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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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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0 09:55:07 |只看該作者
第100章

  青瑤行至半途,有意識的緩下腳步,用眼角余光掃去,果然見孔琉玥起身追了過來,青瑤會心一笑,正要繼續往前走,卻見傅老太夫人那一席上,傅三夫人匆匆起身離席,追著孔琉玥來了,青瑤甚至聽到傅三夫人喚了一聲:「大嫂等等我……」

  青瑤心中暗惱,打從第一回見到傅三夫人,青瑤便很不喜歡她,特別是在看了孔琉玥寫給她的信,時不時會提到這位傅三夫人會暗暗給她下絆子,特別是在成親的第二天,孔琉玥還被這位傅三夫人設定去拜傅城垣前頭兩位夫人的牌位,傅三夫人已經被青瑤看作眼中釘了。剛才在前頭廳中,傅三夫人那含沙射影的話又讓青瑤氣了一回,現在,她想和孔琉玥說說悄悄話兒,這傅三夫人又來搞破壞,青瑤直恨不得拿個麻袋把傅三夫人兜頭套住暴揍一頓才能出出心中的惡氣。只可惜在眾目睽睽之下,青瑤也只能是想一想,哪裡真就能把她的這個想法變為事實呢。

  見傅三夫人跟了來,青瑤知道必是無法和孔琉玥說話了的,只加快了腳步去了淨房,然後很快便出來了。她出來的時候孔琉玥和傅三夫人才走過來,青瑤向孔琉玥和傅三夫人微笑點頭道:「傅大夫人,三夫人。」

  孔琉玥自是微笑以對,輕聲道:「韓小姐!」眼光溫暖和煦極了,就象從前何田田看向夏若淳的一樣。可那傅三夫人明顯傲氣了許多,只將頭一昂,眼光從青瑤的頭頂上掠過去,也不知是用鼻子哼的還是從哪裡發出來的,似味似哼的聲音,然後才傲然說了一句:「韓小姐。」這三個字傅三夫人有意拖長了聲音,那語氣裡的不屑藏都藏不住。

  孔琉玥看向青瑤的眼神裡略帶些歉意。青瑤心頭一怒,便笑的越發甜美,最好能讓她的笑容刺瞎了傅三夫人的雙眼,青瑤笑著說道:「剛才在後面才見了娘娘,娘娘沒口子的誇大夫人,這份姑嫂之情真是讓人羨慕啊!」

  不出意料的,青瑤看到傅三夫人的臉色變了變,孔琉玥卻用無奈的眼神看著青瑤,雖然說是穿越了,可夏若淳就是夏若淳,她對自己的護短從來都沒有玫變過。可是,若諄又何必這樣給自己樹敵呢,她與傅三夫人,原本是完全沒有交集的兩個人。

  三個人錯身而過,青瑤明顯覺得傅三夫人正在強壓著自己的怒意與妒意,青瑤覺得這還不夠,便在錯身之時,向傅三夫人露出一個極為燦爛的笑容,只是這笑容裡,夾著太多的挑釁與不屑,差點兒氣的傅三夫人立時暴走。孔琉玥看了這一幕,不得不拼命忍著心的笑意,若淳自穿到韓青瑤的身上,倒比先前更多了許多精致的淘氣!

  就在青瑤蒙皇后詔見的時候,在晉王府外堂的席面上,三個王爺趙天翼和傅城垣還有秦王寧王,趙天朗王乾等諸位皇親坐在一桌。晉王先起身敬了眾賓客的酒,謝過大家為他的王妃賀壽。然後再依著燦巨敬了在座比他年長輩份高的諸王,晉王的酒杯剛一放下,才夾了一筷子菜送到嘴中,便見寧王趙允傑端著杯子走到了他的面前,極為恭敬的叫道:「九王叔,今日是九王嬸的壽辰,小侄府中無有內眷,只能在外面給九王嬸磕頭了,這會小侄敬九王叔一杯,九王叔只當是代九王嬸飲了這杯壽酒。」

  晉王心中一凜,這趙允傑笑的滿面春風,活象是今兒是他的王妃過生日一般,這樣的笑容太熱絡太驚悚,由不得他不暗自驚心。滿皇族誰不知道寧王趙允傑是郭太后最寵愛的孫子,曾經,在先帝大行之事,郭太后都流露出立趙允傑為帝的意思,只是因為慶親王手持大行皇帝的遺詔,六皇子趙天鑰才得以承繼大統榮登寶座。皇上登基後不久,趙允傑的王妃猝死,趙允傑便閉門謝客,將自己關在寧王府裡一年多,說是為王妃服喪,可他到底在王府裡做什麼,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

