑娘舉起，放在了自己肩頭，“看到那塊銀白色的金屬片了嗎？據說是四百多年女巫王國的遺物，也是超凡者們用來戰鬥的武器，只有魔力強大者方可起激發它的力量。所以殿下把它擺在了大廳裡，以便讓大家測試下自己的魔力水平，或者說……滿足姐妹們的好奇心——能一口氣點亮上面的四顆魔石一次，就相當於一神意戰鬥力。”

    “……”白紙感到無比迷惑，女巫王國？超凡者？魔石？一個個從未聽過的詞匯讓她一時摸不著頭腦，但這絲毫不影響眼前的景象所帶來的震撼——只見女巫們輪流將手放在金屬片上，讓上面瓖嵌的寶石發出璀璨的光芒，如同五顏六色的星辰一般，看起來不可思議極了。

    “我能點亮兩顆耶，”和自己年紀相仿的閃電喊道，她的肩頭還蹲著一隻肥碩的鴿子，白紙記得那也是一位女巫，似乎叫麥茜來著。

    “兩顆半咕！”鴿子得意地鳴叫道。

    “誒，你居然比我還高？這不可能！”

    “你也想試試？”溫蒂笑道，“現在估計不行，你還沒有學會如何為魔石注入魔力，更別提激活符印了。不過殿下規定這是女巫必須修習的課程，所以，你很快也會擁有一顆練習用的發光石。”

    像那樣晶瑩剔透，還能發出光芒的寶石？白紙頓時激動起來，朝溫蒂連連點頭，“我會好好練習的！”

    “乖孩子，”溫蒂笑著揉了揉她的臉頰，“先吃飯吧，吃飽了才有力氣練習。”

    ……

    喝完麥粥，白紙回到女巫樓，開始了每日的練習。

    溫蒂告訴她，這個世界的萬物都是由一顆顆看不到的小球構成，物質變化也是小球的分離和接合，而自己的能力正是加速這一過程，而非單純的融化冰雪或者讓熱水變涼。

    雖然不太能明白這番話的含義，不過她仍一絲不苟地按照溫蒂的要求，感受自己體內蘊含的魔力，並均勻地釋放出來——早年的貧民窟生活讓她明白，自己能和大家過上這麼好的生活，是因為殿下需要女巫的力量，這也是她唯一的價值所在，想要不被拋棄，就必須做到最好。

    忽然，白紙感到腹部一陣絞痛，魔力在身體裡顫動，仿佛要破體而出一般，她忍不住哼出聲來。

    “怎麼了？”陪在一旁的溫蒂問道。

    “沒、沒事，”她搖搖頭，“魔力剛才好像不受控制了一樣。”

    “不受控制……”對方思忖了片刻，“你還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成為女巫的嗎？”

    “大概是冬天，”白紙低聲道，“具體的日子我也記不清了。”

    “如今已是秋末，離入冬也差不了幾天，”溫蒂收斂起笑容，“臨近覺醒日，體內的魔力就會變得活躍起來，這也是反噬的徵兆。你先休息下，我去把夜鶯叫來，她能看到你體內的魔力變化。”她走到門口又回過頭補充道，“放心，對於邊陲鎮的女巫來說，這已不算是生死難關。”

    ……

    溫蒂的猜測被證實了。

    白紙在三天後迎來了自己的第二個覺醒日。

    她躺在大床上，望著周圍一圈來探望的女巫，聽著她們七嘴八舌安慰自己的話語，忽然有種想落淚的衝動。

    記憶中初次覺醒時被魔力焚燒的痛苦，似乎也變得不那麼難以忍受了。

    “由於你練習時間偏短，所以不能保證完全消去反噬的疼痛，”溫蒂坐在床頭，撫摸著她的頭髮說道，“但比起成年日的煎熬，這種疼痛不算什麼，你一定可以忍耐下來。記住，千萬不要有放棄的想法，也不能讓自己失去意識。”

    白紙點點頭。

    她不敢開口答話，害怕一旦張嘴，就會忍不住帶出哭腔。

    她不想讓大家看到自己丟臉的樣子。

    在貧民窟生活時，哭泣是最為軟弱的表現，只有放棄掙扎之人才會做出這種舉動。

    白紙閉上眼睛，靜待那一刻的到來。

    ……

    當她睜開眼時，窗外已是一片泛白。

    反噬過程比她想像的要微弱許多，以至於大家準備的各種救助手段都沒能用上。一覺醒來，她感到體內的魔力充盈了不少，全身上下仿佛都發生了細微的變化，眼睛能看得更遠，手腳也更加有力。

    清洗完臉頰，溫蒂的敲門聲準時響起。

    “我來啦，”白紙愉快地打開房門，拉起她的手，不過這一次對方沒有帶自己前往城堡大廳，而是去了三樓，領主的辦公室。

    那名灰髮的大人物微笑著將一張羊皮紙遞到自己跟前。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女巫聯盟正式的一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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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符印之秘

    進入冬天後，大雪反而平息了不少。

    羅蘭哼著小曲，打量著桌上面的三份手稿。

    它們分別是新式彈藥試製和生產計劃、新一代輕武器定型方案以及法師塔建造項目。

    前面兩份是他構思已久的產物，如今有了愛葛莎的冷凍控溫，小鎮的硝酸產量大增，硝化甘油大規模生產的安定性也得到解決，已經基本具備了製造雙基發射藥的條件。

    盡管知道這類發射藥是將硝化棉溶入硝酸甘油中，最終得到可以切片或造粒的粘稠膠狀物，但具體的配比還需要煉金師慢慢去試驗。

    好在凱莫‧斯垂爾現在對定量和定性的測試已經十分熟練，這種任務交給他的話，應該能在一兩周內得到結果。

    既然要生產全新的發射藥，那麼新式輕武器的研製自然也得排上日程。

    比起黑火藥時選用的大口徑轉輪步槍，雙基發射藥只需很少的分量就能達到等效的殺傷力，所以綜合威力和性價比來看，新步槍轉為小口徑自動武器是必然的選擇。

    當然，其具體參數還要根據安娜的加工結果做進一步確定。

    羅蘭喝了口熱茶，將第三份手稿擺在面前——這也是他目前最感興趣的東西。

    比起之前做過的計劃，這份文件的內容看起來極不協調——應愛葛莎的請求，他打算在女巫樓另一側建立一座法師塔，用於符印的研究和製造。

    想想看，一片林立的煙囪和工廠中，夾雜著一座巍峨的魔法塔，這種感覺簡直……時髦極了。

    羅蘭忍不住笑出聲來。

    在一旁啃著魚乾的夜鶯拋來一記白眼，“符印就這麼有趣嗎？女巫王國擁有眾多符印，可最終仍然輸給了魔鬼。”

    “但裡面也不乏一些十分有意思的東西，”王子從抽屜裡取出一本厚皮書——那是從探秘會遺留的試驗筆記中翻譯出來的符印大全，裡面記載了探秘會兩百多年所得到的全部配方。

    對他來說，這完全是個新大陸。

    等到愛葛莎翻譯完畢後，羅蘭幾乎把整夜時間都花在了這本書上，看著琳瑯滿目的魔石用途和組合列表，簡直就像是在裝配符文之語一般。大概首席煉金師拿到《初等化學》的時候，也是抱著這樣興奮而激動的心情，來閱讀那些化學公式的。

    對於從未見識過的知識，那怕只是毛皮，也會顯得分外誘人。

    “例如呢？”夜鶯側身靠了過來。

    “像這個，”羅蘭指向書頁上一行，“古女巫稱其為聆聽符印，可以用來遠距離通信，類似於追蹤符印，一旦製成後，分開也能產生效果。”他手指向下移了移，“材料也很簡單，只需要一塊回音石和一塊標記石。”

    根據書上的描述，這種符印作用距離長達數十里，雖然比不上後世在滿地信號塔和衛星支持下的移動電話，但也足夠當作短距離步話機使用了。

    “是嗎？”夜鶯探頭瞄了兩眼，伸手撥開他的手指，指向右邊一頁，“不過這兒寫著，「回音石來自心懼魔，標記石常見於魔鬼營地」，你要怎麼得到這兩種魔石？”

