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目] 放開那個女巫 (全書完)

hanslin

第五百四十章 不同的心緒


　　只是這樣嗎？

　　聽到這番話，愛葛莎稍稍鬆了口氣。

　　魔鬼的強大在於數量眾多，如果只是針對少量的狂魔，一兩個高階女巫就能收拾它們。

　　「你現在有囚禁它們的方法了？」

　　「新來的女巫正好適合做這事，」羅蘭將她們的能力講述了一遍，「伊菲捕獲魔鬼後，牢籠可以很輕易地隨氣球帶走，當然我也會準備一些手鐐腳銬之類的東西，制住它們問題不大。我想問的是，魔鬼攜帶的紅霧能堅持多久，它們死後的血液還能用來製作符印嗎？」

　　原來如此……愛葛莎至此已經完全明白了他的目的，「一般來說，一罐紅霧可以維持一天左右的時間，魔鬼會根據任務不同，選擇攜帶霧氣罐的數量，例如執行監視和巡邏任務的話，它們的坐騎會背負三到四罐子——不過這也是極限了。」

　　「為什麼？」羅蘭好奇道。

　　「離開那種奇怪的黑石塔後，霧氣會逐漸失效，」她解釋說，「不然的話，探秘會早就能飼養魔鬼和混沌獸，大量合成符印了。聯合會三席不是沒有做過這方面的嘗試，例如主動出擊佔領魔鬼的一些前哨站，想要搶奪小型黑石塔，但敵人潰敗前總會將它毀掉，留給聖佑武士的，只是一座枯萎的石塔。」

　　「枯萎？」對方詫異道，「石頭也能枯萎嗎？」

　　「沒人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不過就帶回來的石塊來看，用枯萎形容一點也不為過。原本應該是光滑的表面變得粗糙無光，而且用手一扶還能掉下許多石屑，和武士們最初見到的樣子完全不同。」

　　「我明白了……」羅蘭沉吟片刻，「如果真能將魔鬼帶回來，你能製作出魔石符印嗎？」

　　「給我足夠的實驗材料，的實驗室，以及二十位凡人做助手，」愛葛莎掰著手指道，「簡易的符印成功率大約在八成左右，高級的……嗯，反正你也沒有相關的魔石。」

　　「這些都沒問題，」他猶豫了下，小聲問道，「不過，若是誘捕行動引來一群魔鬼該怎麼辦？」

　　愛葛莎忍不住笑出聲來，「看你之前自信滿滿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從沒有擔憂過這個問題呢。」

　　「咳咳，我只是想確保萬無一失而已。」

　　她輕鬆道，「帶上我和安娜小姐就行了。」

　　「你和……安娜？」

　　「你可能對自己領地裡的女巫還沒有一個正確的認識，陛下，」愛葛莎嘆了口氣，「要知道勢力遍佈整個沃土平原的聯合會，也只有一百多名高階女巫，其中能力屬於戰鬥型的不到四十來位，她們構成了聯合會高層和聖佑軍骨幹。而你的女巫聯盟裡，就有好幾位高階女巫，加上那些稀奇古怪的武器，實力和一支聖佑軍聯隊相當，吃掉一群魔鬼並不算什麼難事。就算遇上地獄領主，安娜小姐還能激活兩次神意符印呢。」

　　「啊……我都差點把那東西給忘了，」羅蘭恍然大悟道，「多謝你的提議。」

　　「不用客氣，戰勝魔鬼是我畢生的願望，你可不要讓我失望了，陛下。」

　　愛葛莎正準備告辭時，對方又叫住了她。

　　「對了，我還有一個不解之處。」

　　「什麼？」

　　「為何剛才你會對進攻魔鬼營地有那麼大的反應？」羅蘭挑眉道，「以前的你可不是這麼說的……我記得最初你不單要求主動向它們發起進攻，甚至不計犧牲也要奪取營地中可能存在的混沌獸，不是麼？」

　　愛葛莎頓時感到臉頰發燙起來，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一片通紅。

　　她總不能說，當時覺得羅蘭根本沒能力阻擋魔鬼，又在吹噓自己的武力，出於賭氣的目的才說出那番言論的。現在覺得領地局勢大好，只要加以時間，人類的實力就會越來越強大，態度自然也變得截然不同起來。「有嗎？我並不記得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可你當時的確……」

　　「咳咳，陛下，我覺得很困了，」她強行打了個哈欠，「請容我先行告退。」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辦公室。

　　穿過通向女巫樓的走廊時，清涼的晚風吹拂在愛葛莎臉上，讓她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望著滿天繁星，她腦海中忽然又浮現出了溫蒂的話。

　　「他總有一天會成為灰堡之王，帶領我們擊敗任何敵人，我是這麼相信的。」

　　當時看到她深信不疑的表情，愛葛莎心中既覺得羨慕，又有一絲悲哀，羨慕的是她們還沒有被殘酷的現實壓倒，悲哀的是信任也無法扭轉實力的差距。

　　可現在，她也有一點點相信了。

　　伊菲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到臥室的。

　　她腦海中全是槍炮轟鳴的景象——數百人整齊地排列成行，向前方的標靶扣下扳機，除了濃濃的白煙外，她什麼也看不見，就算魔力能感知到，也根本來不及用牢籠困住子彈。

　　陛下並沒有說謊，金屬彈藥的威力要遠遠超過麥茜跟自己決鬥時用的特殊子彈，百步外的木頭靶子被打得千瘡百孔，而女巫在這個距離上只能被動挨打。

　　至於另一種被稱為火炮的武器就更可怕了，攻擊範圍是槍支的好幾倍，觀察射擊結果時甚至需要用到瞭望鏡，可帶隊的親衛卻說這不過是最老式的野戰炮，一種叫152毫米要塞炮的武器才是砲兵營真正的王牌。

　　各式各樣的爆炸聲在她腦中響個不停，最終全部匯為一個念頭。

　　「赫蒂.摩根欺騙了我們。」

　　伊菲喃喃道。

　　「也可能是她根本沒料想到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力量，」幽羽神色複雜，顯然同樣被下午的軍隊訓練所震懾到了，「我們之後該怎麼做？」

　　她沒有回答，不管赫蒂先前抱著什麼樣的目的，此刻都沒了意義，因為她知道，陛下想要的血牙會根本給不起——提莉.溫布頓手下的眾多輔助女巫顯然要比血牙會的戰鬥女巫有用得多。

　　回想起過去好幾年的經歷，她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能力和成長竟都成了一場笑話，除了安妮外，沒有其他東西值得留念。

　　過了許久，她才抬起頭，「我不想再回血牙會了。」

　　「……」幽羽微不可察地點點頭，「我也是。」隨後她愣了愣，「你哭了？」

　　伊菲這才感覺到嘴角邊多了一絲鹹味，她抬起手擦了擦臉頰，濕漉漉的感覺從指尖傳來。

　　「我不知道。」

　　她已經很久沒有嘗到過眼淚的滋味。

　　野獸從來不會哭泣。

　　就算是有，也不是為了自己。

　　如果從一開始，她和安妮遇上的是女巫聯盟該多好。

　　伊菲閉上眼，任由這些鹹鹹的雨水灑落心頭。

　　安妮，原諒我。

hanslin

第五百四十一章 血牙會的迷霧
        

　　兩天後，羅蘭又在辦公室見到了伊菲。

　　她的氣色要比之前好了一些，眼神中似乎多了些複雜的情感，比以前看起來更加鮮活，也更像是一個「人」了。

　　「赫蒂.摩根想要見您，但她不方便自己過來，所以才會要求提莉.溫布頓捎上我們。」她行完禮後的開場白讓羅蘭稍感意外，「赫蒂大人並不喜歡提莉殿下，她認為戰鬥女巫才是沉睡島的核心，血牙會不應該被當作普通女巫組織看待。因此她希望從您這兒打開局面，還允諾提莉能給的，她可以給得更多。當然……我知道您並不需要這些。」

