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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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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梨花白]綺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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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5 11:17: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章 曖昧

顧綺羅道:“既如此,到那時咱們也去租一條船就是。”說完隻聽杏花笑道:“奶奶別隻顧著興頭,你那時候有時間嗎?奴婢怎麼想著到那時,您的事情都做不完呢。”

“再怎麼忙,玩一天的時間還是有的。”顧綺羅呵呵一笑:“我早就說過,文武之道,在於張弛有度,我也不能總幹活啊,勞逸結合才最好。”說完她轉身看著蕭江北,拍拍他的肩膀道:“這事兒就交給夫君去辦。

’領命。”蕭江北鄭重回答,即便眾人早看慣了他對顧綺羅的寵溺,此時也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同時心中也是羨慕的要命。

第二天一大早,要去河上刨冰捕魚的眾人就起身了。卯時二刻,天還沒大亮的時候就出發,卻也是走了一個多時辰,方才到了地頭。

顧綺羅下了馬車,扶著自己的腰四下裏看了看,隻見天地一片蒼茫,許多地方都殘留著尚未化盡的積雪。而前面不遠處,一條大河如同玉帶般通往天地相接處,水面足有五六十米寬,可以想象夏天雨季時這大河的壯觀,不過此時卻是凍得結結實實,雪白河面上沒有半點雜物,隻鋪著一層幹幹淨淨的殘雪。

“真好啊。”

顧綺羅感歎著,不自禁就想起現代那些飽受汙染之害的河流湖泊,由此可見,科技發達固然給人們帶來了巨大的便利,然而人類得到許多的同時,卻也失去了很多。

其他人沒有顧綺羅這樣的感歎。待蕭江北一聲令下,便都歡呼著拿了工具奔向那條大河,各選了一個地方開始刨冰。這裏蕭江北也拿了工具來到顧綺羅身邊。小聲問道:“如何?還能走路嗎?”

顧綺羅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道:“你還有臉問?我要不能走路,你背我過去。”

“隻要你沒有意見,我是沒問題的。”蕭江北哈哈笑,再度收獲老婆大人的眼刀數枚,不過他已經習慣了,由於昨晚太過興奮。床第之間失了節製,今天早上他已經被顧綺羅的眼刀戳中數次,現在這點惡狠狠的眼神。根本不夠看。

“你這個無恥的家夥。”顧綺羅欲哭無淚,誰再敢跟她說蕭江北是個純良青年正人君子她就跟誰急,這家夥分明就是個腹黑貨,一旦某個晚上興致上來了。就會特別壞的用各種花樣來引誘她。隻誘惑的她欲罷不能,等到盡情縱歡之後才會發現癱軟成一灘泥的那個是自己,而這貨從來都是生龍活虎的。

“娘子昨晚分明對為夫的努力十分滿意,怎麼這會兒就變成無恥了?”蕭江北“無辜”的看著顧綺羅,一攤手:“我可是為了取悅娘子而拚了老命呢。”

“呸!”顧綺羅忍不住就往地上啐了一口,心想你這還叫拚了老命?還成了取悅我?泥馬信你的都是豬。

索性不再理會身旁的大尾巴忠狼,顧綺羅舉步就往河邊走,蕭江北連忙跟上。正要低頭和顧綺羅說些什麼,就聽不遠處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道:“走開。誰要和你一起刨冰?我有搭夥的人了,飛鴻,飛鴻你死哪兒去了?”

是鍾春風的聲音。蕭江北和顧綺羅對視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扭頭看去,就見這貨一臉吃了死蒼蠅般的表情,那叫一個面沉如水,此時正舉目四顧,程統則笑眯眯跟在他身邊,那笑容真是怎麼看怎麼都像一隻成了精的狐狸。

鍾春風終於找到了救星,飛奔而去,程統則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後。

來到應飛鴻身邊,鍾春風故意激動嚷嚷道:“不是都說好了咱們兩個搭夥嗎?你怎麼這麼慢?快快快,趕緊去選地方,不然這河面就都要被人占了。”

應飛鴻看了眼鍾春風身後的程統,毫不猶豫把身後三個孩子拎出來,義正辭嚴道:“誰要和你搭夥?我身邊有這三個小能手,還用得著你這根懶骨頭?趁早兒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丫丫妮妮小曼我們走。”

鍾春風目瞪口呆看著應飛鴻帶著三個收養的小徒弟遠去,好半晌才跳腳叫道:“應飛鴻你這個不講義氣的,竟然臨陣脫逃,站住,你給我站住,咱們好好兒說個清楚。”

他一邊跳著,就追到了應飛鴻身邊,卻見對方咳了兩聲,壓低聲音道:“行了,你就不要抓著我了,開玩笑,我隻是個小郎中,怎麼可能扭得過欽差那隻大粗腿?”

“少來這一套,他給了你多少錢?”鍾春風顯然不是好糊弄的:呵呵,扭不過欽差的大粗腿?他怎麼不知道好友是這樣膽小怕事的家夥?上次唐萬年病了,他給人家看完病,不照樣陰陽怪氣說這是做壞事太多的報應,要對方多做善事嗎?欽差的腿粗,難道遼東總督的腿就很細嗎?

果然,此話一出,應飛鴻的表情就變的不是那麼理直氣壯了,小心伸出了五個手指頭。鍾春風瞪眼道:“五十兩?”見應飛鴻點頭,他這個氣啊,咬牙道:“五十兩銀子就把你給收買了?我們的交情就值這點錢?”

“我們的交情當然不止五十兩銀子。”應飛鴻又恢複了大義凜然貌:“但問題是,程大人給了我五十兩黃金,隻換我暫時犧牲一天我們的友情,我覺得這個買賣還是很劃算的,你也知道,奶奶要在遼東大展拳腳,如今百廢待興,我們需要錢……”

“你給我滾犢子吧。”鍾春風氣得一腳把應飛鴻踹出好幾步遠:“貪財就貪財,別給我找這些借口了,不怕惡心死我。”

應飛鴻卻又笑眯眯湊過來,小聲道:“我不知道你和程大人之間是有什麼事,但依照我的經驗,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垂死掙紮了,明顯是沒有救的,何必還要負隅頑抗呢?”

“你又有什麼經驗了?”鍾春風氣結,卻見損友嘿嘿笑道:“我是整個總兵府上下的專用大夫,在有救沒救這種事上,誰的經驗能比得上我?你看你,要錢沒錢要勢沒勢,你怎麼和程大人鬥?連你最大的本事,所謂的才高八鬥,在程大人面前也隻剩了一鬥,而且你好像還有什麼把柄落在人家手裏,都這樣了,你還敢說你有救?”

“你給我滾。”在毒舌方面,鍾春風向來覺著自己是得天獨厚的,今日終於明白,應飛鴻要毒舌起來,殺傷力一點兒都不輸給自己。

“呵呵,應大夫真是個有趣的人。”程統來到鍾春風身邊,看著和三個女孩兒迅速搶占了一塊河面的應飛鴻,微笑說道。

“是啊,他可是個妙人兒了,而且絕對沒有我這種寧折不彎,一塵不染的風骨,你若是喜歡了他,勾勾手指保準他就從你了,如何?我替你們牽個線?”鍾春風難得對程統笑容滿面,賣力地介紹著應飛鴻。

隻可惜程統一眼就看穿了他妄圖“禍水東引”的計劃,於是呵呵笑道:“你不知道我就是喜歡寧折不彎,一塵不染的嗎?這樣人掰彎了弄髒了才有意思,是不是?”

“你怎麼不去死?”鍾春風咬牙切齒,四下望了望,見蕭江北和顧綺羅就站在不遠處,他頓時捂住額頭,痛苦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算了,還是我去死吧。”

看著程統和鍾春風一個狼狽一個悠然的遠去,蕭江北和顧綺羅好半晌才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

“那個……是不是我聽錯了?他們倆這是……公然的打情罵俏?”顧綺羅艱難咽了口唾沫,扭頭問蕭江北,卻見丈夫搖頭道:“不能這樣講吧,鍾春風明顯快哭了的表情,或許可以說,是程統利用權勢,強逼民男?”

“可他是大家子不是嗎?他又不可能娶鍾大哥。”雖然對於兩人之間多有猜測,然而今天真正聽那兩人說了這樣一番曖昧之語,顧綺羅還是被驚嚇住了。

“他不可能娶鍾春風,但他可以終身不娶。”蕭江北微微眯了眼睛,露出一抹深思。

“你都知道什麼?快點老實交代。”顧綺羅心中一動,自然聽出蕭江北的言外之意。

“哦,也沒什麼,就是當日在京城,朝中曾有傳言,說是最開始皇上要給程統賜婚的,結果被他婉拒,言說有和尚在他十五歲時下過斷言,說他是天煞孤星的命,必然要一生不娶方可保一世平安。”

“那……程家就聽信了這個說法?不就是一個和尚嗎?”顧綺羅表示對這種說法不以為然,穿越女嘛,怎麼可能相信封建迷信這一套。

“關鍵是不止一個和尚,還有一個道士也這麼說。”蕭江北抬頭望天:“當然,這個和尚和道士除了程家人,誰也沒見過。”

顧綺羅目瞪口呆中,好半晌,她才轉了轉僵硬的脖子,看向程統和鍾春風,喃喃道:“你說,程統不會在那個時候就對鍾春風包藏禍心了吧?”

“不是吧?我沒聽說他還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啊。”蕭江北搖頭表示否定,卻聽顧綺羅幽幽道:“笨,你忘了?程統不是說過幼年時曾經和鍾春風比試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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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5 11:18: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一章 破冰捕魚

“可那時他還隻是個孩子吧?哪會想這種亂七八糟的事。”蕭江北繼續搖頭表示否定。

顧綺羅歎氣道:“這就是你沒經驗了,小說上都是這麼寫的,這種人就是妖孽,從小就是妖孽,其他知不知道無所謂,但對於自己的終身大事,那都是很有主意的。”

“好了,不要管了,你看連程統和鍾春風都占好一塊地方了,咱們今天是來破冰捉魚的,又不是來操心他們倆終身大事的。”蕭江北拉著顧綺羅的手,急急往河面上走去,眼看那寬闊河面上各處都有人,他不由得大恨,自語道:“真可惡,這些目無尊長的家夥,我還沒下命呢,他們就都占好了地方,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上級?”

“喂!你下命令了,剛剛我親耳聽到。”顧綺羅提醒丈夫,卻見他回頭無奈道:“綺羅,是你說的,有時候真話還是不要說出來比較好。”

“哈哈哈,你今天終於也嚐到被人吐槽的滋味了吧。”顧綺羅忍不住開懷笑起來,夫妻兩個一起來到冰面上,忽聽不遠處一陣歡呼,扭頭看去,隻見小橋趙三兒和杏花春雨秋容等已經刨開了冰面,大概是看見魚了,小橋探身就要去抓,卻被趙三兒一把拉住,聽他笑罵道:“你不要命了?這要是掉進冰窟窿裏,凍不死也要大病一場。”

小橋笑嘻嘻道:“怕什麼?不是還有你們嗎?看見我掉進去,難道不拉我上來?”一面說著。卻是不敢再試,幾個人都將栓了魚餌的釣竿甩進那冰洞裏,不一會兒便聽杏花歡叫一聲。釣竿一提,就有一尾肥魚被甩上了冰面,在那裏亂蹦個不停。

顧綺羅眼睛都紅了,催促著蕭江北道:“快快快,杏花都釣上一隻肥魚了,咱們這裏冰還沒有破開,哎呀你好歹也是戰神來著。怎麼會這麼慢呢?”

