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目] 放開那個女巫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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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開庭審判

    羅蘭得知此事的時候正在研究住宅小區的電網布置，聽完卡特匯報後，他放下鵝毛筆，輕嘆了口氣。儘管知道難免會有這麼一天，但真當發生時，他仍感到有些無奈，畢竟嚴禁私糧食的要求已反覆宣傳過，還是有人會為了那麼點錢財鋌而走險。顯然，對於該類案件的首個案例，自然是要從重判處。

    另外，盡快完善各類法律，然後招募專門的法律官員來審問判案也是必須提上日程的事項了，畢竟等到建城以後，犯罪行為只會越來越多，他根本沒時間整天充當法官一職。

    審判最終選定在城堡大廳舉行。

    羅蘭將總管巴羅夫也一併招到了城堡，共同審理這次私販糧食罪行。

    大廳中，兩名被捕的嫌疑犯跪坐在地上，臉色蒼白，目光呆滯，看樣子是從未經歷過這樣的陣仗。

    羅蘭入座主位後，清了清喉嚨，“把你們所做的事情都說出來，任何隱瞞或撒謊都會讓你們罪加一等。”

    “是、是，大人，”兩人仿佛從夢中驚醒一般，爭先恐後地將販糧之事講述了一遍，特別是農奴，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喊道，“王子殿下，領主大人！我知道我有罪，但不賣掉這些麥子……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啊！那些官員老爺根本不按您的要求收購麥子，我也是沒有辦法才這麼幹的！”

    整個案件十分簡單，聽到一半時羅蘭已經理清了頭緒。

    為了穩定人心，當時市政廳定下的糧食限購量要稍稍多於實際消耗量，所以每月按最大限額購買的鎮民，總會餘下一小部分麥子。居住在第六小區的派克捕捉到了一絲商機，他將多出來的麥子磨成粗麵粉，摻入一些自己採來的野菜，做成香噴噴的烙餅拖到市場裡兜售，結果發現賣得還不錯，這也是便民市場的另一大功能，限定交易的只有主糧，而鎮民飼養的雞鴨、蛋類都可以自行拿去擺攤。

    這門生意每月都能為他帶來數枚銀狼的收益，不過剩餘的小麥只有那麼多，想要擴大規模，自己就得省吃節食。於是派克將目光瞄準了那些沒有將糧食全部賣給市政廳的農奴，幾經打探後他聯繫上了「金子」，接下來便有了這場私販之事。

    不過農奴的最後一句話讓羅蘭皺起了眉頭，什麼叫官員老爺不按規定收購小麥？難道這裡面還牽扯到市政廳？

    他望向巴羅夫，後者湊過頭低聲道，“負責收購工作的是農業部，部長是塞尼‧達利，應該不大可能犯這樣的錯誤，您可以把他也叫過來問一問。”

    羅蘭點點頭，讓親衛將農業部長招致城堡。

    塞尼‧達利很快趕到了大廳，他行了一個標準的騎士禮後，詢問殿下有何旨意，舉手投足間仍留有些原奔狼家騎士的風範。

    王子將案件不明之處講述了一遍，“你們有拒絕收購農奴的糧食嗎？”

    “回稟殿下，情況是這樣的，”塞尼沒有絲毫猶豫的答道，“按照您的指示，在大豐收後，我們也沒有中止收購工作，而是按照小麥品質逐漸降低收購價格，在最初的一兩個月，這個價格和原價格相差無幾。”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不過入冬後，由於大部分農奴缺乏合適的存儲場所，加上從原來的棚戶房搬至暫住區，麥子的質量大幅下降。我們在收購時經常能檢查到潮濕、變色、發霉的糧食，所以價格也比一開始降低了兩三成。而這名農奴的糧食已大部分受潮生霉，幾乎無法繼續儲存，因此我給出的價格為豐收時的兩成。”

    “兩成和不買沒有區別啊殿下！”農奴大喊道，“我一年時間都在地裡，種出來的東西只能賣這個價格，比黑街砍得都狠哪！您不是說糧食價格保持不變的嗎！”

    “那是指按時繳納，蠢貨！”巴羅夫不悅地呵斥道，“你以為沒人知道你囤積麥子的真正目的麼？倘若小鎮糧食出現問題，只怕三倍四倍的價格你都能賣得出來！”

    案件至此已全部明了，不過結果卻讓羅蘭略感意外，原以為只是簡單的私販糧食，沒想到之後還牽扯出了個黑心食品案，派克明顯知道這批糧食質量低劣，依然同意以五成的價格購買多次，估計根本沒在意發霉的麥子是否能吃。

    農奴所犯之事毫無疑問是重罪，而鎮民派克的判罰卻讓羅蘭有些難以決定。他曾聽書卷講述貧民生活時有過了解，這些人缺乏食物時，別說發霉的黑麵包了，就連樹幹和草葉都可以用來充饑。正是因為如此，書卷才反覆強調，能讓所有領民都吃上麥子是一件多麼偉大的事情。而派克此前也是一名貧民，大概壓根沒有意識到用劣質糧食製售麥餅是犯罪行為。

    和巴羅夫商討了片刻後，羅蘭終於做出了裁決。

    他站起身，環顧全場，沉聲道，“我宣判兩人有罪！農奴違反禁令，私售糧食，並且明知故犯，罪加一等，處以十年礦山勞役。若後續表現良好，可以酌情減少服役年限。”

    “小鎮居民派克，同樣觸犯禁令，並且利用劣質小麥製售烙餅給其他鎮民，兩罪併罰，除開處以十年勞役外，加罰三倍於烙餅收益的罰款。以上判決立即執行！”

    兩人渾身一軟，不由自主地癱倒在地，站在一旁的親衛隨即走上前來，將他們拖出了大廳。

    王子接著對塞尼吩咐道，“你把這件事撰寫成告示，交給巴羅夫審閱後宣傳出去，我要讓所有領民都了解此次案件的前因後果，杜絕這類事情再次發生。”

    “是，殿下！”

    審判結束後，羅蘭將首席騎士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聽說這次的抓捕人又是維德？”

    卡特點點頭，“只不過他們這回幹得有點過火，把制服脫了去抓人，在扭送過程中還被民眾當成鬥毆給舉報了，我會去警告他的。”

    “這倒不用，事實上，你還應該好好表揚他一番，”羅蘭摸著下巴道。這不就是便衣警察麼，懂得變通，對緝拿犯罪者又有心得，以前還是巡邏隊員，對黑街勢力頗為了解，簡直是天生的督查人才。

    等到時機成熟時，把他招進安全局來好了，羅蘭暗想，夜鶯正缺手下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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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陰雲

    赫爾梅斯大教堂，通天塔密室。

    泰弗倫望著對面的女巫，不由得嘆了口氣。

    “梅恩大人真的沒時間嗎？？”

    “當然，”女巫捋了捋自己的金色捲髮，“不然他也不會派我前來參與會議了，先自我介紹下，我叫伊莎貝拉，教皇冕下的純潔者。”

    “泰弗倫大人，這……”另外兩位新晉主教，來自審判軍的索利達爾與仲裁庭的埃爾面面相覷，他們雖然知道教會豢養著一批秘密女巫，但沒想到對方也能參與如此高等級的會議。

    “她是教皇的直屬部下，其職位和主教相當，只是不在教會裡擔任實際職務，”泰弗倫無奈地解釋道，“另外，主教也能擁有自己的純潔者，等到今年邪魔之月結束後，你們就可以挑選幾名女巫來培養了。”

    “原、原來是這樣，”索利瞪大了眼睛，“那……她們都有些什麽樣的能力？”

    “這是最高機密，只有教皇冕下才知道。”

    “我們培養女巫做什麽，”埃爾看起來頗有些不滿，“萬一被下面的信徒知道了，教會的聲譽說不定會受到嚴重影響！”

    “當然是協助你們完成一些見不得光的任務啊，”伊莎貝拉挑了挑眉頭，“除此之外，還可以陪著睡覺，發洩怒氣，或是玩點別的什麽花樣……要知道，女巫的滋味可不是普通女人能比擬的。”

    “荒謬！”

    “咳咳，夠了，”泰弗倫咳嗽兩聲，“埃爾大人，我說過教皇的純潔者與主教平級，作為代理時甚至可以視作冕下本人，你應該懂得最基本的禮貌。而伊莎貝拉大人，也請你不要開這種過火的玩笑，他們不像我這種半隻腳踏入棺材的老人，氣血上頭了會當真的。”