    “不，材料我們已經有了，”羅蘭興致勃勃地說道，“閃電在石塔遺跡中找到的那塊紅色晶石就是一塊回音石，至於標記石，它同樣是追蹤符印的組成材料——這樣的符印提莉攜帶了好幾組，只要拆開一份即可。”

    “就算愛葛莎能做出來，你最多也只能得到一個聆聽符印。”

    “就當讓她試試手好了，反正以後跟魔鬼交手後，魔石必定會越來越多的。”以前沒有條件研究魔力應用也就罷了，現在有了愛葛莎的技術支持，對於這種幾乎白送的資源，他肯定不會放過。

    “好吧，”夜鶯聳聳肩，“那神意符印呢，它又需要哪些魔石？”

    “這個……我記得在最後一頁，”羅蘭將書翻到末頁，“對了，你的戰鬥力測試結果怎樣？”

    夜鶯頓時一窒，過了片刻才吐出兩個字，“秘密！”

    呃，這是被安娜打擊到了麼。

    “找到了，在這裡，”他努努嘴，“需要的四顆魔石裡全部寫著未知……大概是探秘會出於保密考慮，沒有以文字形式記錄下來。不過按愛葛莎的說法，這些魔石大都來自高階魔鬼，就算寫出來，恐怕也沒幾個人能拿得到。”

    “然後你就把如此珍貴的東西堂而皇之地掛在大廳裡，”夜鶯哼了一聲，“如果那些超凡之上知道了，恐怕會被你生生氣得活過來。”

    因為它根本算不上什麼珍貴之物啊，大概……也就相當於十幾公斤TNT吧，羅蘭笑了笑，沒有回答。

    ……

    這一次他等到愛葛莎完成了一天的製酸工作後，才將她叫到了辦公室。

    “這是我為你設計的法師塔，你看看行嗎，”羅蘭豎起草圖，“地下室是倉庫，上面一共三層，分別是學徒試驗間、塔主試驗間和辦公室。”

    “等等……為什麼要叫法師塔？”愛葛莎皺眉道，“我只是想要一間凱莫先生那樣的化學實驗室，稍微寬敞通透點就行了。而且這樣的石塔建造起來十分麻煩吧，塔其拉是因為城市面積小才不得不做成塔狀，你這兒空地挺多的啊。”

    那樣就不時髦了啊！羅蘭在心裡吶喊道。“總之，建造方面的問題並不算難解決，除了以上功能區間外，你還有其他要求嗎？”

    “沒有了，”她攤手道，“如果你堅持的話。”

    “很好，”羅蘭放下草圖，接著將上午的想法講述了一遍，“你一個人能完成符印製作嗎？”

    “不能，”愛葛莎搖搖頭，“符印雖然是魔石的連接，但傳導魔力的材料十分複雜，最重要的是，它需要用到魔鬼的血液。”

    王子不由得一愣，“什麼？”

    “你沒聽錯，必須是鮮活的魔鬼之血才行，”她沉聲道，“探秘會在摸索魔力本質時，做過數萬次試驗，最後證明，女巫、魔鬼和邪獸的血肉性質有著天壤之別，所能起到的作用也截然不同。”

    “女巫的……血肉？”羅蘭心裡一驚，他忽然意識到這番話背後的含義，情不自禁地問道，“它們能起到的作用是什麼？”

    “製造神罰軍。”愛葛莎面無表情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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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決心

    羅蘭瞪大了眼睛，“用已經死去的——”

    “不是，”對方打斷道，“和魔鬼之血一樣，必須是鮮活的才行。”

    他聽到背後的夜鶯倒吸了口涼氣。

    “這是探秘會的最高機密，試驗開始沒多久，我就離開了聖城石塔，唯一知道的便是她們使用年老衰弱的女巫之血，與神罰之石混合後注入凡人體內，從而讓凡人的軀體發生變化。”愛葛莎的聲音有些沉重，“從你找到的那本筆記來看，這項研究應該獲得了成功。”

    “要……多少血？”

    “一半以上，”女巫的答案讓羅蘭心底一沉，“而且血液必須來自同一個人，否則蘊含的魔力會互相抵觸，使得效力大幅下降。”她頓了頓，“你猜得沒錯，每進行一次試驗，都會有一名女巫死去，而凡人也很難撐過力量被削弱後的魔力之血侵蝕。最開始的時候，沒有人能存活下來，不少成員對此提出了異議，認為凡人根本不可能獲得魔力。如果不是首席阿卡麗斯的堅持，這個計劃不一定能執行到最後。”

    “但現在教會擁有大量的神罰軍……根據提莉的情報，神罰武士的數量可能在五百到一千人左右。”羅蘭皺眉道。

    “假設筆記上的成功是指將轉化率提升到了十成，也意味著至少有一半女巫喪命，而且我想那幫人應該湊不到如此多數量的年邁女巫。”

    所以教會抓捕女巫、飼養女巫，為的就是將她們放乾鮮血，用來製造強大的超凡武士？羅蘭感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隻手不由自主地抓緊起來，該死的，好幾百名擁有各式奇特力量的女巫，就這樣毫無價值地死在了赫爾梅斯聖城，而且還要背上墮落者的名頭，受世人唾棄——這樣愚昧的組織必須被毀滅，哪怕他們的初衷是為了對抗魔鬼。

    “放心，我會阻止他們的，”羅蘭一字一句地說道。

    愛葛莎離開後，夜鶯脫離迷霧，出現在他面前，咬牙道，“沒想到神罰軍竟然是這樣來的！如果教會真由聯合會轉變而來，那她們的首席一定是個瘋子！”

    “的確，”他嘆了口氣，“這麼一來，教會在各地收養女性孤兒、棄嬰也就說得通了，他們只是在為製造大軍收集材料而已。或許把女巫污蔑為魔鬼爪牙，也是計劃中的一部分——為了使處置女巫正當化。”

    “……”夜鶯沒有回答，不過臉上已經掛滿了憤怒。

    羅蘭略有些擔心地抓住她的手，“你不會打算……”

    “一個人去找教會的麻煩？”她搖搖頭，“我不會那麼傻的，如果他們真能被一個女巫推翻，那麼早就有人這麼做了。”

    王子稍稍鬆了口氣，“教會製造神罰軍最終目的是為了壯大自己的實力，所以飼養的女巫中若是有能力不凡者，必然不會消耗在供血上……面對這些效忠於教會的女巫，就算是遁入迷霧也不能保證安全。等到和教會開戰，跟著第一軍的火力步步推進才是穩妥的做法，無論敵人是什麼，在子彈面前都沒有區別。”他頓了頓，“我說過，在以後的新世界裡，女巫將和常人一樣，過上沒有隔閡的正常生活。”

    “嗯，”夜鶯低低應了一聲，將額頭貼在了羅蘭的頭上，“我相信你能做到這一切。”

    *******************

    溫蒂將白紙送回女巫樓後，心滿意足地返回領主城堡。

    最近她感到日子過得十分充實，雖然之前的生活也頗為愜意，但始終覺得缺了點什麼，如今身邊多了一個格外乖巧，又對自己充滿崇拜之情的小姑娘，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覺得開心的事了。

    現在冬季已經到來，作為一年中女巫最容易覺醒的時段，接下來幾個月裡說不定會有更多新人加入女巫聯盟這個大家庭，需要她照顧的孩子也會越來越多，光是想想就覺得期待無比。

    溫蒂輕輕哼著從殿下那兒聽來的曲子，推開臥室房門，眼前的場景不由得讓她一愣。

    天哪，自己看到了什麼？夜鶯居然端坐在書桌前，翻看著那本《自然科學理論基礎》！

    她難道和羅蘭殿下吵架了？

    “咳咳，”溫蒂咳嗽兩聲，“我回來了。”

    對方點點頭，沒有回答。從側面看，她的神情顯得十分低落，簡直像是把難受寫在臉上一樣。

    看來果真如此。

    溫蒂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安慰道，“感情就是這樣，有時候總會起爭執，其實回想起來也沒有什麼，睡一覺就好了。”