“已經不慢了好嗎?還不是因為你關心鍾春風和程統的事耽誤了時間。”蕭江北怎麼可能在妻子面前承認自己戰力不足?一面說一面加快了動作,屠絕寶刀在冰面上如同切豆腐般割了一個大致的圓圈,接著就聽“撲通”一聲。那一大塊冰面就落進了河水裏。

“哎呀,你個笨蛋。”顧綺羅驚叫了一聲,嚷嚷道:“這一大塊冰掉下去,魚都被嚇跑了。”

“跑了難道不會回來?這河裏魚也多。”蕭江北將釣竿扔了一根給妻子。嘿嘿笑道:“隻要有魚餌。這些傻魚一定會上當的。”

“這冰面保不保險啊,別再釣到魚後,連人都掉下去了。”顧綺羅抻著脖子向水面看去,卻聽蕭江北道:“足有兩尺厚,人掉不下去的,好了,快釣魚吧,不然要輸了。”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歡呼聲已經是此起彼伏,可見許多人都刨開冰面抓魚了。顧綺羅和蕭江北也連忙把小馬紮放好。坐在冰面上將魚線甩進水中,過了大概小半刻鍾,顧綺羅隻覺著手上輕輕一動,連忙提起釣竿,隻見一條肥肥的大鯉魚猶自在魚鉤上掙紮,活蹦亂跳的真是惹人喜愛。

一條寬大河面上,須臾間就出現了十幾個冰窟窿,大家說說笑笑著,肥魚一條接一條被釣上來,連春雨都大呼小叫的,釣了四五條一尺多長的大魚,這會兒看著天近晌午,她便對杏花道:“我們上岸生火吧,等會兒就熬魚湯烤魚,吃新鮮的。”

秋容笑道:“好杏花,你和春雨去弄,我這還沒過足癮頭,讓我再釣幾條,之後我就去幫你們的忙。”

“行了,你釣著吧,多釣幾條,我看爺到現在也沒釣上一條魚,待會兒你偷偷勻幾條給他,免得他在大家面前沒面子。這也真是奇怪,殺韃子如同砍瓜切菜的人,竟然不會釣魚。”

杏花一邊笑說著,就在冰面上四下裏看去,然後衝著一個方向喊道:“郎副將,你安排紮帳篷的士兵在哪裏?讓他們上岸幫著把帳篷紮了吧,我們要生火了。”

朗寧正玩的起勁兒,聽見這話,便喊了幾個親兵過去幫忙,忽見鍾春風也站起身道:“凍死了凍死了,我去帳篷裏暖和一會兒。”原來他挨了半天凍,也沒釣上幾條魚,頓時就覺著沒意思了。料著程統已經釣上了十幾條大魚,正是上癮的時候兒,大概不會纏著自己,所以便要和杏花春雨一起離開。

卻不料程統當真是當機立斷,聞聽此言立刻笑道:“既如此,我也上岸暖和一會兒。”話音未落,就見鍾春風又坐了下來,悠然道:“你快去,沒有你打擾,也許我還能多釣幾條魚。”

程統一挑眉毛,也坐了下來,看著鍾春風冷笑道:“和我耍這種小聰明?”

發現這廝真的是如跗骨之蛆一般,鍾春風不由得氣急敗壞,咬牙低聲道:“程統,我真是服了你,見過不要臉的,就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你可還記得自己是欽差?是大夏的官員?”

“那又如何?”程統呵呵一笑,悠然道:“你恰恰應該感謝我,我這麼身份高貴地位超然的人,都不肯逼迫你這個小老百姓,這是多麼高風亮節的行為啊。”

“我呸!”鍾春風使勁兒往冰面上啐了一口:“別不要臉了,你這叫不逼迫我?你良心是不是喂狗了?”

“哦?你真的想讓我逼迫你嗎?或許那一紙賣身契我們可以拿出來給大家看一看,然後昭告天下?”程統眼睛微微眯縫著,果然,就見鍾春風如同蔫了的茄子一般,咬牙憤憤道:“你……你把那東西拿出來,就算我身敗名裂,你也別想逍遙自在。”

“我不怕,反正我的名聲本來就不好。”程統嘻嘻笑著:“我一直就是體恤你,怕你害怕,所以才不肯拿出來,這麼說,竟然是我錯了?”

“罷了罷了,算我怕了你。”鍾春風悲憤起身:“我去幫杏花春雨生火。”

這兩人說話的聲音都不大,奈何不遠處幾隻耳朵都是支棱著的,等他們一離開,顧綺羅就對蕭江北道:“你聽見了嗎?我恍恍惚惚聽說有什麼賣身契,難道鍾春風在最窮困的時候把自己賣了?這也沒什麼好丟人的啊,就算是逃奴,我出銀子把他贖出來就是。”

蕭江北搖頭道:“聽他們的話,這賣身契八成不是咱們想象的那樣簡單,也不是贖不贖的問題,鍾春風這個人,骨子裏其實非常驕傲,如果隻是逃奴,他完全可以和程統撕破臉,大不了不要性命就是,真正逼急了,他可不是貪生怕死的。”

“說的沒錯。”顧綺羅沉吟著點頭,忽然驚喜地大叫一聲:“哎呀,太好了,有一條大魚。”一邊叫著,便猛力一提釣竿,果然就見一條足有二尺長的大魚,怕沒有十幾斤呢,拋在冰上仔細辨認了一下,卻是一條大草魚。

眼看蕭江北還是一無所獲,就連顧綺羅也不由有些著急了,生怕丈夫會覺著丟面子,遂勸慰道:“這個……術業有專攻,我聽說有的人天生不適合釣魚,任他在別的方面如何出色,可就是釣魚不行,這叫做唐僧手,那個,真沒想到,你這少年戰神竟然還長了這樣一雙手。”

蕭江北一笑道:“唐僧手嗎?我倒不覺著。”說完幹脆將釣竿提上來,將魚線扯去,從腰間拔出彎刀將竹竿頭給削尖了,然後他一抖手腕,就見那竹竿電射入水中,再抽出時,隻見上面一條大魚猶自在不住掙紮著。

“咦?這是叉魚工夫?”顧綺羅瞪大眼睛,她前世也曾聽說過,沿海地區有叉魚的高手,沒想到蕭江北大部分時間都在北方,竟也有這一手本事。

“所以你明白了吧?我之所以沒有魚,不過是還沒發威而已。”蕭江北悠悠笑著,就這一句話的工夫,他連抖手腕,已經又從水裏叉出兩條肥魚,隻看得顧綺羅歎為觀止,嘖嘖讚歎不已。

不過很快她便回過神來,氣急敗壞地吼道:“你這家夥,你把我的魚都叉走了,難怪我半天沒釣上一條魚來。啊,我明白了,魚兒也是敏感的,你是殺過上千韃子的人,一身煞氣,難怪它們不敢到你周圍。”

“哎呀,咱們夫妻一體,何必計較這些呢?綺羅的魚不就是我的魚嘛。”蕭江北動作不停,接連將鮮魚甩上岸,引來一片片的喝彩聲,接著小橋和趙三兒也屁顛屁顛跑過來,將那些在冰面上撲騰著的大肥魚都給撿到了魚簍裏。

顧綺羅這個氣啊,正要將蕭江北這禍害驅離,卻被他拉住手道:“好了,天色不早,咱們上岸吧,杏花春雨的火大概已經生好,鍋也支上了,你看看弄點什麼花樣,今兒中午好好吃一頓全魚宴。”

顧綺羅抬起頭看看天色,果然太陽已經不是在中天上了,這一個時辰她也過足了癮頭,於是和蕭江北一起上岸,隻見岸上已經支好了一個諾大的帳篷,目測足有上千平方米,此時裏面已經燃起了幾個大火堆,也有準備好樹枝要串魚燒烤的,也有支好了鐵鍋準備熬湯的,還有一個用石頭簡易壘起來的灶台,上面放的鍋,看來是要燉魚或者醬燜,用不著顧綺羅展露手藝,早已有人準備好了,大家夥兒釣來的魚都被集中到一起,幾個婦人婆子正在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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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5 11:18: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二章 無頭公案

蕭江北和顧綺羅見各處都井井有條,顯然不用自己動手,兩人也樂得偷懶。忽見鍾春風程統應飛鴻等人坐在一處一邊烤火一邊說話,他們倆便連忙趕過去,未到近前,就聽鍾春風冷笑道:“你們說不是謀財害命,可最後那諾大家產都被一個女人得了去是不爭的事實,不是謀財害命是什麼?那劉三川是最惜福惜命的,怎麼會忽然暴斃?”

應飛鴻在一旁悠悠道:“劉三川向來吝嗇狠毒,他也沒什麼親人了,就是有幾個遠親,也和他根本沒有往來,他死了,家產自然落在妻子手裏,這也很正常。他那樣精明的人,若是他那妻子真的包藏禍心,他豈會看不出來?或許隻能說,那女人命中注定有這樣財運罷了。”

顧綺羅對這話題陌生得很,蕭江北卻是聽說過,因便淡淡道:“怎麼忽然想起議論這個來了?當時官府不是有公論了嗎?”

應飛鴻笑道:“還不是春風?他說似奶奶這樣有經商天分的,世間沒有別的女人可比,程大人就說京城那燕回樓的幕後老板聽說也是個女人,如今看來也不簡單。因著這些,便想起當年轟動一時的劉三川案,所以就說起來,春風認定了是他妻子謀財害命,我卻覺著這不可能。”

“這劉三川案是怎麼回事啊?”顧綺羅疑惑地問,她翻遍了自己的記憶,發現沒有一絲一毫是關於此事的。

“難怪奶奶不知道,你那時候還在杭州鄉下。這卻是發生在蜀地的事,你去哪裏知道?”鍾春風笑著說完,便給顧綺羅大致說了一遍。原來這劉三川乃是蜀地一個有名的大富商。生意遍布西南各地,他年過不惑才娶了一個妻子,卻在娶妻三年後忽然暴斃而亡,因為沒有別的親人,所以那些家產都落在了這妻子手中,當時他的仆人也曾經去官府告過狀,但最後被判定是誣告。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到如今,已經是四五年過去了,人們早已淡忘了此事。連他那得了巨額家產的妻子也不知去向。

“哦,原來是這樣。”顧綺羅了解了事情經過後,便看向鍾春風道:“你就是對我們女人有偏見吧?那劉三川為富不仁,興許老天也看不過眼。讓他死了。怎麼你就非要認定是他妻子謀財害命?有數的,癡心女子負心漢,我們女人能狠下這樣心腸的,可並不多見,倒是負心的男人,這世上時常就能蹦出來幾個。”

鍾春風道:“這事兒本來就撲朔迷離,我也並非對女人有偏見,隻是就事論事。”他說完便看向程統。看樣子有些不甘心,但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道:“你說。就……就拿你當官多年的經驗來判斷,那個女人……有沒有可能是謀財害命?”

程統做過地方官,自然也審過案子,聽見這話,他略微思忖了一下,便沉吟道:“我聽說劉三川為人精明,而當初告狀的那個是跟了他二十多年的管家,這樣情況下,官府判這個女人無罪,無非是兩種情況。”

“什麼情況?”

程統一句話勾起了眾人的好奇心,連蕭江北都露出一絲好奇,隻聽他悠然道:“很簡單,要麼劉三川就真的是暴斃,這女人本就無罪;要麼就是這女人有大靠山,所以當時的官員被她的靠山壓製,隻好判對方無罪。我自己是傾向於後者,原因剛剛已經說過,告狀的是劉三川帶了二十多年的管家,這種人最是精明,如果劉三川真是暴斃,他何必去誣告?即便將那妻子投進監牢,財產也是充公,不可能落到他一個奴才的腰包裏。”

“這也不一定。”蕭江北沉聲道:“或許這奴才也是受人指使,隻要告倒了那個女人,那錢財就能落一部分到他手裏。”

“可財產充公的話,一般都是由地方官員處理,若這奴才能得到錢財,除非他和當地官員勾結,既如此,那官員又怎麼會判那個妻子無罪?”程統反駁,而蕭江北也沉吟道:“當地官員就都是一條心嗎?萬一分了派別……”

幾個人因為這事兒而爭論不休,忽聽杏花喊著要他們先去喝魚湯,顧綺羅便大叫道:“行了行了,我聽來聽去,不過是個無頭公案,而且都過去四年時間了,即便你們有了結論,也沒有什麼用,既如此,與其為人家操心,倒不如去喝兩碗熱乎乎的鮮魚湯還好。”

眾人都笑道:“我們原本就不想操心,都是奶奶不知此事,所以說給你聽,然後就忍不住分析起來。”一面說著,便紛紛起身,來到了熬魚湯的大鍋前,早有下人準備好了大海碗,另一邊的空地上則支起了幾張桌子,桌上碗碟筷子調料樣樣齊備。

“呀,果然是新鮮的活魚,看看這湯,都是奶白色的,聞著便已經是鮮香無比了。”顧綺羅抻著脖子向鍋裏看去,看見那翻著花兒的奶白色魚湯,欣喜不已,一面小聲咕噥道:“這要是再下一斤粉絲,那就再完美不過了。”

“什麼粉絲?”