　　「把血牙會的事情詳細告訴我吧，」羅蘭撐住下巴道。

　　「是……」

　　這個故事一講就是半個時辰，而他的眉頭也越皺越深，聽到最後，他不禁問道，「這些事情，提莉知道嗎？」

　　「我不清楚，」伊菲搖搖頭，「赫蒂大人禁止我們透露血牙會的過往，她本人也很少和殿下交談。」

　　「其他加入沉睡島的女巫組織呢？」

　　「她們和灰堡女巫走得更近一些，特別是在沉睡魔咒建立之後。儘管一些戰鬥女巫暗地裡認同赫蒂大人的言論，但她們大多不願意與灰燼發生對抗。」

　　原來提莉肩頭的壓力並不比自己小上多少，羅蘭在心底暗自感慨，和自己是西境名正言順的統治者不同，沉睡島的女巫更似於一個鬆散的盟約組織，提莉雖然是號召者，但對於那些投奔而來的小團體並沒有令行禁止的權威。也正是如此，才能看出她的能力過人之處團結大多數輔助女巫，積極與其他島嶼的世俗統治者建立聯繫，特別是沉睡魔咒的建立，讓她有了一個管理所有女巫的契機。

　　畢竟「輔助女巫同等重要」不能只是一句空話，女巫賞金行會恰好給了那些能力稀奇古怪的輔助女巫一個極佳的展示舞台。當她們完成任務獲得大量酬金，而這些酬金又被用來改善沉睡島生活品質時，這種思維定勢就會逐漸形成畢竟再強大的戰鬥女巫，也不想整天嚼著鹹魚過活。而輔助女巫地位得到提升，心中自然會更向著提莉，屆時作為行會的主人，提莉無疑會獲得極大的話語權。

　　大概這也是赫蒂.摩根沉不住氣再等下去的原因。

　　另外，血牙會本身同樣疑點重重，作為摩根大公之女的赫蒂，怎麼可能養不起一群非戰鬥女巫？只能說，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收留那些「毫無用處」之人，和共助會抱團取暖的目的不同，她僅僅是想要一支可以為自己廝殺戰鬥的隊伍。

　　加上她對狼心王國的那份執念，讓羅蘭更是心生警惕。

　　或許有必要寫一封密信寄給提莉，當她小心提防血牙會的動向。

　　「赫蒂不是嚴禁你們說出血牙會的內幕麼？」他輕輕敲打著桌面問，「你不打算再聽命於她了？」

　　伊菲咬了咬嘴唇，「我想加入女巫聯盟。」

　　敲擊聲頓時停了下來，羅蘭驚訝地打量了她幾眼，雖然知道熱兵器的武力展示會給這些以強大能力自傲的戰鬥女巫一個嚴重打擊，但沒想到效果會這麼……顯著。

　　「可你傷害了麥茜，」他思索了片刻，「我暫時不能」

　　「關於這一點，請您儘管責罰我。」

　　伊菲解開了衣袍的鈕子。

　　一雙手幾乎同時從身後蓋在了羅蘭眼前不過夜鶯似乎忘了自己正處於迷霧狀態，透明的手指起不到遮擋作用。

　　她拉開衣襟，褪下衣袍，轉身背對羅蘭。

　　後者不由得吸了口涼氣。

　　只見伊菲背後佈滿了各式各樣的鞭痕，復原後的傷口像是無數條蚯蚓一般縱橫交錯地趴在背上，和周邊細膩的皮膚形成了鮮明對比。大概是受傷處早已癒合，娜娜瓦的醫治能力未對其生效，從而令它們完整的保留下來。

　　對方談及血牙會嚴酷的搏殺訓練時，只用一句話便帶了過去，但現在回想起來，羅蘭隱約能聞到這些言語中蘊含的血腥氣息。

　　「把衣服穿起來吧，」他沉聲道。

　　「可陛下」

　　夜鶯已經現出身形，走上前將她的長袍拉回原位。

　　「如果你想要加入女巫聯盟，就不要把血牙會的那一套搬過來。」羅蘭忽然覺得有些胸悶，「你可以向溫蒂提出申請，至於大家願不願意接受你，得看你之後的表現。」他頓了頓，「不過不管如何，無冬城都是女巫的家園，即使不加入聯盟，你也可以在此地長住下來。」

　　聽到最後這句話，伊菲的肩膀明顯鬆動了下，「謝謝……您的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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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對方離開後，羅蘭起身走到落地窗邊，長長出了口氣。

　　如此一來，抓捕魔鬼的隊伍就算是人員齊備了，然而此刻他的心中卻沒有多少輕鬆的感覺。

　　「其實，那傢伙已經算足夠幸運的了，」夜鶯走到他的身旁說道。

　　「這也能叫幸運麼？」

　　「比起她的夥伴安妮，至少她活了下來。如果血牙會真是狼心王國唯一留存下來的女巫組織，那麼被教會或貴族抓住，下場只會更悲慘，所以姐妹們才會對聖山如此嚮往。」

　　羅蘭心中忽然浮現出一個疑惑，那些非戰鬥女巫真的被赫蒂.摩根送往其他女巫組織了嗎？為了避免暴露行蹤，女巫間的聯繫一般十分稀疏，聚集地也經常更換，赫蒂是怎麼掌握這些情報的？畢竟據點問題生死攸關，不是格外信任之人，領導者恐怕不會將組織的活動地點輕易告訴他人。

　　而且就算她知曉了這些，把女巫送過去也是件非常容易暴露的事情，其他女巫組織會大大方方接受她丟過來的人嗎？

　　越是細想下去，便覺得這個說法越是蹊蹺。

　　但夜鶯已經證實了伊菲並未說謊。

　　那麼問題顯然出在血牙會的締造者身上。

　　如此想來的話，赫蒂的危險程度又上升了幾分，羅蘭意識到，自己應該盡快將這些消息告訴提莉，讓她展開調查並早做準備。

　　摩根大公之女很可能並不忠於女巫。

PS:把非戰鬥女巫賣給教會用來覺醒?

hanslin

第五百四十二章 命途多舛的旅程


　　「姐，我們到了，」科爾.康德興沖沖跑進船艙。

　　「我已經告訴過你兩遍，這次出行不要叫我姐姐，」伊蒂絲抬頭掃了他一眼，「你忘記了？」

　　「不……」科爾渾身一顫，「沒有，我記著呢。」

　　「那我是誰？」

　　「我、我的書記官，伊蒂絲女士。」

　　「你呢？」

　　「父親……不，北境公爵卡爾文.康德派出的大使。」

　　「很好，記得不要犯第三次錯誤，」伊蒂絲站起身，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手腳，走出船艙，「叫上使者團全員，我們去內城。」

　　這是伊蒂絲平時常玩的小把戲，她總喜歡先在幕後觀察自己的談判對象，得出初步的印象後再出面交涉，除開可以未雨綢繆，還能夠給對方新鮮之感。如果目標是男性，十有八九會對自己充滿興趣。

　　她從來不避諱自己女性的身份，反而視作一種交際優勢。

　　既然有著北地明珠的稱號，自然也不能浪費了它。

　　「那……頭顱呢？」

　　「當然是先放在船上，難不成你還想抱著那玩意進臥室？」她撇撇嘴，「他倆已經發臭了。」

　　走下棧橋，伊蒂絲注意到運河裡的船隻格外繁多，碼頭上也聚集起了許多人群，他們大多背著包囊，看打扮既不像是奴隸，也不像是商人。這讓她頗為好奇，除開上述兩類，很少有人會在春耕時節遠行。

　　她招來一名隨從，「去詢問下他們打算去哪。」

　　「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科爾不解道。

　　「羅蘭.溫布頓既然佔領了這座城市，總會頒佈一些新政來宣告他的權威，這也可以從側面反應出他的性子，當然和我們有關係。」伊蒂絲笑了笑，「另外你還可以花上幾枚金龍，去請老鼠幫你蒐集一番，但我更喜歡自己親耳打聽到的消息。」

　　「是、是這樣嗎……」

　　「要多看，多想，大使大人，」她說道，「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進入城門後，街道上的行人頓時多了起來，簡單的地攤就擺在道路兩旁，商人們吆喝著自己的商品，一時間呼喊叫賣聲此起彼伏。伊蒂絲幾年前曾隨父親來王都參加過五公主的成年大典，這座城市與記憶中的形象並沒有太多改變，依然是熱鬧非凡。

　　若在永夜城，不是節日或慶典時，絕對看不到人頭湧動的場面。

　　忽然，街邊一名宣講者吸引了她的注意。

　　「先等一會兒，」伊蒂絲讓隊伍停止前進，自己帶著科爾走到聚攏起來的人堆旁。

　　「你會鋸木頭？你會砌灰磚嗎？你會照顧牛羊嗎？只要有一技之長，就是羅蘭陛下需要的人才！去西境吧，陛下正在那裡建設新的王都——無冬城！你們的才能會為自己帶來豐厚的報酬！」

