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目] 放開那個女巫 (全書完)

hanslin

第五百一十章 復仇之花

    ……

    當希爾.福克斯走進宮殿地下室時，感到自己的心都在顫抖——不是畏懼，而是興奮。難以抑制的興奮。

    火把明滅不定的光輝是在為他起舞，而踩在石板地上的回響則是在向他贊頌。

    他從來沒有覺得昏暗靜謐的地下室能如此的美妙。

    到達底層後，塔薩再次把他全身上下搜索了一遍，隨後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去吧，不要待太久。」

    希爾點點頭，迫不及待走向黑暗……穿過一截漆黑的走道，快到牢籠邊時，他反而放慢了腳步。這是值得紀念的一刻，他想要好好品嘗其中的滋味。

    然後他看到了殺害自己妻子的兇手。

    偽王提費科.溫布頓。

    剎那間，希爾捂住了嘴巴，雙眼熱淚盈眶……他所做的一切都沒有白費，而且結果比他想象的來得更早。

    若妻子能看到這一幕，應該也會綻放笑顏吧？

    「什麼……人？」對方轉過身子，急切地趴到欄桿邊，「是你麼，魔鬼……你改變主意了嗎？」

    希爾走出陰影，一步步踱到籠邊。

    提費科微微一怔，隨後露出警惕的神色，向後挪了兩步，「你是誰？誰放你進來的！羅蘭.溫布頓呢？我要見他！」

    這便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王。

    希爾只在登基大典上遠遠見過提費科的模樣，那時候他身穿緋紅色的衣袍，手持黃金權杖，頭戴璀璨華貴的冠冕，在王都騎士團的簇擁下，一步步登上高台，接受加冕。希爾也曾抱有過期待，希望他是一名好國王，能讓大家過上安穩的日子，但隨後而來的全程搜捕讓雜技團和家庭四分五裂，一切對未來的憧憬都化為了泡沫。

    而現在，他終於體會到了復仇的滋味——和話本故事裡所描述的苦辣參半不同，既沒有對仇人的憐憫，也沒有成功後的空虛。他只感到了甘甜和喜悅，乾涸已久的心頭再度被滋潤……意外的，他發現自己竟然挺喜歡這種感受。

    「我是希爾.福克斯，陛下，」希爾鞠了一躬，「「鴿子與禮帽」雜技團的成員，您不可能認識我，但我認識您。」

    「……」提費科冷著臉，一語不發。

    而他絲毫不以為意，接著說道：「雜技團原本有七名成員，不過因為您的緣故，我們失去了一名夥伴。剩下的六人從此不再專注於表演，而是混跡與老鼠與酒館之中，打聽任何關於您的動向，再把消息整理、分析之後寄送給羅蘭大人。」他頓了頓，「順帶一提，您研製雪粉的計劃，以及強徵民兵進犯西境，都是我們發送的情報。另外郊區兩座硝石場的突然關門轉移也是我做的。」

    「你想說什麼？」提費科眯眼道，「一個為自己所作所為沾沾自喜的內賊？一個背叛了他的君王，靠出賣榮譽換取利益的叛徒？我根本不知道什麼鴿子禮帽雜技團，收起你那套把戲吧，賤民！」

    「利益？叛徒？不……陛下，我只是遵從了自己的內心，」希爾平靜地說道，「那名夥伴是我的妻子。她殞命於您的女巫搜捕行動之中，就在監牢裡，她遭受折磨和侮辱，而兇手最終的懲罰不過是二十五枚銀狼。」

    提費科的眼神閃爍起來。

    「您想起來了？」他攤開雙手，「事後市政廳雖補發了三枚金龍作為賠償，可那有什麼用？我的妻子永遠不會再回來了。她不是女巫，卻因您而枉死。」

    過了好一陣子對方才開口道，「那不是我做的。」

    這種軟弱的回答就像是蜜糖一般甜美，如果換作平時，得到的恐怕只有不屑一顧的冷笑和「那又如何」。

    「當時執行抓捕命令的是藍利，您的心腹部下，即使鋼心騎士都拿他無可奈何。我只是想要一個公正的判決，可審判庭和市政廳都回絕了我的申訴，這無疑是您在背後主導行動的緣故——」

    「不，夠了，賤民！」提費科忍不住低吼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如果抓捕女巫行動只是誤殺了你的妻子，你的所作所為則是在葬送整個灰堡！羅蘭大人？蠢貨，羅蘭.溫布頓早就死了！你的主子是真正的魔鬼，而你卻為了一個女人，決定為魔鬼效力？」

    「……是麼？」希爾揚起嘴角，「當我乞求神明卻沒有得到回應之時，就已經立下過誓言——只要能夠實現復仇，就算是魔鬼，我也願意追隨他前往地獄。」他撫胸行禮道，「再見了，陛下。能為您的覆滅添上一把柴火，我深感榮幸。」

    ……

    走到地下室入口處，塔薩朝他點了點下巴，「滿足了？」

    希爾深深吸了口氣，「是的大人，請帶我去見羅蘭陛下吧。」

    登上宮殿三層，他終於見到了這半年來自己為之效力的對象——比起提費科，羅蘭.溫布頓的神情要平易近人得多，雖然有著同樣的灰髮灰瞳，可並沒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高傲氣質。他甚至……不像是一名王室貴族。

    「這些日子潛伏在王都，真是辛苦你了，」對方的第一句話同樣讓希爾大感驚訝，「多虧了你們的情報，我才能做好萬全的準備，以最小的代價拿下王都。」

    「不，這只是我應該做的——」

    「當然，我知道你是為了復仇，提費科很快就會得到應有的判決，你的目的已經實現，今後可以開始一段新的生活，但我希望在此之餘，你仍能繼續為我工作。」羅蘭起身走到他身前，目光與他相對，「想要讓城市恢復穩定、甚至是重歸往昔的繁華，還有許多事情要做。老鼠需要被控制，那些不安分的貴族也得有人盯著，光靠塔薩一個人可忙不過來。你覺得怎麼樣？你和你的雜技團，都能得到一份隱秘且正式的工作，為我保護這座城市的人民，避免類似悲劇再次發生。」

    「我願意，陛下，」希爾鄭重地跪下道，「您就算不這麼說，我也會追隨您到天涯海角。您兌現了之前的允諾，現在輪到我了。」他一字一句說道，「希爾.福克斯餘下的一生，都將屬於您。」

    復仇之花終於結出了它最美味的果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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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一章 夜幕低語

    夜鶯趴在窗口，透過玻璃打量著夜幕下的城市。

    暗淡的陰影在夜色中延續，勾勒出王都城牆的輪廓，在燈火的映襯下，三道牆體顯露出細微的差別——最近的宮殿圍牆呈淺灰色，掛在牆上燃燒的松脂火把將四周照亮，乍看上去，像是一條明暗交疊的寶石腰帶。

    更遠處的是內城牆，灰中帶黑，如同纏繞城池的長蛇——即使在王都易主之後，內城區也依然光芒璀璨。夜鶯還是頭一次見到有比邊陲鎮更加熱鬧的地方。這場激烈而短暫的戰爭對底層貴族和富商影響甚少，夜晚仍然是他們放縱歡愉的最佳時刻。

    而再向外，大地則突然昏黑下來，仿佛光線全被長蛇阻隔在內，最為宏偉的青石城牆盡數沒入黑暗，只能隱隱看到城頭上的點點星火。外城區和她所見過的大多數城鎮一樣，隨著夜幕降臨而陷入沉寂。對比大片的黑暗區域，內城的燈火顯得勢單力薄，但這並不影響人們歡歌載舞……不知為何，夜鶯忽然想起了被逼到大陸角落的人類。廣袤的曙光境已被黑暗步步吞噬，魔鬼與邪獸就潛伏其中，可大多數人對此毫不知情，繼續沉醉在這僅剩不多的輝光之中。

    “呼，累死了，”溫蒂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只見紅髮女巫揉著肩膀走到她身邊，和她一同趴在窗台上。

    “她們睡著了？”

    “是啊，鬧騰得夠久，現在終於累了，”溫蒂打了個哈欠，“我真不知道她們哪來的精力，明明圍著氫氣球飛了一整天，居然還吵著要聽故事。”