忽聽蕭江北疑惑問了一句,顧綺羅無語看了丈夫一眼,她覺著自己的聲音不比蚊子哼哼大啊,可這廝怎麼還聽了去呢?狗耳朵也沒有這麼靈的。

“沒什麼,我說胡話呢。”於是顧綺羅隻好用這個打發了杏花春雨無數次的萬能借口,這個時代還沒有地瓜和馬鈴薯玉米等物,哪裏來的粉絲給她吃?蕎麥和綠豆倒是有,但這時候的人們顯然還沒發明出可以弄蕎麥粉絲綠豆粉絲之類的工具,至於本來的曆史上有沒有這個,她也不是很清楚。

蕭江北不好糊弄,不過當他用懷疑的眼神盯著妻子看了半晌卻果斷被無視後,不好糊弄的總兵大人也隻能被糊弄過去了。一時間隻聽得大呼小叫聲不斷,眾人都在桌上落座。他們這一桌,杏花和春雨每人端了一海碗魚湯坐下,杏花就笑道:“奶奶且先喝幾口湯熱乎熱乎,等會兒再吃魚,還有烤魚和燉魚,你不是最喜歡草鍋燉魚嗎?”

“對對對。”

顧綺羅點著頭,一面吹著魚湯小心喝下去,熱乎乎的鮮香魚湯從喉嚨裏直到胃中,簡直像是把這大半天裏受的寒氣都驅散了一般,就別提有多舒服愜意了。連向來毒舌的鍾春風和應飛鴻都對這魚湯讚不絕口,喝了兩大碗。

接著烤魚和燉魚也陸續上桌,顧綺羅讓人把早上才蒸好的窩窩頭拿出來,眼見程統直皺眉頭,她便笑道:“程大人,你不要小看這窩窩頭,吃魚須得就著它,才最有滋味兒。如果隻是米飯饅頭,那就隻是尋常而已。不信你嚐嚐看。”

程統半信半疑,但見鍾春風和應飛鴻都大口吃著,他也打消了最後一點顧慮,“啊嗚”一下咬了一大口,隻不過剛嚼了兩下就噎的翻起了白眼,這大少爺從來養尊處優,哪裏吃過粗糧?終於這會兒低估了窩窩頭的殺傷力,好懸沒噎死。

連喝了好幾口魚湯,才總算把窩窩頭送下,隻看得旁邊鍾春風直搖頭,暗自可惜,心道若是這廝被窩窩頭噎死了該有多好?忽見程統扭頭看著他道:“這樣東西隻該喂豬,你怎麼也能吃得下去?”

“我最落魄的那會兒,就是想吃這樣一個窩窩頭也不可得。”鍾春風冷笑一聲,譏諷道:“誰像你大少爺養尊處優的,這輩子竟是連窩頭都沒吃過。罷了,你享受不了這個美味,那邊也有饅頭,還是去吃饅頭吧。”

程統愣了一下,忽然冷哼一聲,喃喃念了一個名字。然後他發狠似得咬了一口窩窩頭,含混不清道:“既然你能吃,我不信我就不能吃。”

“劉慶棠是誰?”顧綺羅湊近蕭江北小聲問,卻聽他也小聲道:“當今的戶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是深受皇上信賴的老臣。奇怪,那老家夥怎麼得罪程統了?”

顧綺羅卻是立刻就明白了,暗道大概當日就是這老家夥做了手腳,害鍾春風名落孫山,蹉跎十年時光。嘖嘖,程統這廝擺明了是要給鍾春風報仇啊,這麼說來,他當日剛到遼東,就對北峰山金礦下手,莫非也隻是因為那些人揍了鍾春風,所以這家夥要給鍾春風出口惡氣嗎?

細想程統的為人,顧綺羅發現自己的猜測無限接近現實,所以說什麼勇往直前重拳出擊都是借口,這廝來遼東後之所以第一個就拿北峰山開刀,真正的原因不過是公報私仇罷了。

一念及此,顧綺羅的心情十分複雜,目光在程統和鍾春風的面上來回梭巡著,暗道這兩人到底什麼關係呢?鍾春風看上去對程統是深惡痛絕的,可事實上他又十分委曲求全,這不符合他的性子,難道真如蕭江北所說,其實這貨對程統是又愛又恨,或者因愛生恨?我一心想讓他離程統遠點兒,難道真的隻是枉做了小人?最重要的是:程統這腹黑毒蛇雖然表面上總是逼迫鍾春風,但心裏對那毒舌的家夥明明是關懷備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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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5 11:18: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三章 雕冰燈

這樣想著,顧綺羅就打定主意日後再也不管程統和鍾春風的事情了。可憐的鍾大才子哪裏知道不過是和程統說了幾句話,就讓顧綺羅對自己的同情消失殆盡,從同一陣營變成了保持中立。他這會兒正想著元宵後要攛掇顧綺羅,讓程統快點把唐萬年收拾掉,然後趕緊滾回京城呢。

這也可算是一頓另類的全魚宴了,無論主子奴才,將軍士兵,大家都吃的十分歡暢開懷。到最後還剩下了不少鮮魚,因為天氣冷,也不怕壞掉,所以都收拾了,準備帶回總兵府繼續吃。

眼看已經是半下午時分,若再不回城,晚上大概就要露宿在荒郊野地了。於是眾人把各自東西收拾好,甚至連垃圾都妥善處理,這一點在蕭江北和程統等人看來簡直是多此一舉,不過顧綺羅一定堅持要這樣做,他們也就無所謂,反正不用他們動手。

臨走之前,顧綺羅擔心冰面上那些窟窿,所以親自跑去看了一下,發現就這麼一會兒工夫,那窟窿裏的水又結了薄薄一層冰,可見等到了晚上,就又會凍結實了,不可能造成事故,她這才徹底放心。

鍾春風看見她和蕭江北從冰面上回來,嘴巴就又忍不住癢癢,翻了個白眼冷哼道:“從前沒發現奶奶是這樣婆婆媽媽的人,這大河少有人來,就算有人來,他又不是瞎子,還能眼睜睜掉到冰窟窿裏去不成?你擔心個什麼勁兒呢?”

“程統,看好你的人。”

顧綺羅還不等說話。蕭江北就沉著臉衝程統說了一句,登時把鍾春風氣得跳腳,張牙舞爪就要撲過去和蕭江北決鬥。卻被程統死命拉住,聽他小聲吼道:“你瘋了?和蕭江北決鬥?找死也不是這麼個找法兒。你從來都是大智若愚的,怎麼如今竟這樣自不量力?”

讓程統這一說,鍾春風才醒悟過來,不由得羞慚滿面,但旋即就回過頭去,咬牙道:“你說我是什麼?大智若愚?”

“唔。要不然你更喜歡大愚若智這種形容?”程統微笑,目光中與其說帶著一抹挑釁,還不如說是調戲。

“看不下去了。一對狗男男,簡直閃瞎我的鈦合金狗眼。”顧綺羅喃喃念著,身旁蕭江北沒聽清,連忙問她說什麼。被敷衍過去了。

等到晚上回來。不但從河中挑那清澈透明的冰塊取了好些,就是臨走時往自家大水缸裏凍得冰塊也都成了,於是眾人都興高采烈的各自拿了冰,反正也不求什麼形神兼備栩栩如生,大家都隻是胡弄一氣,取個樂子罷了。

這時候的遼東還是很冷的,冰也凍得結實,顧綺羅費盡力氣。才勉強雕出了一朵荷花,自己端詳著。還覺得挺滿意,卻不料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奶奶,你雕個大海碗做什麼?難道這會兒還想著喝魚湯不成?”

二奶奶的臉一下子就黑成鍋底了,扭頭對秋容道:“有沒有眼光有沒有眼光?這是海碗嗎?你過來仔細瞧瞧,看看是什麼?”

秋容疑惑地走過來,左右端詳了好一會兒,才吶吶道:“唔,是……豁了口的海碗?”她隻見這一個大碗形狀的邊上都是豁口,所以隻想著這海碗是掉到地上崩了口子不成?卻是壓根兒就沒往荷花的方向上想。

顧綺羅欲哭無淚,忽見蕭江北坐在那裏不知道雕著什麼,她便嚷道:“蕭江北,你過來看看,秋容說我雕的是海碗,真真氣死我了。”

正用心雕刻的蕭二爺立刻化身召喚獸,來到妻子身邊,仔細看了看她面前那個冰雕,說實話,他也覺著是個豁了口的大海碗,但秋容剛剛已經說過了,所以這個答案肯定是不對的,不過,除了是海碗,這還能是個什麼東西?

蕭二爺急的都快撓頭發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綺羅,你這個是……還沒雕完吧?”

“撲哧”一聲,秋容忍不住笑出聲來,暗道爺比我還不如呢,不是雕完了,奶奶會這樣氣急敗壞?果然,就見顧綺羅一臉崩潰的表情嚷道:“怎麼沒雕完?這就是完成品,你說,我雕的是什麼?”

蕭江北皺著眉頭癟著嘴,努力思索天地萬物中有哪一種東西和老婆大人雕刻的完成品是形狀相近的,最後,倒還真被他想出一個來,雖然怎麼想都覺得太不靠譜,但被逼無奈之下,他還是吭哧吭哧地說了出來:“綺羅,你這個應該是圓凳吧?隻要倒過來,這幾個豁口就是圓凳的腿子?唔,這還真是奇思妙想……”

“奇思妙想你個腦袋。”如果不是秋容還在這裏,顧綺羅真想一巴掌敲在丈夫頭上:她沒事兒雕凳子幹什麼?還圓凳的腿子,虧他怎麼想得出來?她一向覺著自己的想象就夠天馬行空的,沒想到蕭江北這家夥的想象力竟是比自己還神來之筆。

“我這是荷花,荷花,你們難道都沒看出來?”顧綺羅索性自己說出了答案,反正看這趨勢,就算是最貼心的杏花過來,大概也猜不出,若是再說出什麼更離奇的答案,她真就是丟臉丟到姥姥家去了。

“荷……荷花?”

向來泰山崩於前都不變色的鎮北候爺驚得眼珠子差點兒瞪了出來,心情極度崩潰之下,他想也不想就問出了一句很不合時宜的話:“這哪裏能看出是荷花?花瓣呢?葉子呢?”

二爺說錯話,奶奶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這是屋中幾個奴婢的共同想法,大家都把同情的目光投向蕭江北,卻不料顧綺羅在咬了一會兒牙之後,便把手上的工具一扔,頹然道:“罷了罷了,我也知道這不像荷花,可是這能怪我嗎?這冰太堅硬了,我費了很大力氣才整出這幾個豁口,哪還有精神雕荷葉?”