    “如你所願，大人，”伊莎貝拉微笑道。

    “哼，”埃爾發出一聲鼻音，不再理會對方。

    “那麽我們先來說正事吧，”泰弗倫摸著鬍子道，“你們都有什麽要匯報的嗎？”

    “我不明白梅恩冕下為何忽然要求各地教會組織把捕獲的女巫押送回聖城，就算為了轉化神罰軍，我們付出的代價也不小。”埃爾率先開口道，大概是對純潔者的遷怒，她的語氣頗為生硬，“自從這道命令下達以來，我們一共抓獲了三名女巫，但在秘密押送途中，有一人逃脫囚籠，還殺死了所有押送者，至今我們仍未找到她的下落。”

    “沒有戴上「鐵項圈」？”索利問。

    “不是所有教堂都配備了最高級的神罰之鎖，”埃爾沒好氣道，“為了這名女巫，我們損失了十六名信徒，其中四人是預備審判武士。這樣的事情再來幾次，恐怕大家都會對抓捕女巫心生畏懼之情。”

    “然而我們都知道，戰鬥型女巫只是極少的一部分，大多數墮落者都沒有反抗能力，所以這種事情必然不會太常見。”伊莎貝拉語調輕鬆地說道，“而你們每多帶回來一個野女巫，就有可能為教會新增兩名神罰武士，哪個更重要，應該不用我再多加贅述了吧？”

    “我同意伊莎貝拉大人的說法，”索利點頭道，“現在赫爾梅斯防線的壓力與日俱增，我們急需更多神罰軍來對抗邪獸，一位神罰軍在戰場上的作用足以頂上三、四名審判武士，更別提預備軍了。”

    “既然教皇冕下已經做出了決定，我們用心執行就好，”泰弗倫轉向索利達爾，“防線方面情況怎麽樣？”

    “十分吃力。普通混合種還好應付，難纏的就是地獄懼獸，每一次出現都會有神罰武士受傷或犧牲，”索利搖頭道，“預先埋設雪粉再引爆的方法是不錯，但我們不能保證它次次都會從雪粉上方經過。”

    “這點冕下也有考慮，”伊莎貝拉直言道，“他打算提前使用「攻城獸」。”

    “那是什麽？”

    “一種由純潔者操控的攻城器械，射程、精度和威力都遠超投石機，也是攻克狼心王國的殺手鐧。”純潔者解釋道，“「攻城獸」原本就是用來對付魔鬼和巨型邪獸的武器，既然地獄懼獸提前出現，它也該從樞秘區裡拖出來了。”

    “為什麽我們不從一開始就使用它？”索利不解道。

    “因為損耗，”伊莎貝拉聳聳肩，“我們無法建造新的，只能局部修補。”

    “那它又是從哪兒來的？”埃爾皺眉問。

    “這是機密，你無權知曉。”

    “你……”

    見密室裡出現一片沈默，泰弗倫拍手打破寂靜道，“好了，既然你們帶來的都是壞消息，我就來分享一個好消息吧。狼心王國除了少數幾個城市仍在抵抗外，其餘地方的貴族已經投靠了我們，就像永冬王國的那幫牆頭草一樣。加入教會的信徒也越來越多，等到明年夏天，聖城的各項資源收入都將翻上一番，審判軍的規模也同樣如此。另外，晨曦王國也因為大肆驅趕信徒而引發了暴動，我的人手正在暗中協助他們對抗鎮壓的貴族，估計能堅持到邪月結束。”

    “總算聽到個正面消息，”埃爾吐出口白氣，“剛才我還以為教會要完蛋了呢。”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索利瞪了她一眼，“我們不是正按照計劃穩步前進嗎？”

    “幹得不錯，”伊莎貝拉贊許地點點頭，接著目光依次掃過三人，“既然你們都說完了，我就來交代下教皇冕下的新旨意吧。”

    三位大主教立刻將目光投向了純潔者。

    “冕下要求，對明年的進攻方向做出調整，優先攻佔灰堡，而晨曦排在最後。”

    “什麽？”索利達爾怔了怔，“可是之前所有的方案都是針對晨曦王國制訂的，物資和補給調動也是如此，如果現在更改計劃，出擊日期恐怕會大幅延後。”

    “這個順序不是奧伯萊恩大人在位時就計劃好的嗎，為何現在要進行變動？”埃爾也大為奇怪道，“兩個王國遲早都會覆滅，有必要講究誰先誰後麽？”

    泰弗倫沒有出聲，當梅恩冕下要求他派遣純潔者前往灰堡，針對西境進行布局時，他就預感到了這一變化……冕下的意圖不在於灰堡王都，而是那塊邊境之地。

    等到兩人停止議論，他才沉聲道，“我對這個旨意本身沒有意見，但它確實牽扯甚多，在實施前，我想見一見梅恩冕下，不知你能否替我轉告？”

    “不用如此麻煩，”伊莎貝拉揚起嘴角，“冕下正好也想見見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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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神的微笑

    順著地底的天坑石階一步步向下，泰弗倫感到了莫名的寒意。

    在這幽靜深邃的教堂底部，隱藏著教會最核心的機密赫爾梅斯機關。

    他還是第一次涉足此地。

    “梅恩冕下真的讓我來這裡見他？”按照慣例，大主教中只有被視作教皇接班人的那一位才有資格進入樞秘機關，而他年歲已高，不可能再接任梅恩的位置。

    “你為教會效力了這麼多年，又一起共事過，冕下對你十分信任，”伊莎貝拉笑道，“而且過去的規矩並不適合即將到來的戰爭，神意不應該被掩埋在底下，它需要昭示給所有迷惘的信徒，帶領我們一起迎接最終的挑戰。”

    “這是……冕下的意思？”

    “沒錯。”她柔聲道。

    進入機關後，兩名審判軍迎了上來，“主教大人，冕下正在主持魔石試驗，如果您有攜帶神罰之石的話，請將它交給我暫管，它有可能會影響到魔力的運行。”

    泰弗倫點點頭，將一串神石項鏈交給對方。

    “冕下就在這兒，請跟我來。”

    伊莎貝拉拐進一條長長的通道，推開了盡頭的鐵門，隨著刺耳的吱呀聲，泰弗倫看到了另一名蒙著面的純潔者。她就像幽靈一般堵在門後，包裹全身的黑紗下面若影若現，能看到白皙的肌膚，似乎除了這件薄紗外，她身上再無寸縷。最引人注目的是女巫的眼睛，和常人的瞳孔不同，她的眼珠呈現出無光的銀灰色，裡面猶如有一團漩渦在轉動，看得久了，仿佛自己都要被吸進去一般。

    泰弗倫下意識地低下頭。

    這時他才注意到，對方竟沒有穿鞋子，而是雙足赤裸，勻稱的腳趾上各覆蓋有一點鮮紅。

    主教腦中不由得想起了「女巫的滋味可不是普通女人能比擬的」那句話。

    見鬼，這群女巫都是妖精嗎？

    縴細的雙腳很快挪開了位置，耳邊傳來伊莎貝拉的提醒，“大人？”

    “咳咳，”泰弗倫收攏心思，走入屋內。

    房間不大，四壁上懸掛的松脂火把正旺盛的燃燒著，他卻沒有聞到熟悉的甜膩香味。

    四名純潔者圍坐在一張石桌前，擺弄著一堆晶瑩剔透的石頭，而石桌旁站著的便是現任教皇，梅恩冕下。

    泰弗倫正準備跪拜行禮，手臂已被梅恩扶住了。

    “這裡沒有外人，不必講究這些虛禮。”他微笑道，“我們可是老熟人了，泰弗倫大人。”

    才兩個月沒見，梅恩的額頭上就已經多了幾道皺紋，髮間也冒出了幾根銀絲，只是語氣依然和以往一樣熟絡，絲毫沒有高高在上的架子。

    “您這樣可不行……”泰弗倫頓時覺得心裡湧起一股暖流，“就算沒有其他信徒，教會的秩序也必須遵守。”

    “而我說的話就是秩序，”教皇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不談這個了……上面的情況還好嗎？原本我打算讓伊莎貝拉轉達你們的消息，既然你來了，就跟我說說吧。”

    “是，冕下。”泰弗倫點頭道。講述完教會的近況後，他談到了伊莎貝拉最後提到的命令，“現在我們著手準備的資源都是針對晨曦王國，重新調動的話恐怕要花費不少功夫，為何您突然決定要先進攻灰堡？”

    “我把你召來的原因主要也是因為這個，”梅恩嘆了口氣，“灰堡如今已有衰落之象，爭王令和狂化丸起到了預期的效果，而晨曦王國更是內亂四起，它們的覆滅是遲早的事，因此誰先誰後並沒有太多區別。”