    “你該感謝陛下，”夜鶯忍不住笑道，“如果上次不是罰做三套習題，恐怕今晚她們就是要出去探險，而不是聽故事了。”她回過頭望了一眼，從陽台到臥室的間隙中可以看到麥茜正趴在閃電身上，白色的頭髮幾乎蓋滿了小姑娘的全身。“她們倆還真是合得來。”

    由於王宮的房間更加寬敞，而且是按照客廳帶雙臥室的格局布置，所以跟隨羅蘭出征的女巫都按四人共住的方法分配房間。不得不說，這裡是整個灰堡最為富麗堂皇的地方，哪怕是客房，地毯和被褥也都是用上好的織料編成，有些夜鶯尚能叫出名字，例如天鵝絨和絲綢，而有些她甚至分辨不出材質來。

    “的確，”溫蒂也露出了柔和的笑容，“我曾聽提莉大人說過，麥茜以前都是化作鴿子，蹲在屋梁上入睡。稍有一點響動就會將她驚醒，而維持變身形態亦是為了能夠隨時逃離險境。現在，她總算能像普通女孩一樣安穩入眠了。”她說到這兒頓了頓，聲音有些感慨，“我們壓對了籌碼。”

    夜鶯沒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只要是共助會幸存下來的女巫，都會對此產生同樣的感受。在生死存亡之際，邊陲小鎮的領主對她們伸出了援手，而且承諾會為她們帶來一個嶄新的世界。而現在，姐妹們不止看到了曙光，甚至現新世界幾乎已經觸手可及——當百年來追尋的聖山即將成為現實，這份感激和認同之情遠不是幾句話語能描述得清的。

    兩人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遠處傳來午夜的鐘響，溫蒂才再次開口問道，“你……想回去看看嗎？”

    “回哪？”夜鶯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銀光城，你的家。”她指了指南邊，“離這兒只有半天的路程，如果讓麥茜帶你過去的話，半個時辰都用不到。你……還有一個弟弟在那兒吧。”

    夜鶯沒想到對方會提起這事，猶豫了一小會後旋即搖頭道，“現在正是整頓城市秩序的時候，潛在的敵人到處都是，我一步也不能離開陛下。等到灰堡平定後，還有很多機會去銀光城看看，不必急於一時。”

    “我以為你會強調自己和葛蘭家早已脫離關係，就如同過去那樣，”聽到這番回答，溫蒂像是放心下來，“你似乎……已經不再憎恨你的弟弟了？”

    “假如沒有他的背叛，我也不會與你相遇，更不會見到羅蘭陛下了。”夜鶯微笑道，“這不是你常對我說的話嗎，「擺脫昔日的噩夢不意味著要和過去割捨」，我現在領悟了後半句——「只要能努力過上比過去更圓滿充實的生活就行了。」”

    “唔……拼起來倒是一個不錯的諺語，”溫蒂挑了挑眉頭，“看不出你的文學造詣還挺高的。”

    “所以我不會偷溜的，你就放心的去睡吧，”夜鶯拉起她的手，“時間不早了。”

    “嗯，”兩人爬上大床，溫蒂召出一陣輕風，吹滅了蠟燭，“晚安。”

    “晚安。”

    當夜鶯確認她進入夢鄉後，從床上輕輕爬了起來，遁入迷霧，向羅蘭陛下的房間走去。

    接下來是屬於她的時間。

    黑暗站在她這一邊。

    *******************

    隔日，羅蘭從鐵斧那兒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經過一夜拷問，費禮大祭司終於將赫爾梅斯暗中替換國王，並發布爭王令的計畫傾吐而出。

    壞消息則是教會為了策動這場紛爭已謀劃許久，為的是削弱灰堡的戰爭潛力，以便他們能快速攻佔王國。而事實上，他們的目的也實現了不少，例如王國的東南兩境……如果不是自己恰巧成為四王子的話，這個計劃很有可能使灰堡一蹶不振。

    “你都聽到了吧，”他對身旁的塔薩吩咐道，“把這個消息傳出去，特別是教會的真實目的以及提費科與之勾結一事，越細致越好。我要讓全城的人民都知曉他們幹了些什麼。”

    “是。”

    接著羅蘭望向鐵斧，“另外派出一艘明輪船，把巴羅夫和凱莫‧斯垂爾接到王都來。”

    後者露出了罕有的為難之色，“總管大人沒有問題，可首席煉金術師……他真的願意離開實驗室，把寶貴的時間用在趕路上嗎？”

    “我會寫封信給凱莫的，”羅蘭撇撇嘴，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通俗點來講，當技藝大成後，誰都不會介意拿出來秀上一秀。他和王都煉金協會本身一直互為競爭者，正所謂同行是冤家，現在有了上門打臉的機會，不信他不來。

    而這也是自己將王都煉金師們一網打盡、全部攬入麾下的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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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二章 新朋友與老朋友

    毫無疑問，王都是座大寶庫。

    儘管它作為城市來說十分落後，那些看似宏偉壯麗的建築在羅蘭眼裡又不值一提，但它依然是灰堡王國裡最為璀璨的明珠。

    在人口上，它擁有的貴族數量遠超其他城市——任何家道中落、失去封地的貴族，首先想到的就是來王都尋找機會。加上王族冊封的無地騎士和爵士，使得這一比例進一步提高，例如內城區的居民裡，貴族佔比數量接近兩成，而他們通常受過初等教育，能讀會寫，對於羅蘭來說都是值得培養的預備官員。畢竟沒有土地與家業就不會太過抵觸新政策，自身具備的良好見識也能比一般平民更快接受新事物。

    在行業上，王都也是集大成於一身，除開商業和工匠行會，還擁有規模最大的煉金師協會，以及獨一無二的佔星家結社。這些人才都是羅蘭覬覦的對象，召喚巴羅夫和凱莫‧斯垂爾過來也是為了盡可能收納他們。

    最後是財富……王宮裡收藏的各類物資足夠抵得上十個萊恩公爵，金龍、珠寶和金銀工藝品堆滿了數個倉庫，加上同提費科一齊垮台的其他重臣，最終統計必然會是一個驚人的數字。若是將他們家產全部抄沒，無冬城接下來的兩三年內都將衣食無憂。不過羅蘭並不打算把它們搬運一空，太費時間不說，接管王都也需要大額開銷來維持穩定。金錢堆積在地下室裡和無謂的潑灑出去都沒有意義，讓它以自身價值流轉起來才是正理。

    如果可以的話，羅蘭希望能花上半年時間，好好消化這些所得，只是時間不等人，相比遠在中部的王都，能與西境連成一體的墜龍嶺和極南境更為重要。

    鐵斧離開後不久，一名親衛匯報道，“陛下，王宮外面有一名自稱瑪格麗的商人想要見您。”

    羅蘭眼睛頓時一亮，“帶她來見我。”

    當女商人走進大殿，他笑著從王座上站起身，邁步迎了上去，“我們又見面了。”

    “我沒想到再一次見面的地點居然會是灰堡王宮，”瑪格麗拉起裙角，屈膝行禮道，“您總是讓我意外，羅蘭殿下……不對，現在應該叫您陛下了。”

    “無妨，反正還沒舉行登基典禮，我並不算是真正的國王，”羅蘭擺手道。

    “您倒是一點兒也不著急，不愧是王者之風。”瑪格麗掩嘴道，“看來王都今後將遍布商機了，看在老伙計的份上，您可要多照顧我一些。”

    “當然，你就算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你的，”他開懷大笑道，“你可能還不知道，邊陲鎮和長歌要塞合併成了一座大城，蒸汽機工廠又多開設了幾道生產線，產量差不多能翻上三倍。之後還會有很多新商品，我保證都是四大王國裡獨一無二的好東西。”

    “您的創造力我已經充分見識過了，這些我們可以慢慢詳談，”瑪格麗點點頭，“不過今天我來不是為了這個，而且是有其他事相求。”

    “哦？”羅蘭饒有興致道，“說說看。”

    “能……換個地方談嗎？”她望了周圍一眼，低聲問。

    憑商會的財力都無法解決，還得避人耳目，難道對方真的遇到了什麼棘手的大麻煩？王子思索了會兒，“那就去我的書房吧。”