“那這個豁口到底是……什麼?”蕭江北小心翼翼的問,雖然也知道問出這話大概沒有好果子吃,但是沒辦法,他真的太好奇了。

“是花瓣,花瓣啊。”顧綺羅眼淚都快出來了:看來果然是知易行難,她可以製定出最複雜的商業計劃,卻連這小小一塊冰都搞不定。

“原來是花瓣啊。”蕭江北咳了兩聲,然後握住妻子冰涼的手,鄭重道:“綺羅,你說的沒錯,這不是你手藝不好,是冰太硬了,你能鑿出這幾個花瓣,已經是非常成功了。”

秋容斜睨了自家爺一眼,暗道爺啊,知道你寵奶奶,可是要不要寵到這樣睜眼說瞎話的地步?剛想到這裏,忽然就聽一聲歡呼,接著春雨歡叫道:“奶奶快來看杏花姐雕的牡丹花,真是太好看了。”

顧綺羅連忙奔過去,果然見杏花已經雕好了一隻牡丹花,約有大海碗那般大,雖然不能說是栩栩如生,但最起碼可以讓人看出這是一株牡丹,形狀非常漂亮,若是點上蠟燭放進去,那畫面一定很美,最起碼比自己的“荷花”要美多了。

“這死丫頭,非在這種時候弄出了這麼一朵花,這不是越發顯得我無能嗎?”

顧綺羅悻悻自語著,卻聽蕭江北笑道:“好了,你也說過術業有專攻,哪裏能什麼都讓你得了去呢?你會做生意,杏花又不會。”

顧綺羅心裏舒服了點,忽聽外面有人道:“奶奶,程大人過來了,要尋奶奶說話,奴婢讓他在小花廳裏等。”

“程統?他來找我做什麼?”顧綺羅驚訝,卻聽蕭江北小聲道:“該不會是要向鍾春風提親……”不等說完,就被妻子狠狠擰了一下,聽她咬牙道:“胡說什麼?小心被丫頭們聽到,你又不是不知道鍾春風那廝性子有多別扭,萬一流言四起,他真會拽了褲腰帶上吊的。”

蕭江北一笑,這裏顧綺羅就問道:“程大人找我做什麼?讓二爺去見他吧。”

那媳婦連忙道:“程大人隻說尋奶奶,倒沒說尋二爺,所以奴婢料著他大概是找奶奶有什麼私密事要說。”

蕭江北眉頭一皺,顧綺羅卻是眉頭一挑,冷笑道:“這大概又是讓嶽嬤嬤收服的,倒沒想到,你那乳母對我竟這樣恨之入骨,無時無刻不想找人給我上眼藥。”

蕭江北微微一笑,輕聲道:“那你就去唄,我隻做不在意的樣子,氣死那老貨。”說完便親自從衣架上取了鬥篷,送顧綺羅到門口,為她披上鬥篷,一面鄭重道:“程統大概是有什麼要緊事,你去看看他怎麼說?若是有需要咱們幫忙的,千萬莫要推脫。”

顧綺羅知道蕭江北原是打算和自己一起去見程統的,卻恰恰因為這媳婦一句話,便改了主意。因也嬌笑道:“好,那我就去見他一見,你且在屋中用心雕著,回來我看你雕的到底是什麼?是不是就真的比我強?”

說完轉過身來,就見那報信的媳婦大張著嘴巴,滿臉不敢置信的盯著自己,她便悠然笑道:“怎麼?你這是吃雞蛋噎著了?還是晚飯沒吃飽,想讓我喂你點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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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程統的請求

“奴婢不敢。”那媳婦一下子低了頭,表面上雖平靜如常,心中卻是滔天駭浪,暗道爺怎麼會這樣大方?那位程大人大晚上的特意來找奶奶,他竟然問都不問一聲,隨隨便便就讓奶奶過去了,男人哪有這樣大方的?爺就真愛重奶奶到了這個地步?這麼說來,嶽嬤嬤那點兒心思豈不是壓根兒就沒有指望?她那些攛掇,在爺和奶奶眼中難道隻是笑話?難怪奶奶從來不理她,也不借著什麼由頭處置,我原先還想著她是顧忌對方乃是爺的乳母,所以不敢發威,如今看來,我竟是大錯特錯了。

這媳婦乃是新進來的,所以和那玉兒犯了一樣錯誤,不過她為人卻是十分機靈,隻從蕭江北和顧綺羅剛剛那番舉動,便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因此時鎮定了一下情緒,便連忙上前陪笑道:“程大人看樣子找奶奶是有正經大事說的,不然也不會在夜裏過來,鍾先生也在。其實,不管是什麼事,也不必瞞著二爺,卻不想二爺竟把什麼事都交給奶奶,這真真是對奶奶信任的緊。”

顧綺羅微微一笑,知道這媳婦會過意了,於是淡淡道:“二爺是個淡泊懶散性子,除非在戰場上上陣殺敵,其他事情他都不喜歡過問,所以家裏這些雜事自然就由我一手包辦了。不過程統也是奇怪,什麼事這大半夜的跑過來?也不怕人家說閑話。”

“程大人和二爺相交莫逆,如今又住在咱們府裏。他又是欽差,肯定心裏頭有大事兒,不然怎會貿貿然過來?”那媳婦為自己之前的錯誤進行了描補。覺著這話說到此處已經夠了,剩下的便隻看這位二奶奶是不是能容下自己,於是她說完這一句後,便不再多說,心中卻著實不安。

顧綺羅輕輕掃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暗道倒還算是個有眼色的。日後看看吧,若是可用就留著,我如今最大的問題就是人手少。這樣知情識趣的,若不給個悔改的機會,有點可惜。

且說顧綺羅離開後,蕭江北仍坐在桌旁細心雕著自己的那塊冰。這會兒已經初具形狀。依稀看去竟是個人形。不過杏花春雨等人此時誰都沒心思去猜主子要雕刻的是個什麼物件兒,她們隻是覺得震驚:二爺真的讓二奶奶自己去見程統了?這也未免太大方了,雖然說是表示出對奶奶的信任,隻是……卻也有些不妥當,萬一讓人看見,豈有不說閑話的?

一念及此,杏花便開口道:“二爺,奴婢知道您剛才和奶奶說的話。不過是說給那趙家媳婦聽,隻是……您真就不陪奶奶過去嗎?這萬一讓人傳了謠言……”說到此處。她便咬緊了嘴唇,再沒有多說。

蕭江北看了她一眼,手上動作不停,隻是淡淡道:“綺羅不怕這種謠言,她是一個很有主意的女子,她不想依附我也不肯依附我,所以將來她必然要做出屬於她的一番事業。到那時,不知道她要單獨見多少人做多少事,難道我都亦步亦趨跟著?那成了什麼?在經商方面,我不能幫她什麼,隻能做她最堅強的後盾,支持她相信她,將一切放手,給她最大的自由,然後在她需要的時候,盡我所能為她遮擋風雨。如此而已。”

這一番話被蕭江北用平淡的口氣說出來,透著那樣的理所當然。若非心中就是這樣思想,此時便斷斷不會波瀾不驚說出這種話。幾個丫頭向來知道這位主子對顧綺羅愛到骨子裏,然而如今她們才真正明白:這份愛意到底有多深。

過了大約小半個時辰,顧綺羅回來了,臉上的神色頗有些古怪。蕭江北見她回來,這才丟下手中彎刀,起身道:“程統有什麼事?”

“真是沒想到,那麼腹黑的一個家夥,竟然還有這樣玩心。”顧綺羅喝了一口茶水,說話的時候仍覺著有些不敢置信,喃喃道:“你知道他這大半夜的跑過來找我是幹什麼?那廝竟興衝衝讓我在總兵府前後街舉辦冰燈會,你說這不是胡鬧嗎?且這是一件什麼正經事?還用得著他拽了鍾春風巴巴跑過來當做一件重要事說。”

蕭江北目光閃動了一下,依他所想,程統絕不是這樣無聊的家夥,他必然是有自己的目的,不過對方既然不肯說破,他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因此便問顧綺羅道:“你答應他了?”

顧綺羅冷哼道:“我本不想答應他,這得添多少麻煩?可架不住那廝苦苦懇求,還允諾說,讓民間那些匠人趕製冰燈,到時候一應用度都由他出,咱們隻出人維護治安就好。又說遼東百姓實在辛苦,一年忙到頭,有時候甚至不能得到溫飽,平日裏又沒有什麼趣事,比中原百姓差遠了。你說,這家夥什麼時候轉了性子?竟能為百姓們考慮到這個地步了?我看他就是自己想玩兒,這會兒卻把百姓們拿出來當借口。”

蕭江北笑道:“不管是不是借口,他說的也沒錯,如此說來,你是答應他了?既如此,那今晚早些休息,明日讓曾遠等人把這事兒辦起來吧。距離元宵節隻有幾天時間,就算這山春府的人加緊趕製冰燈,大概也趕不出多少來,倒是明年,大家提前準備著,那時候就一定熱鬧了。”

顧綺羅點點頭,忽一眼看見蕭江北雕的那個冰人,不由好奇走過去,看了看形狀,她便抿嘴笑道:“這是刻得我?看不出你還有這份兒手藝,隻是這身段會不會太苗條?我可不覺著我有人家這樣妖嬈。”

“一個冰人,哪裏能比得上你這個真人妖嬈?我不過是雕著玩兒的。”蕭江北笑著拿起那冰人看了看,接著道:“好了,你先去歇息吧,我把這個雕完就睡。”

顧綺羅道:“這個明天再接著弄,又不著急,何必連夜趕工……”說完見丈夫看向自己的目光忽然添了幾絲古怪,然後就聽他低聲道:“你是這樣說的嗎綺羅?我也覺著,雕冰人不如抱著真人舒服。”

蕭江北的聲音本是十分清朗好聽的,此時卻添了一絲沙啞,聽上去魅惑無比。

然而顧綺羅一下子就提高了警惕,想起昨晚讓這家夥折騰到半夜,深陷其中的自己到最後竟沉溺的無法自拔,以至於今天早上腰酸腿軟,如今又累了一天,萬一這家夥興致不減,又把自己的“性致”給撩了上來,再折騰半宿,她明天還能下床嗎?讓丫頭婆子們知道,還不笑掉大牙。

想到此處,二奶奶便斷然道:“罷了,你還是連夜趕工出來吧,我知道,你不弄完心裏不踏實,睡不安穩的。”

“也不會,沒什麼不踏實的。”蕭江北將冰人放在桌上,正要陪著老婆共入紅羅帳,就見顧綺羅猛然退後一步,深吸一口氣指著那冰人道:“那個……你還是雕冰人吧,不然你踏實了我不踏實。睡覺這種事,也不……急於一時嘛,明天……我讓你補覺,現在你趕緊賣力工作。”

她說完頭也不回的逃進了裏面寢室,這裏丫頭們都是疑惑不解,紛紛小聲議論道:“奶奶怎麼了?怎麼忽然這樣執拗起來?這東西明天雕又如何?”

獨有蕭江北知道愛人為何會如此?看來昨夜的索歡是有些過度,以至於讓天不怕地不怕的綺羅都把自己當成洪水猛獸了。隻不過這能怪他嗎?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他在某些方面的欲求旺盛一些也是正常的啊。

手指溫柔撫摸過冰人,那冰涼的觸感卻讓他聯想到昨夜妻子火熱的身體,憶及昨夜的旖旎纏綿滋味,他微微一笑,讓丫頭們去歇息後,便在燈下繼續認真雕刻起來。

這一全神貫注,便渾忘了時間流逝,直到身上傳來一陣暖意,他方才驚覺,抬頭一看,就見顧綺羅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正把一件姑絨披風給他披在身上,於是他抬頭輕輕吻了吻妻子的臉,輕聲道:“就快弄完了,你去睡吧,我等下就睡了。”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術業有專攻,人不可能有完美的。”顧綺羅卻坐下身,雙眼緊盯著那個冰人,嘟囔道:“可你怎麼什麼都會?不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就是這樣需要細心地玩意兒,你這個武夫竟然也做的比我好千百倍,我覺得我這個真人都沒有你雕的這冰人漂亮,這不是諷刺嗎?”

“哪有你說的這樣好?我倒是想雕出你的神韻來,可惜也沒做到。”蕭江北搖搖頭,放下手中那件作品,卻聽顧綺羅道:“這還叫沒有神韻?你想一想我那荷花吧,你這家夥,還給不給人活路?說,你還有不會做的事情嗎?”