    “我也這麼認為，但……灰堡仍然是一個龐大的對手。”

    “使我決定調整進攻方案的理由主要有兩個，”教皇背著手，緩緩說道，“第一點跟你擔心的原因基本一致︰灰堡王國地域最廣，資源最為豐富，既是龐大的敵人，也同樣意味著高額的回報。如果能早日轉化成教會領地，帶來的收益要比佔領晨曦大得多。如果還有十年時間，我必然會按照奧伯萊恩大人定下的方案執行下去，可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地獄懼獸的出現意味著紅月現世可能比聖書中提到的日期得要近得多。在這種時候，冒一些風險，付出更多犧牲是值得的。”

    泰弗倫微微點頭，這個理由確實很充分，但問題是……不大像梅恩的作風，“那麼您的第二個理由是……”

    “西境的羅蘭‧溫布頓。”教皇斬釘截鐵地說道。

    “您是說……灰堡的四王子？”他不由得一怔。

    “綜合最近一年的情報，我發現了一個不可思議的事情，”梅恩拍了拍主教的肩膀，“無論是教會針對他的行動，還是灰堡王國針對他的行動，都無一例外的失敗了。最初的失敗可以追溯至西境公爵對他領地發起的進攻，那時候羅蘭擁有什麼？一座破敗的小鎮而已。外人以為他是投靠魔鬼才擊敗了公爵的騎士團，可我們都知道，除開超凡者外，一兩個女巫對全副武裝且配備神罰之石的騎士構不成什麼威脅。”

    “而之後的情報越來越匪夷所思，例如兩個月前送到聖城的密信裡提到，新王提費科曾派出近兩千人的狂化軍隊進攻西境，然而一個照面就敗下陣來，這意味著什麼？”

    泰弗倫忍不住吸了口涼氣，兩千狂化軍！就算是在赫爾梅斯，也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如果把消息分開來看，或許還不會發覺什麼，但整合在一起就十分驚人了，羅蘭‧溫布頓還沒有在一場戰爭中失利過！”教皇沉聲道，“而且從情報中可以看出，他的力量增長速度快得驚人，並且有了向外開拓的趨勢。如果再拖上一年，整個灰堡說不定都會落入他的手中，那時候想要吞併這塊廣袤的土地，付出的代價恐怕比現在要大得多。”他頓了頓，望向泰弗倫，“機關中需要處理的事情繁多，我無暇顧及教會上層的運轉和擴張，這些只能托付給你去實施了。”

    *******************

    大主教離開後，房間的模樣也跟著發生了改變。

    牆壁上的火把消失了，研究魔石的純潔者和石桌也不見了蹤影，教皇的身影漸漸淡去，最終只剩下伊莎貝拉、潔蘿和黑紗女子三人。

    “你不說我還不知道，灰堡四王子原來是個這麼有趣的人，”伊莎貝拉咂嘴道，“為何我覺得他比教會更有希望擊敗魔鬼？”

    “這話是什麼意思，”黑紗女子皺眉道，“你想要背叛教會？”

    “背叛？別說得那麼難聽，”伊莎貝拉聳肩道，“教會成立的目的不就是為了保證人類能在神意之戰中存活下來麼，如果有其他人能做到這一點，我可不介意效力的對象是誰。”

    “你……！”

    “不用爭了，”潔蘿制止道，“伊莎貝拉沒有說錯，所謂的神意之戰，只有最終獲勝的人才是神的寵兒。”她面無表情的望向兩人，“至於神明會對誰微笑，是聯合會，還是一名灰堡王子，我想這場戰爭會給我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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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暗流

    灰堡西境，長歌要塞以北。

    西爾特爵士坐在壁爐邊，神情嚴肅。

    昨天傍晚米索西爾特離開府邸後就沒了音訊，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沒回來。

    他心里隱隱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最近米索和西境幾大家族走得非常接近，而代管要塞的金銀花家族也放出了風聲，稱殿下打算整合西境，屆時各個領地都將采用同一種律法，同時收回大貴族的分封權力這意味著他們無法擴充自己的下級貴族，也無法招攬騎士為自己作戰。

    至於像西爾特這樣的小貴族來說，則沒有多大影響，甚至還會有不少好處。畢竟放出來的風聲里，只要一心效忠王子殿下的，都能得到豐厚的回報。所以這種時候，小貴族反而成了最安穩的一批，無論殿下的改革方案是成功還是失敗，他們都能接受。

    因此盡觀其變是最聰明的做法。

    可米索西爾特偏偏不這麽認為。

    “主人，出去尋找二少爺的侍從回來了，”管家推開爵士的書房門說道。

    “怎麽樣，找到他了嗎？”

    “沒有，”管家搖了搖頭，“要塞的酒館、賭場、劇院和妓院都找過了一遍，但仍沒有現少爺的蹤跡。”

    西爾特爵士有些焦急起來，派出去尋找米索的人分為兩批，第一批去了附近的小貴族領地他們大多人都是萊恩公爵分封的騎士，地位跟自家相當，因此米索常會去這些領地參加一些聚會晚宴什麽的。

    第二批則是要塞城中的娛樂場所，那也是年輕貴族愛去的地方。

    見到兩批人都空手而歸，爵士心里不好的預感越來越濃烈了。

    他起身走到窗邊，望向領地東方順著這個方向橫穿兩個爵士領後，就是麋鹿家族的地盤，也是西境最大的伯爵領地。自從萊恩公爵覆滅，金銀花家的培羅徹底倒向四王子後，麋鹿家也就隱約成了對抗王子勢力的牽頭人。

    見鬼，米索該不會去了那里吧……

    “主人，二少爺回來了！”忽然一名侍從跑進書房，“他正在大廳換衣服，似乎馬上又打算出去。”

    “什麽！”爵士立即抄起身邊的拐杖，不顧管家的勸阻，快步朝樓下走去。

    剛踏進大廳，西爾特頓時感到腦中嗡的一聲只見米索脫下厚厚的外套，換穿上了單薄的軟皮衣，在他身前，擺放著一套閃亮的騎士甲。兩名扈從正在忙前忙後，準備著甲胄最後的穿戴工作。

    “你昨天去了哪里！”老爵士忍不住大吼道，“現在又要去做什麽？”

    “父親，我們的機會來了，”米索興奮地說道，“從最底層的騎士晉升為男爵……甚至是子爵的機會！”

    西爾特感到心里血氣上湧，“誰跟你這麽說的？”

    “雅克梅德大人，他帶來了國王陛下的密令！”

    完了，西爾特情不自禁地倒退兩步，一顆心沈到了底。雅克梅德正是麋鹿家的長子，更別提還牽扯到了新王提費科，誰都知道，後者最想要鏟除的敵人，恐怕就是執掌西境的羅蘭溫布頓了。

    最不希望生的事情還是生了，而且似乎比他想象的要更嚴重。

    “你……到底都聽到了些什麽？”

    “梅德大人把西境大部分貴族都召集到了他的城堡里，並公布了陛下的親筆文書，里面寫著只要為他奪下長歌要塞，所有人的爵位和領地都將晉升一級！”米索似乎仍然沈浸在當時盛大的場面中，“野薔薇家的蜜列爾女士，楓葉家的卡文大人，奔狼家的雷米諾亞大人，都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手印，宣誓為陛下效力。其余貴族和騎士們也都決心跟隨四大家族，解除金銀花家對要塞的統治！”

    簡直愚蠢，四大家族怎麽可能因為一紙文書就當場作出決定？爵士暗自哀嘆，難道你忘了萊恩公爵還是西境守護的時候，這群人對溫布頓三世的旨意都是敷衍了事的麽？什麽時候他們就轉了性子，變得如此忠誠了？

    答案只有一個，這是場徹頭徹尾的戲劇，為的就是讓參與集會的小貴族們對大好局面深信不疑，鼓動他們成為這場暗流的先鋒軍。而具體的謀劃很可能從數月前就已經開始，談到現在四大家只怕連勝利後的利益劃分都已經確定妥當了。

    西爾特張了張嘴，卻沒能把這番想法說出來，米索西爾特不是長子菲林，有些勸阻對於他來說根本不起作用。

    “你穿上這身盔甲是要往哪里去？”老爵士沈默了片刻才開口道。

    “去贏得榮譽和地位，”米索套上精鋼打造的胸甲，“拂曉晨光就算成為了西境第一騎士，榮耀的也只有他一個人而已，而我榮耀的是整個家族，父親。等到事情塵埃落定，您會現，我一點兒也不比哥哥差。”