    ……

    位於王冠高塔頂層的書房原本屬於溫布頓三世，也是四王子孩提時最為嚮往的地方——只有在這裡，他才能見到自己那位沉默寡言的父親。而羅蘭挑中此地，存粹是因為地勢夠高，不易設置暗道，而且只有一條環形石階通向塔頂，易守難攻。

    “現在可以說了吧？”

    房間裡只剩下他和瑪格麗，以及隱藏了身形的夜鶯。

    “抱歉，陛下，我受人之托，只能告訴您一個人……”她鄭重地躬身道，“雷霆大人希望能見您一面。”

    “雷霆？”羅蘭大為驚訝，“就是那位峽灣最傑出的探險家？他不是……已經葬身於一場海難了嗎？”

    “真正的探險家雖然信奉三神，卻不會輕易投入三神的懷抱，”瑪格麗搖搖頭，“他不想洩漏自己的行蹤，特別是不想讓閃電知道，這也是為何我要偷偷告訴您的原因。雷霆大人原本打算通過提莉殿下和您聯繫，但沒想到您會如此快速佔據王都，他因此臨時改變了決定。”女商人頓了頓，“他還說，幽影群島以西發現了不可思議的景象，很可能跟數百年前的遺跡有關，您一定會有興趣了解。”

    “等等……他現在就在王都？”

    “是，他昨天剛剛抵達，和我見面後，就做出了這個決定。”

    “你似乎對他的死而復生一點兒也不感到驚訝，”羅蘭奇怪道，“你早就知道這件事？”

    瑪格麗點頭。

    “這麼說來，你第一次前往邊陲鎮行商並非是因為我派出的親衛，而是為了尋找閃電？”

    “很抱歉沒有一開始向您說明，”她撫胸道，“閃電身上佩戴有魔石，雷霆大人正是通過這個方法確認了她的位置。他派我過去只是想要確認她是否平安，得知閃電在您的領地居住下來後，他就決定隱藏自己的消息，讓女兒遠離探險家之路。”

    原來如此，羅蘭立刻明悟了一切——當時他並未就雷霆之死詳細詢問，而對方的回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全是真話，因此夜鶯並未發現其中的蹊蹺，只是斷定她對女巫沒有敵意，原來這一次巧遇都是有原因的。如果沒有閃電，自己的蒸汽機貿易恐怕也沒那麼快打通商路。

    “現在王都仍處於漩渦之中，所以我不大可能離開王宮，”羅蘭考慮了片刻回答道，“如果雷霆想要見我，你就把他領到宮殿裡來吧，我可以允諾不向閃電透露關於他的消息。”

    “多謝您的仁厚，陛下，”瑪格麗面露感激之色，再次躬身道，“我會盡快將答覆告訴給他的。”

    讓侍從送走了女商人，羅蘭剛回到大殿，又聽到親衛匯報道，“陛下，王宮外來了一名貴族，自稱是您的老朋友，吵著要衝進王宮。”

    這個消息讓他略感意外，未被春季攻勢波及到的小貴族遲早會前來打探情況，但他沒想到會這麼快。按理來說，他們應該先等上一陣子以觀望風向，現在提費科還未問斬，不應該會在此刻主動出頭……而且自己原本是個王子，怎麼可能會和一名小貴族如此熟稔？“他叫什麼名字？”

    “約寇爵士，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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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三章 魔手約寇

    “噗——咳咳，”羅蘭差點沒被口水嗆到，一個體形微胖，總是梳著上翹捲髮，面色白淨、手指粗短的傢伙頓時映入腦海。他幾乎快把這傢伙忘了，但一聽到名字，對方立刻會從記憶中跳出，模樣清晰得仿佛昨日才剛剛離別。

    也難怪如此，畢竟四王子確實和約寇好得能穿一條褲子——在始終沒能融入戈隆、提費科及嘉西亞三人的圈子，又被提莉狠狠反抗了一番後，四王子的心態徹底失衡，變得自暴自棄。而約寇的出現可謂挽救了他，不僅帶著他出入花叢，讓他嘗到了貴族的享樂，還糾結起一幫狐朋狗友供他呼來喝去，感受到了王宮裡永遠體會不到的威風。不說這些事情有多正確，至少在當時，四王子把他當成了最好的朋友。

    羅蘭本想拒回絕約寇爵士，但回憶裡的這些片段使他意識到，如果真是四王子的話，肯定不會如此做。而且他也需要此刻有人能站出來，吸引剩下的小貴族向自己效力。沉思了片刻，他最終還是決定見一見這位風靡王都的魔手。

    “把爵士帶到我的書房去，”他吩咐道，“記得沒收他的神罰之石。”

    ……

    再次回到王冠高塔，羅蘭很快等來了這位老朋友。

    “哦，天哪，我的陛下……我真沒想到您會回來得這麼快，還輕鬆打敗了您的魔鬼老哥！”以前四王子總是將自己的幾位兄妹稱為魔鬼一族，以至於在私下無人處，約寇也會附和這個說法。對方的形象和記憶中的模樣相差無幾，剛推門走進書房，他便快步上前，一個熱情的擁抱摟住了羅蘭。

    後者無奈的像過去那樣拍了拍他的背，“我也沒想到你會這麼快找上門來。”

    約寇儘管外貌平平，很難和花花公子這種稱號連繫在一起，但圓滾滾的下巴總能給人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加上刮得乾乾淨淨的鬍鬚、乾淨得體的衣服、恰到好處的香水味、以及傳說中技藝高超的手法，不難怪能俘獲不少貴婦的芳心。

    “我和他們可不同！那群膽小鬼還在顧忌提費科的餘威，而我知道您一定不會放過他！”對方咧嘴笑道，“既然回來了，要不今晚去金紗坊好好喝上一杯？您是要我約羅瑟夫人還是翠鳥小姐？自從上次一番歡愉後，她們對您甚是想念來著——”

    羅蘭忽然感到身後傳來一股寒意，冰冷的視線穿透他的身體，直朝約寇投去。

    而爵士也沒好到哪裡去，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不明所以地環顧四周，“您這兒……怎麼突然變冷了？”

    “什麼叫一番歡愉，我跟她們沒有發生任何事，”羅蘭趕緊否決道，“那兩人怎麼想與我無關！”

    就算有關，也是四王子的關係……對真正的自己來說完全是兩碼事，所以這句否認也是發自內心的真話，夜鶯應該看不出差異。

    果然，這番回答後，涼意瞬間減輕了不少。

    “啊？是麼……”約寇摸了摸下巴，“可您明明和她們待了一晚啊。”

    “當時已經過了宵禁時間，我也回不了王宮，難不成睡大街上麼，”羅蘭強調到，“總之，那天晚上我什麼也沒做，明白了嗎？”

    對方臉上露出一絲疑惑，不過很快又恢復到了最初的笑容，“好吧，那就不管她們了，今天換幾個新的。您不知道，金紗坊對面開了間更高檔的妓院，聽人說品質都快趕得上貴族私藏了，而且需要邀請函才能進入，我也一直沒有機會去體驗。您的話肯定沒問題，怎麼樣？”

    “不，晚上我就待在王宮裡，哪兒也不去。”

    “噢，我懂了，”約寇挑眉道，“宮殿裡的侍女也有姿色上佳的，自然先得好好享受一番。既然如此，我就把我的成名絕技傳授給您吧，保證她們各個都忘不了您……”說到這兒他感慨道，“以前您總是拉著我要學，可我卻覺得您掌握了用處不大。如今您馬上就要成為國王陛下了，情人恐怕會比我還多上好幾倍，所以這門絕技應該也能派得上大用場，畢竟人的精力有限嘛——”

    “打住，”羅蘭差點沒忍住沒伸手去捂對方的嘴巴，他再也不敢讓約寇繼續講下去了，這根本就是黑歷史大全啊，四王子幹得那些糟粕事，他可不願意來背鍋，特別是在夜鶯面前，“聽好了，伙計……我現在和以前不同了。”

    約寇愣了愣，“當然，您現在是國王陛下——”

    “我不是指這個，”羅蘭打斷道，“但你如此理解也行。身為一國君王，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無所顧慮，懂嗎？”他回憶著四王子親密交談的風格，一把勾住對方的脖子，“話說回來，你來找我並不是單純想拉著我回顧過去吧，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出來，在我面前，有什麼好隱瞞的。”