  在前不久,趙允傑除了服,這才開始出來走動。此番趙允傑再回到大家的視線中,便象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他從前陰沉,不愛說笑,從來都是足足的端著太子嫡子的架子,可是這一回,趙允傑是見人不笑不說話,逢著長輩必先搶步上前行禮,便是那些個年紀比他小,輩份比他大的,趙允傑也都恭敬的以子侄禮侍之。這讓整個皇族都吃驚不小。特別是皇上一系,慶親王晉王他們幾個,更是覺得趙允傑這種態度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晉王心驚歸心驚,可是臉上卻一點兒也不流露出來,只舉杯飲了寧王敬的酒,笑著說道:「允傑,都是自家至親骨肉,萬不要如此客氣外道,隨意便好,隨意便好。」

  趙允傑恭敬的笑著應了,一轉身,便又很恭敬的敬起了泰王等人,敬完了他的親叔伯大爺,趙允傑便端著酒杯來到了趙天朗的面前,只聽趙允傑很恭敬的叫道:「小堂叔,允傑敬您一杯酒。」

  一聲小堂叔差點兒沒叫出趙天朗的一身雞皮疙瘩,論年紀,趙允傑比趙天朗大七歲,論爵位,趙天朗是世子,趙允傑是王爺,趙天朗大也只大在了輩份上。這些都可以不論,可是私人關係總是要論一論的吧。趙允傑是先太子嫡長子,從來都是眼睛長到頭頂上的,趙天朗在宮中長大,小的時候可沒少受趙允傑的白眼兒和明裡暗裡的擠兌,這兩個人,一度連最基本的面和都做不到,兩個人見了面,就算是不上演全武行,也得是列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情勢。趙允傑從來都沒有真心誠意的叫趙天朗一句小堂叔,所以他這一喊,不只是趙天朗,就連秦王晉王都很吃了一驚,大家不約而同的想,今兒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

  趙允傑先打破堅冰,趙天朗當然也不能繃著臉不接茬兒,只淡笑道:「允傑堂侄實在太客氣了,來,我們同飲。」說吧,趙天朗便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趙允傑微微躬身相陪,也是一飲而盡。

  原本以為喝了一杯也就算了,趙天朗自打知道今天青瑤會過來,心思早就不在這外面的壽宴上了。可是趙允傑卻執壺又給趙天朗斟滿酒,並示意侍女給他也倒滿,然後端著酒杯對趙天朗說道:「小堂叔,允傑小時候不懂事,對小堂叔多有冒犯,請小堂叔大人不記小人過,便一頁掀過去吧,小堂叔請。」

  趙天朗挑眉笑道:「允傑堂侄也就是小時候的事情,在座的諸位王兄,誰敢說小時候沒淘過氣鬧過事的,這哪裡值得拿出來說嘴,允傑堂侄何必如此,若說是小時候不懂事,這杯酒,我們在座的每個人可都得喝的。」

  趙天朗站了起來,端著酒杯笑道:「諸位王兄,我們大家一起陪允傑堂侄喝一杯吧,為我們小時候的淘氣不曉事干杯!」

  趙天朗是趙氏皇族「天」字輩裡最小的一個,若說侍小賣小,可沒有人再比他有資格了。趙天朗這麼一扇呼,他的眾家王兄還都給他面子,大家笑呵呵的共飲了一杯,倒弱化了趙允傑單獨敬趙天朗的意思。

  若是在從前,在先帝未過世甚至是太子未過世的時候,趙允傑鐵定會翻臉大怒,可是這一回趙允傑沒有,他笑的反而越發謙遜,臉上還浮上一抹淡淡的紅暈,這讓在座所有的王爺都存了心,趙允傑的性情他們這些做叔伯的最是清楚,他有如此的轉變,所圖非小。

  酒過三巡,趙天朗便想偷溜,可是趙允傑今天卻好似卯足了勁兒盯著趙天朗,不只變著法子的找趙天朗喝酒,還一口一個小堂叔,叫的那叫一個親熱,親熱的在坐諸人個個身上直起雞皮疙瘩,大家對於被趙允傑料纏著不放的趙天朗,只能默默的抱以同情。