    如果提費科能徹底擊潰羅蘭，你說的倒也沒錯，可新王的軍隊仍遠在王都，羅蘭殿下卻近在咫尺啊。

    “你難道忘了萊恩公爵是怎麽覆滅的嗎？”西爾特沈聲道。

    “這一次不一樣了，國王陛下運來了一批雪粉武器，和四王子此前使用的一樣，聽梅德大人說，更強大的還在後面……沒有了武器上的優勢，羅蘭還能再次奪回長歌要塞不成？”米索將長劍別在腰間，向父親點頭行禮，“戰鬥很快會開始，請在這里等待我的好消息吧。”

    望著二兒子離去的背影，西爾特將拐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主人，您……不攔下他嗎？”管家走上來扶住渾身顫抖的老爵士，擔憂地問道。

    “攔下他是容易，可這樣一來，家族恐怕就要遭到滅頂之災了。”他緩緩搖頭道。一個出席了“謀反”會議的貴族，卻沒有按約定前往進攻地點集合，這對四大家來說意味著什麽？無論是脫逃還是倒戈之罪，都能致西爾特一家於死地。

    “往好的方面想，萬一是四大家族贏了呢？”管家安慰道，“畢竟邪魔之月不會這麽快結束，等到雪化時恐怕都到兩三個月後了。當四王子的軍隊趕到時，指不定國王的大軍已經將西境團團包圍。”

    如果是以前，說不定自己真會這麽想，但自從去過邊陲鎮一趟後，爵士便對羅蘭殿下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更別提自己的長子菲林西爾特和家族恩人愛葛莎大人都住在邊陲鎮。

    他望向管家，厲聲吩咐道，“你現在立刻動身前往邊陲鎮，將這個消息告訴給羅蘭殿下，如果城門已經封閉，你就去郊外碼頭尋找渡夫或漁民。重金雇傭也好，威逼利誘也行，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一定要把消息帶到殿下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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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反饋

    然而管家還未離開西爾特家族的地界，羅蘭就已經收到了來自要塞第二軍的飛鳥傳書。

    半個時辰之後，培羅的求援信也跟著抵達了小鎮城堡。

    由於飛行信使所攜帶的信息有限，他將兩張紙條的內容連在一起，才確認了一個令人詫異的消息。

    西境四大家居然反了！

    到底誰給他們的自信，膽敢在自己眼皮底下謀反的？

    羅蘭立刻招來了卡特和鐵斧，將紙條拍在他們面前。

    “殿下，這是……”

    “從要塞傳來的消息，”他頗為惱火的說道。冬季已經接近尾聲，三天之後便是新春，建城事宜繁多不說，鎮子裡的三通設備也需要他指導著完成，在這種時候給自己找麻煩，這群貴族真不知道死字怎麼寫麼！

    根據密信匯報，先是城內貴族帶領一幫扈從突襲了守城士兵，等到在城牆上巡邏的隊員發現不對勁時，北城門吊橋的起落機關已經落入了貴族的掌控中。他們只得點燃烽火，依托城牆在原地固守。

    而觀察到烽火信號的第二軍其他隊員則按照緊急應對章程，將留守營區的十個小組，約五十人分成兩隊，一隊向北城門進發，一隊趕赴要塞城堡。培羅的密信正是第二支隊伍在城堡區與敵人交火後才發出來的，也直到此時，他們才弄明白了自己遭遇的敵人是當地貴族。

    “培羅‧赫爾蒙提到圍攻城堡的襲擊者舉著四大家族的旗幟，他們對這場叛亂肯定是早有預謀，”卡特看完紙條後皺眉道，“而且能讓這幫散沙抱成一團，貴族們應該是有了新的主心骨。”

    的確，四大家族……或者說萊恩公爵之下的五大家都是平起平坐的大貴族，能讓他們放下成見互相合作，十有八九是有更大的勢力攪入了這場渾水之中，否則就靠幾位伯爵誰也不服誰的勁頭，爭上十幾年也不一定會有結果。

    而在這個時候還有閑心插手西境的，也只剩下那麼一兩個可能了。

    “你的意思是……王都的提費科？”鐵斧望向首席騎士，作為莫金族沙民，他對灰堡的政治局勢遠沒有卡特那般敏感。

    “如果是教會我也不意外，”羅蘭撇撇嘴，“從他們在墜龍嶺的所作所為就可以看出，對西境下手不過是遲早的事。”

    “問題是……第二封信裡提到，敵人的隊伍裡似乎出現了火器，”卡特皺眉道，“他們已經知道火藥的配方了？”

    “雪粉對於教會和提費科來說都已不是秘密，但想要靈活運用，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王子輕輕敲了敲桌子，“我只是奇怪，他們就算有背後勢力的支持，可遠水救不了近火，離要塞最近的還是邊陲鎮，他們到底是哪來的自信能對抗第一軍戰士的？”

    “大概是因為邪魔之月吧，”鐵斧思索了片刻後答道，“上一次您雖然使用雷霆手段擊敗了公爵的騎士團，但並沒有表現出卓絕的攻城能力。現在道路被大雪封閉，加上邊境還有邪獸侵襲，對於他們來說，就是謀反成功的最好保證——您至少要到兩個月之後，才有餘力進攻長歌要塞。”

    “然後被高聳的城牆和火槍所阻擋？”

    “沒錯，”鐵斧忍不住咧嘴道，“您擁有的武器他們也擁有，加上高不可攀的城牆，甚至是背後勢力的援軍，未嘗不能將您擊敗於城牆腳下——我覺得他們是這樣認為的。”

    “然而他們對邊陲鎮擁有的力量一無所知，”羅蘭站起身，“鐵斧！”

    “請下令，殿下！”他頓時立正道。

    “第一軍現在進入出征準備狀態，明天一早就出發，”王子大聲道，“人數五百，攜帶六門野戰炮，具體出征隊伍由你安排。”

    “是！”鐵斧行了個標準的軍禮。

    如今小鎮第一軍的規模比最初的五百民兵隊擴大了四倍有餘，全軍擁有兩千兩百多人，轉輪步槍基本換裝到位，輸出火力已不可同日而語。而且得益於士兵文化水平的提高，第一軍對指令的執行效率也大幅提升，只要發布準備命令後，軍隊中就會有專人根據作戰人數和天數調配彈藥和口糧，五百人規模的後勤工作差不多一天時間就能完成——對比半個月才能做好出征準備的騎士和傭兵團，這已稱得上是不可思議的速度了。

    而他們將搭乘小鎮十一艘明輪船出發，直抵要塞城內——進入批量生產後，以鋼筋混凝土作為底子的船隻每五天就有一艘下水，這還是在刻意減緩建造速度的情況下，限制它數量的，僅僅在於船員和蒸汽機。

    “卡特！”

    “請您吩咐，殿下，”首席騎士昂首道。

    “你留守邊陲鎮。”

    騎士的嘴角瞬間垂了下來，“什……什麼？不，殿下，您怎麼能又把我留下！”

    “現在可是邪魔之月，邪獸的威脅比那些貴族更大，”羅蘭不為所動道，“好好看守我的小鎮。”

    等兩人退下後，他嘆了口氣，“這一次，女巫也需要和我同行。”

    “到哪裡我都跟著你，”夜鶯微笑道。

    考慮到對手有可能是教會，在第一軍全員裝備神罰之石前，只有女巫才能有效應對純潔者的偷襲。羅蘭最終將名單定在了溫蒂、閃電、麥茜、希爾維、娜娜瓦和夜鶯六人身上，如果再加上沉睡島的三名戰鬥女巫，純潔者也很難威脅到自己。

    羅蘭走到窗邊，望向窗外白皚皚的群山和雪原。

    如果把絕境山脈看成是要塞城牆的話，那麼山脈以北的蠻荒地則相當於四大家族的地盤，也是自己的力量無法輻射之地。麋鹿、野薔薇、楓葉、奔狼……他們在各自的領地上經營了百年之久，形成了獨有的律法和習俗，就算是西境霸主萊恩一族也很少干涉其中。他原本打算建城之後再慢慢分化、吸收這些貴族領地，但此次叛亂卻給了他一個契機——一個能一口氣吞併要塞郊外廣闊土地和人口的機會。

    他不打算再放過這群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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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進擊

    天剛微亮，卡庫西姆就來到了碼頭。

    與平日裡不同的是，碼頭邊已站滿了沉默的人群，他們背負著背包和長槍，如同一片矗立在風雪中的密林。儘管人數眾多，現場的秩序卻十分井然有序，士兵們一個挨著一個登上明輪船，光是這份架勢，就讓他感到了無言的力量。