　　人才？伊蒂絲琢磨了下，倒是個有意思的說法……不過，新的王都是什麼意思？無冬城？西境有這樣一座城市麼？

　　再往前走了數十步，又是另外一圈人。

　　「女巫是無罪的，這是大祭司臨刑前親筆寫下的懺悔，」另一位宣講者揮舞著手中的文書，「她們可能是你的親人，你的女兒，你的姐妹！如果你仍然害怕她們，就把她們送往無冬城吧！在那裡，她們會得到無微不至的關懷，如果你不捨得丟下她們，也可以一同前往！陛下允諾，女巫的家人將會得到一棟遮風擋雨的住宅以及體面的工作！」

　　「大祭司被處死了？」科爾瞪大了眼睛。

　　伊蒂絲卻皺起了眉頭，如果這就是羅蘭.溫布頓的新政，未免太過張揚了點。他就不怕招來教會雷霆般的報復麼，那可不是貴族間的戰鬥，而是不死不休的異端戰爭。

　　也不知道向這樣的君王效忠到底是福是禍。

　　花掉半個時辰走完這條直通內城的街道，她才發現一路上到處都有這樣的宣講者，幾乎是把陛下攻克王都後幹的所有事情編造成冊反覆講述，任何一個來王都的人，只要在街邊聽上小半天，就能把這些變化瞭解個明白，連老鼠都不用找。

　　「大人，我都問清楚了，」那位被命令打探消息的侍從氣喘吁吁地趕上了隊伍，「他們都是準備前往——」

　　「無冬城的，對吧？」伊蒂絲打斷道。

　　「您……都知道了？」

　　「旅店先不找了，我們去王宮遞交使者文書，」她心底隱隱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現在，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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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什麼？」科爾詫異道，「羅蘭陛下已經離開王都一週之久了？沒有舉行登基大典？」

　　「接待官是這麼說的，」侍從匯報導，「原本陛下留下了一位名叫巴羅夫.蒙斯的首席大臣打理事宜，但他也於昨天離開了王都。現在宮殿裡除了傭人外，已經無人居住了。接待官還說如果您想和市政廳洽談的話，他可以為您轉告。」

　　「不必了，」伊蒂絲冷聲道。她沒料到預感居然應驗了，自己馬不停蹄一路奔波，結果卻撲了個空——羅蘭竟真的打算遷移王都，放著這座大好的城市不要，去西境重新建設一座新都市！他腦袋裡到底想的什麼？要知道這等規模的城市，沒個三四十年的建設是不可能完成的！

　　「我們怎麼辦？」望著身後一干發呆的使者團成員，科爾悄聲問。

　　她沉著臉，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掉頭回碼頭，我們也去無冬城！」

　　「反正人家已經走了，我們沒必要這麼趕啊，」科爾苦臉道，「一週沒洗澡，我都覺得身上快長蝨子了。

　　伊蒂絲側頭嗅了嗅衣領，也聞到了一股異樣的味道。她最終嘆了口氣，「那就找間旅店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出發吧。」

　　然而第二天使者團一行人趕到碼頭時，卻發現他們的船隻被燒得只剩了骨架。

　　「這又是怎麼回事？」伊蒂絲第一次感到自己腦袋不夠用了。

　　「咳咳，別生氣，姐——伊蒂絲女士，要多看，多想……」科爾揮手招來一名路人，「難道碼頭也會發生火災？」

　　「啊，你說這個啊，」對方熱情的解釋道，「不知道哪個該死的在船上偷藏了屍體，味道被偷東西的老鼠聞到了。你不知道，大家對這東西特別敏感，畢竟大半年前城裡曾爆發過邪疫，就是教會散佈的屍體引起的。總之，對付這玩意，只有一把火燒了才穩妥。船長已經被衛兵抓去審問了，怎麼，你們認識他嗎？」

　　伊蒂絲一時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回答，過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謝謝，不認識。」

　　看來又得找條新船了，她想，大概這次效忠之旅，不會如自己想像的那般順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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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三章 拐點

　　羅蘭再次見到巴羅夫時，感覺像見到了另外一個人。

　　不僅神態看起來容光泛發，連胸膛也抬高了不少，邁步間鏗鏘有聲，一股滿滿的自信撲面而來，完全不像是一個年近五十的老臣。

　　看來他在王都的這些天過得很是自得。

　　「早知道如此，就應該晚點叫你回來的。」羅蘭打趣道。

　　「不，陛下，曙光城再繁華，也比不上由您親手締造的無冬城分毫。」巴羅夫抖著鬍子道，「不管我人在哪裡，心都一直在您身邊。」

　　這話為啥……聽起來這麼怪異？

　　他咳嗽兩聲，轉換話題道，「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您放心吧，有我的那些學徒和第一軍在，新上任的貴族就算想鬧事也動彈不得，」總管得意得說道，「我還故意放寬了他們爭權奪利的空間，只要不幹擾曙光城民生事宜正常運轉就行。估計今後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會為了芝麻大小的權力而勾心鬥角畢竟在這之前，他們連進駐市政廳的資格都沒有。」

　　「這倒是個好方法。」羅蘭笑道。

　　政治上的制衡、駕馭之策他也略知一二，不過知道歸知道，真實施起來顯然不會比這些混跡政事已久的老狐狸更好哪怕他們不是最狡詐的狐狸，但勝在臉皮夠厚，手段夠狠毒。可以說直到現在，巴羅夫才發揮出了他的全部才能。

　　托一國之君的身份，羅蘭完全可以不用自己涉足骯髒的政治把戲中，只要將人事、製法和軍事大權握在手中，就無人敢覬覦他的權柄。

　　「陛下，我能問一句，您把財務大臣勞倫.穆爾送去哪了嗎？」巴羅夫意猶未盡地歎道，「王宮的禮儀官說您並未處死他。」

　　「他剋扣撥發給民眾的救濟口糧，和前禦前首相相互勾結，強征難民也有他的一份。」羅蘭聳肩，「罪不至死，一把年紀了又不適合發配礦區，幹脆驅逐出境了。」

　　「那還真是……可惜。」

　　「怎麼，你想用他？」

　　「當然不是，勞倫在王都頗有影響力，我可沒把握那些小貴族能壓得住他，」巴羅夫笑著搖搖頭，「只是他身為我的導師，壓了我那麼久，沒能見到他驚訝悔恨求饒的表情，略感遺憾罷了。」

　　羅蘭也忍不住笑出聲來，「我想他應該會舉家前往晨曦王國，說不定你們以後還有見面的機會。不說這個了，我招你回來是想新建幾個工廠，它們關係到無冬城接下來的一連串重大改造。」

　　「需要的人很多？」

　　「沒錯，不然我只用吩咐卡爾就行，」他點點頭，「至少需要三千人左右。」

　　巴羅夫苦笑道，「也只有您會這麼要求了，其他城市根本不可能出現一次性投入三千人的行業。」

　　「好消息是，這三千人不必全部識字，只要有兩百多完成了初級教育的領民即可。」

　　「您想建造什麼？」

　　羅蘭把早已準備好的記錄本攤到他面前，「焦炭廠、煉鋼廠和鍛造廠。」

　　「安娜小姐生產的鋼鐵不夠麼？」巴羅夫問。

　　「不是不夠，而是太浪費了，」羅蘭歎氣道，「她的魔力應該投入到更高端的製造中，而不是消耗在蒸汽機的材料上。我計劃在今年實現基本工業品的脫女巫化。」

　　現在無冬城的工業已處於一個拐點上，不尋求突破的話，可謂寸步難進，原因就在於源動力機械仍然離不開安娜的材料支持，導致規模無法進一步擴大事實上，蒸汽機完全用不到那麼好的鋼材，小鎮初代機可是靠鑄鐵打造出來的。

　　而如今突破所需要的前置條件均已滿足，有了煤礦就能煉焦，焦炭則是大規模煉鋼的主要材料；爐窯區的那十來座土高爐亦能供應充足的生鐵錠，採用簡單的轉爐冶煉鋼材，再由鍛造廠的蒸汽錘鍛打出可供其他工廠直接加工的構件這一套流程若能循環起來，便能將安娜徹底解放出來，實現全憑普通人參與的生產流程。