    “你在說什麼啊？”夜鶯皺眉道。

    “你和殿下啊……吵架只是一時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為什麼要和他吵架？”她扶額道。

    “呃……沒有嗎？”溫蒂怔了怔，“那你怎麼突然想到學習？”

    夜鶯長出了口氣，將愛葛莎透露的神罰軍試驗複述了一遍，“我只是覺得自己需要變得再強一點，才能在將來推翻教會的戰鬥中做到更多。”

    “原來是這麼回事。”溫蒂聽完後神色凝重地點點頭，“沒想到他們建造修道院的目的竟然是為了女巫之血……如果不是灰燼突然覺醒為超凡者，將守衛的目光全部吸引過去的話，我恐怕也已經成為了其中的一具屍體。”

    夜鶯說得沒錯，或許是城堡的環境太過舒適，讓自己完全鬆懈下來了。她忽然意識到，敵人依然近在眼前，無論是教會還是魔鬼，威脅都沒有徹底消去，自己卻許久沒有進步了。魔力雖然在緩慢成長，可戰鬥技巧和造風能力都和共助會時期差別不大，進化更是無從談起。

    比起那些努力學習的姐妹，如謎月、蜂鳥和回音，自己似乎太過怠懈了。明明是年紀偏大的前輩，神意符印卻連兩顆魔石都無法點亮，這樣下去恐怕沒資格再以前輩的身份站在她們的面前。

    “你說得沒錯，我也得好好努力才行。”溫蒂深深吸了口氣，她決定從今天起，也像其他女巫那樣，每天晚上花上一個時辰學習殿下的知識再睡覺。

    去浴室快速洗漱了一番後，她再次回到房間時，卻發現夜鶯已經伏在書桌上，陷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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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 新船下水

    赤水河旁的臨時船廠周圍站滿了人。

    誰都知道，這座木棚裡正在建造一種奇怪的船隻，它的外殼像是巨大的澡盆，由灰色的水泥築成——而那種東西一旦凝固後，就和石頭沒什麼兩樣，丟進水裡除了噗通一聲外，連個影子都不會看到。

    來此工作的匠人們為它起了個貼切的名字︰澡盆船。

    今天就是頭兩艘樣船下水的日子。

    圍觀的人群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新加入邊陲鎮的居民，他們對這個消息感到頗為好奇，或是不可置信，抱著懷疑的心態前來看個新鮮，其中不乏來自東、南境的漁民和水手。而一類則是本地居民，他們早就習慣於殿下創造的各種奇跡，對此前的小鎮號也有所耳聞，冒著小雪聚集於此，不過是為了見一見他們所崇拜的王子殿下。

    卡庫西姆就是前者。

    當殿下在廣場告示欄上貼出這則消息和新的招募令後，他表示無論如何都要來這裡看看。維德沒有辦法，只好向卡特大人請了個假，陪同他一道前來——這裡人生地不熟的，加上積雪嚴重，他實在不放心對方一個人跑到人群匯集的地方，若不慎被推擠摔傷的話，對老人而言幾乎是不可癒合的傷害。

    “你太小看我了，孩子，”老人擺擺手，示意他不必跟在自己身邊，“我也曾經歷過大風大浪，雖然年紀大了，身子卻不比你們差多少。”

    “是是，”維德不以為然道，“反正我假已經請了，你說啥都晚了。我只是不太明白，為什麼你一定要來看這玩意下水？不就是艘船嗎？”

    “但你說它是用灰色石頭做的，”卡庫西姆搖了搖頭，“這年頭澡盆那麼大的石頭也能浮在水面上了？”

    都怪自己多嘴，維德心想，和他閑聊時不知怎麼就談到廣場的公告上面去了，“或許殿下只是誇大說辭罷了，一艘木頭船上大概有一部分是由那個什麼水泥構成的吧？”

    “那就更不可能了，”老人堅持道，“你想想，這座木頭棚子是什麼時候搭建起來的？”

    “似乎是……一個多月前。”

    “沒錯，比你被招募為警察還要早，我們搬進小鎮的內城區時，這裡仍是一片空地！”他的鬍子抖動著，“搭棚子用了一個月，那豈不是說殿下只用了半個月時間就造出了第一艘船？”

    “呃，有什麼不對嗎？”維德不解道。

    “當然不對！”卡庫西姆嚷嚷起來，“以海神的名義！我從來沒有見過僅需半個月就能造出來的船隻，這跟大小無關——只要是一艘帆船，光是加工肋骨就要花費一個月以上，它需要等木材完全風乾後再用蒸汽烘彎，這個過程極為麻煩，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完成。”

    維德詫異道，“你怎麼對造船……這麼熟悉？”

    “我曾經是一名船長，孩子，”老人吐出口白氣，“在年輕時，我常常攜帶著大批貨物，穿行於海風郡和碧水港一帶，還去過晨曦王國和峽灣諸島。後來因為一些事情……才落到這個地步。”

    “你以前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些。”他瞪大了眼睛。

    “你也從來沒問過，孩子。”卡庫西姆聳聳肩。

    “好吧，”維德將目光移向船廠，“所以你真正好奇的是殿下半個月就能造出一艘帆船的技術。”

    “沒有船長不會好奇，”他摸著鬍子道，“如果殿下沒有說謊的話，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只要一兩年時間，他就能讓灰堡境內的河裡都跑上他的船隊。”

    維德心裡一動，“難道你打算……”

    老人笑了笑，“我總不能一直白吃你的麥粥。”

    “王子殿下當然不會說謊，”身邊忽然有人說道，“而且那也不是帆船。”

    維德回過頭，說話者是一名年輕人，聽口音像是西境本地居民，“不是帆船？”

    “沒錯，它不需要風帆就能航行，而且速度比任何帆船都要快。”對方得意地說道，“見過礦山裡冒著白霧的蒸汽機沒？輕輕鬆鬆就能將一籃子礦石拖出礦洞的那種，這些水泥船正是以它作為動力，按殿下的說法，它們統統都是蒸汽船！”

    “不用帆就能航行？”卡庫西姆質疑道，“小子，你在胡說些什麼，如果一艘船沒有風帆，就只能靠槳手劃動了，這樣的速度不可能比得上其他帆船。再說了，它們現在還沒有下水，你連見都沒見過，又怎麼知道它們能動？”

    “我當然見過，”小伙子咧嘴道，“你們是新來的境外人吧，不知道也正常。還在夏天的時候，我就曾為海峽對面的商隊改造過一艘蒸汽船。不過那艘船仍然是木頭造的，不如這些石頭船耐用。”

    維德還想說些什麼，對方眼睛忽然一亮，指向船廠方向，“看那里，王子殿下出來了！”

    人群中響起了一陣歡呼聲，所有人舉起雙手，向他們的領主致意。

    羅蘭王子登上船廠邊臨時搭建的木台，簡短說了幾句祝賀詞後，隨即宣布新船下水。

    在抑揚頓挫的口號聲中，工人們將木棚面向赤水河的一側拆開，一條足有四十米長灰色船體順著積雪滑下河堤，一頭栽進冰冷的河水中。

    維德心一下提了起來，他幾乎以為這東西會直接沉入水底，但沒想到餘下部分入水後，船頭又翹了起來，還連帶著掀起了一大捧水花。

    人群中再次爆發出熱情的掌聲。

    “天吶，它真的浮起來了，”卡庫西姆愣了片刻，“不過，那真是用石頭造出來的？”

    維德也有同樣的疑問——澡盆船的表面看起來實在太光滑了，就像是精細打磨過的花崗石板，可它渾身上下都找不到拼湊的痕跡，整個船身渾然一體。沒有鋪設甲板的船艙很淺，根本無法供人入睡，而且底部十分平坦，根本無法固定桅桿，就跟大家所說的那樣，這完全是個澡盆。

    但不管怎樣，殿下確實是在半個月的時間內把船給造出來了。

    他望向卡庫西姆，發現對方眼中閃爍著興致勃勃的光彩。

    “我要應聘船長之位，”老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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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 海軍的種子