    約寇果然嘿嘿一笑道，“那……我就直說了，陛下，您能封我個官職嗎？”

    “啥？”

    “讓我做您的大臣怎樣，不用財務或法務大臣這種關鍵職位啦，管理巡邏隊什麼的就行，比如像鋼心騎士那樣，”他拍了拍隆起的肚子，“我保證能幫您把那群老鼠管得服服貼貼的。”

    羅蘭心裡不禁翻了個白眼，這傢伙也真敢提。如果真把守備大臣的位置交給他，王都的名聲就完蛋了——帶著巡邏隊拈花惹草，和其他花花公子起衝突時直接招呼手下毆打對方，這樣的場景想想都覺得可怕。

    不過若能把他放在一個合適的位子上，倒可以起到不錯的宣傳效果——只要願意為自己效力，便能在這場王位交替中獲得晉升機會。而且約寇也算是家世清白的人，除了管控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外，基本沒有其他不良嗜好。關鍵在於，到底什麼樣的位子才適合像他這樣的人。

    羅蘭考慮了會兒，才開口道，“我知道了，單純的官職並沒有什麼問題，不過具體內容我還得和市政廳商榷一番，畢竟是正式工作嘛。”他拍拍老朋友的肩膀，“等我決定好了，會派人通知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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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四章 精靈假說

    約寇剛踏出書房，夜鶯便從身後顯現出來。

    “羅瑟夫人和翠鳥小姐是誰？成名絕技又是什麼？”

    呃，這還真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羅蘭走到窗戶邊，裝出感嘆的模樣，實際上是為了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表情，“兩個萍水相逢的女子罷了，我和她們並不相熟，也不知道她們真正的名字。貴族間的交際就是如此，總是帶著虛偽的面具，大多時候都是逢場作戲，分開後便會相忘於腦後。”

    “可他說兩人很想念你。”

    “咳……這個，她們想念的不是我，而是我的金龍、地位和權勢，那時候我畢竟是一名王子。所以被分封到邊陲鎮後，她們也和我沒了聯繫，如果是真正的想念，肯定不會如此冷漠吧？”

    夜鶯只能分辨言語真偽，卻不能直接判斷事情的真相，所以羅蘭決定施展誤導之術，曲線救國，從側面消除夜鶯的疑惑。再加上這些狗屁倒灶之事本身就跟他無關，所以心裡沒有任何壓力，“至於成名絕技……這個就比較複雜了，簡單來說，約寇能靠手上的技巧討得女子歡心，就如他的名號「魔手」一樣。以前我對這一竅不通，自然比較好奇，但我現在並不需要這些了，不是嗎？”

    他回過頭，望向夜鶯，而後者不知為何忽然偏開了視線，臉頰處浮現出一抹淺紅，“算……是吧。”

    呼，這樣應該就算過關了。羅蘭在心裡稍稍出了口氣，雖然一開始也可以讓夜鶯在外面等著，但一來是有傷她的信任，二是出現意外的話並不保險。畢竟希爾維還在檢查整個王宮，寶石名單尚未找到，這種時候還是穩妥點比較好。

    ……

    晚餐過後，羅蘭終於見到了來自峽灣的大探險家，雷霆。

    他渾身包裹得嚴嚴實實，頭帶兜帽，脖子上還圍有紗巾，如果不是夜鶯親自下去接引他和瑪格麗，這幅行頭打扮侍衛恐怕怎麼都不會放行。

    躡手躡腳走進書房後，雷霆才脫下外套和圍巾，向羅蘭鞠躬行禮道，“我早就從瑪格麗和提莉殿下那裡聽過您的大名，尊敬的羅蘭‧溫布頓陛下，感謝您對閃電的照顧。”

    “我也要感謝你對提莉的照顧，”羅蘭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著他，“聽說她遷到沉睡島後得到了你的很多幫助。”

    他和閃電一樣，有著峽灣人特有的金黃色短髮，皮膚棕黃、身形健碩，容貌也頗為粗獷，密實的鬢角和鬍渣連在一起，布滿半邊臉頰和下巴；說起話來中氣十足，一看就是常年在大海上漂泊的人，跟剛進入房間時輕巧無聲的形象完全兩樣。

    “舉手之勞而已，她對我的探險之旅幫助更大，如果沒有女巫的協助，現在的船隊探索極限恐怕就是幽影群島了。”雷霆笑了笑，“我自然也無法抵達以前從未踏足過的海域，親眼目睹到海線的存在。”

    “海線？”羅蘭好奇道，“那是什麼？”

    “一道由海水構成的牆，卻可以讓船隻隨意翻越，”雷霆詳細講述了一遍自己的見聞，“這也是我來找您的原因。”

    而羅蘭聽完後完全呆住了，海水無視重力，如同階梯一般形成了高差？而且船還能垂直向上航行，穿越時如履平地？這簡直不可思議！他心中如同掀起了滔天巨浪，如果對方不是雷霆，不是大名鼎鼎的最強探險家，他甚至很難去相信這番描述。

    這意味著此地的引力發生了畸變，形成了一個獨特的引力場但引力這玩意形成的原理本身就不清不楚，所以羅蘭一時也無法得出結論。聯想到這個世界無所不在的魔力，他只能猜測海線的成因或許跟魔力有關。

    不過他心裡隱隱覺得，答案或許遠比自己想像的要更深遠。

    這個世界乍看起來和地球十分相近，所以他立刻將自己所學的那一套理論搬進來作為科學啟蒙與指引這並不奇怪，若睜開眼看到有人，或者說存在碳基生物，便能立刻做出一個大致的判斷︰這裡的物質法則和之前的宇宙基本相同。

    這並非玄學，生命之所以能存在，可以追溯到原子自旋的速度和方向，精密到世界上任何一台機器都無法相提並論。任何一個常數的改變，都會使生命土崩瓦解，所以才會有「生命是一手同花順，一洗就什麼都沒有了」的說法。

    他甚至還推測過，也許之前的那個世界同樣具有魔力，只不過缺少了像女巫這樣的終端，所以一直未被人們發現而已。

    “我聽說，您可以製造無需風帆前進的蒸汽船隻，速度比任何帆船都要快捷，”等羅蘭消化完這段消息後，雷霆接著說道，“因此我想請您為我建造一艘這樣的大船，能夠頂著海風在逆流中前進。錢不是問題，您儘管開價。”

    過了許久，羅蘭才開口道，“這種事情金龍的確不是問題……放心，我會按照成本計價，並投入最好的技術建造海船。”

    “陛下，不，您完全無需..”

    “聽好了，它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了，探索世界的未知其意義不亞於改變人類的命運，”他打斷道，“我會全力支持你的探險，唯一的要求是有什麼新發現，記得立刻告訴我。”

    後續的細節討論又持續了半個多時辰，不過羅蘭一直很難沉下心來，大概是注意到了這點，雷霆約定好下次見面的時間後便起身告退了。而王子一直坐在書桌前，雙眉緊蹙，心緒起伏不定。

    “怎麼了？”夜鶯擔憂地問道，“你的臉色有些差。”

    “沒什麼……”羅蘭搖搖頭，長嘆了一口氣，“我只是想到些不好的預感。”

    “是什麼？”

    “你知道精靈嗎？”

    “呃，你是說史詩傳記裡那些發光的小個體，能為大地萬物帶來滋潤與復甦的天降之物？”

    “不，我說的是一種尖耳朵的生物，體形和人類相似，優雅、敏捷、長壽，一般喜歡居住在森林中。”

    夜鶯思索了片刻，“從來沒聽說過。”

    “我也是在一本故事書裡見到的，”羅蘭緩緩講述道，“這種虛構的物種原本足跡遍布整個大陸，卻被隨後崛起的人類一點點逼進密林深處，瀕臨滅絕。他們雖然聰明，但數量上遠遠不及龐大的後來者，面對百倍於己的人族聯軍，精靈毫無還手之力，而受困於荒僻山野，導致他們越來越落後，就連技術上也被人類趕超了過去，最終淪為寵物……你想到了什麼？”

    沒等夜鶯回答，他便徑直說了下去，“我們現在就像是精靈啊。”