“當然有。”蕭江北鎮定點頭:“你昨天還說我釣魚不行。”

“但是你叉魚是一把好手 。”

“唔,那我做生意肯定不如你啊。”

“但是你都沒做過生意,也許你做了生意,才發現原來你也是商業天才,在這方面也比我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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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燈會拾趣

“綺羅,我不如你細心。”

“這可不一定,你做的那個幹花標本反正我是做不出來的。”

“好,就算我比你強,那不是天經地義的嗎?男子漢大丈夫,要強一點才能保護妻兒啊。”

“所以你也承認,我不如你是吧?”

眼見妻子鑽進了牛角尖,蕭二爺深怕愛人從此後陷入自卑的心理陰影中,因冥思苦想了好一番,忽然大喜道:“是了,有一條,絕對是你能做但我卻怎麼也做不到的。”

“是什麼?”顧綺羅斜眼看他,現在她很懷疑世上還有蕭江北不會做的事。

“生孩子。”

蕭二爺振振有詞的回答,心想這下好了,終於可以讓綺羅揚眉吐氣。然而隻見老婆呆了一下,旋即便是惡狠狠一指頭戳到他肩膀上,氣呼呼道:“竟敢拿這種事來當說辭,你今晚不要想著上我的床了,去書房睡。”

“綺羅,綺羅,我隻是想逗你高興啊。”蕭江北大驚,跟在老婆後面不住解釋,還茫然不知自己錯在何處,因撓著頭想了半晌,最後隻能得出結論:女人心,海底針,捉摸不透啊。

很快便到了元宵節,這一天天公也做美,雖是幹冷幹冷的,但卻沒有一絲兒風。到了傍晚,眼看著夕陽西下,總兵府的人便忙碌起來,一盞盞大大小小的冰燈被運到前後兩條官府街上。擺了一溜兩行,待夜幕降臨時,就有人將蠟燭點燃放到冰燈裏。不過一會兒功夫,總兵府總督府這前後兩條寬敞大街上便是光輝熠熠起來。

山春府的人一早就得了信兒,說是欽差大人和總兵大人體恤百姓,所以今晚上在那官府前後街有燈會,大家都有些好奇,所以但凡能出門的百姓,傍晚用完飯後。看著天氣還好,便呼朋引伴的從四面八方趕過來。

此時顧綺羅杏花春雨等人在曾遠應飛鴻以及十幾名侍衛的陪同下,也出了總兵府的大門。左右一看,顧綺羅便笑起來,對杏花道:“如今還沒細看,隻是大略看過去。就已經美得很。不枉我晚飯都沒心思吃就巴巴兒趕出來看燈。這樣美景,該當給府中人都放個假,讓他們一起出來看看才對。”

杏花笑道:“這個卻是奴婢慮到了,早已分派好當值的人手,讓大家夥都能輪流出來湊個熱鬧,左右不過是兩條街,就來回走幾遍,時間也有限。讓她們輪流出來,也是妥當的。”

顧綺羅點點頭道:“這安排很好。說起來大家在京城時。總不會年年元宵節當值,都有出去逛的時候兒,這燈節也沒什麼稀奇的,不過這一次卻是冰燈,和京城的燈節不一樣,她們哪裏會不好奇?”

一面說,眾人便下了台階,沿著那街道兩邊緩緩而行,彼時街上人已經很多了,卻因為街道寬闊,所以還不至於十分擁擠。這一路走來,隻見各種冰燈流光溢彩,閃爍輝煌,恰似天上銀河落九天,雖不如現代那些五顏六色的霓虹燈浮華多彩,卻別有一番別致幽雅的意趣。

“咦?這是誰?好巧的心思。”

顧綺羅忽然在一座冰燈前停下腳步,隻見這冰燈足有一座假山那麼大,也不知放置了多少蠟燭,但因為冰上塗了一層色彩,便有了群山疊翠,小橋流水,仙鶴徜徉,竟是描繪出了一幅人間仙境般的景象。

這座七彩冰燈在相對單調的冰燈中顯然是光彩奪目的,燈前也有許多人駐足議論,指點讚歎。此時杏花聽見顧綺羅動問,便笑道:“這是程大人請山春府城中最有名的幾個匠人合夥雕刻的,難為他們如此用心,不說別的,就說這畫彩,當真是難得的,塗得厚了,便沒有這樣晶瑩剔透,太薄了,又怎會如此色彩分明?這竟是恰到好處,真真是下了苦功。”

顧綺羅點頭道:“沒錯,難得程統竟這樣上心。奇怪,他當日提議舉辦這個燈會,我隻以為他是為了好玩兒,如今又讓人做了這樣一座出彩的冰燈,可見他對此事上心,怎麼這會兒又偏偏不見他?春風,你知道他去哪裏了嗎?”

鍾春風淡淡道:“我哪知道他去了哪裏?不過我知道奶奶肯定是想錯了他,那毒蛇一般的家夥肚子裏全是壞水兒,哪裏會有這樣童真意趣?他讓奶奶弄這個燈會,八成是要借機做什麼壞事兒,奶奶還真當他是喜歡冰燈啊?”

曾遠也在一旁道:“春風說的沒錯,若是以往,這樣的趣事二爺怎麼會不陪奶奶過來?我先前就看見他和程大人在一起說話,大概確實是有事。”

顧綺羅這才恍然道:“我說呢,本來吃飯的時候說好了要和我們爺一起出來,結果他說程統找他有事,要晚點兒出來,原來他們早就密謀好了,哼!竟然還瞞著我,看我回去不收拾他。”

話音落,隻見眾人都瞪大了眼睛看她,顧綺羅不由氣結,沒好氣的揮手道:“好了,去看燈了,你們看我做什麼?我也不過是說說狠話罷了,難道我還真能收拾他不成?我雖潑辣,好歹也懂得三從四德好吧?女子以夫為天嘛,再說就我這細胳膊細腿,能收拾的下他嗎?”

一語未完,咳嗽聲紛紛響起,顧綺羅四下裏看去,就見眾人都在斜眼看她,不過碰上她惡狠狠地目光後,就都若無其事轉過頭去,但那意思卻很明顯了:奶奶你不用解釋,大家都知道你很能收拾侯爺,三從四德?以夫為天?哈哈,你還能記得這個就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顧綺羅恨得牙根兒癢癢,索性不理會眾人,徑自向前走著,忽見前面也有一大群人在那裏議論指點,她以為又是有一座出彩的冰燈,連忙緊走幾步上前,隻是這裏圍著許多人,東北人又高大,任憑她踮起了腳尖,卻也看不到裏面的冰燈究竟是什麼樣?

因心下就犯了嘀咕,暗道怎麼回事?剛才那人間仙境的大冰燈隔著幾十步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這裏一盞小冰燈竟也能這樣引人注目?難道是因為雕的精巧無比?

正想著,就聽旁邊圈子裏一個人高聲道:“我說這是大碗,就必定是大碗,你看這形狀?不是大碗還能是什麼?”

話音未落,就聽另一個聲音嘲笑道:“你家大碗是長這樣兒的?那旁邊那些口子怎麼說?你別告訴我說是打碎了,哪有打碎的豁口是這樣整齊的?”

顧綺羅心中陡然就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大碗?打碎了的豁口?這形容怎麼聽著就那麼熟悉呢?她正要擠進去看,就聽又有一個聲音道:“沒錯,誰家碗是這樣的?叫我說,這必定是從番邦進貢來的那種稀罕的玻璃魚缸,我聽說那些番邦進貢的物件都是千奇百怪,這豁口還算整齊,也許就是一個奇形怪狀的大魚缸。”

“玻璃的東西就是這種形狀?也太奇怪了吧?”

圍觀百姓們紛紛笑著議論,而此時顧綺羅和杏花春雨曾遠都擠進去看了一下,接著幾人便出來了,鍾春風向來不湊這種熱鬧,不過這會兒卻也有些好奇,便問曾遠道:“究竟是個什麼形狀?竟惹出了這麼些議論來,連番邦進貢的玻璃都拿出來說了,這泥腿子倒還有些見識。”

曾遠搖頭道:“你自己去看看吧,我實在形容不出來,那看上去像是個……”

不等說完,就聽旁邊顧綺羅氣急敗壞低聲叫道:“是哪個混蛋把這東西拿出來了?當初不是都扔了嗎?是誰給撿了,然後還擺在這裏丟人?”

杏花和春雨秋容面面相覷,三人都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古怪神情,曾遠和鍾春風疑惑看著,心中同時升起一個詭異的念頭:莫非這引得人駐足觀看費神猜疑的冰燈竟然是二奶奶雕的不成?

正想著,就聽杏花笑道:“奶奶不用生氣,雖說是個四不像,好歹那冰當真是幹淨剔透的,許是當日扔出去後不知被誰撿了,以為是不小心掉了的,又送進庫房裏,不管怎麼說,這燈能引來這麼多人駐足觀看,也足以說明奶奶的手段高超了。”

“諷刺我是吧?明褒暗貶?”顧綺羅這個氣啊,而到了此時,曾遠和鍾春風哪裏還有懷疑?這一下就連鍾春風都感興趣了,一掃之前的淡然,竟大呼小叫的拚命擠了進去,顧綺羅有心拉他出來,到底晚了一步,隻能看見那貨遊魚般鑽進人群消失不見。

過了好一會兒,這裏的人越來越多,竟是隱隱有蓋過那“人間仙境”七彩冰燈的勢頭,顧綺羅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正在這時,就見鍾春風終於連滾帶爬的擠了出來,一溜煙到了顧綺羅面前,這貨用前所未有的誠懇語氣道:“奶奶,我就一個問題問你,求你告訴了我,不然我一定是食不下咽睡不安寢,沒法兒活了。”

顧綺羅不答話,隻是虎著臉看著鍾春風,提醒這貨最好莫要惹禍上身,然而此時鍾春風哪裏還顧得上看她的臉色,隻是一味誠懇地問道:“奶奶,求求你告訴了我,您這雕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你去死吧。”

顧綺羅一聽果然是這個問題,鍾春風這個沒心沒肺的是壓根兒不想給自己留面子啊,因怒吼一聲便大步離去,這邊鍾春風也知道從她這裏問不到答案,於是連忙拉了杏花軟磨硬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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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局已定

顧綺羅還沒走出去幾步,就聽見後面傳來那廝放肆無忌的大笑聲,情知是有人把答案給泄露了,她心裏這個氣,暗道鍾春風,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家夥,等著,明天我就把你賣給程統,竟然敢取笑我,哼哼!

正生氣間,忽然就聽應飛鴻大叫一聲:“啊,是哪裏走水了?”她一驚之下連忙轉身抬頭,果然就見不遠處夜空中有火光閃亮,看方向應該就是總兵府的後院。

“怎麼回事?”

當下也顧不上生氣,而鍾春風應飛鴻等人也都驚疑不定,眼見顧綺羅竟然奔跑起來,他們連忙攔住了,曾遠便道:“奶奶,如今情況不明,且稍安勿躁,總兵府有二爺和欽差大人在,應當不會有事的。”

“怕就怕他們不在。”顧綺羅此時隻害怕是下人們貪玩,一時間粗心大意,以至於哪裏的燈火燒起來,當真是心急火燎。然而此時那十幾名侍衛竟也團團圍上前來,其中的首領道:“夫人且莫焦急,大人早有準備,臨行前大人吩咐我們保護夫人,說無論府中出現何種情況,都莫要焦慮,且在原地等待。”

不但顧綺羅愣住了,就是曾遠杏花等人,此時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他們很快就明白過來:這個情況一定早就在程統和蕭江北的預料之中,甚至說這一次的元宵燈會,恐怕就是為這一次事件打幌子的。

連他們都明白了,顧綺羅又怎麼會糊塗。因定了定神,她便點頭道:“如此就勞煩各位了,我們在這裏看看情況再說。”說完就聽鍾春風嗤笑道:“如何?我就說那條毒蛇才不會有這樣天真心思。燈會?看燈?呵呵,都是借口,不過是借此機會方便行事罷了。”

顧綺羅皺眉道:“可程統是欽差,他要做什麼事不能做?還得趁著這樣機會?”