    在領民高昂的呼聲中，羅蘭滿意地看著第二艘水泥船也滑入水中。

    這兩艘水泥船看似構造簡單，實際上比起最開始的小鎮號，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

    它的內部首次加入了密布的鋼筋骨架，水泥品質也提升不少，整體強度比小鎮號高出數倍有餘。

    而且為了加快建造速度，羅蘭在設計船體時就預留了安裝蒸汽機、傳動機構和明輪的卡槽與接口，到時候只要在這些金屬部件上焊接相應的固定插銷，即可做到快速拼接，安裝起來就像是黏合模型一般。

    同時模板也由臨時拼湊的磚石變為了鐵質模具，不僅可以保證倒入混凝土的密實度，使得自身防水性能提高，還能做到每艘船隻基本一模一樣，以免安裝動力系統時出現偏差。為了得到完整的模板造型，他至少報廢了七八艘試驗品——好在水泥如今已不算是稀缺產品，從磨碎石料到混合入窯，都由蒸汽機取代了人力工作，可謂邊陲鎮少有的不依賴女巫力量便能大規模生產的工業項目。

    有了充足材料、可靠模板和熟練的工人，制約船體產量的只剩下水泥的硬化速度。不過在白紙的加速反應能力下，原本需要放置一兩個月的水泥船僅需一天就能下水，換句話說，只要羅蘭願意，這個船廠完全可以做到兩三天下水一艘白板船。

    如果蒸汽機製造速度和船員培訓能跟上的話，他大可以在短時間內擁有一支龐大的運輸船隊，讓整個赤水河上滿滿當當地排布著自己的水泥船，傳說中的下餃子也不過如此。

    這就是工業的魅力。

    如今船體已成，接下來的工作就是安裝動力部件，這些機械設備和弦月灣商會的改裝船隻基本一致，工匠們已經有過實踐的經驗，所以他對此並不擔心。

    “我不懂，為什麼你要把這種事情告訴領民？”夜鶯問道。

    “為了宣傳國力。”羅蘭微微一笑。

    “啊？”

    “我是說，見證小鎮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摸著下巴道，“在你沒有見過小鎮號之前，恐怕不會料到石頭船還能浮在水上吧。領民的想法也是如此，將不可能的事情實現後，他們對於小鎮的認同感就會越來越高——這種心態的提升是全方位的，甚至可能演變成沒有什麼是他們做不到的。”

    “不是……太明白。”夜鶯的聲音有些疑惑。

    “你把它理解為一種宣傳手段就行了。”羅蘭笑道。這個時代貴族與民同慶的日子只在於慶典或是重大事件發生時，但這兩者基本都跟貴族有關，如果不是免費發放粥水，民眾的參與度並不高。而水泥船則是數百名工人集體協作的成果，他們本身就屬於這個節日的一部分。

    另外，作為領地的一員，看到領地不斷產出的奇跡後，自信心和認同感也會逐步提升，這便是後世所謂的大國心態，一個領地的強盛，必然會使領民的心態發生積極變化。

    ……

    一周之後，羅蘭在城堡大廳接見了報名申請船長一職的二十多位鎮民。

    一開始巴羅夫匯報人數時，他還大為驚訝，沒想到小鎮收容的難民中居然有如此多高端人才，直到查看詳細報告時，才啞然失笑——這批應招者中不乏操作木筏和小型漁船的捕魚人，甚至還有以擺渡為生的船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也確實算得上擁有船長經歷。

    所有應招者裡，具備內河單桅帆船操作經驗的，只有三人，其中一位還自稱擔任過商船隊指揮，並長時間在海上討過生活。

    羅蘭想了想，最終決定還是把這二十多人全部招進來。

    因為蒸汽船與風帆船完全屬於不同體系，操作起來截然不同，就算是經驗豐富的老船長，也不一定能快速上手蒸汽明輪船。加上自己對行船事宜一竅不通，與其瞎指揮，倒不如讓他們自己參悟學習。

    既然是從零起步，就得有摸索的決心和勇氣。

    “你們申報的經歷我都已經看過，”羅蘭掃過大廳中單膝跪下的一群人，“今天把你們召集過來是想告知你們，你們已經通過了初道審核，光榮地成為邊陲鎮第一批實習船長。都站起來吧。”

    “是……殿下，”眾人小心翼翼地起身，互相對望了幾眼，看上去對「實習船長」一詞感到相當迷惑。

    王子主動解釋道︰“實習就意味著並非正式崗位，在真正登船前，你們只有告示上的一半薪酬，也就是每月十枚銀狼。最初的兩個月是學習期，你們將熟悉新船隻的性能，操作方法和運作過程。第三個月是試運行，用來考察你們的掌握能力，合格之後才能晉升為正式船長，薪酬也將足額發放。不願接受的，現在可以離開。”

    隊伍中沒人動彈，過了一會兒，一名老者忽然開口道，“尊敬的殿下，請問由誰來教導我們，又由誰來考察晉升資格？”

    羅蘭饒有興致地看了對方一眼，他應該就是那名自稱經驗豐富的船隊指揮了，似乎叫卡庫西姆來著。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他還是兩個多月前在一場刺殺案中表現出色的警察的親人。從老人的口氣中可以聽出，他並不認為有誰可以教導自己開船——事實上，也的確沒有。

    “教導者就是你們自己。”王子點了點頭。

    這番話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陣騷動。

    “殿下，這……是什麼意思？”卡庫西姆不解地問道。

    “你們對蒸汽機了解多少？”羅蘭反問道。毫不意外，沒有一個人能答上來，“蒸汽船就是這樣一艘全新意義上的船隻，過去的經驗並沒有太多作用，所以只有靠你們自己去摸索和總結。當然，我也會派出蒸汽機廠的工匠協助你們熟悉機器。”他頓了頓，“而考察方式十分簡單，能帶著一幫水手讓船隻動起來並完成一次運輸任務，就算是合格。”

    「十年陸軍，百年海軍」的說辭雖然是誇大之嫌，但也說明了海軍組建的不易。如果這批人員能熟練掌握蒸汽船的操作方式，以後必然可以為西境培養出大批適用船員。等到建造蒸汽動力的淺水炮艦時，拉過來就能直接派上用場。

    他很好奇，當民用船員和炮兵接合起來時，最終會形成一支怎樣的海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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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雪林深處

    葉子正穿行在樹梢和綠葉間，尋找著閃電和麥茜的蹤影。

    事實上，說穿行並不準確，她的本體已融入茂密的森林之中，移動的僅僅是視線而已。

    這種感覺十分奇妙，她覺得自己比鳥兒還在自在——至少飛鳥不拍動翅膀的話還會墜向大地，但她不會。只要維持在這個形態，她就能眨眼間從融合森林的這頭趕到森林那頭。

    當然，比起迷藏森林的全貌來說，葉子如今控制的範圍，仍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

    自從能力進化之後，她便將目光放在了小鎮西邊的迷藏森林上。

    倘若能將這片廣闊的森林納入掌控，無論是對抗邪獸，還是收集物資，都能幫到羅蘭殿下不少忙。她可以回報殿下的地方不多，除了改良農作物外，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比起城堡的後花園，此地是真正的森林，其複雜程度遠不是橄欖樹和葡萄藤構成的生態圈所能比。每一寸土地裡有藏匿著眾多生靈，如果順著植物根脈向下查看，可以感受到休眠的動物、蠕動的爬蟲、腐爛的屍骸、以及潺潺流動的細小水源。

    為了避免失去神志，她小心翼翼地擴大著自己的地盤，從西線城牆開始，每天融合一點，等到完全適應後，再新增一片林地。

    按這樣的速度，過上兩三年，她便能將意識覆蓋到迷藏森林全境。

    不一會兒，葉子就找到了正在林間狩獵的兩人——如果不是貼著樹梢飛行，而是在雪地裡上行走的話，她能更快感受到她們的位置。

    “我找到了一隻獵物，”葉子晃動著樹枝說道。

    “啊，”閃電先是渾身一顫，隨後拍了拍胸口，“你嚇了我一跳。”