    身為人類的一員讓羅蘭一直忽略了這點，此刻想起來才不寒而慄，對比精靈，人類的確是個能生育的種族，但並不意味它永遠是智慧生物裡最能生的。而現在，人類才是真正的少數派，在數量上處於絕對劣勢，被魔鬼困在大陸一角，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

    這也是他決心全力支持雷霆去探索新海域的原因，如果視角不能放得更長遠一點，如果不能積極了解自身在世界中的處境，就只能像精靈一樣被淘汰。

    兩次神意之戰已經耗費了近千年的時間，希望一切還來得及，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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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五章 魔力畫卷

    “早上好，索羅婭小姐！”

    索羅婭剛走進自行車工廠，吉莉便迎了上來，“您來得真早。”

    這話讓她略有些不好意思，昨天陪謎月和莉莉鬥地主睡得稍微晚了些，今天起床也比平時遲了半個時辰。溫蒂不在的日子裡，感覺大家都懶散了不少，當然……安娜和愛葛莎例外，不管是工作還是學習，她們一直都是姐妹們的榜樣。特別是後者，總是出去得最早，回來得最晚。

    “底材準備好了嗎？”

    “是的，請跟我來。”

    吉莉作為第一批畢業的學生，如今已成為了她在自行車廠的小助理，有什麼工作內容都是由對方事先通知自己。放在一年前，索羅婭絕對不敢相信，普通人會和女巫相互協作，而且彼此間相處融洽。

    “那就是做好的自行車嗎？”她忽然注意到今天的廠子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樣，蒸汽機床並沒有像平日那般轟鳴不休，大家都圍繞著一排嶄新的兩輪小車打量個不停。

    “是啊，我們的第一批產品，”吉莉臉上洋溢出濃濃的笑意，眼睛都眯了起來，“一共二十輛，可不容易了。尤其是鏈條和車輪，按照成品率計算還不到一半。”

    確實不容易，索羅婭心想，這個工廠在上一年秋天就完工了，但其後一直經歷了各種波折，例如設備不到位，人員嚴重不足等等……其優先度明顯不及隔壁的蒸汽機組裝廠和化工廠。前兩者目前已三班輪轉，幾乎每時都有人在工作，而這裡依然是白天生產，晚上關門。連吉莉都偷偷抱怨過，一位去化工廠的伙伴薪酬已經漲到了她的三倍，可自行車還沒見到蹤影。

    現在她總算能獲得一輛屬於自己的自行車了。

    推開製作間房門，索羅婭見到平坦的地面上已經鋪好了一層白紙，差不多四十平米左右，像是冬季的雪地。

    “今天加工的部分是內胎，麻煩您了，”小姑娘鞠了一躬。

    “嗯，”女巫點點頭，“你去忙你的吧。”

    “哎，有什麼需要的話請立刻叫我，”她笑道，“我就待在廠房門口。”

    看吉莉興沖沖離去的背影，索羅婭知道她一定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體驗下自行車的騎乘滋味了。

    笑著搖了搖頭，索羅婭脫下鞋子，踏上平鋪的紙張。

    自行車的塗裝工作主要有內胎、外胎和車架防銹三個部分，具體做哪個得看廠裡的組裝進行到哪一步。當然總的來說，自己完成塗裝的速度要遠快於組裝速度，因此無論是內胎外胎還是車架，廠裡都有了不少庫存。只是魔力每天都會生長，不用掉也是浪費，所以每隔三天，索羅婭仍會來一次自行車廠，完成一部分塗裝工作。

    她稍微回憶了下內胎的成色，抬手召喚出魔力之筆。

    作為盛裝氣體的膜料，它必須輕盈且柔軟，韌性適中，並能在高溫下熔合。按照過去的經驗，她選擇了刨花塗層作為材料，這也是經歷了數百次測試才得出的結果，天空塗層過於柔韌，而水波塗層則格外耐火，直到她在採集原料時注意到了木匠加工留下來的刨花，才找到了最為理想的繪製對象。

    她不像露西亞那般分解出金屬單質後可以按任意比例混合重熔，而是必須參照實物繪製出來後才能了解其性能。同時她也沒法記憶數千種材料的魔力特徵，所以最簡單的方法是製成色卡，想要用時再挑選色卡上的塗層來大範圍施展。

    當然，像內外胎這種常用的塗層，她無需再參考色卡，便可以直接繪製。

    魔力之筆逐漸變寬，最後筆刷以索羅婭為中心，擴展到六米左右，當採用極限範圍十米上色時，邊緣地帶的魔力容易失控，為了保證塗層品質統一，她寧可多花點時間來畫。

    ……

    不到一個時辰，四十平米的紙上就全部塗上了一層刨花，當然它並不是真正的刨花，就像她照著鋼鐵繪畫，得到的塗層也不是鋼鐵一樣……硬度和柔韌性並不能兼顧，再硬的塗層也比不過石頭，而且如同玻璃般一摔就碎。

    除開刨花外，索羅婭還在上面塗滿了自己的名字，當作簽名。這也是畫家的傳統，她原本只在塗層右下角寫上大名，但後來發現塗層切割後，自己的名字只能出現在一條內胎上，就乾脆玩心大起，把簽名畫得到處都是，這樣無論怎樣切割，都能看到「索羅婭作品」的字樣。起初被殿下發現時她還有些慌張，原以為會被責怪，卻沒想到殿下笑著稱她為水印發明者，還把她誇獎了一通。

    儘管不明白水印是什麼意思，不過能得到殿下的稱讚，依然讓索羅婭高興了好幾天，之後她便將這個簽名風格保留下來。

    塗層完成後，下一道工序便是燒掉背面的紙張，得到完整的內胎原料，再送往刀工間切割成條形，最後用燒紅的烙鐵熱熔接口。當然這些活都有專門的工人負責，她只用完成最初的原料製作即可。

    這批塗層差不多耗去了體內三分之一的魔力，索羅婭深刻感受到了訓練對於魔力提升的作用，換做以前，一次完成這麼大片塗層足夠讓她精疲力盡。趁著時間還早，她同吉莉告別後，獨自前往北坡礦山後院。

    進入山道後，幾乎每隔百米就有一處崗哨，院門口更是設置了暗堡和眺望塔，就算是領主城堡也沒有如此嚴密的守備。

    索羅婭在士兵的軍禮下進入院子，看到安娜正在削切稀奇古怪的零件，無論何時到這裡來，她都在一絲不苟地完成著自己的工作。望著她專注的身影，索羅婭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拋開天賦不談，至少在認真程度上，自己和她差得太遠。同時她心裡還夾雜著些許羨慕，無論是能力、工作投入程度、還是與殿下的感情，安娜都是女巫中的佼佼者。

    “喲齁，索羅亞姐，你來啦，”另一旁的露西亞聽到她的腳步聲，仰頭露出燦爛的笑容。

    安娜也放下手中的零件，朝她揮了揮手，“今天的銅線包裹也麻煩你了。”

    “包在我身上，”索羅婭收起心思，笑著向兩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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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六章 復甦之音

    所謂的銅線包裹，就是在切割好的銅絲上覆蓋一層較為堅硬的防腐塗層，使之可以用於無冬城的三通工程。

    這道工序比之前的內胎塗抹更加輕鬆，至少在厚度上不要求那麼精確。

    索羅婭選定好色卡，將魔力之筆化成圓管狀，只要套著銅絲從頭到尾滑動一遍，顏料便會牢牢固結在金屬表面，通過變化能力形態來更好的施展魔力，還是從安娜那裡學到的技巧。

    不過比起對魔力控制已趨於完美的安娜來說，索羅婭還有著極大的差距，她目睹過黑火切割金屬錠的場景，與其說是工作，倒不如說在舞蹈，三道黑火化作各異的形狀，從不同角度切入金屬中，將其削切成一批大小完全相同的零件，或是直接削出一台完整的機器。記住黑火不同長度下的魔力特徵並不困難，難的是多道黑火協同加工時，能同時維持多個特徵的魔力輸出。想要做到這一點，魔力跟肢體恐怕也沒什麼區別了，說不定還要更靈活。