鍾春風淡淡道:“奶奶莫非忘了他這個欽差來遼東是做什麼的?這麼些時日過去,你看他做成了什麼?除了北峰山金礦被封外,他還做了什麼事?躲在暗處的老狐狸可不是省油燈,想那麼容易就將他連根拔起。哪有那樣簡單?呵呵,一隻毒蛇,一隻狐狸。倒不知這一次的鬥法誰會大獲全勝?”

“你希望誰獲勝?”顧綺羅斜眼看向鍾春風,卻見他虎著臉道:“我希望兩敗俱傷。”

“一定要分個勝負呢?”顧綺羅怎麼會放任鍾春風給這種敷衍人的答案?因此追問不休,卻見這家夥臉色難看了一陣子,方緩緩沉聲道:“我當然希望程統獲勝。”

“咦?”

顧綺羅驚訝。卻見鍾春風悲憤道:“奶奶你那是什麼表情?難道在你眼中。我就是那是非不分的人?大局為重,江山社稷百姓為重,遼東發展為重,所以我當然希望程統勝出。”

話音未落,就聽曾遠在旁邊嗤笑道:“我看你倒未必有這麼高尚,程大人勝了,就可以回京複命,你是因為這個才盼望他趕緊料理掉某隻老狐狸。然後趕緊走人吧?”

鍾春風被曾遠戳穿,卻也沒有半點羞愧。反而鼻孔朝天道:“果然跟了我這麼長時間,你對我也算是有些了解。”

“我覺得這世間能有一個程統來克製他,真的是太好了,這一定是老天爺開眼,所以才做出了這樣的安排。”顧綺羅忍不住對杏花道,得到杏花春雨秋容三人一致點頭認同,實在是鍾春風此時此刻的模樣太欠揍了。

此時百姓們也都發現了火光,大家的注意力總算從冰燈上轉移開去,但是並沒有聽到什麼騷亂,不過一會兒工夫,那火光就低了下去,顯然是被人撲滅。倒是緊鄰著的總督府,似乎有嘈雜聲傳來,但此時街上人多,鼎沸的議論聲中,那點嘈雜聲很快便被淹沒了。

雖然隻有兩條街,但架不住這冰燈做的精巧漂亮,因此直到三更以後,人群方三三兩兩戀戀不舍得離去。顧綺羅心裏懸著蕭江北和程統今晚的計劃,雖然此時月上中天,灑下萬裏清輝,她卻也沒有了月下漫步的心思,帶著一行人急急回到總兵府後院,還不等進院子,就見蕭江北一身戎裝走出來,看見她方鬆了口氣,遂笑道:“怎麼逛到這麼晚?不過兩條街而已,我還以為你早就回來了。”

“你這是做什麼?”

顧綺羅看著他的一身盔甲,十分驚訝,卻聽蕭江北笑道:“奉欽差大人之命,前往緝拿縱火行凶的要犯,剛剛才回來。”

“縱火行凶的要犯?”顧綺羅眼睛一亮,連忙道:“可是抓住了?”

蕭江北拍拍胸脯,微笑道:“為夫出馬,自然是手到擒來。”

“吹牛吧你就。”顧綺羅哼哼了一聲:“手到擒來怎麼還耽擱到這會兒?若我沒猜錯的話,那要犯應該就藏身於總督府之中吧?又沒用你翻山越嶺跋山涉水。”

蕭江北笑道:“娘子果然厲害,一下子就猜中了。不過那個縱火行凶的罪犯十分狡猾凶殘,為了保護唐大人一家,我不得不親自帶著上百侍衛前往總督府前院後院搜查保護,誰知這一不小心,竟搜出了一些了不得的東西。”

“什麼東西?”顧綺羅心下了然,暗道程統果然是一條毒蛇,這計策真是太毒了,就不知所謂的縱火犯是他安排的,還是他透出了消息,所以唐萬年派了人來毀滅證據,卻正好被他當了借口,如果是前者,這小子也忒不是東西。但不管哪一樣,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唐萬年這一次算是倒大黴了。

果然,就見丈夫又露出那種十分無辜的神情,攤手道:“唔,其實也就是不小心闖進了總督府的幾個庫房裏而已,沒想到卻發現了許多本來應該上貢的東西,什麼千年人參,珍貴鹿茸,人形何首烏,金邊靈芝等等,這也罷了,最重要的是,咱們唐大人號稱兩袖清風,可是在他的府中,竟還有幾個地下庫房,裏面滿滿的全都是黃金。實話說,我從北邊劫掠來的東西,拿出一些就賣了六十萬兩銀子,當時還十分自得,覺著自己也算是豪富了,誰知如今和唐大人一比,才知道我們那六十萬兩銀子不過是窮酸而已。”

“要不要這麼誇張啊?那地下庫房裏該不會有一座金山吧?”顧綺羅懷疑的看著蕭江北,暗道這貨今晚看來受的刺激不小,竟然一下子說了這麼多話。

蕭江北搖搖手指,正色道:“綺羅猜錯了,不是一座金山,而是五座。我隻是粗略算了下,這位唐總督的地下庫房中,怕是不下六百萬兩黃金,你能想象這是一筆什麼樣的財富嗎?”

“多……多少?六……六百萬兩?還……還是黃金?”

顧綺羅都懵了,心想六百萬兩黃金是個什麼概念?六十萬斤黃金?媽呀,我們曆史上的最大貪官和珅抄家時抄出了多少金銀?哦,好像還是比這個多,似乎僅赤金就抄出了五百八十七萬兩,這還不算一個一千兩重的那些赤金元寶。還好還好,總算沒讓這個架空時代的巨貪超過我們曆史上第一大貪官,不過也是夠觸目驚心了。

顧綺羅在心裏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見蕭江北點頭,她便喃喃道:“這唐萬年到底私開了多少金礦?僅北峰山那一座金礦,也不至於讓他有這麼大的收益吧?”

“這些都要程統審問後才能得知了。”蕭江北長出了一口氣,忽然微笑道:“不管他開了多少金礦?做了多少壞事?有多少高明手段?總之,這一次他完了,真真正正的完了,別說五座金山六百萬兩黃金,就是十萬兩黃金,也足夠他死好幾次了,這一次,他再無幸理。”

這個結果自然也讓顧綺羅高興萬分,當下便拉著蕭江北回到屋中,替他卸下那一身盔甲,一面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快說來給我聽聽,哼!把我支出去看燈,說什麼隨後就到,結果到現在不見人影,中途隻看見了總兵府內的火光,差點兒沒把我嚇死。蕭江北,你長本事了,敢蒙我!啊?”

蕭江北斜睨了妻子一眼,暗道太誇張了吧?一點兒火光能把你這大膽的女人給差點嚇死?不過這種想法當然不能說出來,他也知道顧綺羅之所以這樣說,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和她詳細講一下過程,並非真的要算小賬。

於是便詳細講了一遍,原來這果然是程統早就計劃好的。隻不過在聽說顧綺羅等人做冰燈後,他靈機一動,尋到了一個最完美的時機,所以才會有官府前街和後街的元宵燈會。在此之前,他故意“不小心”之下露了一點口風,隻說這些日子自己表面上都在玩樂,那其實是麻痹別人的,他的心腹手下都在各地搜查,如今掌握了唐萬年在遼東貪贓枉法的大量證據,隻等元宵節過後,再收拾對方,然後回京複旨。

那唐萬年好不容易才安插進去的探子果然不負他的重望,旋即就把這消息帶給了唐萬年,所以才會有燈會時總兵府的火光。程統很清楚,這個燈會對於唐萬年來說是千載難逢的良機。不然那隻老狐狸就算是狗急跳牆,也必定會謹慎對待,除非是燈會這種熱鬧,人人懈怠,他才會發動雷霆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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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烏鴉嘴

果然,唐萬年就按照他的劇本來了,而早有準備的程統和蕭江北則將縱火和去程統屋裏毀滅證據的罪犯一舉抓獲。不過他們當然不會以此為滿足,那幾個倒黴蛋兒被秘密關押了起來,這裏程統卻帶著天子劍,和蕭江北以“搜查捉拿犯人”的名義進了總督府。

這結果還有什麼好說的?富麗堂皇的總督府就如同遭了蝗災的莊稼一般,不,比遭了蝗災的莊稼還慘,要知道蕭江北身邊這些親兵可都是跟著他在北匈劫掠過無數次的,可說是最優秀的抄家專家,隻走了一圈,總督府什麼值錢的東西都不剩了,就連幾樣擺在博古架上的假古董都沒被放過,用朗寧的話說:好歹也有幾斤黃銅,算作銅錢的話也有一兩貫了。

當然,這種類似抄家的行為都是在發現了地下金庫之後發生的,程統也不可能不給自己留退路。好在這一次打了個唐萬年措手不及,尤其是如今總兵府完全把持在蕭江北手中,倉促間他竟是連策反那些鐵心跟隨他的唐派士兵都辦不到,沒有了武力,任這老狐狸再狡猾,也隻剩下了挨宰的份兒。

顧綺羅聽得津津有味兒,又逼著蕭江北把那些抄出來的東西都說給她聽。蕭江北別看是搶劫專家,記憶力也好,但在這方面還真不太上心,不然他劫掠北匈的那些寶貝也不會隨隨便便就堆放在庫房裏,還是顧綺羅嫁過去後,才為這些價值連城的寶貝尋了個妥當地方放置。

因此時在老婆那閃閃發亮的目光注視下。蕭二爺努力地回想著,總算也說出了十幾樣東西,最後他抹了一把額頭。無奈笑道:“綺羅你怎麼連這個都要關心啊?這可不同於我在北匈搶來的東西,我帶著兵丁去北匈搶劫,那是皇上特批的,當初為了鼓勵士兵們深入北匈,不得不以財帛動人心。可唐萬年家裏的東西,那全都要帶回京城充公國庫……”

不等說完,就聽顧綺羅笑道:“這個我自然知道。你竟然以為我會對這些東西起貪心?你也太小看了我。不過我是商人,自然要對這些金銀珠寶古董字畫感興趣了,隻是個愛好而已。”

說完就聽旁邊春雨道:“這些還罷了。奴婢隻佩服程大人的手段,之前見他在北峰山金礦的事情了了之後便懈怠下來,整日裏吃喝玩樂,甚至和唐萬年偶爾還有往來。奴婢還以為他想在遼東泡蘑菇。誰知他是另有打算,這一下子當真如同晴天霹靂,打的那唐萬年措手不及,程大人真是太厲害了。”

“他奉聖命,怎敢拖延時間?”蕭江北搖頭笑了笑,暗道到底是個小丫頭,沒什麼見識。忽聽顧綺羅笑道:“說起來,程統這也算是劍走偏鋒了。別的欽差查案,必然抽絲剝繭。集合一切線索,等到萬事俱備,才一舉功成。他倒好,整個兒用了一倒敘手法,先想辦法把唐萬年的家底都給抄出來了,就如你說的,十萬兩黃金就可以要了那老匹夫的命,何況是六百萬兩,這一來,隻怕唐萬年自己都萬念俱灰,程統想審什麼審不出來?”

蕭江北笑道:“正是如此。聽說他在做地方官時就不按牌理出牌,但往往都能收到奇效。唐萬年生性謹慎,狡猾多端,如今遇上他,也算是倒了八輩子黴,不然若是別人做欽差,他怎麼也能虛與委蛇一陣子,甚至可能都查不到什麼東西,便要鎩羽而歸,幸虧皇上派來的是一肚子壞水兒的程統。”

夫妻兩個笑著議論,最後顧綺羅一臉感慨道:“我們不過是為了扳倒唐萬年高興,還不算是最高興的,最高興的人該當是鍾春風才對,這廝向來嫉惡如仇,如今遼東一個大貪官倒台,而他畏如蛇蠍的那個家夥又即將回京複命,從此再不能纏著他了,你說他該多高興?”