  趙天朗急了,他心掛青瑤,那有什麼心思和趙允傑在這裡勾心斗角,偏趙允傑坐在趙天朗的身邊,竟似千杯不醉一般,把酒當水喝,一杯又一杯的敬趙天朗,趙天朗心中焦急,便向晉王傅城垣和王坤使眼色,讓他們三個過來替自己解圍,引開趙允傑的注意力。

  晉王給王乾使了個眼色,王乾會意,端著酒杯上前,高聲笑道:「寧王千歲,今日我們喝的是晉王妃娘娘的壽酒,不知道何時能喝到寧王千歲的喜酒啊?」

  趙元傑臉上的神情一絲未變,只含笑說道:「總有那一日的,到了那一天,還請世子一定賞光,寧王府好酒還是很有幾壇子的。」

  王乾笑道:「這可太好了,王爺不知道,我王乾最是好酒,那兒有好酒,我聞著味兒便找去了。」

  趙天朗見王乾來纏住趙允傑,便立刻起身離席,晉王和傅城垣知道他要去見韓家小姐,只暗笑的看了趙天朗一眼,卻也沒說什麼,而其他的王爺則以為趙天朗剛才被趙允傑拉著灌酒,有些個吃不消,離席醒酒去了。眾位王爺都挺心疼趙天朗這個不招親爹疼愛的小堂弟,大家也樂得給趙天朗打馬虎眼兒,為人最厚道的秦王爺見趙天朗連小廝都不帶,便讓自己的長隨去服侍趙天朗,並且囑付長隨告訴趙天朗,讓他多歇一會子,便是到了散席不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秦王的長隨追上趙天朗,傳了奏王的話,趙天朗笑道:「我沒大事,只去裡面歪一歪醒醒酒,不用人跟著伺候,你回去告訴秦王兄,讓他不要擔心。唉,其實若是允傑堂侄不再灌我,我倒也不妨事,就怕這小子再灌,若真的醉實了,那可丟大人嘍。」

  秦王長隨見趙天朗說話時言語清晰有條理,實在不象是喝高了的樣子,便回去向秦王稟報,秦王聽了方才笑笑沒有再說什麼,只,由著趙天朗去了。

  趙天朗在晉王府裡出入向來是自由慣了,他到了東邊的垂花門外,問門上服侍的才總角的小廝道:「裡的戲酒可都散了,客人有走的沒有?」

  小廝一見是趙天朗,忙回道:「回世子爺,酒已散了,娘娘和夫人小姐們正在看戲,並沒有誰先走。」

  趙天朗心中暗喜,卻又犯起了愁,他總不能打發這個小廝大喇喇的往裡通稟,把青瑤叫出來讓他見上一面吧,那也太離譜了。若他果然如此,世人的唾沫星子也能把韓青瑤淹死。門上的小廝見慶親王世子也不進也不出的,只在門口搓著手轉著圈子,仿佛遇到了什麼為難之事一般。

  那小廝也是靈巧的,忙湊上前問道:「世子爺可是有事,請吩咐奴才。」

  趙天朗正想說話,卻聽垂花門內傳出一陣低低的腳步聲,繼而,晉王妃身邊的金珠飛快的跑了過來,低聲叫門上的人回避。小廝趕緊躲回垂花門旁的門房。趙天朗起先有點兒納悶,沒聽說今天晉王府來什麼特別的人物啊?繼而,他忽然反應過來,皇后娘娘和晉王妃是金蘭之交,今兒晉王妃過生日,皇后娘娘怎麼會不來呢?

  趙天朗心念一動,便不走了,只垂手立於道旁,單等皇后娘娘出來。

  未幾,一乘四人繡金綠呢暖驕被抬了起來,趙天朗偷眼看著跟驕的人,臉上不由露出了笑容,果然,那面無表情的正是皇后娘娘身邊最得力的方嬤嬤,她在此,皇后娘娘就一定坐在驕中。

  方嬤嬤也看到了趙天朗,不由吃了一驚,原以為都已經清了道,萬沒想到這裡還杵著個漏網之魚。暖轎橋簾是特制的,又擋風又保暖,而且從裡面看外面清清楚楚,從外面向裡看卻什麼都看不到。皇后自然看到了趙天朗,便輕踩轎板,驕子平穩的停了下來。皇后娘娘淡笑說道:「方嬤嬤,把那東西給天朗吧。」