    卡庫西姆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這便是王子殿下的戰士。

    真是不可思議，老人想，年輕的時候他曾闖蕩過大半個灰堡，從海風郡到碧水港，還率領著商船隊前往過峽灣海島，目睹過耀武揚威的鐵甲騎士，也見識過能空手搏殺野獸的凶悍蠻子。那些人對他來說，無疑都是極為強大的勇武者，可他沒想到，如今在一群普通人面前，自己再次感受到了這股強大，而且更勝以往。

    沒錯，這些人都是普通人……卡庫西姆來到邊陲鎮差不多已有四個月，對小鎮的了解日益加深。他知道第一軍成員基本挑選自本地的原住民，他們加入軍隊時大多都已成年，之前的職業五花八門，有礦工、有獵戶，還有爐窯工和泥瓦工，但就是沒有戰士。換句話說，他們根本沒有從小接受戰鬥訓練的經歷。

    然而僅僅幾個月時間，這些人就已經擁有了不遜於任何騎士團的氣勢，王子殿下到底是施展了什麼樣的魔法？

    “你……真的要去？”身後傳來維德刻意壓低的聲音，聽得出來，他也被這支沉默的隊伍感染到了。

    “不然我幹嘛要應聘船長之位？”卡庫西姆深深吸了口氣。

    “可他們是去打仗。”

    “他們都是在為殿下效力，”老人頭也不回地說道，“而我也是。”

    後面的聲音沉默了片刻，“可別死在外面了。”

    他沒有再回答，而是擺了擺手。

    ……

    頂著飄雪，卡庫西姆登上了第六號明輪船，按照傳統，船長可以為自己的船隻命名，儘管這艘古怪的輪船屬於王子殿下，但他仍被告知自己擁有這個權力。

    只不過老人遲遲沒有下定決心。

    這是他告別航海十餘年後，再一次擔任船長之位，他希望自己能想出一個具有紀念意義的名字。

    “老大，您來了！”走進船首的艙室，自己的副手立刻迎了上來，“現在鍋爐正在預熱，我保證它很快就能轉起來。”

    這名小伙子叫梭魚，來自南境，曾有過數年出海捕魚的經歷。若在其他船隊，他連水手都不一定能當得上，但在這兒沒差，所有人都是新手。

    “船員都到齊了嗎？”

    “早就到了，您是最後一個，”對方擠了擠眼睛。

    “你如果不懂得該如何尊敬一名船長，我會很樂意讓你去擦上一整天的甲板。”

    “不，尊敬的船長先生，”小伙子頓時站得筆直，“我當然懂！”

    “這才像話，”卡庫西姆摸著鬍子道，“通知鍋爐房，讓他們把火再燒得旺一點，但不要把那該死的蒸汽閥門給合上了，我可不想再撞到前面船隻的屁股！”

    “好咧，知道啦。”一句話沒完，梭魚又原形畢露，他朝老人眨巴了下眼睛，接著飛身跑出了駕駛艙。

    “這混小子，”卡庫西姆笑著搖了搖頭。第一軍帶來的嚴肅氣氛被沖淡不少，他仿佛又回到了在海上馳騁的日子。走到舵輪邊，老人輕輕摩挲著木質的輪柄，開始沉下心來回顧明輪船的操作流程。

    殿下發明的石頭船和風帆船截然不同，它沒有桅桿，也沒有位於甲板下的艙室，只在船頭和船身中部設有兩處房間，前面的被稱為駕駛室，可以透過兩扇大窗戶清楚的看到航線情況，中間的是鍋爐房，船隻的動力就來自於那裡。

    駕駛室的後部和尾部則是光禿禿的甲板，訓練時他們常會帶上一些礦工，順著赤水河西行，去迷藏森林的邊緣地帶挖些煤炭回來——這東西比木柴要耐燒，在海風郡也是比較常見的取暖物。而現在，甲板四周都拉起了遮風布，頭頂上也搭起了棚子，顯然是為乘船士兵而準備的。

    雖然以前從未接觸過這種新玩意，但卡庫西姆很快在訓練中發現，想要讓它動起來並不困難，甚至比帆船要容易得多。光是不需要根據風向和風力調整帆布這一點就節約了大量人手和時間——隨便一個村民都能把鍋爐燒得旺旺的，可沒個半年時間想要掌握爬桿操帆是件不可能的事。只要煙囪噴出白氣，合上閥門船就會走。

    就在此時，一陣沉悶的汽笛聲從前方傳來，打破了邊陲鎮清晨的寧靜。

    這是啟程的信號。

    “老大，爐子裡的水已經沸騰了！”梭魚又竄回了駕駛室。

    “拉鈴鐺，通知大腳和灰熊合閘，航速，前進一！”卡庫西姆莊重的說出指令。

    “是，前進一！”梭魚拉扯起牆壁上一根細長的鐵絲，順著這根絲線，鍋爐房中相應的鈴鐺會發出震顫，以傳達來自船長的命令。

    船身猛地晃動了一下，兩側的木輪緩緩轉動起來。

    卡庫西姆握住舵輪，直視前方——當維德問出那個問題時，他並沒有說出心底真正的想法，或者說，為領主效力僅是答案的一小部分。

    他更多的只是單純喜歡「船長」這個職務罷了。

    不管是風帆船還是蒸汽明輪船，當手握舵輪，在水面上乘風破浪時，卡庫西姆便會感到由衷的喜悅。

    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拉帆……不對，繼續加煤！”老人向右轉舵，高喊道，“小伙子們抓緊咯，我們要出發啦！”

    *******************

    “只要你能把我送到邊陲鎮，西爾特家必有重金酬謝……五枚，不，十枚金龍怎麼樣，”管家堵在河畔旁的一間小木屋門口，朝左右為難的船夫問道。他的左腳卡在門縫處，免得對方直接合上破舊的門板，將自己拒之在外。

    “大、大人……不是我不願意送您，而是真的辦不到啊，”船夫結結巴巴地說道，“您、您看，我的船只有個光底兒，連個擋雪的棚子都沒有，平時用來渡河還好，可您說要前往邊陲鎮，那可是好幾天的功夫！不說我用撐篙能不能趕到，晚上冰天雪地的，我們睡、睡哪裡啊！您要說睡船上，一整夜還不得給凍成兩條冰棍了？”

    “這附近還有其他能去邊陲鎮的船夫嗎？”管家不死心地問。

    “沒有了沒有了，”對方連連擺手道，“我們都只是些小船，只有要、要塞裡才有能過夜的大帆船，您還是去那裡找吧。”

    如果自己能進入長歌要塞，又何苦來郊外碼頭找這些以打魚和擺渡為生的船夫？

    管家狠狠地踩了一腳地上的積雪，自從四大家開始進攻要塞後，各個城門已經全部封閉，自己花費半天時間才繞過要塞來到這裡，只可惜找到現在依然徒勞無功。

    眼看著天就要黑下來了，這樣要如何才能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務？

    管家面帶苦色地望向赤水河，但很快他便愣在原地。

    天哪，那是什麼東西？

    他揉了揉眼睛，確信自己沒有看錯——一支極為龐大地船隊正朝自己方向駛來，船隻模樣和他所見過的帆船都不相同，在漫天飛雪中，船隊發出轟隆隆的聲響，沿著河道快速前進；除開第一艘造型古怪的帆船外，其餘船隻明明沒有風帆，卻在逆風而行，艦首將水面截成兩段，竟如同劈波斬浪一般。

    首艦的旗幟迎風飄揚，上面繡著的高塔長槍家徽歷歷在目，管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這是羅蘭‧溫布頓殿下的船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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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 天降巨獸

    長歌要塞坐落在赤水河支流之上，整個城市被河流一分為二，居民大多住在西岸，而東岸則是緊湊的農田。

    和其他大城市將農田設置在郊外不同，要塞高聳的城牆把居民區和部分農田都包裹在內，與其說是為了抵禦邪獸，倒不如說是出於防備同類進攻而考慮的。即使城池被敵人層層包圍，要塞也不至於斷了補給。

    正因為如此，長歌要塞的外牆在河道入城處形成了斷口，數道手臂粗的阻攔索懸掛在兩段城牆之間，若敵人打算依托赤水河進攻要塞，只要斬斷麻繩，鐵索便會滑入河水中。

    不過西境內陸很少有被船隊攻擊過的情況，因此幾道鐵索幾乎從未啟用過，這一次也不例外。羅蘭的船隊一路風馳電掣，到日暮時分已經看到了要塞城牆的輪廓。烽煙仍然飄蕩在城市上方，給漸漸轉暗的天空添加了幾分墨色。