    “咕咕咕！”麥茜連連點頭。

    “抱歉，”葉子讓自己的身影從樹幹中浮現，如同一截新長出來的枝椏一般，“這樣會不會好些？”

    “嗯，至少不像在和幽靈對話，”閃電輕巧地落在地上，“你能隨意出現在森林的任何一個地方？”

    “只要是我控制的區域，”她點點頭。

    麥茜徑直落在葉子背上，來回走了兩步，還朝著身軀與樹幹的連接處啄了啄，“你居然長進了樹裡咕！”

    葉子感到背上癢癢的，忍不住笑出聲來，“這是我的能力啊。”

    “感覺有些奇怪咕。”

    “你也好意思說別人怪，自己都能變成魔鬼巨鳥了，”閃電白了鴿子一眼，隨後望向葉子，“獵物在哪？”

    “跟我來，”她偏頭道。

    由於移動時沒法保持人形態，葉子乾脆讓地面豎起一根根藤蔓，指引一人一鳥前進。

    “是隻什麼樣的獵物？”閃電問。

    “一頭大野豬，從森林深處跑過來的，”她回答道，“你真的要自己動手嗎，我可以用葡萄藤直接把它捆起來丟到城牆腳下。”

    “當然，探險家追求的可不僅僅只是結果，”小姑娘昂首道，“過程有時候比結果更值得回味。”

    “只要有肉吃就好，咕！”

    葉子不由得揚起嘴角，在自己還沒有融合迷藏森林前，兩人就已經是這裡的常客了。她們練習魔力的方式就是在森林中打獵，獲得的獵物全部由麥茜馱回城堡。如今餐桌上一半的肉食，都是她們提供的。

    “喏，在那兒，”葉子說道。

    只見一頭碩大的野豬蹲在溪流邊，舔著冰冷的溪水。它嘴邊的獠牙粗壯且尖銳，身上立起的鬃毛差不多有手指長短，看上去就十分棘手。要是獵人遇到這樣的野獸一般會退避三舍，但對女巫來說，對方不過是一頓上好的大餐。

    “我上了，”閃電拔出匕首說道。

    “不用槍嗎？”葉子詫異道。

    “那樣就太沒挑戰了性了。”她信心滿滿地摸了把鼻子，直朝目標衝去。

    “加油咕！”

    小姑娘的身影如同一道金色的光芒，眨眼間就從後方撲到了野豬頭頂，接著一個上揚，目標頓時晃動著腦袋，爆發出高亢的嘶叫。

    沒有命中？不對……葉子注意到，野豬的一只眼睛已經變成了一個血孔。看來閃電是打算利用自己的靈活機動性，先消除敵人的反擊威脅，再用消耗戰的方式一點點放乾獵物的生命力。

    在閃電的空中優勢面前，野豬如同石頭般笨拙，沒過多久便喪失了抵抗能力，癱倒在雪地裡。

    她吹了聲口哨，“怎麼樣？”

    “幹得不錯，”葉子控制藤蔓纏住野豬的後腿，將它吊了起來。“先把它的血放乾淨吧，殿下說不含血漬的肉更好吃。”

    “咕嚕，”麥茜咽了口口水，“今晚能飽餐一頓了咕。”

    “等等……”葉子忽然感覺到又有生物闖進了森林，她將目光投向控制區域邊緣，只見兩隻灰毛狼正朝這邊靠攏過來。

    有些不對勁，她皺起了眉頭，這類野獸一般活動在森林深處，就算是冬天也很少會跑到如此靠近邊陲鎮的地方。

    正在猶豫要不要將這個消息告訴給閃電，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葉子感到渾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蠻荒地所遭遇的慘烈戰鬥剎那間回到了她的腦海。

    魔鬼！

    她看到兩隻體形魁梧的魔鬼緩緩朝城牆方向前進，它們的手臂上沒有佩戴魔石，背上也沒有背著長矛，就像是未攜帶兵器一般，但葉子注意到，它們都戴著一隻黑色的鐵手套——那正是殺死紅椒她們的武器。

    為什麼魔鬼會到這裡來？

    她懷著巨大的恐懼和不安，將意識收束回閃電身邊，“快離開這裡，魔鬼來了！”

    “什麼？”兩人微微一怔。

    葉子將看到的景象簡單述說了一遍後，催促道，“快走吧，它們沒有坐騎，追不上你們兩個，我隨後就跟過來。”

    出乎她意料，閃電猶豫了片刻後，搖頭道，“我要留下來和它們戰鬥。”

    “戰……鬥？”葉子愣住了，“為什麼？”

    “如果現在遇見敵人就逃跑的話，以後要怎麼才能戰勝它們？”小姑娘深吸口氣，從腰間拔出手槍，“爸爸說過，從哪裡跌倒了，就從哪裡爬起來。我不會再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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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 激戰

    探險家從不忌諱冒險，但冒險絕不是魯莽行事。

    魔鬼並不可怕，它們也能被殺死，而且還有著巨大的弱點——那便是必須依賴紅霧才能生存。

    葉子曾用弓弩殺死過被困住的魔鬼，夜鶯更是在極為不利的情況下擊斃了敵人，閃電暗暗給自己打氣道，她也一定能做到。

    “我們應該先向殿下匯報，”葉子急促道，“無論是夜鶯還是灰燼，對付魔鬼都比我們要熟練得多！”

    “等她們到這裡來，說不定魔鬼已經離開了。”閃電檢查著手槍的彈巢，確保每一個孔洞都填有子彈，“放任這麼危險的敵人在邊境遊蕩，風險反而更大。”

    “我……可以留下來盯住它們。”

    “萬一對方走出你的控制範圍怎麼辦，”小姑娘堅持道，“如果你動手阻攔對方，就等於暴露了自己的存在，那還不如我們三人一起動手呢。”

    葉子沉默下來，似乎被她說動了。

    “咕咕！”麥茜站在閃電頭頂拍了拍翅膀。

    “知道了知道了，”她撓撓鴿子的頸脖，“待會我們一人一個。”

    “她說什麼？”葉子問。

    閃電撇撇嘴，“她說她想用爪子抓碎對方的腦袋，再用翅膀拍成肉餅，最後架到篝火上烤熟，看看能不能吃。”

    “她明明只說了兩個咕！”後者質疑道。

    “大意如此。”小姑娘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優秀的探險家不止應當膽色過人，還要能帶動起整個隊伍，緊張時讓他們稍作放鬆，放鬆時讓他們不失警惕。爸爸，你說的那些，我盡力做到最好。

    閃電手腕一抖，合上彈巢，竭力不讓自己緊張的心情暴露出來，裝作鎮定的樣子接著說道，“它們離這兒還有多遠？”

    “大概三百多米，就在我們右側，”葉子回答道。

    如果不是樹林遮擋，這個距離已經能夠看到敵人了，她想，自己無疑擁有先發制人的優勢，而且手槍的射程也不是魔石能比擬的。“你能夠用藤蔓困住魔鬼，對吧？就像是在蠻荒地時那樣。”

    “我想，短時間內應該沒問題。”

    “那我們就從頭頂發起攻擊，”閃電決定道，“這個方向最難被敵人發現，而且它們的注意力會暫時放在藤蔓身上，只要轉瞬之間就能結束戰鬥。”

    “我……明白了。”樹葉的晃動有些遲疑，大概共助會的遭遇在葉子記憶中留下了太多陰影。不過此刻閃電也顧不上這些了，再拖延下去，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恐怕會煙消雲散——畢竟要直面魔鬼的，是她和麥茜。而葉子完全隱匿於森林中，無論魔鬼怎麼攻擊藤蔓，都不會傷到她本體分毫。