  方嬤嬤應了一聲,回身取了那只暖玉凰佩,連同盒子一起送到趙天朗的面前,用平靜卻暗含著一絲調侃的語氣說道:「這是娘娘賞世子爺的,請世子爺一定收好。」

  趙天朗不解的打開盒子,見只有半邊暖玉佩,便疑惑的看向方嬤嬤,方嬤嬤卻淡笑不語,回到皇后娘娘的轎旁說道:「娘娘,可以起驕了麼?」

  皇后含笑點頭,手中牢牢抱著青瑤為她畫的麒麟送瑞圖。趙天朗一見皇后要走,不禁追上一步叫道:「皇嫂……」

  皇后娘娘搖頭笑笑,又命轎子停了下來,讓方嬤嬤將趙天朗叫的轎前,隔著轎簾,皇后娘娘低笑道:「天朗,你很有眼光,皇嫂很喜歡,安心等好消息吧。」

  趙天朗狂喜,沖著轎子連連作揖道:「謝謝皇嫂謝謝皇嫂。」這會兒他若是再想不明白皇后娘娘是特意來為他把關,相看青瑤,他可就是個頭號大傻子了。

  皇后娘娘也不理狂喜的趙天朗,只起驕回宮了,她原是微服出宮,自是驚動的人越少越好。

  皇后娘娘的驕子走後,東垂花門上的小廝們才出來,見趙天朗還在這裡,便湊上前聽吩咐,趙天朗原想打著找趙允睿的借口進去,可是想想也不合適,沒得讓睿兒小瞧了他這個小堂叔,那小子人小鬼大,日後指不定還怎麼取笑自己呢,不行,這個法子行不通。這一會兒的工夫,趙天朗倒是想出了五六個主意,可是不論哪一個,都會對青瑤的閨譽有傷,所以趙天朗只得很無奈的放棄了進入內院見青瑤的念頭,只想躲在一旁,遠遠的,偷偷的看上青瑤一眼,他便心滿意足了。

  天朗忖度著青瑤大概會從西垂花門出來,便忙忙去了西垂花門外埋伏。趙天朗對晉王府比對慶親王府還熟悉,想在西垂花門外找個藏身之處自然不犯難,可歎他堂堂一個世子為情所迷,真是只要能看上青瑤一眼,做什麼他都願意了。

  趙天朗猜的沒有錯,戲散了之後,青瑤跟著韓老夫人的確是從西垂花門出來的。與她們一起走西垂花門的還有諸家國公夫人小姐以及堂官夫人小姐,有資格走東垂花門的,除了王妃們,便是傅老太夫人這一家子,為身王妃的娘家人,在這一日,自然身份要比平日裡被抬高一些。

  趙天朗緊緊的盯著西垂花門,見威國公夫人打頭,由她的大兒媳婦扶著,黑沉著臉走了出來,然後便是柱國公府,勇毅侯府等等公侯夫人小姐,再接下來,趙天朗便看到了他最想看到的青瑤,青瑤走在韓老夫人的側後方,趙天朗一看到青瑤,眼裡便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他不錯眼珠子的貪婪的看著青瑤,每一次見到青瑤,趙天朗都覺得怎麼看都看不夠,就算是什麼都不做,他也是滿心的歡喜滿足。

  青瑤正走著,忽然覺得有兩道極熱烈的視線落到自己的身上,而且很奇怪的是,這視線非但不讓她覺得討厭,心裡反而有一種莫名的羞喜,循著那視線看來的方向看回去,青瑤忽然發現了一雙曾經幾度在夢中擾的她無法安眠的眼睛。那可不就是趙天朗,她的未婚夫。

  青瑤的臉騰的紅了,飛快的看了那雙眼睛一眼,青瑤便低了頭,再不好意思看過去,這會兒還有那麼多夫人小姐在場,萬一……呀,真是不敢想呢!

  趙天朗看到青瑤的羞喜之態,美的如同三伏天裡吃下一碗冰爽的雙皮奶,又如在三九嚴寒之中飲了一杯滾燙的狀元紅,總之,趙天朗從頭頂到腳底,就沒有一處不舒垣不快活的。

  目送著青瑤走了出去,在二門外的夾道前上了伏威將軍府的馬車,趙天朗才依依不含的收回視線?他若有所失的往回走,不想正被晉王撞了個正著,晉王便扯住趙天朗開玩笑道:「好你個小子,把我們丟下替你擋允傑,你自己一個人卻跑到這裡來……唔唔……」

  趙天朗生怕晉王說出什麼話來,立刻沖上前捂住晉王的嘴,憋的晉王差點兒沒透過氣去,只氣惱的扯下趙天朗的手叫道:「臭小子,你要謀殺堂哥麼,行,你等著,有九哥收拾你的日子,我是不急,端看你急不急了!」