　　羅蘭大致解釋完三個項目的主要工作後，巴羅夫很快理解了脫女巫化的含義。

　　「我明白了，不過陛下，這些真的能夠實現嗎？」他疑惑道，「不依靠魔鬼咳，女巫的力量，我們也可以如此輕鬆的得到鋼鐵？您或許不清楚，在其他城市，一塊鍛鋼的價格比生鐵貴上二十倍都不稀奇。」

　　這個時代的鋼都是靠鐵匠一錘子一錘子敲出來的，通過反複捶打生鐵錠，使得鐵中多餘的碳和雜質被空氣氧化，從而形成鋼。當然這個過程效率極低不說，還會浪費大量的原料不少鐵質會由於氧化而脫落，導致好幾塊鐵錠只能產出一塊堪用的鋼材。因此一套鋼鑄的全身甲是大多數騎士畢生的追求，還可以作為傳家寶一代代傳承下去。

　　從某個方面來看，百鍛成鋼之法頗能給人一種濃縮便是精華的錯覺。現在無冬城能生產「大量」鋼材，在大多數人眼裡都是女巫的功勞，巴羅夫的懷疑並不難理解，但對羅蘭而言，鋼不過是碳含量不同的鐵罷了。

　　「當然說不上輕鬆，無論是煉焦還是轉爐煉鋼，都是需要反複摸索的技術，不過……」羅蘭頓了頓，「這些項目一定能夠實現，到時候，工業區將數起上百根煙囪，一個月的鋼產量就能超過現在整整一年的產出。我們將有用之不竭的鋼材，自行車、輪船、各式各樣的機器，甚至是房子，你所看到的所有東西都會由鋼鐵製造，它會走進每個人的家中，哪怕是普通人，也能用上鋼製的器皿和工具。」

　　巴羅夫愣了好一陣子，半天才開口應道，「我會盡快擬出一份招募計劃和財政撥款供給您過目。」

　　「嗯，此事的前期籌備工作就交給你了，」羅蘭鼓勵道。

　　他走到辦公室門口時，忽然轉過身，再次撫胸行禮。

　　「如果真能見到這樣的世界，那將是我的榮幸，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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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四章 新的源動力

　　對新世界的嚮往麼……羅蘭啞然失笑。

　　隨後他讓夜鶯招來了安娜。

　　這種時候，前者總會自動回避，給兩人獨處的空間。

　　安娜今天穿著一身淡藍色連衣短裙，裙下能看到過膝的黑色長筒襪，再加上一雙鹿皮靴，顯得活力十足。這些頗具現代風格的衣物都是羅蘭閒暇時指導裁縫制作的，布料則是索羅婭提供的流水塗層，穿起來輕便不說，還非常耐用，十分適合她加工器具時使用。

　　看到她那雙水盈盈的眼睛時，羅蘭便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笑意。

　　當然，現在他已無需像以往那般老實。

　　一把將安娜拉到腿上坐好，從背後嗅著她的髮香，羅蘭先親暱了一番才步入正題，「我想要研制一種新的源動力。」

　　「像蒸汽機那樣的？」她扭過頭，順著白皙的頸脖，可以看到她突出的鎖骨。

　　羅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惹得後者發出一陣低低的淺笑聲。

　　「陛下，說正事啦。」

　　「咳咳，好罷。」他放下安娜，從桌邊的文稿中抽出一疊設計圖，「你先看看這個……能看懂多少？」

　　「嗯……」一進入學習狀態，安娜的神情就會徹底沉浸下來，光是看著她忘我端詳的模樣，羅蘭便會感到一股莫名的羞愧——彷彿他正坐在窗明几亮的教室中，偷瞄身旁那位奮筆疾書的學霸同桌一般。

　　為了平衡這種心態，他決定晚上一定要讓安娜俯首求饒才行。

　　「大概明白了，」安娜翻完最後一張圖紙，思索了片刻後點點頭，「它同樣是由蒸汽驅動，只不過把推動活塞換成了風車槳葉，從而省去了連桿的往復運動，我說得對嗎？」

　　「完全正確。」羅蘭收起腦中的遐想，擺出一副正經的面孔回道，「它的名字叫作蒸汽輪機，本質上仍然使用高壓蒸汽推動，但效率要比往復蒸汽機高得多。」

　　這正是羅蘭構思已久的革命性產品。

　　可以說，讓基礎工業擺脫女巫的限制，亦是出於這個初衷——如此一來，才能使安娜專心投入到更高端的機械生產上去。

　　蒸汽輪機便是他對這一領域的嘗試。

　　汽輪機的用途極為廣泛，既可以當作船用動力，也可以用於火力發電，特別是後者——可以預見墜龍嶺被收復後，斯佩爾伯爵很長一段時間都得待在她的城鎮處理政務，單靠謎月一個人的魔力維持工廠區的夜間照明都很勉強，更別提住宅區的通電工程了。羅蘭當然不願承認這是自己缺乏經驗導致的規劃失敗，想要彌補這個失誤，就只能採用常規手段來發電。

　　蒸汽機由於循環原理上的天生缺陷，導致發出來的電流時高時低，電路穩壓又是羅蘭的弱項知識，所以採用輸出功率更加穩定、熱效率更高的蒸汽輪機是更加合適的選擇。

　　「我要先做些什麼？」安娜問。

　　「像上次的炮艦一樣。」羅蘭翻到繪有葉片的一頁，「造出一個能夠運轉的驗證模型出來，不用太大，一米左右就行，主要解決葉片的角度問題，能讓高壓蒸汽順利通過每道靜葉格柵。只要做到這一步，就成功了大半。」

　　沒有詳細數據，要如此造出堪用的成品？

　　唯有反覆試驗而已。

　　關於汽輪機的核心——葉輪部分，羅蘭絲毫不擔心加工上的難點，黑火的切割精度遠勝後世的精加工機床；他也不用擔心材料強度問題，畢竟葉輪工作溫度在五六百度之間，露西亞摸索出來的合金鋼足以勝任這個工作強度。關鍵就在於靜葉柵和動葉輪的角度配合上，前者就像是固定的柵欄，調整蒸汽通過的角度，避免其一窩蜂的撞在葉輪上，產生方向混亂甚至是相反的力，本質上如同一把梳理絮亂氣流的梳子。

　　如果模型能正常運轉，等比例放大製造就不會存在什麼難度。

　　當加工手段和材料水平提升上來後，結出豐碩的工業之果也是必然的事了。

　　「我明白了。」安娜眼中閃著躍躍欲試的光芒。

　　「先不急。」羅蘭握住她的手，「你應該已經聽溫蒂說過了，我決定主動出擊捕捉魔鬼的事情。」

　　「嗯，」安娜眨眼道，「這次你會跟著過去嗎？」

　　羅蘭緩緩搖頭。

　　「這樣也好，」她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次看到你受傷，都快把我嚇死了。」

　　「是麼？可我聽夜鶯說，你才是現場最鎮定的一個，如果不是你果斷處置，我可能真的就——」

　　說到一半，他的嘴巴就被安娜柔軟的手捂住了，「不準隨便說出那個字。」

　　「我知道了。」待羅蘭點頭，她才鬆開手掌，「總之我想說的是，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明白嗎？如果出現意外，立刻使用神罰符印，千萬不要猶豫，哪怕沒有抓到魔鬼都行……我會在城堡等你們凱旋。」

　　「放心吧。」安娜笑道，「我不會讓它們傷害到其他女巫的。」

　　……

　　她離開後，羅蘭沉默了許久才沉聲道，「你在嗎？」

　　「當然，」夜鶯的身影浮現在書桌上，「不過我可沒有偷聽你們說了什麼，見她離開我才回來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雪山方向，將心中設想的獵捕計劃大致講述了一遍，「在出發前，你們還得預先排演幾次，熟悉下整個抓捕步驟，以及彼此間負責的任務。不過這僅僅是針對數量不多的追擊魔鬼所設置的方案，具體怎麼做還得根據實際情況調整。」說到這兒他頓了頓，「若抓捕行動遇到了最糟糕的那種情況……我是指無可挽回的那種，無論如何你都要把安娜給帶回來。」