    “那麼出發！”閃電騰空而起。

    “咕！”鴿子緊跟其後。

    森林瞬間成為了腳下一片綠白相間的色塊，小姑娘拉下殿下送的防風鏡，感到心中的勇氣又多了幾分。

    “它們在那兒，”搜尋了沒多久，化作灰尾鷹的麥茜便發現了目標——在鷹眼的凝視下，即使是雪地裡奔跑的兔子都逃不過她的追蹤。

    閃電長長吐出口白氣，腦海中依次閃過雷霆和羅蘭殿下的身影，她甩甩頭，將雜念拋開，雙手緊握住槍柄，“我左你右，等俯衝到一半時，你再變成巨翼怪鳥。”

    “交給我咕！”

    “去吧！”小姑娘叫道，隨後開始俯衝。寒風呼嘯著從臉頰邊刮過，刺得耳朵生痛。她把頭往圍巾裡縮了縮，心中回想夜鶯傳授的射擊方法，將火槍平舉向前。子彈的有效射程在一百米左右，但若要確保命中目標，顯然是越近越好。如果葉子的情報沒有錯的話，對方穿戴的鐵手套必然瓖嵌著電光魔石，施展距離和女巫差不多，都在五米之間，所以抵近到七八米射擊是最好的選擇。

    敵人的身影越來越清晰，她已能看到對方身上恐怖的頭具和猩紅的面罩。忽然間，一隻魔鬼停下腳步，猛得抬起頭，朝著兩人大聲吼叫起來。被……發現了？閃電心裡一沉，為什麼對方這番舉動竟像是能感知到自己存在一般？與此同時，魔鬼身邊忽然升起了無數根藤蔓，它們纏繞住敵人的雙腿，並不斷向上攀爬，將對方圍了個嚴嚴實實。

    麥茜身上閃過一道白光，瞬間變成了碩大無比的巨獸，俯衝的同時不甘示弱地發出了高亢的嘶鳴聲。

    不管了，閃電咬緊牙關，再次加快了速度。與敵人接近到五十米時，她猛得拐了個彎，如同一顆劃落的流星，直墜敵人背後——垂直射擊的話只能攻擊敵人頭部，而平射則能大大增加目標的面積，這也是夜鶯反覆強調的，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應該向對手身軀最寬闊的地方開火。

    魔鬼艱難地舉起被藤蔓纏繞的右手，耀眼的電光從鐵手套間迸射而出，而閃電幾乎同時扣下了扳機，巨大的轟鳴聲頓時響徹森林上空。

    正如她預料的那樣，魔石的攻擊範圍極為有限，藍白色的弧光轉瞬即逝，而魔鬼背後隨著槍聲爆出了一團暗紅的血霧——子彈不止貫穿了它的身體，還旋轉著將背後的儲氣罐擊得粉碎。

    而麥茜的境遇要糟糕得多，另一隻魔鬼的閃電直擊在巨鳥身上，冒出團團火花，她的嘶吼變成了慘呼，翅膀縮捲起來，接著重重砸在了魔鬼身上，揚起一大片雪花。撞擊的瞬間，閃電感到地面都為之一顫，大概是踫撞太過劇烈，壓碎了對方身上的儲氣裝置，紅霧從巨鳥身下四溢而出，讓小姑娘的心頓時提了起來。

    葉子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數十根藤蔓合為一股，將麥茜從魔鬼身上掀開。巨鳥在雪地裡翻滾了兩圈，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閃電焦急地飛奔到她面前，捧住她碩大的腦袋搖晃道，“麥茜，醒醒！你沒事吧？”

    “咕……有點麻，”麥茜睜開眼，像是無力再維持魔力形態一般，變回了原本的模樣，“發生了什麼事？”

    閃電將她身體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確認無恙後才鬆了口氣，“你沒事就好。”

    看來在飛行巨獸形態下，麥茜並不會被血霧傷害，而且體形巨大化後，對傷害的耐受性也提高了，電弧只是暫時讓她昏厥過去，加上墜地時還有魔鬼做緩衝墊，看似一擊嚇人，實際上幾乎沒受什麼傷害，只能說是不幸中的萬幸。

    “它們看起來都死了，”葉子從樹幹裡探出半個身子，檢查兩隻已無生息的魔鬼，“接下來該怎麼辦？”

    “把屍體帶回去，”閃電說道，“殿下應該知道怎麼處置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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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七章 檢查

    羅蘭聽到這個消息時嚇了一跳。

    他來不及細問，急匆匆跟著葉子一齊來到城堡後花園中，只見閃電正將兩具魔鬼屍體從麥茜背部卸到地上。

    “殿下，我們贏了！”見到王子，小姑娘一躍而下，直撲進他的懷裡，“我們戰勝了魔鬼！”

    “沒人受傷嗎？”

    “沒有，大家都好好的，”她仰起頭，眼中閃爍著「快來誇獎我」的光芒，如果有尾巴的話，一定已經搖晃起來了。

    羅蘭吐出口氣，看到對方露出如此表情，他也不好當面追究為何看到魔鬼卻不回來報告的責任，只好先將這個問題放到一邊，“沒受傷就好，那麼……具體情況是怎樣的？”

    聽完三人你一語我一句的回答，他總算大致弄清楚了事情的經過。

    戰鬥看似輕鬆，但實際上風險不小，如果不是麥茜硬生生吃下一記電弧安然無恙，或者魔鬼有手段掙脫葉子的束縛，後果都難以想像。

    “下次不要再做這種冒險之事了，”夜鶯忍不住現身道，“有希爾維在，敵人根本不可能逃脫，跟魔鬼戰鬥這種事情，還是交給我們比較好。”

    “可我們贏了，”閃電嘟嘴道。

    “那也是運氣好，在沒有交手前，你預計到了麥茜會被擊中嗎？”夜鶯毫不留情地說道，“我教你的槍術，是讓你在危機關頭能夠保護姐妹，而不是帶著她們深入險境！”

    “是……”她的腦袋耷拉下來，“我知道了。”

    “還有你也是，”夜鶯接著望向麥茜，“明知道這種時候應該回到報信，還跟她一起胡鬧，以後再犯這種錯誤，你就休想從我這兒吃到一片魚乾了！”

    “咕……”麥茜的腦袋也垂了下去。

    不愧是邊陲鎮戰鬥力最強的女巫，羅蘭讚許地看了夜鶯一眼，“好了，此事下不為例。去幫我把提莉和愛葛莎叫來，接下來是檢查戰利品的環節了。”

    ……

    城堡地下室裡，兩具屍體平躺在冰涼的石板地上——它們渾身上下已被剝得精光，破損的衣服和攜帶品都被整齊的擺放在一邊。

    “這就是神意之戰中的敵人？”提莉捂住鼻子道。

    “看上去不比普通人強上多少，”灰燼撇撇嘴，

    愛葛莎則是一臉陰沉，“別小看它們，任何一個魔鬼，無論有沒有魔力，都是難纏的對手。如果面對高階魔鬼，就算是超凡之上，也會選擇佩戴神罰之石，”她皺眉望向羅蘭，“它們真的出現在小鎮附近了？”

    “啊，差不多，按葉子的說法，離小鎮城牆只有兩里不到的距離，”羅蘭點點頭，仔細打量眼前的屍體。

    它們的身形極為高大，個頭都在兩米以上，四肢粗壯，表皮呈淡青色。其中有一具肢體已嚴重變形，整個胸腔都塌陷下去，臟器從腹部裂口處溢出，像是被水泥罐車碾壓過一般。聯想到閃電敘述的戰鬥經過，羅蘭能想像出當時的衝擊力有多麼巨大。

    另一人要好上許多，至少從正面看上去模樣完整，身上有兩個孔洞，仍在向外冒著藍血——閃電向敵人連開四槍，有兩發子彈命中了目標，其中一發徑直貫穿了胸膛，毫無疑問是致命一擊。

    血色不同可以理解，人類血液呈紅色是因為富含運輸氧氣的血紅蛋白，對方根本不需要呼吸氧氣，所以血液是什麼顏色都不奇怪。

    骨骼形狀較為寬大也不意外，畢竟需要撐起如此壯碩的身軀，同時還得抵抗巨大力量帶來的負擔。

    唯獨令羅蘭奇怪的是，兩個魔鬼雖然像極了人類，卻沒有生殖器官，它們……是怎樣繁衍後代的？”他好奇地問愛葛莎，“魔鬼不分男女嗎？”