    “這是藤蔓？”露西亞盯著魔力之筆塗出的顏色，好奇地問。

    “準確來說，是十年生的葡萄藤外皮。”索羅婭解釋道，“它很難被扭斷，自身又有一定的硬度，很接近殿下的要求。”

    “十年生，難道你採集它們時對年份也有要求嗎？”。

    “當然，”她忍不住笑道，“年幼的藤蔓明顯更柔軟，抵抗腐蝕和高溫的能力也要差上一些。其實不只是年份，像是木板、紙張和布匹等材料，潮濕與乾燥時的性能都不相同，所以我才需要用色卡將它們一一記錄下來啊。”

    “那這樣加起來，豈不是比金屬的配方還多！”露西亞驚嘆道。

    “也不一定，”索羅婭偏頭思索了會兒，“初等化學裡不是說過，物質成分發生細微改變時，其特性有可能產生極大變化麼？但木頭摻水一成和一成半，得到的色卡性能幾乎看不出區別。”

    “唔，用一支筆就能記錄下整個世界，”露西亞嘖嘖稱奇，“真是令人羨慕的能力。”

    她笑了笑，沒有回答，心里卻想著安娜的能力才真正值得羨慕，如果說魔力之筆只是記錄這個世界，那黑火則是在創造這個世界了。如今小鎮的絕大部分變化都跟安娜有關，院子一角擺放的七八台機器就是證明。只要將它們連上蒸汽機，就能爆發出強大的力量，工人們通過機器，成為了黑火的延伸。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安娜的創造讓沒有魔力的普通鎮民也擁有了近似女巫的力量。

    將五捆銅線全部包裹完畢，今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索羅婭的工作十分規律，每天都會前往不同的場所完成一部分塗裝內容，由於熟練之後繪畫速度大幅增加，大概半天就可將魔力消耗得七七八八，接下來便是自由活動時間。

    由於魔力全部耗盡會導致女巫極度疲倦，甚至昏厥，所以日常訓練的消耗都會控制在七成左右，若是平時，她會選擇繼續收集色卡，捕捉更多新穎的顏色，同時也可以當作額外補充的訓練，將魔力消耗進一步提高。不過這些天溫蒂和羅蘭殿下都不在，索羅婭也有點提不起勁來，想來想去，決定還是去找謎月她們再鬥上幾場地主。

    這絕對不是偷懶，就作成暫時的放鬆好了，她暗想。

    打牌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一下午眨眼間便過去了，吃過晚餐，書卷宣布了一個意外的消息。

    “今天晚上的課程取消，改為回音的能力測試。”

    “誒，她的能力不是已經確定過了嗎？”莉莉疑惑道，“為什麼現在又唔..”

    “好啊好啊，”謎月從背後一把捂住了小姑娘的嘴，“我還從沒測試過別人的能力呢！”

    後者憤怒地瞪著謎月，直到她心虛地把手拿開，小聲嘟囔道，“不上課才是最重要的啊，你為什麼就不能配合我下呢。”

    “書卷老師，請問要怎麼做？”大廳裡唯一的非女巫鈴舉手提問。

    “只用凝心傾聽就好了，”書卷笑道。

    “不必所有人參與測試吧，”愛葛莎站起身，“如果不上課的話，我就先回房了。”

    “那可不行，”書卷搖搖頭，“這次測試有一半原因正是因為你。”

    “我？”她皺眉道。

    女巫們的目光瞬間集中到了愛葛莎身上，索羅婭也不例外。

    “沒錯，你太過緊迫了，每天都將魔力消耗至極限，這樣身體會承受不住的。”

    “在塔其拉，高階女巫都是這麼做的，”愛葛莎不以為意道，“你們還沒意識到神意之戰的殘酷，直到一方徹底潰敗，否則絕對不會終止。如果那時候聯合會能找到一條有機會致勝的道路，我相信她們哪怕全數犧牲也在所不惜。”

    “但殿下也說過，一味地強迫自己反倒會使效率下降，勞逸結合才是最佳的處事方法，無論是學習還是工作都如此，”書卷柔聲說，“我向他反應過你的情況，而這場測試也是一次嘗試。”

    “嘗試什麼？”

    “回音的復甦能力。”

    這句話讓女巫們大為驚訝，“難道她也可以像娜娜瓦那樣治愈傷者？”

    索羅婭亦百思不得其解，回音的能力是模擬各式各樣的聲音，在共助會時就屬於可有可無的那一類，如果還可以醫治傷患，當初怎麼可能被哈卡拉嫌棄。

    書卷停頓了片刻，“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這是殿下的意思，”她望向門外，“準備好了嗎，我們開始吧。”

    回音走進大廳，登上講台。看得出她略有些緊張，而大家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等著對方施展能力。

    音樂輕輕響了起來，如同清泉一般回蕩在每個人的耳邊。

    接著是悠揚的歌聲，她不是在模仿什麼聲音，而是在以自己的嗓音歌唱。

    剎那間，索羅婭感到身邊的一切都變了，石砌城堡漸漸隱匿於黑暗，身側被溫熱的泉水包圍，空氣中瀰漫著青草的芬芳，如紗般的白霧環繞在她周圍，頭頂則是群星密布的蒼穹。涼爽的晚風拂面而來，與身體內流竄的暖意形成了鮮明對比，她忍不住輕哼出聲，身體徹底放鬆下來，沉浸在這極為舒適的泉水中。

    當歌聲結束，索羅婭過了好久才緩緩睜開眼睛，此時無需任何人解釋，她已明白了書卷口中復甦一詞的含義。體內的魔力並沒有增長，但一天的疲勞仿佛一掃而空，身體變得輕快有力，就像是沉睡了一場之後重獲新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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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七章 真正的煉金術

    回到家中，凱莫‧斯垂爾一眼就看到了擺放在餐桌上的一封黑色信封。

    “這是什麼？”他望向在廚房裡忙碌的妻子塞拉。

    “啊，對了，下午市政廳官員來了一趟，”妻子擦了擦手上的油漬，將一盆香噴噴的肉湯端上餐桌，“說是殿下打算讓你去一趟王都，負責接送的船隻兩天後就到。”

    “他不是在那兒找他哥哥的麻煩麼，讓我去幹什麼，簡直是浪費時間，”凱莫皺眉道，“這趟路程沒個一周根本到不了，他的要求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他可是你的王子殿下，無冬城的領主大人，親愛的，”塞拉笑著搖頭道，“而且市政廳的官員說，為了表示重要程度，他還專門給你寫了一封信。這已經算得上難得的榮譽了吧？看完後記得把這封信好好收藏起來，以後說不定可以作為傳家寶流傳下去。”

    什麼傳家寶，如果是完整版的《中等化學》還差不多，凱莫撇撇嘴，“先吃飯，吃完再說……他最好有個不錯的理由。”

    簡單的晚餐結束後，他鑽進書房，拆開信封。

    裡面掉出了一張小小的紙條，攤開差不多只有一指長。顯然這是一封通過信鴿傳遞的密信，而外面的封皮則是市政廳官員事後加上去的。

    凱莫一手按住紙條，一手在桌上摸索了會兒，將單片眼鏡夾在鼻梁上。長期在蠟燭昏黃的火光下閱讀讓他視力一日不如一日，好在小鎮的生活比以前有了很大改善，房間裡可以同時點起五六根蠟燭，只是不知道何時家中才能亮起像化工廠那樣明亮潔淨的燈光。

    紙條上的內容很短，只有一句話。

    「還記得王都煉金師協會嗎？現在你有機會告訴他們什麼是真正的煉金術了。」

    凱莫呼吸頓時一窒。

    王都煉金協會是所有立志走上這條道路，追尋萬物真理之人最渴望前往的地方，當然年少時的他也不例外。

    只有妻子知道，他曾向王都煉金協會遞交過申請——用他二十歲那年獨自摸索出的煉金公式「溶金之液」作為敲門磚。然而在覆核過程中，凱莫的公式卻意外的失敗了，連著試配兩次都沒能得到發煙的棕黃色酸液，當時出席覆核的煉金師萊特寧勃然大怒，稱他是故意來浪費協會寶貴的原料，不僅沒給他第三次試配的機會，還命侍衛搶走了他的錢袋，並將他轟出大門。