    “敵人主要集中在領主城堡區域，北門城牆還留有一小部分民兵在和城頭的衛兵纏鬥，不過看樣子他們堅持不了多久了。”閃電早已將城內的戰況偵查清楚，詳細的向王子匯報道，“圍攻城堡的人數大約在兩百人左右，第一層已經失守，對方的確有類似火槍的武器，但和我們用的又完全不一樣。”

    “培羅沒事吧？”羅蘭目前最關心的是這位代理人的安危。

    “他還好，只是受了點驚嚇，不過……”

    “不過什麼？”

    “他的家人遭了殃，”閃電撇嘴道，“大概培羅大人事先收到了風聲，將父親招進了城堡，可其餘待在領地裡的親人……包括伯爵夫人，都被那些貴族當作逼迫他投降的人質一個個處死了。”小姑娘頓了頓，“我找機會飛進城堡和他見了一面，告訴對方您馬上趕到的消息，他只向我說了一個請求。”

    羅蘭點點頭，“你說。”

    “血債血償。”

    貴族間有條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很少對擁有爵位的人下死手，作為金銀花伯爵的親人，大多都有著爵士頭銜。但現在四大家居然敢徹底撕破臉皮，除開對金銀花投靠羅蘭賺取大量利益的憎恨外，另一點恐怕便是背後的勢力所為了。

    羅蘭現在已基本能確認，對方背後站著的應該就是新王提費科‧溫布頓——協助教會殺戮貴族和幫助國王處決叛逆者，其性質完全是兩碼事。他望向要塞方向，冷聲道，“傳我命令，全軍直入城內，佔領碼頭！”

    *******************

    艾特聽到城牆下方又響起了腳步聲。

    他麻木的舉起燧發槍，對準腳底下黑黝黝的洞口——這裡是從城牆內部登上牆頭的唯一通道，敵人奪取城門後發起了好幾波進攻，但終沒能拿下北段城牆。

    戰鬥從昨天中午一直持續到現在，他從來沒想到自己可以在凜冽的寒風中堅持如此長的時間，只是看到前來支援的隊友一個個倒在血泊中時，他的腦袋裡就再也無法思考其他事情。

    “他們又來了？”旁邊多伸出了一桿長槍。艾特朝身側望了一眼，發現來人正是自己的小隊長銅山。

    “我聽到動靜了，”他有氣無力地應了聲，“不過現在天黑成這樣，看不清楚有多少人。”

    “他們同樣也不知道我們還有多少人，”銅山安慰道。

    “那……還有多少？”

    銅山猶豫了下，“五個，剛才烏鴉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我們大多都活不過今晚，”艾特苦澀地說。從最開始的懼怕和慌亂，再到現在的麻木，他總算理解了教官那句「只有經歷過真正戰鬥才能讓你快速成熟」的含義。不過這並不能給困境帶來什麼改變，聚集在一起的三支小隊如今只剩下最後五人，即使敵人沒有攻上城頭，缺乏食物和禦寒物資的他們也會被活活凍死在上面。“現在投降還有用嗎？”

    “投降？”銅山哼了一聲，“你沒聽到他們是怎麼喊的？剿滅叛逆！就算投降也只有死路一條，還不如在這裡多殺他們幾個。”

    艾特知道隊長說得沒錯，昨天趕來支援的第二軍戰士裡有不少人是被抓住後砍掉腦袋——他們不是貴族，自然沒有留著換取贖金的價值。只是……他不甘心死在這裡啊。

    教官向他描述過邊陲鎮的種種美好，還允諾只要等到邪魔之月結束，第二軍中表現優良的士兵就能升任到第一軍中去，還可以獲得一套免費的新住房。那裡有著充裕的食物，打開閥門就會自動流出來的井水，以及無需點火就能讓房間裡熱騰騰的暖氣……

    他想要活下來，去邊陲鎮見見教官所說的那些神奇之事。

    “過來了！”銅山忽然低喝一聲，扣下扳機。借著槍口噴出的火光，艾特看到了黑暗中被照亮輪廓的敵人——六七個人正舉著盾牌緩緩向上爬行，他甚至能看到對方驚恐的面容。

    隊長的射擊儘管沒有命中目標，卻已經給他指明了方向。

    他瞄準一閃即逝的人影處，開火射擊。

    子彈擊打在木頭盾牌上，發出一聲悶響，一人頓時慘叫了起來，接著是重物滾下樓梯的聲響。剩下的人見行蹤暴露，不顧一切地向出口奔來。

    銅山仍在裝填彈藥，凍僵的雙手影響了他的速度。艾特縮回身子，身手摸向腰間的火藥囊時不由得心中一涼，囊中空空如也，他已經用完了所有的火藥。

    按照平日的訓練，這種時候就應該上刺刀了。

    他咬牙拔出刺刀，耗費好一陣功夫才將套管固定在槍身上，還沒來得及端平長槍，跑在最前面的敵人已經衝出了洞口。

    銅山果斷開搶，將其擊倒在地，但第二個緊跟而上的敵人反手將長劍刺入了隊長的胸膛。

    艾特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地按照訓練遞出長槍，卻扎在了對方的盾牌上，敵人一腳把他踹翻在地，槍支也脫了手。

    要死在這裡了嗎？

    他絕望的抬起頭，卻發現天空中陡然多了一片陰影。

    在風雪交加的夜晚理應難以分如此漆黑的東西，但這片陰影實在離自己太近了，就像是一塊塌落的夜幕，正急速朝自己墜來。

    隨著輪廓越來越清晰，艾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那竟是一隻巨大的怪獸！

    他發誓只有在噩夢裡才會見到這樣恐怖的怪物，它張著血盆大口，頭顱比牛犢還大，寬闊的翅膀幾乎能把整個牆頭覆蓋起來。

    巨獸徑直砸在艾特身前，將爬出坑洞的敵人直接壓成了肉餅！

    “嗷——————傲————————！”

    它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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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七章 收割者

    艾特被嚇得無法動彈，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轉過頭顱望向自己，灰褐色獠牙上滴落的粘液都能看得到。

    “放心，我不會吃你的嗷，”怪物忽然發出渾濁的人聲，差點讓艾特尖叫起來。媽呀，這東西居然會說話！

    更令他驚訝的還在後面，一名女子從怪物背部躍下，一步步走到銅山身邊，將他翻過來摸索了一陣，“這傢伙還活著，麥茜，送他去娜娜瓦那兒。”

    “嗷！”巨獸像是聽懂了她的話一般，抬起兩隻前爪一把抓住隊長，再次振翅飛起，強烈的氣流沖得艾特睜不開眼睛。等風雪稍息，他半眯著眼望去，城頭已空無一物，恍如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夢境。

    不，不是夢境……那名女子還在！

    城頭上漆黑一片，他只能大致看到對方的身影，周圍明明沒有任何光源，她的瞳孔卻散發出詭異的金芒，如同夜幕中的星辰。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援軍。”女子的回答讓他目瞪口呆。

    “什……什麼？”艾特覺得即使是夢境也要比這個來的更真實，“你是來幫我的？”

    “這是羅蘭殿下的意思，”她蹲下身，從壓扁的屍體裡翻找出一把長劍，隨手甩了甩，絲毫不顧及上面沾著的血肉。

    艾特感到肚子裡有什麼東西在翻騰，他乾嘔了兩聲，但除了酸水外，什麼都吐不出來。就在這時，城樓下再次傳來吆喝聲，顯然剛才巨獸造成的動靜和駭人嘶吼震懾住了敵人——不過也僅僅是震懾而已，他們看不到城頭發生的這驚人一幕，當動靜平息，他們又開始蠢蠢欲動。

    “你說的殿下……是邊陲鎮的王子殿下？”他抹了抹嘴角，喘著氣問。

    “除了他以外，還有叫羅蘭的人嗎？”黑髮女子又開始尋找另一具屍體的武器，艾特乾脆扭過頭，不去看她的舉動。

    “可是邊陲鎮離這兒有至少三天的路程……殿下怎麼可能這麼快就知道貴族叛亂了？”艾特咽了口唾沫，“還有剛才那隻怪物是……”

    “那可不是怪物，而是拯救你們的女巫，”她語氣轉冷，“我也沒空回答你的這些問題，安靜地待在一邊就好。”

    沒有了火槍的阻攔，這一次敵人順利登上了城頭，火把搖曳的光芒再次亮起，只不過當他們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僅剩一個女人時，都不約而同愣在原地。