話音落,就聽杏花笑道:“可不是?鍾大哥高興壞了,剛剛奴婢聽見他在院裏嚷嚷著,硬是逼著曾大哥和他一起去買鞭炮,說要為遼東百姓好好放一掛鞭,慶賀唐萬年倒台。”

蕭江北和顧綺羅都忍不住大笑起來,顧綺羅搖頭道:“他可真會找理由,還什麼為遼東百姓慶賀,聽上去冠冕堂皇的。切,誰不知道他隻是要替自己慶祝啊。嗯,罷了,我也但願他心想事成,可千萬別讓這掛鞭白放了。”

“綺羅,你烏鴉嘴了。”蕭江北含笑看著妻子,不怕死的指出事實。

“啊。”顧綺羅連忙捂住嘴巴,旋即沒好氣道:“我隻是隨口一說,又不會應驗,怎麼算是烏鴉嘴?不算不算。”

正月十五過後,過年的氣氛便淡了許多,山春府的商鋪都選了吉日開業,上工的人們也都精神奕奕開始了新一年的工作,新年伊始萬象更新,這話還真不是假的,大街小巷處處都透著一股“新年新氣象”的蓬勃。

顧綺羅也開始和曾遠著手北邊貿易線的安排,雖說如今她手頭上的銀子已經不多,但為貿易線打下基礎的錢她早就留了出來,所以也不顯得捉襟見肘,如今第一件事就是在北峰山腳下建立蕭顧集團的藥莊。主持藥莊的自然就是應飛鴻,這藥莊可不僅僅是賣藥的藥鋪,而是包括采藥,炮製藥材,製作成藥等等,算是一個綜合的大藥庫和批發基地。

曾遠則是安排他帶回的關內移民與女真和各族部落抽出的人員一起,一部分專門負責開荒;另一部分則分散到之前顧綺羅買下的各地田莊,與那些田莊原本的佃戶一起種地。期間曾遠又下了一次江南,而這一次終於帶回了之前顧綺羅特意讓王玥兒尋找的玉米和紅薯種子,這讓顧綺羅喜出望外,隻可惜種子不多,即使她想大面積種植也辦不到,隻好尋了一塊最肥沃的土壤,大概有二百多畝,用來種玉米和紅薯。

就這樣,原本的兩家佃戶還不樂意,這畢竟是沒有種過的東西,東家說是旱澇保收,但誰親眼見過啊?萬一收成不好找誰哭去?最後還是曾遠做主,隻說無論收成如何,都會給那兩家佃戶補償款,讓他生計無憂,這才讓兩家佃戶又熱心起來。

這是最重要的兩件大事,至於京城到遼東的車馬行,飯莊,商鋪,客棧等,如今卻還隻是小打小鬧,可以想象,隨著人手漸漸充足,藥庫和土地產出利益,這些產業在將來必定會有一個跳躍式的發展。

其餘大大小小各項事務也不需贅言,而就在這人人忙碌的時節,卻有兩個人成了閑散人員。

一個是蕭江北,他這位總兵本來是為日益緊張的遼東形勢才臨危受命,被皇帝老爺子派來震懾各族的。誰知到這裏之後,各族部落就都開始觀望,接著還不等有動作,顧綺羅又做了一回散財娘子,更是借此機會和那些首領達成了一致意向。就在正月十五過後三天,當著程統的面兒,那些首領已經和顧綺羅簽訂了協議,包括為蕭顧山莊提供各種貨物如藥材毛皮虎骨獸肉等,還有撥出一部分人手跟著顧綺羅的人學習開荒種田,女人和孩子將來可以去工廠做工,或者各項生意中幫忙,總之林林總總許多條款。讓那些首領喜出望外,如今各部落從首領到百姓,心思全都放在了光明前途上,誰還會不開眼去找官府的茬兒?縱有一二摩擦,也多是看在顧綺羅的面子上忍氣吞聲,因此從過年以來,各處竟是十分太平,以至於他這個總兵除了每日操練士兵外,竟是無所事事。

另一個閑散人員則是程統。參奏唐萬年的折子由他和蕭江北共同署名,共羅列了對方十大罪狀,且都是證據確鑿。三天前已經交由驛站八百裏加急送往京城。剩下的,就等皇帝聖命。

不過這卻令蕭江北很是疑惑,別人不知朝廷的規章製度,他卻是門兒清。因這一日,顧綺羅和鍾春風應飛鴻等前往北峰山腳下去看蕭顧藥莊的工程進展時,他便破天荒沒有陪著老婆前往,而是找了程統過來,開門見山問道:“你來遼東的目的已經達到,為什麼還不啟程返京?”

程統似是早就料到他有此一問,因慢悠悠笑道:“折子不是三天前才送出去嗎?我自然要等皇上的聖命下達,才會按照皇上的命令辦事。”

蕭江北淡淡道:“這話你去唬別人。我很清楚,你這一次隻是巡視遼東,唐萬年已經伏法,你應該押著他和那些抄家所得的財物回返京城複旨,根本不用等什麼聖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別問我,這是皇上的意思,我出來時他老人家就是這麼吩咐的。”程統依然是一派悠然的笑。不過蕭江北卻對這話持懷疑態度:皇上的意思?皇上怎麼忽然間就變了章程?或許這的確是皇上的意思不假,但要說這其中沒有程統的事兒,他是打死也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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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侯府現狀

但程統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呢?一直到程統離去,蕭江北都在琢磨著這個問題,當腦海中猛然跳出一個答案時,他不禁悚然而驚,然而左思右想,除了這個目的之外,他實在想不出其他可能。

程統……這廝該不會真的被綺羅料中:扳倒唐萬年之後他就會留在遼東不走了吧?

蕭江北的猜測不幸成為事實,一個月後聖旨下達:程統接任遼東總督,主理遼東事務。

消息傳來,顧綺羅當場石化,她沒料到自己當日隻是一句戲言,如今卻是一語成真,以至於她忍不住就去摸了摸嘴巴,想著它是不是已經變成黑色或者是烏鴉嘴的形狀?

顧綺羅既然知道了這消息,鍾春風自然也就知道了。不過半刻鍾,就聽屋外響起了咚咚腳步聲,接著鍾春風在嶽嬤嬤的呼喝聲中徑直闖進來,面色一片慘白,身子搖搖欲墜,看見她便直愣愣問了一句:“奶奶,是真的嗎?”

“是真的。”

顧綺羅自然知道他是在問什麼,沉重地點了點頭,看見鍾春風一瞬間欲哭無淚的表情,她也忘了男女授受不親,上前拍了拍對方肩膀,沉痛道:“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也知道怎麼安慰都沒用,所以隻送給你兩個字,節哀吧。”

“奶奶,這是三個字。”鍾春風失神的喃喃著,讓顧綺羅額頭下了一排黑線:“我說這種時候你就不要去在意這麼細節的東西了好不好?你還是想一想該怎麼對付程統吧。”

鍾春風看上去似乎是要哭出來了,冥思苦想了好一會兒,他才咬牙沉聲道:“奶奶,你打發我回京城吧,百味館如今沒有了曾遠。總得有個主事的人不是?”

“當初我們走的時候,好像是把百味館委給了石貴吧?而且從這幾個月的來信看,他做的很不錯,在燕回樓的重重包圍下,不但沒有衰落,反而更紅火,這除了是有蕭家和太子府的暗中支持外。也足以證明石貴老成持重……”

“奶奶。這會兒我沒心思和你分析石貴。”鍾春風打斷顧綺羅,哽咽道:“我……我隻是想回京城。”

“如果隻是想回京城,沒人攔著你啊。”顧綺羅奇怪的看著鍾春風:“腿長在你自己的身上。你就是想去天涯海角,也沒人能攔著你。”

“偏偏我不能自己回去。”

鍾春風漲紅了臉,見顧綺羅要說話,他便立刻道:“奶奶你不用問。總之我和程統有些牽扯,我……我不能自己走。必然得你委派我去做什麼事才好,奶奶,算我求你了,看在咱們這麼多年的情分上。幫我這個忙好不好?”

顧綺羅心裏翻白眼,暗道誰和你那麼多年的情分?統共也就認識了一年多好不好?不過鍾春風都這樣哀求了,她自然不能見死不救。想到程統留在遼東,這其中還有自己的“烏鴉嘴”一份功勞。她心裏也難得泛起一點愧疚,於是點頭道:“好吧,我可以委派你一個差事。但是春風,我可不和你打保證。你能走的成就走,走不成,我就愛莫能助了。程統有多少手段,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吧?”

鍾春風的確比顧綺羅更清楚,他心裏也很明白,隻要那個要命的東西還在程統手中,自己能離開遼東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然而這就像絕望的人看見一根稻草都要抓住一般,他毫不猶豫的就點了頭。

隻不過世事總是不遂人願,明明顧綺羅這邊都給鍾春風安排好差事了,讓他去江南代表蕭顧山莊和王玥兒合力建那條貿易線,因為鍾春風就是江南人士,這個理由可以說十分自然強大,顧綺羅覺得程統就算再不像話,也沒有理由反對。

然而她錯估了對方的厚臉皮,鍾春風還不等收拾行李呢,就被對方火速拿下,理由是遼東事務千頭萬緒,他需要一個幕僚,而鍾春風就是最好的人選。當著蕭江北的面兒,顧綺羅眼睜睜看著鍾春風小媳婦兒一般流下了眼淚,卻也沒反對。連她都無語了,真不知道這家夥到底被程統拿住了什麼把柄,竟委曲求全到如此地步。

不管怎樣,事情終究是這樣定下來了,連蕭江北都覺得好笑,對顧綺羅道:“當日鍾春風跟著咱們來遼東,用的就是要給我出謀劃策的理由。你我那時也隻當做是一個玩笑,誰知到頭來他還真成了一個幕僚,隻可惜不是我的幕僚,而是程統的,你說這叫什麼事兒?”

顧綺羅聽了這話,方才想起當初的確是這樣,也忍不住好笑道:“那貨不知是不是落魄時罵過老天爺被聽見了,如今被逼著說話算話。罷了,我看程統還算有分寸,不會真的傷他,且不去管他們,接下來有的忙呢。”

日子匆匆如流水,轉眼間夏去秋來。顧綺羅在遼東忙著為蕭顧集團打下堅實基礎的同時,京城那些被人們津津樂道談論著的話題也已經換過了一茬又一茬。

從林家二公子竟然娶了顧家二姑娘。到十多年思念亡妻不肯續弦的蕭家老爺終於晚節不保,娶了繼室。再到這位夫人竟是十分厲害的女中豪傑,京城那燕回樓就是這位新蕭夫人的產業。可以說,雖然顧綺羅和蕭江北去了遼東,但拜這位新夫人所賜,如今京城的話題中心仍然是鎮北侯府,就連夏天的時候,皇帝陛下最小的公主終於出嫁,一時間萬人空巷,卻也沒有動搖蕭家引領京城流言潮頭的地位。

今年京城的秋季多雨,進了九月,竟是連下了好幾場。雖然雨都不大,但一場秋雨一場涼,這還沒到九月中,秋寒卻已是沁人肌骨,大街上甚至有人穿上了羊皮襖子。

香姨娘站在院中的梧桐樹下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忽聽身後腳步聲響,她回過身,就見李氏帶著兩個丫頭進來了,於是連忙迎上前去,嗔怪道:“你這身子調養了一年,如今方才見好些,怎麼這樣天氣就出來了?如今應大夫不在,萬一感染了風寒,再叫那些庸醫治壞了,豈不得不償失?”

李氏笑道:“無妨,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如今身上竟是半點病痛感覺都沒有,我想著很不必再吃那些藥了,倒不如省下錢來……”

不等說完,就見香姨娘鄭重道:“胡說。當日應大夫明明白白說過這藥要吃三年,你這是胎裏帶的毒氣,不可等閑視之。你如今才吃了一年,怎麼就能因為身子強了而不肯吃藥?奶奶臨走時不是留了錢給你嗎?”