　　夜鶯沒有立刻回答，直到羅蘭轉頭望向她時，她才神色復雜地開口道，「這就是你不去的真正原因嗎？」

　　羅蘭沒有否認，「不然你肯定會選擇救我，對吧？」

　　「……明白了。」她輕嘆了口氣，「我會盡力而為的。」

　　「一切就拜托你了。」羅蘭拍拍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道。

hanslin

第五百四十五章 戰前演練
        

　　無冬城，邊境城牆以北。

　　伊菲來到之前的能力測試地點，發現草原上已經聚集了不少女巫，其中就有麥茜和那個與她形影不離的黃毛小姑娘。

　　似乎叫閃電來著。

　　見到自己，那傢伙還惡狠狠地揮了揮拳頭，做個鬼臉後拉著麥茜離得遠遠的。

　　換做三天前，伊菲肯定要教訓兩人一番，讓她們知道在戰鬥女巫面前應該保持尊重。

　　但現在，她僅僅是無聲的笑了笑。

　　看著黃毛丫頭警惕的神情，她不知不覺想起了安妮。那個時候，安妮就像她一樣，總是謹慎而機敏，將自己護在身後。

　　明明兩人不過是恰巧同行的逃難者罷了。

　　大概，這便是聯盟中所謂的……姐妹吧。

　　「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就來講解一下接下來的任務吧，此次行動代號熔點，由愛葛莎女士擔任指揮。」陛下走到人群中央，「當然，很多人已經事先知道了任務的內容，不過為了照顧新來者，我還是從頭說一遍好了。」

　　新來者……是指自己嗎？

　　伊菲立刻聚集起精神。

　　不管如何，這是新主人交代的第一個任務，而且指派自己參加，肯定跟戰鬥有關，這正是展現自身能力價值的機會。

　　「為了瞭解敵人的能力，以及推動魔石符印的研究，你們將前往雪山背後的魔鬼營地，誘使魔鬼出擊，再利用埋伏生擒敵手……」

　　……

　　當羅蘭.溫布頓講述完畢後，伊菲仍久久未能回過神來。

　　自己的耳朵沒有出問題吧，天哪，他是認真的麼？

　　一個叫魔鬼的敵人摧毀了曾經統治大陸的女巫帝國？眼前這位擔任行動指揮的藍發女子正是來自四百多年前的高階女巫？神意之戰的勝敗將決定人類的命運？而這些兇殘的敵人就躲在離西境不遠的地方？

　　這怎麼可能！

　　可當她僵硬著臉掃向其他女巫時，卻發現她們的臉上並未露出任何驚訝之色。

　　顯然，她們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

　　「接下來就由愛葛莎交代下熔點行動中需要注意的事項，以及戰術安排。」

　　愛葛莎點點頭，出列道，「根據現有的情報，營地中存在一隻警戒眼魔，這也是引誘計劃的關鍵只要有人看到它，它就能同時看到對方。距離較遠的話，首先出動的一般是飛行恐獸，這種魔鬼數量不多，在偏遠之地不可能大規模出現，如果上次是兩隻的話，這次應該也上這個數目上。」

　　「空中戰鬥對我們不利，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將它們拉到地面上，那樣我一個人就可解決兩隻恐獸，搭載的狂魔則是伊菲小姐的目標，」她望向伊菲，「用你的能力囚禁住敵人，行動就算大功告成。」

　　對方怎麼看都只比自己大上一點，而她的壽命卻超過了四百年？伊菲怔了一會，才懵懂地應道，「我……我知道了。」

　　「你沒有見過魔鬼，所以懷疑也很正常，」愛葛莎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溫蒂那裡還存有共助會與魔鬼遭遇時的記錄，你演練之後可以去看看，免得看到真正的敵人時嚇得無法動彈。」

　　這番話讓伊菲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嚇得無法動彈？就算對方來自地獄，在自己的囚籠之中也只有哀嚎的份！

　　「要怎麼做才能把它們拉下來？」閃電問。

　　「放棄浮空氣球，進入迷藏森林，」愛葛莎蹲下身子，用石子擺出示意圖，「當希爾維觀察到追兵時，你和麥茜立刻將氣球上的人接走。這一點我向陛下確認過，如果是氫氣球的話，只需溫蒂一人便可操作，加上與眼魔對視的希爾維，兩人剛好可以同時撤離。」

　　「恐獸追至氣球附近時，再由你負責引誘，拉向森林之中，視線受阻的話，它們一定會下地搜尋。注意敵人的投矛攻擊，我相信你應該能輕鬆避過。」

　　「唔，聽起來就很刺激，」閃電咧嘴道，「包在我身上！」

　　「森林是葉子的領地，魔鬼只要走進設伏區域，必定會寸步難行，接下來該怎麼做不用我說你們也應該知道。」

　　「要是恐獸不止兩隻呢？」一名有著翠綠色頭髮的女巫問道。

　　「倘若數量眾多，魔鬼很可能分頭行動，比如留下一部分人手在空中巡視，一部分進入森林。」愛葛莎說到這裡頓了頓，「那樣的話，空中的敵人就交給安娜來對付。但要記住，神意符印的殺傷範圍是有限的，最好等到恐獸聚攏時激活符印，另外驅動符印過程中無法施展自身的能力，所以葉子，你得保護好安娜。」

　　「我呢？」夜鶯問。

　　「你帶著伊菲行動，她的能力只在十步內生效，暴露在魔鬼的投矛攻擊下風險很大，這個距離就用迷霧來縮短。」

　　「好吧……」夜鶯轉頭瞟了眼伊菲，後者立刻感受到了對方投來的魔力氣息，鋒利而寒冷的觸感猶如實質，「你可不要拖累到我了。」

　　對方也是一名戰鬥女巫，伊菲意識到，而且是經歷過血腥戰鬥，手上沾滿過鮮血的人。

　　「那麼，現在大家就來演練一番吧，」愛葛莎拍手道，「先從引誘魔鬼開始。」

　　……

　　半個時辰之後，伊菲已經對參與此次行動女巫的能力有了一個大致瞭解。

　　令她意外的是，這裡面也有不少人可以被稱作戰鬥女巫。

　　例如將自己包裹進樹幹中隱藏的葉子她竟然可以操控整個森林為自己所用，這種能力簡直匪夷所思，覆蓋範圍完全超過了一般女巫的極限。

　　溫蒂雖然只負責控制氣球，但她召喚出的小範圍颶風能輕易把石子和泥土變成傷人的弩矢。

　　愛葛莎的寒冰是堅盾也是利刃，近距離作戰時可謂攻守兼備。

　　夜鶯就更加可怕了，只要遁入迷霧中，整個世界幾乎任她穿梭，現實中的障礙仿如無物。親自體驗過這一點的伊菲完全能想像出在實際對戰中，這種能力所向披靡的場景一個來去無蹤、防不勝防的死神足以讓所有敵人感到絕望。

　　不過最令她好奇的還是安娜，根據作戰任務，這名看起來剛剛成年的女孩才是隊伍壓軸的底牌。究竟要擁有多麼強大的能力，才能一口氣消滅眾多來襲的魔鬼？

　　沒有等待太久，伊菲便知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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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六章 神石之秘


　　安娜的回合完全和大家分隔開來。

　　直到大家對整個捕獵過程滾瓜爛熟，才輪到她來練習神意符印。

　　儘管伊菲完全不瞭解，「神意符印」是一種什麼樣的能力，不過在場的女巫們看起來一個個興致高昂，似乎對接下來的演練充滿興趣。

　　難道她們也很少見到安娜出手？

　　伊菲愈發好奇起來。

　　只見對方緩步走到草地中央，手中還握著一塊奇怪的金屬片。

　　她本人並不像是一名戰鬥女巫，平靜的眼神如同清澈無暇的湖水，舉手投足間便能看出她從未與人生死相搏過。

　　而那片金屬也同樣讓伊菲迷惑不已，前後扁平不說，僅僅只有巴掌大小，上面還嵌有閃閃發光的寶石，怎麼看都不像是一件武器。

　　「放飛氣球，」愛葛莎朝迷藏森林方向揮揮手，過了小會兒，數個五顏六色的圓球躍出樹冠，向天空升起。

　　「去吧！擊落它們！」她喊道。

　　等等……這也太遠了吧，伊菲驚訝地想，草原離森林邊緣足有半里路，如果安娜不能飛行，要怎麼碰到這些不斷上升的玩意？難道她也能跨越能力極限，將魔力效果投送到森林上空？

　　安娜點點頭，舉起手中的金屬片，直指氣球方向。

　　然後伊菲看到了難以置信的一幕——

　　那四顆寶石同時發出耀眼的光芒，金屬片剎那間變成了金色，而晴朗的天空傳來陣陣雷鳴，光線構成的流蘇從云間灑落，猶如一輪新的太陽正在蒼穹之上凝聚。

　　她的能力竟然可以引動天象！？

　　還來不及發出驚呼，一道刺目的金光從安娜手中迸射而出，直朝氣球撲去。天上的流光也被引動，一時間宛若無數雷霆劈下，沿著金色光芒的軌跡，暴烈地掃過目標所在之處，彷彿神明降下的天罰！震耳欲聾的轟鳴在伊菲耳邊炸開，震得她腦中嗡嗡作響，直到光芒消失都沒能完全恢復過來。