    但很快，這種僵持便被不懷好意的低笑聲打破了。

    艾特自然明白那笑聲中所包含的意思。

    “都給老子注意點，不要被這幫賤種陰了。”

    “放心吧，老大，我們會幫你看著的，不過待會兒……”

    “等我玩完就是你們的了。”

    “嘿嘿……沒問題。”

    “快、快退到我這兒來！”艾特掙扎著想從地上爬起，但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他目瞪口呆。

    只見一道銀光斬過，笑聲戛然而止。

    為首的敵人被長劍一劈為二，連盾牌和皮甲都無法阻擋劍刃分毫，他甚至沒看清楚女子是如何出手的。

    當兩片屍體噴著鮮血倒下時，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臉上。

    然而這僅僅是開始。

    黑髮女子向前踏出一步，揮劍橫掃，同樣看不清對方的動作，但艾特聽到了一連串血肉摩擦和骨頭折斷的聲音。

    剩下的三人竟來不及做任何反應，便被剖開了腹部。

    腸子破肚而出，混合著血液灑了一地。

    “你……”艾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女子回頭看了他一眼，“去把你剩下的同伴都召集到牆頭上，待會兒會有人來接你們。”說完直接縱身跳下城牆。

    這裡的城牆段足足有三十尺高啊！他忍著渾身的疼痛，手忙腳亂的爬到城牆邊，向下探望，只見下方的人群變成了一鍋沸水——女子橫衝直撞，所向披靡，手中的武器上下翻飛，像是收割麥子一般斬翻任何敢站在她面前的人。

    半刻鐘不到，敵人就崩潰了。

    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對手，比雪狼還要迅捷，比灰熊還要強壯，沒人可以在她的劍下走過一回合，避不開也擋不下。貴族的部下紛紛逃串，圍困竟被一人解除了。

    她尾隨潰散的人群追殺，留下一條鮮血之路。艾特一屁股坐在地上，感到冷汗浸濕了背脊。

    這就是女巫麼？

    但不管怎麼樣……他活下來了！

    *******************

    要塞城堡周圍被數十團篝火映照得通亮，四大家族的人馬將這裡圍得水泄不通。

    經過一天一夜的戰鬥，城堡第二層也被攻克，金銀花家的叛逆現在已收縮至最頂層，相信正在忍受饑餓和恐懼的雙重煎熬。

    雅克‧梅德望著眼前巍峨的領主城堡，心頭感到了一絲火熱。

    父親死後，他千里迢迢地從王都趕回領地，就是為了繼承伯爵之位。而現在，自己有了一個更進一步的機會。

    提費科陛下的密信裡提到，若能為王都控制住長歌要塞，等到雪化之時，王都大軍就會趕赴此地，討伐叛王羅蘭‧溫布頓。只要可以徹底鏟除叛王的勢力，西境交給他管理也不無可能。

    加上瓜分金銀花伯爵所獲得的領地，屆時他將成為名副其實的公爵！

    梅德公爵，多麼美妙的稱呼。

    而這座城堡，今後也會是自己的常駐地。

    “伯爵大人，第六批進攻隊退下來了，”一名騎士走過來匯報道，“他們說對方的火槍聲已經稀疏了很多，是否換鐵甲隊上？”

    雅克‧梅德點點頭，“你去安排吧。”

    所謂的鐵甲隊，是一支專門針對火槍設置的隊伍，一般由三四人組成。兩人舉著能遮蔽全身、由數層鐵皮包裹木頭製成的盾牌緩緩推進，中間開有望槽和射擊孔，可供已方的火槍手還擊——為了多製造幾塊這樣的盾牌，他忍痛拆掉了十來件騎士甲。當然厚實的包鐵盾同樣有著不易移動的弱點，在上下樓梯時很容易成為對方的靶子。

    好在金銀花堅持不了多久了，雅克在心裡冷笑，儘管對方的反應快得有些出乎意料，在四大家族聯軍衝進要塞前，就已經將部分巡邏士兵和騎士調入城堡內，但終究不到百人，就算是耗也能把他們耗死。

    等四王子得知這個消息，恐怕也是好幾天之後。

    如果把培羅的腦袋做成禮物送給羅蘭‧溫布頓，不知道他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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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彈幕

    “大人，城西碼頭區域似乎有些不對勁，”負責封鎖街道的親衛忽然快步走到梅德伯爵身邊，“我聽到那邊有古怪的聲音響起，接連派出了兩隊人手去探查情況，可他們一個人都沒有回來。”

    “什麼？”雅克‧梅德皺眉道，“你不會是聽錯了吧？”

    “不，我聽得很清晰，就像是一個人不斷吸氣出氣的聲音，呼哧呼哧這樣……”親衛還模擬了兩下。

    “不是流浪漢在打呼？”

    “這種天氣睡外面的人早凍死了，大人，”親衛堅持道，“而且如果人打呼能發出這麼響亮的打呼聲，那至少得是個身高接近城牆的巨人才行。”

    伯爵盯著他看了半天，才轉過頭大喊道，“道坎爵士！”

    “大人，您叫我？”一名胸前掛有楓葉家徽的貴族走了過來。

    “帶上你的親衛隊，跟我的手下去檢查一遍城內碼頭，”雅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麼消息，立刻向我匯報。”

    “呃……您能不能找別人？”年輕貴族猶豫道，“父親叮囑我必須跟您一同進入城堡。”

    “去碼頭看一圈要多久？這裡還有得耗呢，”伯爵笑道，“就算金銀花叛逆繳械投降，我也會在這兒等你的。”

    “那……好吧。”

    看著兩人離開，雅克的臉色冷了下來，什麼玩意，以為派個兒子和我一同進入城堡，就等於擁有同樣的功勞嗎？這算盤打得也太好了，陛下的密信裡可只提到了我一個人！

    過了沒多久，他隱約聽到西邊響起了槍聲。

    怎麼回事？雅克頓時警惕起來，楓葉家長子根本沒有分到火槍啊。

    就在他打算調自己的騎士去查看情況時，先前匯報的親衛跌跌撞撞地跑進了營地，“大、大人……不好了！”

    “什麼不好了？”

    “叛王……叛王來了！”他瞪大眼睛說道，“有好幾千人，他們正向城堡這邊趕來！”

    “你是說羅蘭‧溫布頓的隊伍？”雅克抬手給了親衛一巴掌，“還好幾千人？在營地裡胡說八道的話，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吊到城門上去？”

    “大人，他們舉著的確實是灰堡王室的旗幟啊，”親衛不敢躲閃，只好單膝跪下道，“我想讓道坎爵士的扈從去抓兩個人來問問情況，結果他們剛一衝過去，就、就……”

    “就怎麼了？”伯爵咬牙問。

    “就被一陣密集的排槍打倒了，”親衛的表情仿佛看到了極為可怕的事物，“當時黑暗中像是出現了無數朵火花，劈哩啪啦的聲音幾乎沒有停下過！二十多個人才剛衝出去不到百步，就全部倒在了地上，連馬兒都沒有一匹能站著的！”他吞了口口水，“大人，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密集的射擊，如果不是有千餘人，他們怎麼可能瞬間就幹掉了爵士的衛隊？”

    “楓葉家的長子呢？”

    “已經……跑了。”

    伯爵雙腳發軟地坐在椅子上，這怎麼可能？他腦袋裡亂成一團，算上消息來去的時間，昨天中午四大家族開始行動，今天晚上四王子就能趕到長歌要塞，豈不是說他只需一天就能往返於兩地？這個速度就算是全程順風的帆船都不可能做到！而千人更似天方夜譚，能一口氣運送這麼多人，至少需要一支龐大的船隊，而來自邊陲鎮的情報顯示，入冬前他們連一艘船都沒有！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不，越是如此越要鎮定，雅克‧梅德抹了抹額頭上的汗，人數方面應該是親衛胡扯的，他根本被對方的火槍齊射嚇破了膽，沒有火把照明的情況下，誰知道黑漆漆的碼頭區站著多少人。而且火槍的射程不過四十步左右，雖然威力驚人，但裝填速度和命中率都極為低下，就算他們人人都配備了這種武器，通往城堡區的街道最多也只能並排容納下二十多人。只要通知野薔薇家和奔狼家，把騎士都集中到一起，等對方一輪射擊後立刻發動衝鋒，其他傭兵和侍衛隊再一擁而上，說不定就能擊敗對手。

    畢竟在街巷裡作戰可不比野外，火槍的裝填時間太致命了。

    “該死的，”雅克猛地拍了下椅子扶手，朝侍衛長吩咐道，“去把野薔薇伯爵和奔狼家的子爵請到這兒來，另外我要所有拿著火槍的人去堵住城堡區的入口，快去！”