  趙天朗一聽這話,便想起前幾日晉王妃和他說過,晉王要替他求旨早日完婚,忙極端狗腿的拉一拉晉王原本就平整的衣襟,諂媚的笑道:「小弟錯了,九哥你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計小人過,就饒了兄弟這一回吧,好九哥,天朗求您了!」趙天朗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使出他小時候對趙天翼百試不爽的撒嬌大法,竟搖起了趙天翼的胳膊,寒的趙天翼激靈靈打了好幾個寒顫,沒好氣的怒吼道:「趙天朗,你今年十八,不是八歲,不是八個月,快把你這副樣子收起來,再這樣,你看我收拾不死你!」

  趙天朗立刻打了個挺,站的筆直筆直,恨不得讓自己的頭發眉毛都根根站直了,趙天翼實在也受不了趙天朗的耍寶,只搖頭說道:「急什麼,是你的就是你的,還能跑了不成?天朗,剛才神萍可說了,改日你得請他,這小子今天為了你可是豁出去了,拉著允傑喝了個大醉,才灌了三大碗醒酒湯,才略略散了些酒意,便煦之也喝了許多,我瞧著他走路都有些不太穩當了。」

  趙天朗不好意思的說道:「九哥,傅大哥和神萍對天朗的好,天朗都記在心裡。」

  晉王拍拍趙天朗的肩膀,方才笑著說道:「今兒你是歇在我這裡,還是回王府?」

  趙天朗笑道:「今兒是九嫂生辰,小弟就不在這裡添亂了,這就回王府,改日小弟必請九哥傅大哥和神萍。」晉王點點頭,忽又打趣的笑道:「這一回,不會再帶個小舅子來吧!」說到「小舅子」三個字,晉王的聲音裡明顯透著笑意,趙天朗不好意思的摸摸頭,也跟著笑了。

  就在韓老夫人帶著李氏青瑤到晉五府賀壽的時候,休沐在家的韓青雲忽然接到了一封來自華家三房老三,華金匱的貼子。韓青雲看了貼子不由笑了起來,因韓老將軍先去了華家找華老太醫下棋,他便留了句話就換了衣裳出了門。

  自從和華靈素定了婚,韓青雲雖然還沒有見過自己的未婚妻華靈素,可是卻和華靈素的兄弟們時常見面,華家小兄弟們似是算好了一般」每逢青雲休沐必來相邀,華家兄弟對韓青雲個個盛情,人人不笑不說話,言必稱小妹夫,把韓青雲抬的高高的,哄的舒舒服服的,而韓青雲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也是酒量大漲,從起初的逢喝必醉,已經進化到了喝個半醉的程度了。所以青雲接到華家三舅子的貼子,自是欣然赴約。

  此番約的地方有些奇怪,不是酒樓而藥鋪,華家三老爺華厚樸沒有入太醫院,而是在京城開了一家藥鋪,名為濟生藥鋪,此番華金匱便把韓青雲約到了這裡。

  韓青雲很是不解,怎麼吃飯還吃到了藥鋪子裡,難不成華金匱今兒打算請他啃藥材?若是倒也好了,省得回回吃個半醉,總要難受上大半天。

  華金匱早就在濟生藥鋪外頭等著韓青雲,一看到韓青雲,他的神情略有些個古怪,仿佛有什麼為難之事,又好似做了什麼對不起韓青雲之事。

  韓青雲是個心底無私坦蕩蕩的人,他快步走到華金匱的面前,長揖笑道:「三哥安好。」

  華金匱還禮,卻沒有象從前那樣親熱的叫韓青雲小妹夫,而是很別扭的叫道:「韓賢弟你好。」

  青雲心裡雖然微怔,被華家的兄弟們叫慣了小妹夫,這華金匱猛然換了稱呼,青雲倒還有些個不太適應了。

  「快裡面請吧,今兒三哥給你介紹十弟,他才回到京城的。」說到那「十弟」二字的時候,華金匱一個勁兒的向韓青雲擠眼睛,奈何韓青雲這個傻小子到現在也沒鬧清楚這華家到底有多少人是他的舅爺,便笑著說道:「好,請三哥為青雲引薦十弟。」

  華金匱臉上本就不太自然的笑容立時僵住了,他的心裡在咆哮啊咆哮,憑什麼回回抽簽,只要是倒霉的事,抽中最長那根簽子的總是他,但凡有什麼好事,他卻一回都抽不中。這破手,下回再抽到長簽,看我活剁了這只手。