　　這是……何等驚人的能力？

　　望著已空無一物的樹林上方，伊菲身體抑制不住的微微顫抖，恐怕就算血牙會的所有戰鬥女巫加起來，也擋不住這天罰般的一擊。她到底是依靠自己的能力，還是依靠那塊金屬片才做到這一點的？

　　在此番威能面前，赫蒂.摩根所宣揚的野獸之力，和她口中的綿羊根本沒有任何區別。

　　伊菲忽然想起了羅蘭陛下的介紹。

　　這……就是高階女巫的力量嗎？

　　羅蘭也是第一次完整的目睹神意符印的施放過程。

　　光芒射出後，就像是在路徑上留下了一條看不見的道標，而緊隨其後的金色雷霆悉數落在了這條道標之上。而首道落雷的地點位於森林邊緣處，顯然它受到符印激發者的控制，在接近敵人時才會四散而開。

　　另外光芒並非一塵不變的，從符印上射出時只有一臂粗細，但很快會擴大開來，最後變成一個扇面，最終波及範圍大概在五十米左右，這對於冷兵器時代算得上是毀天滅地的大殺器了。

　　「那些電光……都是魔力構成的嗎？」他望向夜鶯。

　　「我想……大概是吧，」後者遲疑道。

　　「大概？」

　　「在迷霧中，我的確能看到魔力在瘋狂湧動，只是……」她露出迷惑的神色，「它和之前任何魔力的色澤都不相同。」

　　「是什麼顏色？」

　　「黑色，或者說……無光之色，」夜鶯皺眉道，「就像是神罰之石形成的空洞一般。」

　　羅蘭怔了怔，金光閃耀的符印之力在迷霧世界中居然是無光的黑色？也就是說，它們的魔力特性是一樣，或者說至少是相近的？他恍惚間意識到了什麼，聯想起神石與魔石的關係，一個大膽的猜想呼之慾出。

　　回到城堡辦公室後，他把愛葛莎叫了過來。

　　「你們對神意符印進行過多少次研究？」

　　「並不多，得到的有關結論我也全部告訴過你了，畢竟只有首席能夠驅動這種符印，她們的魔力又是左右戰局的關鍵，自然不可能隨意揮霍在測試上，」她奇怪道，「怎麼，你發現什麼不對勁之處了嗎？」

　　「我記得你說過，它能穿透神罰之石的防禦吧？」

　　愛葛莎點點頭，「時靈時不靈，應該跟神石自身的品質有關。」

　　「你們就沒有觀察過神意符印的魔力特性麼？」羅蘭低聲道，「在迷霧中，符印引發的魔力雷霆和神石有著同樣的光澤。」

　　「不……我們當然有這麼做過，針對魔力特性的記錄是必備項目，只不過符印釋放的同時，用於監測的平衡魔石都會失去作用，首席也不可能天天光顧探秘會，所以這一項被記錄為目視時的金色。」她眨眼道，「等一下，你說它跟神石的干擾領域有著一樣的光澤？」

　　「沒錯，」羅蘭緩緩說，「我有一個猜想，神罰之石並不是禁絕魔力的空洞，而是自身蘊含強度極高的魔力，高到對周邊的魔力運行產生了影響，才導致能力無法正常施展。這也是神意符印為什麼會使平衡魔石失效的原因——在它波及的範圍內，形成了和神罰之石一樣的干擾區域，魔石自然無法再起作用。」

　　「可現場負責魔力觀察的學員分明說——」愛葛莎說到一半忽然愣住。

　　「她的觀察被神意符印爆發出的強烈光芒所阻隔了，就像被光明遮蔽的黑影，」他直言道，「而夜鶯的迷霧世界裡只有魔力才具有顏色，哪怕是直視太陽，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這就是你們沒有發現它的原因。」

　　觀測魔力作為一種分支能力，受限於女巫自身的視覺水平，白天和夜晚進行觀測都會得到不同的結論，希爾維便能充分證明這一點。擁有魔力之眼的她，可以發現數公里之外的魔力波動，就探測距離來說遠超夜鶯。

　　因此探秘會更信任平衡魔石測出的結果——它與能力者本人無關，與周邊環境無關，對魔力的顯示更為準確，類似於迷霧狀態下的觀察。只有在魔石無法起作用的時候，探秘會才會採信觀察員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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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七章 「熔點」行動

               
　　愛葛莎神情顯得有些激動，在紅木桌前來回走動，「那麼按你的說法，神意符印能穿透神罰之石，是因為它的魔力強度更高？而混沌獸對神石進行改造，本質上是在降低它的魔力強度，從而變成特定的魔石？」

　　「我是這麼想的。」

　　「不，不對……」她忽然停下腳步，「如果無光空洞真是魔力強度太高導致的，那麼女巫身上為何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女巫？」羅蘭怔道。

　　「安娜啊！」愛葛莎思忖道，「她體內的魔力都能激活兩次神意符印了，按理說強度要比神罰之石還高，但黑火並不能穿透神石的干擾，而且她身邊也沒有出現禁魔領域，這說不通……」

　　「呃……」他一時啞然，這個問題的確無法解釋，哪怕是品質再差的神罰之石，都能輕易中斷女巫的能力生效，強如安娜的黑火亦不例外。而且迷霧世界下，安娜的魔力如同金屬凝聚的立方體，形如實質，怎麼看都和虛無一物的黑洞相差甚遠。

　　「還有一個問題，為何魔石需要充入魔力才能生效？」愛葛莎接著說道，「哪怕它們被降低了魔力強度，也應該存有大量魔力才對，可事實上凡人根本無法操作它們，魔石也無法借由女巫的特殊轉移能力作為魔力源泉使用，這一點探秘會已經驗證過。」她頓了頓，「導師認為只有生命才能容納魔力，失去生命的物質會被魔力無情拋棄，女巫和魔鬼之血就是證明，大多數研究員都認同這個看法。我雖然不介意推翻這個結論，但魔石在沒有注入魔力或是形成符印之前，和一塊普通的寶石沒有多少區別。」

　　羅蘭沉默下來，看來關於魔力強度的假設確實不太妥當，不過如同黑光般的魔力雷霆未免和神石太過相似，這其中應該存在某種關聯才對……自己到底還忽略了什麼？

　　只可惜這個時代根本沒有可靠的觀測、分析手段，對魔力的感知記錄必須借助女巫的能力或者是平衡魔石才能辦到，得到的魔力特徵也只是最籠統的表達，很難做進一步研究。

　　思索了半天沒有結果，他也只好將此事先放到一邊，希望能在之後的符印製作中找到答案。

　　……

　　三天後，「熔點」行動完成了一系列準備工作，羅蘭在碼頭區親自為出擊人員送行。

　　這是第一次由女巫作為主角的大規模混編軍事行動，船隻一共兩艘，搭載的全是第一軍最精銳的老兵，隊長為布萊恩——他們隨羅蘭上過城牆，對抗過邪獸，對領主抱有崇高的敬意和信賴之情。在篩選時，他們被反覆叮囑將有可能面對一種極為兇殘的異類，比混合種邪獸還要強大，不想參與任務的可以說出來，結果無一人退縮，回答也都通過了夜鶯的審核。

　　即使如此，讓這一百人迎敵仍是萬不得已的選擇，他們的意志儘管可靠，但羅蘭絕不敢高估這個時代的人民對神魔發自心底的畏懼。他經歷過各類影視作品的轟炸，看到再猙獰可怕的怪獸也不會覺得稀罕，然而對於這些普通人來說，恐怕就是一場難以磨滅的噩夢了。

　　因此千挑萬選出來的將士們會在離行動地點兩三公里外的河邊佈防，並不直接參與獵捕，除非發生意外，女巫必須撤退時，他們才會擔任起阻截任務。

　　而女巫隊的成員則是安娜、夜鶯、溫蒂、葉子、愛葛莎、希爾維，伊菲、閃電和麥茜，可以稱得上是目前無冬城最強大的陣容了。按照愛葛莎的說法，就算是地獄領主來了，都不見得能活著逃回去。