    反正火槍訓練起來比弓弩要快得多，先讓這伙人拖延對方前進的腳步，死掉幾個也不心疼。必要時，騎士可以直接從他們身上踩過去。

    可侍衛長帶來的消息卻讓伯爵愣在原地，“他們兩人已經帶著手下離開了營地！”

    為了讓培羅無處可逃，四大家族各佔據了城堡區一面，沒想到他們居然比自己更快收到這個消息。

    此時，城堡區外已經響起了成片的槍聲，就跟親衛之前匯報的一樣，如同密集的鼓點聲，即使在風雪交加的夜晚也能聽得很清楚。

    “這群混蛋東西！”雅克感到心中一片冰涼，他最後朝城堡望了一眼，不得不下令撤退——當然，僅僅是自己和親衛隊，至於仍留在城堡中的人，他已經無暇顧及了。

    衝出城堡區，伯爵才發現大事不妙。

    外面到處都是敵人的身影，任何試圖越過封鎖線的騎士都會被毫不留情地擊倒，他們手中的武器就像不用裝填一般，一口氣能打上好幾發，和提費科送來的火槍完全不是一回事！現場一片混亂，除開最先逃離的道坎爵士，其他三家的人馬都被困在了此地。

    “大人，我們該怎麼辦？”

    “把鐵甲隊叫來，”他大吼道，“我們跟在鐵盾後面，一起朝一個方向衝！”

    當好不容易湊來的三支鐵甲隊頂著盾牌緩緩前進時，其餘騎士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幾乎不約而同地跟了過來——如果這一次還無法衝破對方的防線，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逃離此地了。

    然而雅克‧梅德的算盤落空了……離對方還有百步時，敵人的武器噴出了耀眼的火光，理應能阻擋鉛丸的盾牌被鋪面而來的子彈打得千瘡百孔，頂在前排的舉盾人瞬間被擊斃，飛濺的金屬碎屑穿透一具具軀體，鐵盾後方揚起了一陣濃密的血霧。

    伯爵還來不及喊出衝鋒的命令，便被一輪齊射直接打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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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戰局

    羅蘭走進一片狼藉的城堡，培羅和赫爾蒙伯爵已經單膝跪在大廳中，迎接自己的到來。

    地上的屍體已經全部被搬走，但血腥味依然揮之不去，到處可以看到破碎的陳設和斷裂的武器，他幾乎能想像出在爭奪城堡的過程中，雙方在此地反覆廝殺的場景。

    “起來吧，”羅蘭走到他身前，彎腰握住了他的臂膀。

    “是，”培羅的聲音有些哽咽，“殿下，您終於來了。”

    “你們做得很好，”他沉聲道，“四大家族會為此付出應有的代價，凶手必將被繩之以法。”

    “我沒能替您守好長歌要塞……”

    “你已經盡力了，這不是你的錯，”羅蘭嘆了口氣。培羅不是一個能征善戰的管理者，從之前的輕騎奪城和這次的貴族叛亂就可以看出來，他擅長經營領地，對貿易十分精通，也善於捕捉機會，但不是一個權謀家，對戰鬥和陰謀並不在行。這次如果不是第二軍按照應急措施進駐城堡，恐怕他連兩天的時間都撐不住。

    但這並不意味著培羅‧赫爾蒙不是一位好的管理者。如果他不善於征戰，自己就應該給他一片無需征戰的領地，相比能打的人才，羅蘭更青睞於擁有商人頭腦的運營者。

    “此次暴動我相信必有誘因，”他環顧在場所有人，“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敵人妄圖顛覆西境的秩序，從而謀取不屬於他們的利益！”

    現場安靜下來，無論是持槍警戒的第一軍士兵，還是培羅身後渾身帶傷的騎士，都目光灼灼地望向王子殿下。

    “為此他們不惜犯下重罪，謀害貴族，殺戮人民。今日一戰過後，不知道有多少領民會失去家人，多少房屋會被洗劫一空。但最終，他們的陰謀也沒能得逞，正是你們的不屈抵抗，才避免了要塞陷入到更大的悲劇當中，你們的表現堪稱英勇，你們的意志值得稱讚！”

    騎士們不知不覺把胸膛挺得更高了一些。

    “不過戰鬥還沒有結束，這些叛逆者正在慌張逃竄，接下來是我們展開復仇的時刻！我發誓，無論敵人躲到哪裡，都逃不過終將到來的審判，無論是在四大家族的領地……還是在王都！”羅蘭頓了頓，斬釘截鐵地說道，“而引發叛亂的罪魁禍首，也必然會受到制裁！你們的血……不會白流！”

    “殿下萬歲！”培羅和赫爾蒙伯爵再次跪了下去。

    “殿下萬歲，萬歲！”接著是倖存下來的騎士和第二軍戰士。

    很快所有人都單膝跪地，上身立得筆直，右手撫胸，齊聲高呼一個口號。

    “羅蘭殿下，萬歲！”

    ……

    安撫過在場的人員後，羅蘭將培羅、凡納、布萊恩和鐵斧招到城堡三層的書房，這裡也是唯一沒有被侵入的地方，各項擺設基本完好。他知道，接下來好幾天自己很可能都要在這裡度過了。

    首先是了解城內的戰況，他望向鐵斧，後者立刻出列匯報道︰“四大家族佔據的北城門和東城門已經被女巫奪回，現在第一軍正在希爾維小姐的引導下清剿城內的叛亂者，應該到明早就能恢復城內秩序。”

    “傷亡呢？”

    “到目前為止共有六人受傷，全部是來自步槍營，不過已經得到了娜娜瓦小姐的救治。”

    “第二軍方面呢？統計出來沒有？”

    “還沒有……但就目前所得知的消息來看，傷亡比較慘重，”布萊恩猶豫了下，“前往支援城牆的兩支小隊被擊潰，至今沒有收攏起來。駐防城堡的五十人中，有十一人陣亡，而在城牆上巡邏的士兵，幾乎無一存活。”

    羅蘭點點頭，這一百來人能堅持兩天也得益於這個時代的戰爭強度不高，特別是當敵人缺乏有效攻堅武器時，防守的一方往往能佔據較大的優勢。如果不是對方也使用了火器，靠著傭兵和親衛隊的血肉之軀只怕很難攻破，領主城堡在設計之初，這座建築就充分考慮到了防止敵襲這一點。

    想到這兒，他吩咐鐵斧道，“去拿幾把叛軍使用的火器讓我看看。”

    對於這個時代新生的熱兵器，羅蘭心裡頗為在意，雖然從雪粉誕生起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不過提費科的研發速度著實讓他驚訝。

    鐵斧很快執行了命令，半刻鐘後，幾桿長短不一，形狀各異的長管兵器被士兵搬進了書房。

    看到實物後，羅蘭很快明白了對方為何能在如此短時間內打造出這批武器的原因了。

    這些長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不能被稱為火槍，它們沒有扳機，沒有擊發裝置，僅僅是一截兩端開孔的金屬管。一端較深，用於裝填火藥和彈丸，末端留有一處針狀小孔以便點火；另一端較淺，插入竹竿或木棍後即是把手。

    從結構上來，它和火槍的原型火門槍十分類似。

    這種原始火器裝填過程和燧發槍一樣，但發射更為麻煩，需要槍手將木桿夾於腋下，另一隻手持明火點燃火藥。礙於姿勢所限，射擊時連瞄準都做不到，只能大致指向正前方。

    但它依然是不折不扣的熱兵器，拋開種種不便，它的發射原理和燧發槍完全一致，槍管、彈丸與後來者也沒什麼不同，因此威力遠比弓弩要大，只要命中，騎士甲也擋不住它的一擊。

    而且這幾樣造型各異的火門槍可以明顯看到提費科在改造上所花的功夫，有些是鐵皮捲製而成，管身上還留有清晰的捶打痕跡，而有些大概是由熟銅澆築，外表較為光滑。考慮到這只是援助給四大家族的試驗產品，提費科自用的火器應該會更好一些。

    只不過……再好的火門槍仍然是火門槍。

    等到春季攻勢發動時，面對裝配了轉輪步槍、栓動步槍和重機槍的西境軍隊，王都沒有任何勝算可言。

    羅蘭將目光移回到四人身上，“從明天開始，第一軍將逐個收復長歌要塞的郊外領地，任何抵抗的貴族可以就地擊斃，我希望一周之後，整個西境將歸於一統！”

    “遵命，殿下！”四人齊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