    “據我所知，它們沒有性別這一說法，”後者搖了搖頭，“魔鬼的繁衍一直是未解之謎，畢竟我們很難靠近紅霧之塔。有人認為，魔鬼就誕生在塔中，由霧氣凝結而成。不過探秘會並不認可這個猜測，因為與魔鬼作戰的數百年裡，不少人注意到過魔鬼的晉升現象。”

    “晉升？”灰燼皺眉道，“那是什麼？”

    “一些被女巫重創過的魔鬼再次出現在戰場時，形態已經發生了變化，但從遺留的傷口可以看出，它們仍是同一隻魔鬼——這或許說明，高階魔鬼並非天生而成，而是在一場場戰鬥中獲得突破，一旦晉升完成，連自身形態都會發生改變。”愛葛莎解釋道。

    好吧……魔石科技就夠讓人擔憂的了，敵人還擁有升級能力，不難怪能在兩次神意之戰中大敗人類。

    羅蘭蹲下身子，翻看那些衣物和攜帶品。

    幸運的是，這些東西並沒有超過目前時代的平均水平，甚至……還有些落後。衣服是獸皮和織布組成的混合物，醜陋得就像是原始人的作品一般。看似猙獰的面具實際上只是混合種邪獸的頭骨，而且各不相同——這證明它們不是通過製造方式獲得這些裝具的。

    就連鑲嵌在獸頭上的透明面罩，也不過是一塊打磨過的水晶石，而且由於常年和紅霧泡在一起，已經變得模糊不清，放在眼前完全是猩紅一片，也不知道魔鬼怎麼能用得慣的。

    除開這些之外，剩下的便是十來塊黑色石板和幾顆魔石了。

    “探秘會見過這些東西嗎？”羅蘭攤開石板，只見有幾塊上面刻畫著扭曲的紅色符記，大部分則是空空如也——這些黝黑的石塊讓他不禁想到了矗立在紅霧中的高聳建築。

    “魔鬼的記錄方式，”愛葛莎點頭道，“這種文字也是用魔力記錄而成，但我們根本沒辦法破解上面寫的內容。”

    “或許它們思維方式都和我們截然不同。”提莉開口道。

    “的確有這個可能，”羅蘭贊同道，“那這些魔石呢？”

    “感知石、尋路石……還有標記石，”愛葛莎掃了幾眼，“都是偵查魔鬼經常配備的東西，並不算稀罕。”

    “偵查魔鬼……”羅蘭感到腦袋隱隱有些脹痛，“所以說，魔鬼現在已經注意到這塊地方，開始派兵偵查小鎮的情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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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疑雲

    “這倒不一定，”愛葛莎搖搖頭，“按照第二次神意之戰的經驗，它們若是想要偵查人類城鎮的情況，行動應該不會這麼隨意才是。”

    “什麼意思？”王子連忙問道。

    “為了能將消息帶回去，這樣的偵查一般由兩到三個小隊組成，大多配備有邪獸坐騎，而且不會隔得太遠——至少在擲矛狂魔的照應範圍內。”她緩緩說道，“為了殲滅這些小隊，聯合會往往會出動飛行女巫繞到後方堵截，正面則出動兩倍人數的聖佑武士抓捕。到了戰爭末期，偵查隊的規模越來越大，甚至還會出現心懼魔和飛行魔鬼。沒理由到了現在，它們只會派出兩個毫無照應的普通狂魔前來偵查，而且它們的裝扮也實在……有些寒酸。”

    “會不會魔鬼們覺得邊陲鎮根本不需要它們花大功夫來查看，隨意派出兩個人就行？”灰燼開口道。

    “這說不通，”愛葛莎想了想，最後還是否定道，“在聯合會時代，就算是規模再小的鎮子，只要處於邊境，就一定會有女巫駐守。魔鬼沒可能了解這四百年時間人類世界的變化，所以偵查應該仍會按照第二次神意之戰時的布置實施。”

    “你的意思是……它們並不是刻意偵查小鎮，而是恰好踫上了？”羅蘭不由得感到心裡一鬆。

    “很有可能，”她皺著眉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魔鬼恐怕並不清楚這裡建有人類的城鎮，只是探尋自己營地周邊的情況。它們主要可能遇到的敵人是邪獸，所以沒有攜帶不能連續使用的聚力魔石——也就是投矛，而是選用了攻擊更為便捷的電光石。”

    “等等……”羅蘭怔住，“你說魔鬼的營地？”

    “當然，不然它們怎麼可能千里迢迢趕到這裡來，”愛葛莎理所當然地說道，“只有在沃土平原上建立起據點後，魔鬼才能以此為跳板，前往蠻荒地……哦，忘了現在應該叫四大王國。”

    見鬼，這才是大事好不好！敵人在自己家門口立下基地，以後日子還怎麼過？王子瞪眼問，“像是雪山背後那樣的營地？”

    “差不多，在戰爭時期，一個前哨站至少會有數座儲霧塔來存放紅霧，外加一兩百隻魔鬼駐守，”愛葛莎點頭道，“不過考慮到紅月還未降臨，它們不大可能在沃土平原建造一座新的高塔要塞，紅霧的運輸也十分不便，所以營地規模應該並不大。”

    “你打算怎麼辦？”提莉有些擔憂地望向羅蘭。

    “先找到營地——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話，”他頓了頓，“然後……除掉它。”

    “果斷的選擇，”灰燼揚起嘴角道，“這才像領主會做出的決定。放心，我們也會助你一臂之力。”

    如果愛葛莎判斷沒錯的話，在第三次神意之戰正式開啟前，魔鬼沒辦法將它的觸角延伸至整個沃土平原。所以把靠近西境的據點拔除後，至少還能換來幾年的安寧——就算對方想出兵報復都做不到。

    當然這也不是沒有風險，對方至少會知道，在絕境森林以東，駐守著一批人類，並且有能力主動攻擊魔鬼。

    不過倘若放任營地擴張下去，只會給自己帶來更大的麻煩。第一批偵查人員失蹤後，它們很可能會派出更多人手，邊陲鎮的暴露是遲早的事。而且隨著據點越建越大，魔鬼只會越來越多，到時候邪月結束後還要應對隨時過來騷擾的敵人，就有點得不償失了——第一軍被牽制在小鎮裡動彈不得的話，還怎麼完成計劃中的春季攻勢？

    羅蘭回到辦公室後，立刻叫來了閃電和麥茜，將事情交代了一遍。

    “記住，這次絕對不能擅自和魔鬼交手，發現營地後立刻返回，它們可能擁有飛行獸，所以保護自己的安全為第一要務。”

    “是！”

    “咕！”

    他停頓片刻，又補充道，“如果你們能順利找到目標，接下來一周的甜品都是冰淇淋麵包。”

    麥茜的脖子伸得筆直，“交給我們咕！”

    ……

    三天後，羅蘭得到了閃電的回報，在距離邊陲鎮大約一百三十公里的蠻荒地中，發現了一處疑似魔鬼營地的場所。

    將大致方位標示在地圖上後，他注意到這個位置恰好位於共助會的行進路線前方——距離共助會遭遇魔鬼的地點，不到十公里。

    “為什麼是疑似？”他問閃電，“你有看到黑色石塔嗎？”

    小姑娘搖搖頭，神情怪異，“我只看到了一片……殘骸。”

    “什麼？”

    “黑色的石頭碎片，被破壞的柵欄，還有……巨大的地洞，”她揉了揉額頭，“就跟此前在找到愛葛莎姐姐的遺跡處看到的景象一樣。我沒繼續追蹤下去，只在營地殘骸裡轉了兩圈就回來了。”

    又是地洞？羅蘭愣住了，難道這洞裡同樣有一隻巨大的爬蟲嗎？如果說上次是爬蟲吞噬了遺跡石塔，那這次呢……它把魔鬼營地也打包帶走了？

    兩件事中間，是不是自己漏過了什麼重要情報？

    他甩甩頭，將腦中浮起的疑惑暫時壓下，“除此之外，還有發現什麼沒？”