　　「保護好自己，安全最重要，」羅蘭鄭重道，「就算任務沒完成也不要緊，我會在城堡等著你們回來。」

　　安娜上前和他擁抱，「放心吧，有我在呢。」

　　「還有我，陛下。」

　　「咕！」

　　小姑娘和鴿子也貼了上去。

　　最後除了愛葛莎和伊菲外，每個人都與羅蘭擁抱了一遍。

　　前者發出不屑的鼻音，小聲嘀咕道：「一次簡單的捕獵罷了，又不是生離死別，要是塔其拉每次出征也像這樣磨蹭，魔鬼早就把前哨站建到城門口來了。」

　　後者則感到震驚無比，她第一次見到如此「隨意」的命令——不完成任務也不要緊，只要平安回來就好？陛下對女巫的要求也太放鬆了吧，這不等於鼓勵她們畏縮不前麼？要知道在血牙會，她每一次出擊都抱著不死不休的決心，而數年時間裡也確實有幾名戰鬥女巫不幸亡於敵人之手，畢竟不能完成主人交代任務的人都會遭受嚴懲，甚至還會被大家視作毫無價值的廢物。可在羅蘭.溫布頓口中，她聽到了截然不同的說法。

　　既不是野獸也不是羔羊，這……便是「人」的選擇麼？

　　……

　　明輪船拉響汽笛，煙囪冒出滾滾濃煙，船舷緩緩離開碼頭，向河中央駛去。

　　忽然，羅蘭感到有一雙無形的手捧住了自己的臉——觸感冰涼而柔軟。

　　「我不在的時候，你記得保護好自己，不要隨便離開城堡，」耳邊響起了熟悉的低語，「我很快就會回來。」

　　隨後，嘴唇處感受到了一抹輕輕的觸碰。

　　略帶些香甜，又有少許濕潤，和臉上的感受完全相反——它是溫熱的。

　　這道碰觸來得快，去得也快，彷彿是自己的錯覺一般。羅蘭回過神來，伸出手向前探了探，周身已空無一物。

　　*******************

　　蒸汽船的速度要比氣球飛行慢上許多，一路上花去近兩天時間才抵達赤水河盡頭。

　　一行人望著高聳入雲的宏偉雪山，不禁被眼前這一幕壯麗的景象所吸引了。山間的積雪融化速度得要比森林慢上許多，積累了數月的雪水從峰面傾瀉而下，又被凸起的岩石分割成數道細流。從遠處看，它們仿如一道道銀絲，纖細而脆弱，但離得近了便會發現，每一道銀絲都猶如河面般寬廣，落在山腳湖泊中竟發出悶雷般的渾厚響聲。

　　顯然赤水河只是這個湖泊的一條出口而已，不然如此澎湃的水量足以使河面暴漲，氾濫成災了。

　　休整一晚後，氫氣球很快充氣升空，而船隊也按計劃後撤三公里，沿河搭建阻擊防線。

　　「熔點」行動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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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八章 誘敵

               
　　……

　　遠望號搭載著溫蒂和希爾維飛向漩渦海，閃電和麥茜伴飛在吊籃兩側，等待隨時將兩人接回。

　　這一次她們的任務不是偵查魔鬼營地，自然也不需要飛得那麼高，只要繞開雪山的阻擋，希爾維就能透過岸邊的亂石峭壁，直視盤踞在黑石塔頂的眼魔。

　　按照愛葛莎的說法，眼魔並不需要真正「看」到對方，只要有人注意到它，它便能同時感應對方的存在，並且定位出位置，這種魔鬼曾給聖佑軍的突襲部隊造成過極大的傷亡——無論是隱形潛入還是從天而降，都難以避開它的偵查。除非矇著眼作戰，才能不驚動它。

　　當然，不看也行，不過眼魔一般都攀附在營地最高點，很難不注意到它。

　　「怎麼樣，瞧見什麼了嗎？」閃電飛過來問。

　　「還得再近一點，不然我堅持不了多久，」希爾維揉了揉眼睛，魔力之眼在穿透障礙時消耗氣力頗大，而且觀察範圍也會縮短，她已經小心翼翼將偵查視線聚攏為一條直線，不過當峭壁中的斷面細節一一展現時，仍能感到頭暈得厲害。

　　「我知道了，」溫蒂喚起一陣橫風，「抓緊。」

　　亂石灘一點點清晰起來，薄薄的紅霧也出現在眾人面前，哪怕是晴空萬里，那團霧氣依然壓在峭壁之上，只不過色澤要比上一次見到時淡了不少。

　　希爾維再次凝神望去，視野中的泥土終於被黏稠的霧氣取代，一棟棟塔狀建築在紅霧中若影若現，恍如一個被遺棄的世界。

　　她很快找到了那座最粗壯的黑石尖塔。

　　比起上次的誤打誤撞，這次是故意而行——驚動魔鬼，引誘它們發起追擊。希爾維並不想要成為一名探險家，與閃電這種何時都精力四溢的小姑娘不同，她只想過上平平淡淡的生活，可偏偏有神意之戰這種無法逃避的命運，就算在不喜歡波折，她也沒辦法置身事外。就如同她會答應提莉前往邊陲鎮，觀察羅蘭是否被女巫控制一樣，當羅蘭宣佈計劃時，她也只是猶豫了片刻便答應下來。

　　之前她是為了沉睡島的全體姐妹，而這次則是為了女巫聯盟和陛下的整個王國。

　　希爾維深吸一口氣，將視線上移。

　　剎那間，數百隻眼球出現在她視野之中——黑色的軟體怪物仍趴在老地方，彷彿從未動彈過一般，就連它的肢體都和塔頂融合在一起，簡直像是從石頭裡伸長出來的一般。密密麻麻的眼珠同時偏轉了方向，希爾維甚至能從黝黑的眼珠上看到自己倒映的面容！

　　這種感覺讓她毛骨悚然，背脊的寒意瞬間爬到了頂點。

　　「它們來了！」她中斷能力大喊道。

　　「我們走！」

　　「嗷！」麥茜瞬息化成巨大的恐獸，一個翻滾穩穩停在吊籃下方，希爾維縱身躍下，落在她寬敞的背上，而閃電則背起溫蒂緊隨其後，一同向迷藏森林飛去。比起上回的緊張慌亂，這次她們完全是有備而來——空無一人的氫氣球將成為指引雙方碰頭的醒目標記，之後按照計劃，閃電會獨自回到此地，引誘魔鬼繼續深入。

　　趁著這個空檔，希爾維扭頭向後望去。

　　峭壁上方出現了五個黑點，這個數目比愛葛莎預測的要多，但也沒有超過警告紅線。

　　不過在魔力之眼的觀察下，她發現了一絲不對勁之處。

　　五個追擊者中，只有四人驅使恐獸，並且其中兩個魔鬼明顯和狂魔有極大的區別——它們沒有魁梧的身體和粗壯的手臂，身上穿的也不是獸皮與鐵甲的拼湊物，而是色彩斑斕的長袍，在太陽下映射出彩虹般的光澤，希爾維一時竟看不出這袍子是用什麼製成的。袍子下方湧動個不停，就像隱藏了無數頭毒蛇一樣。

　　它們的腦袋也要比狂魔大上一圈，卻看不到明顯的五官，臉上猶如留有一個巨大的傷疤，紅色的褶皺從中間向四周散開，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當她把目光投向最後一個魔鬼時，不由得愣了片刻。

　　只見對方穿著厚重精美的甲冑，身後還背負有一把雙手巨劍，看上去就顯得沉重無比，可它卻如同閃電一般憑空飛行在四隻恐獸之後，速度一點也沒有落下。

　　它的面容亦完全被頭盔籠罩，而且不是狂魔佩戴的那種顱骨頭盔，更像是金屬打造而成——和覆蓋全身的盔甲一樣，頭盔兩側刻有精緻的圖案和花紋，頂部伸出數根鋒銳的尖角，乍看起來猶如一個微型的黑石塔。原本該是眼睛的部分閃爍著紅光，顯得邪惡且猙獰。