    在協會門口，萊特寧冷笑著從袋子裡掏出五枚銀狼丟在凱莫面前，稱這是給他滾回赤水城的路費，剩下的則是補償協會的損失，說完後便轉身離去，只留給凱莫一個背影和莫大的恥辱。這件事成為了他心頭的一道傷疤，除了妻子之外，他誰都沒有透露過。

    憋著一肚子氣回到赤水城，凱莫並沒有放棄煉金術，他整日泡在工坊裡，想尋得新的煉金公式，並向王都煉金協會證明，他們的眼光和水平不過如此……可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十年，直到三十歲時，他才找到第二個煉金公式，在赤水城晉升為煉金師。而真正成為首席，則又過了六年。

    在這期間，凱莫視王都煉金協會為最大的對手，也與之有過幾次行業上的交流。但對方的表現就如同高傲的天鵝一般，甚至不認同除開他們之外的任何煉金組織，認為赤水城的煉金師不過是學徒水平，充其量也就是個弟子，根本配不上這個稱號。那些所謂新發現的煉金公式，大多都是協會十幾年就已經琢磨出的老玩意。

    當時的協會首席還不屑地稱其他城市完全沒有必要建立煉金工坊，這門技藝需要耗費大量錢財和人力，根本不是一般領主能玩得起的。若對煉金有需要，大可直接求助於他們，單靠領主自己投入的話，可能幾萬枚金龍砸下去，也濺不起一朵水花，十有八九只能養出一堆廢物。

    儘管說起來有些憋屈，但凱莫知道只有赤水城煉金坊單獨將協會視作競爭對手，而後者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裡。這也是他對雙石製酸法和水晶玻璃燒製獲得成功後欣喜若狂的原因，前者能將寶貴的酸液大量製取，而後者則是市場上最為搶手的煉金商品，憑借這兩樣成果，就算是下巴抬到天上的煉金協會也不可能再將自己視作無物。

    結果誰也無法料到接下來的一切會這麼具有戲劇性，遠在邊陲之地的羅蘭‧溫布頓殿下找到了他，並用一本《初等化學》為他打開了一道新的大門。

    從此以後，凱莫發現自己所學的一切都成了毫無意義的東西，煉金術本身就代表了落後，成為注定被淘汰的技藝，新的探索之路擺在他的面前——這一次，萬物之間的連繫不再充滿混沌，而是秩序井然；過去的計較也變得一文不值，無論是王都煉金協會，還是那些花費無數心血得到的寶貴公式，都可以放下了。

    理應如此。

    不過凱莫‧斯垂爾發現當殿下再次提及這個詞語時，他的心裡仍然砰砰直跳，一股難以言喻的振奮悄然回到了他的心中。

    凱莫腦中仿佛又浮現出那個不屑一顧的背影、沾滿塵土的銀狼、轟然合上的大門，以及除了王都煉金協會以外其他煉金組織根本沒有必要存在的狂言。

    「現在你有機會告訴他們什麼是真正的煉金術了。」

    凱莫最後掃過一眼紙條，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向書房外走去，“塞拉——”

    話剛說到一般突然打住，他注意到客廳裡已多了一個攤開的包裹，裡面疊放了幾件自己的衣服，妻子正彎著腰為他打理行裝。

    “這是……”

    “當然是去王都啊，我知道就算沒有殿下的親筆信，你也會前往的，”塞拉微笑道，“還記得你以前對我說過的那些故事嗎？那裡有你應該討回來的東西。”

    凱莫愣了一會兒，隨後笑出聲來。

    “家裡就麻煩你了，我要去王都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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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八章 魔手的新征程

    王都上空天氣晴朗，陽光高照，是個適合處刑的好日子。

    每隔大約半個時辰，廣場方向就會傳來一聲炮響，那意味著一名原本聲勢顯赫的大人物得到了他應有的審判。

    罪名在此之前就已確定，這套流程更多的是宣傳給民眾觀看，特別是教會與提費科勾結並謀害國王、篡奪王位那一套。經過近一周的整理和準備，拿來展出的證據鏈完整齊全，辯無可辯，當然羅蘭也不會給他們辯論的機會。

    總得來說，被處以絞刑的貴族並不多，除了提費科及其手下、御前首相和法務官外，剩下的都是教會的信徒。如今王都教堂被連根拔起，所有參與過邪疫投放事件的人，他一個也沒有放過。

    想必這群渣滓上被推上絞刑架時，會受到旁觀群眾的熱烈歡迎。

    “你真的不去現場看看麼？”夜鶯站在窗邊問。

    “鐵斧和塔薩會將這一切辦妥的，”羅蘭頭也不抬的回答道。在邊陲鎮舉行的公審是為了激發群眾的意志，提高領民向心力，但在這裡沒有實施的環境。人們不會因為偽王提費科的人頭落地而轟然站到自己這一邊，就如同他們沒有在溫布頓三世和戈隆死後立刻投靠向偽王一樣。

    他在這裡沒有足夠的群眾基礎。

    另外安全也是一大問題，記憶中的寶石名單最終還是被希爾維找到了，提費科將它藏在了臥室衣櫃的暗匣裡，但羅蘭發現剩下的寶石比名單上的人數足足少了十二人，其中潛藏在王都的有四個，這意味著他們都接到了提費科的命令。雖然不一定是暗殺指令，但總得小心提防。刑場這種地方人流混雜，並不適合前去圍觀而且他對處刑也毫無興趣。

    比起這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例如軍隊。

    攻佔王都的傷亡結果終於得到了一個詳實的統計，第一軍總共有三十三人犧牲，這是建軍之後損失最嚴重的一次。儘管他們擊潰了數倍於己的敵人，但在巷戰中仍暴露出了許多問題，最主要的就是拆房火力不足，這些傷亡者大多都是被狂化侍衛從街道兩旁的民居中突然衝出殺入隊列裡導致的。如果能裝備一些槍投榴彈或者爆破筒，一邊拆除可疑房屋一邊推進的話，傷亡肯定能下降不少。

    另外便是從軍人數，一支三千人的第一軍現在完全可以橫掃整個灰堡，但想要做到打下一處便佔領一處就頗為捉襟見肘了。攻佔王都後至少要留下五百人維持秩序，加上接下來的墜龍嶺和極南境，軍隊規模顯然不夠應付治安戰的……進一步擴軍勢在必行。

    羅蘭把撫恤和擴軍方案寫下來後交給書房外的親衛，命令他帶著指令返回無冬城，市政廳會完成接下來的一切。

    隨後王子把目光移到了小貴族這個群體上。

    他們沒有實力在政治上呼風喚雨，但每個人都能算得上當代的知識分子，也渴望獲得晉升的機會，王都原先的一大票大臣都被清掃乾淨，不是驅逐出境就是押往無冬礦區服刑，現在空出了大批位置。想要讓王都仍能正常運轉，讓他們為自己效力是節省人力的最好方法。

    巴羅夫在王都混跡多年，這裡面必定有不少熟人，由他來組織一個臨時的管理機構比自己強行選取要有效得多。

    當然，對決心投靠自己的小貴族委以重任也能增加他們的積極性，約寇就是羅蘭挑出來的榜樣。

    這些天，他終於考慮好了這位老朋友的去處。

    ……

    約寇一踏進書房就大聲嚷嚷道，“天哪，您居然真把那些神棍給一個不落的幹掉了，沒料想到邪疫竟然真是這幫傢伙放出來的，費禮大祭司親口認罪時我還不敢相信，簡直是給神明抹黑！現在廣場上的群眾都在讚頌您的名字，說六個月前正是您拯救了他們。”

    羅蘭笑了笑，這都是塔薩事先安排好的老鼠所放出的消息，和六個月前的難民營救正好前後呼應在一起，想必能起到不錯的宣傳效果。至於齊聲讚頌自己的名字，十有八九是約寇的馬屁。

    他也沒有點破，而是將一封精美的羊皮信推到對方面前。

    “看看這個。”

    約寇展開信紙，剛看了兩眼，眼睛已瞪圓了，“您……您要派遣我當灰堡大使？”

    “沒錯，常駐的那種，”羅蘭點頭道，“委任信、權杖、印章一應俱全，駐地就在晨曦的王都輝光城，你覺得怎麼樣？”