李氏歎氣道:“雖留了錢給我,可府裏如今是個什麼境況,難道我不知的?連櫻桃妹妹都讓她暗地裏使壞,賭氣走了。姨娘如今能留在府中,戰戰兢兢活著,也是靠老太太強硬,可老太太終究是老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真不敢想象……所以我想著如今不如儉省些,左右熬到二弟和二弟妹回來,許是咱們還能有一條活路,不然的話,怕是不知不覺,都要讓人算計死了。”

香姨娘沉默下來,好半晌她才輕聲道:“府中事你不用管,左右還有老爺和老太太,顧好你的身子要緊。我不信我們就連兩年都撐不過去,兩年後,二爺和二奶奶也該回來了。”

李氏慘笑道:“我的姨娘,你還想靠著咱們來撐上兩年?還想著老爺替咱們做主?你也不算算,從她進門到現在,可有半年沒有?這府裏成了個什麼樣子?至於老爺,論理不該我這兒媳婦說這樣不恭敬的話,所以我也隻和姨娘說,如今老爺早讓她蒙蔽了,何況她明面上在老爺面前又做出那些賢惠大度的模樣來,老爺哪裏知道她背後的陰損?我剛剛去了姑老爺那裏,見他們生計實在是艱難,你也知道,姑老爺雖在揚州做過官,卻是兩袖清風,沒什麼積蓄,如今竟還是靠百味館那位石掌櫃的照應著,聽說這是之前二弟妹離開前做的安排。我就給他們留了幾個錢,好容易勸櫻桃妹妹收下了,期間提起二弟妹,我和櫻桃妹妹都哭了,什麼時候能把她盼回來?我這心才能落地,不然再晚些,我隻怕未必能見著她了……”

“怎麼好端端的說這樣喪氣話?”香姨娘連忙打斷了李氏,用不容置疑的口氣道:“總之她現在還得在老爺面前裝賢惠,怎也不至於把事情做絕,你好好吃藥養病,總能等到二爺和二奶奶回來。”

李氏用帕子擦了擦眼淚,點頭道:“我倒是還能等,我隻怕三弟等不及了,前兒我們爺回來和我說,她替三弟相中了龔家的女兒,老爺找我們爺問意見,我們爺倒是替三弟擋了一下,結果老爺還說我們爺眼光不長遠,叫我說,再遲一些,這事兒怕是就要板上釘釘了,這可怎麼辦?”

香姨娘這回緊緊皺了眉頭,好半晌才籲出口氣道:“老太太的意思,是叫三少爺和表姑娘在一起的,如今她生插了一杠子,未必就能如意。不管怎樣,我把這消息告訴老太太,老爺總要去問老太太的,讓老太太先拖一陣子,然後我寫信給二爺,怎麼說二爺也是侯爺,若是他來信反對這件事,就是老爺也不得不好好考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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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等

李氏歎道:“雖是這麼說,回頭她知道了,又要發作在你身上,細想想真是沒意思的緊。”

香姨娘笑著安慰道:“你不要想那麼多,她縱然發作我也有限,左右熬過這陣子,總有雲開見月的時候兒,你快回去養著吧,你手裏的錢千萬別動。任誰說也不許動,這是當日二奶奶給你治病的錢,除了二奶奶,誰都沒資格動它。”

李氏點點頭,轉身唉聲歎氣的去了。這裏香姨娘身後的丫頭碧玉便恨恨道:“老爺從前雖然隨性一些,卻還精明,怎麼娶了這個女人後,竟糊塗成這個樣子?若不是奴婢親眼看見,簡直不敢相信。說什麼梧桐定情,可那梧桐分明是招鳳凰的,哪想到咱們家竟招來一隻烏鴉。”

說到此處,忽然想起什麼,她又冷笑一聲,搖頭道:“奴婢說錯了,烏鴉還知道反哺,分明是好的,不過人人都將它當做倒黴的征兆罷了,其實它也沒做過什麼壞事。我們這是招來了一隻豺狼,吃人不吐骨頭的……”

香姨娘看了碧玉一眼,淡淡道:“行了,少說幾句吧,隻在口頭上恨有什麼用?讓人聽見了,反而是樁天大禍事。”

碧玉也知道新進門的太太端的是心狠手辣,因想到對方進府幾個月那暗地裏一道道手段,她身子不禁打了個哆嗦,小聲道:“姨娘,您和大奶奶都盼著二奶奶回來,可是太太她的手段當真陰狠毒辣,你們怎麼敢保證二奶奶就能挾製住她?二奶奶雖是侯爺夫人,可太太畢竟是占著婆婆名分,二奶奶未必對付得了她啊。”

這話倒是讓香姨娘一愣。許久後她方苦笑搖頭道:“你說的有道理,也不知我們是不是病急亂投醫,竟想著隻要二奶奶回來,她就必定要偃旗息鼓了,不但我和大奶奶,就是老太太和姑娘們,也都是這樣想的。”

碧玉見主子面上神色黯然。不由得深悔自己說錯了話。因忙陪笑道:“也不怪老太太姑娘們都這樣想,二奶奶的確是個精明厲害的,奴婢也覺著這世上能糊弄欺負她的人根本就沒有。偏偏這樣一個人,又是那善良性子,先前姨娘接著的信上不是說?二奶奶和二爺在遼東做了許多好事嗎?隻要二奶奶回來,咱們就有主心骨了。日子也必定不會這麼難過。”
碧玉原本是勸慰香姨娘的,然而說著說著。就連她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的話。太太是厲害不假,但若說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能和她抗衡,那必定非二奶奶莫屬,隻可惜。二奶奶如今在遼東,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太太恨姨娘如眼中釘肉中刺。姨娘真的能等到那一天嗎?

一念及此,這大丫頭心中不由也充滿了深深的憂慮。

“九月中。這個季節是采參的最好時節,也不單單是人參,還有各種藥材,尤其是果實類的,此時進山都會有很大收獲。最重要的是,獵物很多,個個都是膘肥體壯……”

總兵府後院的書房中,顧綺羅正在努力遊說丈夫,興致勃勃說著這個季節進山打獵采參的各種好處,卻不料不等說完,便見蕭江北擺擺手,斷然道:“罷了,綺羅你要是不說打獵還好,若是說打獵,我更不能讓你去了。”

“為什麼?你可是小瞧我?說我不會射箭?哼!就算我不會射箭,但我給你打個下手還不行嗎?若是你射中了獵物,我就去幫你撿回來。”顧綺羅拍桌子,她本是興致高昂來找蕭江北商量進山的事,哪想到這貨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不但不肯痛快答應,如今更是連自己都想阻止。真是豈有此理,當日說要教自己騎馬陪自己打獵的誓言猶在耳邊,如今就變了。

當聽到妻子用曾經的承諾來說事兒,蕭江北也沒有絲毫慌張,而是站起身拉著她來到門外,一指院子裏正在玩耍的熊大熊二,悠悠道:“娘子,你看見那兩隻熊了嗎?”

熊大熊二如今已經一歲多,個頭很高,目測足有一米五,渾身皮毛如同黑緞子般閃閃發亮,胸口有一個白色的“v”形圖案,這是黑熊的顯著特征。兩隻熊雖然是被當做寵物養,但平日裏也經常跟著蕭江北去野外打獵,所以黑熊具有的那些本領例如爬樹嗅覺聽覺等等都沒有退化,但視力也和它們的同類一樣糟糕,著實不負“黑瞎子”之名,這兩頭熊也喜歡晚上活動,不過白天休息後照樣精力旺盛,這會兒正是半下午時分,它們睡足了,便和顧綺羅一起來到蕭江北書房院中嬉戲玩鬧。

顧綺羅看著自己的愛熊,老半天也沒發覺什麼不對勁兒,於是疑惑問道:“熊大熊二怎麼了?不是挺好的嗎?”

“你還記得它們是怎麼來的?”蕭江北似笑非笑看著妻子,不等她說話便搶著道:“去打獵?采參?萬一看見可愛的小老虎,小鹿,小熊,小野豬怎麼辦?是不是都要收養回來?萬一不小心射死了正在哺育幼獸的母獸怎麼辦?你心裏沒有愧疚?萬一看見白兔可愛,紫貂可憐,梅花鹿溫順,香獐子剛烈,羚羊團結,都怎麼辦?你還允許我殘忍的射殺它們嗎?”

一席話說的顧綺羅眨巴著眼睛無言以對,卻聽丈夫嗤笑一聲道:“綺羅,就你這善良的性子,若是我打回獵物,你高高興興安排廚房洗剝割肉,該燉的燉該醃的醃該風幹的風幹都好,但你不適合親自上陣,到時候體會不到打獵的樂趣,反而弄得心中淒淒慘慘戚戚,這是何苦來?所以啊,應飛鴻這一次組織進山的采參隊,你由著他們去折騰就好,至於自己上陣,我看還是算了吧。”

“好了,你不要在那裏冷嘲熱諷的。”顧綺羅被丈夫一頓搶白,不由得惱羞成怒,抓著蕭江北的胳膊叫道:“你也太小看我了,那個……我也沒有你說的這樣婦人之仁,當初收養熊大熊二,那是因緣巧合,如今進了林子,我們……最多遇到了那種一家三口的,不射獵就是了。要是遇到母獸,那個……它們要哺育子女,你……也請你箭下留情。剩下的公獸,管它兔子野雞梅花鹿野豬什麼的,我不管你就是。”

蕭江北瞪大眼睛看著妻子,好半晌才哭笑不得道:“綺羅,你也太高估為夫我了,雖然我眼力不錯,但還真沒好到能隔著幾十步遠就能看出公母的地步。不是所有野獸都和獅子一樣,公母的特征明顯啊。”

森林裏沒有獅子,但皇家園林裏卻養著幾頭別國進貢的這所謂獸中之王。蕭江北不喜歡,相比之下,他還是覺著老虎威風,不愧於獸中之王的美譽,獅子?那種看上去軟綿綿,脖子上還有一大圈累贅的東西,也就在草原上逞逞威風吧,進了深山老林,野豬都能把它撂倒。

當然,這是蕭二爺的偏見,我們都知道獅子的戰力強大,絕非他想象中的那麼無能。公獅子頸上那圈毛發更是威嚴的象征,和累贅沒有半點兒關係。

閑言少敘,當下顧綺羅聽見丈夫這麼說,也沒脾氣了,咕噥道:“反正……就是能看出來的就射公的,看不出來的……那個,我也不會很計較了,你和我夫妻這麼久,我可是吹毛求疵的人?”

蕭江北笑道:“我知道你不是計較的性子,隻不過總得事先說好了。不然我和你一起進林子裏去,結果這個你也說不許射,那個你也不許射,到最後我的手非癢癢死不可。”

“承認吧,你就是個暴力的家夥,進了森林裏不射獵手就癢癢?哪有這種毛病?”

“哈哈哈,我從來沒否認過自己暴力啊。”蕭江北得意一笑,雙手握拳又鬆開,將關節握得嘎巴嘎巴響,然後衝拳頭上輕吹了口氣,嘿嘿笑道:“我是殺人狂魔嘛。”

“得了吧,看你這得意樣子。”顧綺羅在他臉上擰了一下,歡暢笑道:“這麼說,你是答應陪我們一起進林子裏了?”

“娘子大人難得忙裏偷閑,想要去山林取樂,我敢反對嗎?”蕭江北摟住顧綺羅的纖腰,在那白嫩臉頰上偷了個吻,卻被顧綺羅推開,聽她咬牙道:“也不怕丫頭們看見,就動手動腳的,你越發放肆了。”

“我從來都是放肆的,娘子不是最清楚嗎?”蕭江北眨眨眼,頓時讓顧綺羅想到昨夜床上這個家夥的“放肆”,一張臉不禁紅透,因向地上啐了一口道:“行了,說著你還上來了。采參隊三天後出發,這次的隊伍很龐大,怎麼著也要在山裏呆上十天半個月,你把總兵府事務都交接清楚明白,做好準備。”

“放心吧。如今女真和那些部落哪還有閑心思惹事兒?全都讓你的商隊和開荒隊給籠絡住了。我這個總兵本來就閑的要發黴。更何況有程統坐鎮,咱們樂得去放鬆一下,是了,鍾春風和不和我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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