　　這是什麼魔鬼？

　　希爾維心中掀起了驚天駭浪，愛葛莎並沒有提到這種情況該如何應對，還是按原計劃實施抓捕嗎？

　　一股強烈的不安籠罩了她。

　　兩人一前一後落在森林深處，她剛爬下麥茜的後背，就看見一道金色的身影衝天而起，比來時快上幾倍的速度朝氣球方向飛去。

　　這下想阻止也來不及了。

　　猶豫了好一陣之後，希爾維覺得自己還是得把這個情報告訴愛葛莎。她拍了拍麥茜的翅膀，「帶我去設伏區！」

　　「怎麼了？」溫蒂小跑過來，「我們接下來不是應該去找第一軍匯合麼？」

　　根據演練情況，兩人的能力對遏制魔鬼幫助不大，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風險，她們完成引誘任務後應盡快遠離主戰場，自行向第一軍防線靠攏。

　　「我看到了奇怪的魔鬼，」希爾維搖搖頭，「敵人不止是狂魔，我得通知大家！」

　　「可是設伏區很大嗷！」麥茜趴下身子，「就算你過去了，也不一定能馬上找到她們。」

　　「沒關係，帶我過去就好，」她重新爬上巨獸的背脊，扭頭望向溫蒂，「你先一個人去河邊吧，我很快就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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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閃電將速度提到了極致，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身下的大地快速縮小，樹林、河流和海灘轉眼間變成了一團團模糊的色塊和扭曲的線條。

　　她必須搶在魔鬼之前趕回氫氣球所在區域，裝出慌張逃竄的模樣引誘敵人追擊。

　　當寬廣無際的海面佔據了絕大部分視野時，遠望號終於出現在她眼前，與此同時，她也看到了來襲魔鬼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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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九章 愛葛莎的決斷

               
　　閃電直衝到氣球底部，找到固定在氣囊上的炸藥包，拔出延時引線，看到藥包口冒起白煙後，立刻朝海面墜去。

　　這是一個簡單的自毀裝置，一旦敵人根據氣球尋來，引誘者就必須摧毀遠望號，以免魔鬼對其產生興趣，或者是丟下女巫不顧，專心去研究這個新奇玩意兒，那場面就比較尷尬了。

　　閃電剛降至海面，便聽到一聲巨響——剎那間，天空都彷彿亮了幾分！

　　抬起頭，只見氣囊膨脹成一個碩大的紅色火球，中心呈明亮的橘黃色，周邊翻滾著暗紅色的煙雲，火焰持續了數息之久才漸漸淡去，如同隕落的太陽。

　　她甚至還看到一名挨得太近的魔鬼被翻滾的烈焰掀翻，渾身燃起了大火，連同坐騎一道墜向大海。

　　另外四個黑影從煙霧下方竄出，直朝她撲來。

　　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魔鬼也不過如此嘛。

　　閃電揚起嘴角，貼著海面向森林方向飛去。

　　接下來，就是將它們帶入葉子主宰的密林深處。

　　圍獵場已經佈置妥當，正靜靜等待獵物上鉤。

　　茂密的樹枝、藤蔓和鋸齒草必然會成為敵人的噩夢。

　　——如果它們能做夢的話。

　　……

　　希爾維展開魔力之眼，搜索設伏區域，被葉子控制的樹林發出綠瑩瑩的光輝。從天上看去，如同一個嵌在大地上的長頸瓶，瓶口朝著漩渦海，而瓶身則遠在數里之外。

　　她強忍著一陣陣暈眩，掃過每棵樹幹的內部，海量的細節畫面湧入腦中，漲得腦袋生痛。在接近瓶口時，希爾維終於找到了藏身於一顆大樹中的愛葛莎。

　　「你怎麼來了？」麥茜剛一落地，樹幹便張開了一條縫隙，愛葛莎從中探出頭來，「引誘計劃沒有成功嗎？」

　　「不，追來了五隻魔鬼，」她跳下獸背，提起恢復原樣的發白小姑娘，焦急地鑽入樹中，「但其中三隻不太一樣！」

　　「怎麼不一樣？」

　　希爾維將自己看到的怪異魔鬼細說了一遍，接著發現愛葛莎露出震驚的表情。

　　她的心猛地一沉，「它們很難對付嗎？」

　　後者過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神色難看的說道：「那些穿著袍子的魔鬼是心懼魔，對於凡人來說是極為恐怖的殺手，但女巫並不懼怕它們，只要避免和它的眼睛對視就行——臉上火痕般的傷疤之下，便隱藏著心懼魔真正的眼睛。」

　　「原來它們就是心懼魔……」希爾維喃喃道。在古女巫的故事裡，這些魔鬼能夠直接震懾敵人的心靈，引起恐懼、膽怯、迷茫和絕望情緒，經常三四隻就能擊潰一支百人左右的凡人部隊，許多人在極度驚恐中甚至連抵抗的想法都提不起來，哆嗦著跪在地上等著被它們屠殺。神罰之石雖能大幅削弱這種效果，卻不能完全免除，而且敵人似乎天生就具備影響心靈的能力，施展時根本觀察不到明顯的魔力波動。

　　「那……可以獨自飛行的盔甲魔呢？難不成是地獄領主？」

　　「不，」愛葛莎的聲音無比乾澀，「如果你沒看錯的話，我想它十有八九是高階魔鬼……我們有麻煩了。」

　　「高階……魔鬼？」希爾維詫異道。

　　「聯合會對它們知之甚少，只知道這些魔鬼各個都擁有數種能力，模樣和人類相仿，只是體型要大上許多……無論是力量還是魔力，都極為強悍。」她嚥了口唾沫，「相傳只有超凡之上才能與之抗衡。」

　　「超凡之上？我們現在連一個超凡女巫都沒有！」希爾維急道，「趕緊通知葉子中止行動吧，我們匯合起來向第一軍防線撤退。」

　　愛葛莎咬咬嘴唇，「它能獨自飛行是因為佩戴了飛行魔石，若只有閃電和麥茜還好，我們這麼多人一旦離開葉子的庇護範圍，根本不可能逃過它的追擊。我雖然沒有見過真正的高階魔鬼，但聽阿卡麗斯大人說過，與這些狡詐強大的魔鬼戰鬥時，必須將全部精力聚集在敵人身上，哪怕一個小小的疏忽，都可能葬送性命！」

　　說完她用力拍打樹幹，直到葉子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在聽，有什麼事嗎？」

　　愛葛莎堅毅地說道，「計劃有變，通知所有女巫改為二號方案。讓給夜鶯緊盯那隻披甲魔鬼，安娜抓到機會直接動手，不要有任何猶豫！」

　　二號方案意味著放棄抓捕，利用神意符印全殲敵人。

　　「我們……真要和高階魔鬼對抗麼？」希爾維情不自禁抱緊了麥茜。

　　「把背部暴露給敵人只有死路一條，全力以赴反而是我們唯一的機會，」愛葛莎緩緩道，「高階魔鬼很少單獨出現，它總是率領著大軍席捲而來，如今對方只有兩名心懼魔作為侍衛，即使沒有超凡之上，我們也未必會失敗！」

　　「我看到閃電了，」葉子的聲音再次響起，「它們來了！」

　　「噓——」

　　希爾維屏住呼吸，聽到樹頂掠過兩聲呼嘯，接著前方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魔鬼急促的腳步迴響在叢林一側，很快遠去，最終只剩下恐獸的低吼聲。

　　「情況怎樣？」

　　「盔甲魔沒有落地，仍在尾隨閃電，其他魔鬼把坐騎停在樹林外，也跟著追進去了，等等……似乎少了一個追兵，」希爾維觀察了一會兒局勢，「離我們最近的只剩下三隻恐獸了。」

　　「很好，我先去解決掉這些愚蠢的爬蟲，這樣敵人就算想逃也無處可去，」愛葛莎掰開樹皮裂縫，「你的能力不適合戰鬥，繼續隱藏在這裡就好。」

　　「可它們能飛啊！」希爾維急道，「萬一敵人想逃跑怎麼吧？」

　　「放心，」她望向一臉躍躍欲試的小姑娘，「我們還有麥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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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恐獸不耐煩的等待之際，一隻「同類」忽然從天而降，落在它們身後，並揚起翅膀圍著尾巴旋轉，並發出「嗷嗷」的叫聲。

　　它們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住了。

　　希爾維驚訝的發現，那三隻恐獸竟也學著麥茜的樣子張開翅膀，搖擺起尾巴來，看模樣簡直就像在舞蹈一般！而且為了爭搶表現空間，三隻怪物還互不相讓，在草地上擠來擠去。

　　這是在……討好她嗎？

　　而另一邊，愛葛莎已經無聲地走出樹林，腳下結起了一層雪白的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