    “沒有……整個營地裡空空蕩蕩，一隻魔鬼都沒看到。”

    “也沒有找到亮晶晶的魔石咕！”麥茜補充道。

    “我知道了，”羅蘭思索片刻後很快做出了安排，他望向白髮小姑娘，“你先帶上夜鶯和索羅婭前往這個地點，將現場的景象全部畫下來，再帶上夜鶯和希爾維，檢查有沒有什麼遺漏之處。”

    “為什麼不直接讓索羅婭和希爾維去？”閃電問。

    “萬一遇上魔鬼的飛行獸，麥茜甩不開對方。”羅蘭簡單解釋道，“這種情況下，夜鶯可以用迷霧掩護女巫逃脫對方的追蹤，你們直接在空中加速離開就行了。”

    ……

    索羅婭的照片很快擺到了羅蘭面前。

    正如閃電所說的那樣，東倒西歪的柵欄中央，有一個直徑約五六米的大洞，而且周圍的積雪和泥土混雜在一起，像是被什麼翻炒過一般。碎裂的黑色石塊散落在一旁，大部分被碾進了土裡，無疑只有巨大的生物才能造成這樣的破壞。

    希爾維的發現則更讓他覺得不安——地底通道朝著雪山一線的山脈前進，和迷藏森林遺跡中出現的地洞方向完全一致。

    它們都指向同一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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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九章 聯繫

    灰堡王都，宮殿地下。

    提費科斜坐在王座上，右手撐著臉頰，略有些不耐地看著廳堂中表演自己暗殺絕技的應招者。

    這是入冬後的第幾個蠢貨了？

    大概是自己太過寬容，才讓這群小丑一個接一個的湊上前來。

    他打了個哈欠，感到眼睛乾得厲害。

    自從蒼穹殿堂被雪粉炸毀，他就將廷議地點搬到了宮殿的地下室中。經過一番改造後，將數個儲物室連通成一片，空間倒也不算太小，足以容納與會的大臣和貴族們。最重要的是此地絕對安全，出入口只有一個，上方則是宏偉的宮殿，再多的雪粉也不會影響到這裡。缺點是地下沒有光照，光源全部由松脂火把提供。圍繞牆壁一圈的火把使得室內空氣異常乾燥且沉悶，松脂散發出的甜腥味更是讓他昏昏欲睡。

    一想到那位四弟，提費科就恨得牙癢癢，如果不是有目擊者注意到對方的攻擊來自於天上，他恐怕還在大肆修建哨塔。既然知道這種手段根本沒法防御，他便只能暫時在此地召開會議了。

    羅蘭‧溫布頓一定會為此付出代價！

    “尊敬的陛下，”應招者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回廳中，“請看，只要叛王羅蘭敢出現在我眼前，我就能完成您托付的使命！”

    提費科瞟了一眼對方身前，只見四把飛刀準確地插在了離他二十步遠的木桶上。

    “這就是你所謂的絕技？”

    “正是如此，陛下，”他信心滿滿地說道，“不瞞您說，我曾經就做過這門行當，死在手中的老鼠不下十隻。混在人群中出手的話，大多數目標至死都不知道飛刀是從哪兒射出來的。”

    “報酬呢？”提費科挪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軀。

    “只要二十五枚金龍，”應招者掰著手指道，“五枚用於路途上的花銷，以及裝扮費用——打扮成不惹人注意的模樣更容易接近叛王。”

    “魏馬斯爵士。”國王示意道。

    “是，陛下。”鋼心騎士拔出拔出佩劍，從背後摘下盾牌，走到廳中。

    “您、您這是什麼意思？”他怔了怔。

    “擊敗我的騎士，我就將報酬交給你。”提費科朝爵士使了個眼色。

    後者點點頭，拉下面甲，朝對方走去。

    “等、等等……不，陛下，這不行，”應招者狼狽地一個翻身，避開騎士的揮砍，結結巴巴喊道，“我無法正面——啊！”

    騎士緊接著跟上的一腳狠狠踢在了他的腹部，令他後半截話全部吞了回去。

    在地上翻滾兩圈後，應招者軟軟地擲出一把飛刀，卻被盾牌輕易地格擋下來。接著爵士一腳踩在他的手上，揮劍落下，半截手臂頓時離開了他的身體，濺出的血液在地上映出了一道弧線。

    “我的手——”對方發出一聲慘叫，抱著自己的胳膊縮捲成一團。

    “第一，王室不比老鼠，就算是我那愚蠢的弟弟，也不會輕易接近人群。第二，你連一個騎士都束手無策，又拿什麼去刺殺身邊擁有多名騎士護衛的領主？恐怕一拿到二十五枚金龍後，你就再也不會回到這兒來了。”提費科擺了擺手，“把他丟出去。”

    如果換作一兩個月之前，他還不會如此對待這幫愚昧貪婪之輩，最多只是將對方趕出王都，並勒令沒有拿到羅蘭的腦袋就別再回來。那些稍微有可能獲得成功的，他都給予了一定的資金支持——可到目前為止，羅蘭仍然活得好好的。

    大概正是因為這種仁慈的態度，導致上門宣稱自己能解決叛王之亂的人越來越多，而且方法也越來越荒謬。甚至之前還有將酒館裡的侍女拉出來作為刺客的傢伙，稱該侍女技術出眾，沒有男人可以拒絕她的服侍。簡直不知所謂！難道他們不知道普通女子和女巫之間的差距嗎？都在告示上反覆宣傳了四弟的墮落之舉，能夠豢養女巫的領主，又怎麼會看得上這等粗劣貨色。

    提費科長長出了口氣，給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應招者一點教訓，應該也能讓其他人稍微收斂下。

    或許向民間招募平叛之人本身就是種錯誤。

    能夠擊敗羅蘭的，唯有藥丸和雪粉。

    他掃了一眼廳下，見沒有外人後，朝御前首相問道，“雪粉武器的研製進度現在怎麼樣了？”

    根據陸續從長歌要塞收集到的情報，邊陲鎮礦工們之所以能戰勝公爵騎士團和狂化民兵，是因為使用了一種奇特的雪粉武器。它應該是一根半封閉的鐵管，利用雪粉爆炸時產生的衝擊力，推動鉛丸攻擊目標，類似於弩箭。提費科對此十分上心，立刻召集起王都有經驗的鐵匠，開始仿製這種新式利器。

    “並不理想，陛下，”威克侯爵搖頭道，“鐵匠們根據情報試做出了十來把這樣的武器，不過威力遠沒有傳言中那麼強大。只有少部分能在十步內擊穿騎士胸甲，超過五十步則很難命中目標。”

    “十步？”提費科皺眉道，“那不等於貼到騎士的臉上了嗎？就這樣還能阻止騎士團的衝鋒？”

    “的確，或許還有一些竅門我們尚未掌握……另外，就算召集全城的鐵匠和學徒，一個月也最多生產二十根鐵管，還不一定能保證每根都能用。”侯爵嘆了口氣，“到今天為止，已有四根鐵管在訓練時爆炸，衛兵們也有些抵觸練習這種雪粉武器。”

    該死的，邊陲鎮比王都貧瘠了不知多少倍，羅蘭卻在一個冬天的時間裡，就湊出了幾百根鐵管，他一定是獲得了魔鬼的幫助。

    提費科惱火地換了個話題，“那藥丸呢？教會至今還沒有給出答覆嗎？”

    “是的陛下，”侯爵應道，“大祭司說聖城方面正在對抗邪獸入侵，暫時沒有精力提供更多狂化藥，他希望我們能耐心等到邪月結束之後再談。”

    “我不想看到背叛者仍安然地待在西境城堡裡，多一天都不想！”

    看來自己得寫封親筆信交給赫爾梅斯聖城，提費科恨恨地想，若以後還想在灰堡招納信徒，就得拿藥丸來換才行。

    正準備宣布今天的廷議到此結束，外交大臣布林特爵士忽然上前說道，“陛下，來自晨曦王國的使者今天抵達了王都，希望能夠獲得您的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