    這是一個他左思右想才得到的答案，作為王都頗有名氣的「魔手」，聽起來似乎無比拉風，但實際上並不是一個好風評，就跟過去的四王子一樣。

    誰都不希望自己頭上戴綠帽，那些貴族也一樣，他們的夫人跟其他人鬼混，如果沒現場抓住也就罷了，誰叫他們自己也到處尋歡作樂，流連於妓院酒館之間，只不過這一切都是暗中進行的。

    若將約寇安置在一個重要位置上，或者公然讓魔手進入市政廳，影響簡直難以預測……所有貴族和富商恐怕都得擔心他們的夫人會不會公開向約寇拋出杏枝，而那些本身就和約寇有染的女子或許會趁此機會順著他往上爬，這些都不是羅蘭想看到的。

    所以放到國外去是最合適的選擇，王國大使和流動的使者團不同，其地位與伯爵相當，對方國王也會以禮相待。名頭響亮，宣傳效果一流，自己無需賞賜封地，亦不會讓其他人擔驚受怕。

    就讓他去禍害晨曦好了，聽說那邊的貴族女子別有風情，而且女性特別出眾，說不定他還能闖出一片新天地。

    約寇顯然也看中了這一點，他毫不猶豫地下跪，神情激動地回道，“我……不，臣願意！”好像生怕羅蘭反悔一般。

    “那就這樣決定了，”羅蘭笑道，“在此之前，我會安排禮儀官好好培訓你一番的。”

    除開安置約寇外，他也確實需要在晨曦留下自己的人手，以便了解鄰國的狀況，同時督促對方履行盟約，共同對抗教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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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章 星辰之秘

    看著約寇興高采烈地行禮離開，羅蘭笑著搖了搖頭。

    那些對四王子有過幫助的人，如果不是心懷惡意，他也不介意幫上他們一把。

    “溫蒂現在在哪兒？”處理完這件事，他轉頭問夜鶯道。

    “大概在塔頂練習能力，需要我去叫她嗎？”

    “嗯，還有希爾維、閃電、麥茜也一併叫上……我們去見見那群占星家們，”羅蘭點頭道，“從空中飛過去。”

    “我明白了，”夜鶯眼睛一亮。

    就算是有人想埋伏自己，也不可能對高空中的氫氣球造成任何威脅，這趟行程可謂絕對安全。

    飛行信使已經將凱莫啟程的消息告知他，所以煉金協會可以暫時放到一邊，作為另一大賢者組織，他對占星結社充滿了好奇。

    而且……羅蘭心裡還有一個巨大的疑惑，等著去驗證。

    ……

    占星結社位於外城北區的一處高地上，是都城中僅次於宮殿雙塔的第二高點。建在上面的占星殿堂造型也十分獨特，從空中往下俯瞰，猶如一座削成平頂的六邊形石塔，下寬上窄，輪廓頗為對稱。

    羅蘭自然知道這個時代的對稱意味著什麼。

    沒有高超的測量技巧和定位工具，很難把一座大型石製建築堆砌得如此規整，可以說它的建造難度要遠大於規模宏偉的青石城牆。

    先行出發的親衛隊早已將石塔團團包圍，氫氣球排出氣體，緩緩降落在塔頂，布萊恩、肖恩和阿爾瓦‧泰伯立刻迎上前來。

    “陛下，現場已完成封鎖，我保證一隻老鼠都溜不進來！”

    “占星家們的神罰之石也全部收繳，不會妨礙到希爾維小姐的監視，您大可放心和他們接觸。”

    “不錯，保持警戒。”羅蘭讚許地點點頭，隨後將目光投向兩人身後站著的一排灰袍人——他們年紀大多都在三十歲以上，神情略顯慌張，時不時抬頭偷偷打量氫氣球兩眼，顯然還沒從自己的突然降臨中回過神來。

    他望向阿爾瓦，“誰是這裡的負責人？叫他過來見我。”

    “是。”後者過去跟為首的兩位灰袍老者說了幾句，其中一人拘謹的跟他走了過來，“陛下，這位便是王都首席占星家，彌散星學士。

    “尊敬的羅蘭‧溫布頓陛下，您的到來讓星辰都為之閃耀。”

    “不是真名？”羅蘭挑眉道。

    “您有所不知，這是占星結社的傳統，”阿爾瓦連忙解釋，“以星象作為名字，是每位占星家都渴求的事情……而只有發現全新星象之人，才有資格獲得這份榮譽。”

    “所以你發現了什麼……彌散星？”

    “是的，陛下，”老者撫胸道，“它和另外三顆暗星構成了彌散星圈，在占卜中寓意消逝和輪回。”

    “那他們呢？”羅蘭指了指其他灰袍人。

    “這八位都是占星台的星象大師，自然也有著屬於自己的發現，”彌散星恭敬的一一介紹道，“無論是星辰變化、還是日月交替，他們都能為您解讀出其寓意……當然，我也可以。”

    “我來此地不是找你們占卜的。”

    對方怔了怔，“那……陛下，請問您是為了何事而來？”

    “探索星空，”羅蘭聳聳肩，“別站在這兒吹風了，去房間裡說吧。對了，把你們所發現的星象圖全部拿過來，你們總會記錄下這些東西吧？標記出最亮的星星，再用細線把它們連起來——沒錯，就是那玩意兒。”

    ……

    一疊疊圖紙很快堆上了大廳長桌，部分羊皮紙泛出黃色，明顯距現在有些年代了。

    羅蘭深深吸了口氣，提起筆在白紙上畫出了一柄湯勺和一樽沙漏，並按照星圖的方式，把亮星用線連接起來。

    “陛下，這是……”學士詫異道。

    “兩個星象，”他把白紙提起來，給眾人展示了一遍，“你們有沒有見過這樣的圖案？”

    占星家們紛紛搖頭。

    “在這些圖紙裡面找找，相似的都拿出來，”羅蘭吩咐道，“每個人一疊，不要漏過一張圖紙。”

    他心中巨大的疑惑便是︰這裡到底是不是另一個位面的地球？

    有太陽，有月亮，這不奇怪。太陽只是一顆普通的恆星，像這樣的恆星，銀河系裡有千億個，而宇宙中類似銀河系這樣的星系還有千億個，所以踫上一個穩定的恆星衛星系統並不奇怪，宇宙之大，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

    但物種相近他就不確定了，生物的演化本身就巧合叢生，即使是同樣的環境，也可能成長出不同的生命體。而且無論邪獸也好，魔鬼也罷，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自然界中孕育出的生命體。

    為了解決這點，他能想到的便是星象。

    恆星的壽命動輒以億計算，位置幾乎固定，一直以來都是觀星者確認方位，或寄予象徵意義的符號。羅蘭唯一記得的兩個星象，一個是家喻戶曉的北斗七星，一個是獵戶座，如果能在星圖中找到它們，就能確定自己所在的位置。

    半個時辰後，羅蘭得到的答覆仍然是沒有。

    而他也在這期間向彌散星學士詢問了幾幅最著名的星圖，結果聽到的名字毫無印象，而且灰堡占星家並沒有以黃道劃分天象的概念，自然也不會有著名的黃道十二星座。

    總得來說，這些星圖上亮星的密布程度要遠大與自己所見過的那些星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只有觀測點更靠近星系中央時才會出現——因為星系越向內，恆星就越密集。

    那麼這裡是地球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這個答案讓羅蘭略微有些失落，他吐出口氣，掃視大廳一眼，“占星結社有多少人？”

    “陛下，占星家一共有九位，學徒一百五十六人，雜役和工匠六十七人，”彌散星學士回答道。

    “我打算關閉占星台，你們收拾好行裝，都跟我回無冬城吧。”

    這句話讓眾位面色頓時大變，阿爾瓦驚慌道，“陛下，您、您怎麼可以……”

    “我並不相信占卜，只相信自己的選擇，”羅蘭漫不經心道，“而我是灰堡的國王，自然可以關閉這裡。在西境，你們會學到真正的星象知識，而不是把它視作命運虛無縹緲的軌跡。”

    “不，尊敬的溫布頓陛下，您不能這麼做，”首席占星家站起身，緩緩說道，“任何時候，我們都必須凝視星空，不受其他事物干擾——這道命令，來自於您的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