  華金匱硬著頭皮領著韓青雲往濟生藥鋪的後堂走。一進了後堂,韓青雲便看到擺滿酒菜的桌子後面正中,坐著一個柳眉眉大眼英氣勃勃的紫衣少年,很詭異的是,在這少年兩旁,坐著的全是華家他的大小舅爺們,今兒來的人還真不少,青雲心中暗自一算,也有是遠在西南的大舅爺,還有三四個七歲以下的小舅爺沒到,其他的成年在京舅爺,全都亮相了,算上華金匱足有十四個,剛好一邊兒七個,瞧這架式怎麼看怎麼不象是請人喝酒,倒有些個對案公堂的意思。

  見韓青雲進來,眾舅爺們都站了起來,只除了那個英俊的紫衣少年。青雲一瞧這站起來他都認識,看來坐在中間的那位便是三舅爺口中說的十弟,與眾家舅爺按著年齒安了好,青雲向中間的那個坐的穩如泰山,小臉兒緊緊繃著的英俊少爺拱手道:「這位想必是就十弟吧,青雲這廂有禮了。」

  華家眾舅爺一聽這話,立時極有默契的齊刷刷看向華金匱,竟然是一個人都沒有答韓青雲的話。華金匱被整都想哭出來了,這事,真是太難為他這個爺們了,苦啊!華金匱決定,等大伯和大哥回來,說什麼他也得狠狠的去告一狀,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那極英氣勃發的少年用冷冷的審視的目光打量著韓青雲,一言未發。韓青雲雖然心中坦蕩,可是被這麼個少年不錯眼珠子的盯著看,韓青雲不免有幾分不好意思,淡淡的紅暈飛上的他的面頰,看得華家一眾舅爺那叫一個心疼啊,這麼俊雅,這麼斯文,這麼溫柔,這麼有才的小妹夫,可千萬別被他們的小妹子華靈素給看跑了。

  看到韓青雲居然紅了臉,那英俊少年,其實就是華家唯一的孫小姐華靈素的眼中慢慢浮起一抹笑意。她這才極帥氣的一撩袍子,頭一甩,將垂在耳旁的銀白繡金束冠緞帶甩到後面,大聲說道:「沒錯,我就是華家十公子,韓公子,雖然他們都認可你做我們華家的女婿,可我卻還沒有答應,沒過我這一關,想娶走我家小妹,豈有如此便宜之事?」

  韓青雲被華靈素之言說的心中很不高興,當初雖然是權益之計,是為了不娶郭宜靜那只胭脂虎而定下了親事,可是韓青雲是真心想娶華靈素過門,和她兩個人和和美美過日子的,而且自從那日下聘,華家上下無不對他禮遇有加,人人都把他當成華家人,偏這個半道兒殺出來,不知道是華家那一房的十公子,竟然橫插一桿子,說什麼她不同意便不能娶華小姐,這是那門子的道理。

  瞧著韓青雲白淨的臉上開始微微漲紅,他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下來,華家大小舅爺們都捏了一把汗,生怕自家小妹就這樣氣走了她的未來相公。想說句什麼話,可是華靈素一早就挨個兒的敲打過他們,他們一向寵著華靈素,都寵成了條件反射,竟是華靈素說什麼,他們便聽什麼的,華靈素說要考韓青雲,不讓他們插嘴,他們便真的不言不語了。

  只見韓青雲緩步走到正對著華靈素的位置坐下,微微揚頭,很淡然的問道:「不知十公子以為,何種人才方才配得令妹?」

  華靈素想也不想便說道:「文能安邦武能定國。」

  韓青雲曬笑,笑的華靈素有些發毛,他才很淡定的說道:「青雲不材,只騎的馬,卻使不了刀槍,這武能定國,恕青雲無能,做不到。不過論及文可安邦,青雲自問還有此能耐。」

  華靈素一撇嘴,哦了一聲說道:「好大的口氣,也不怕閃了舌頭,吹牛也不打個草稿!」

  韓青雲不急不惱,淡然一笑道:「十公子想必不只武能定國,文也能安邦的,論武,青雲甘願認輸,這論文麼,還要請十公子賜教!」

  華靈素也含糊,環顧四周說道:「這裡是三叔的鋪子,那麼便以藥材名為限,先對個對子吧!」

  韓青雲拱手笑道:「十公子請賜上聯!」

  華靈素微微一笑說道:「先來個簡單些的吧,防暑最益淡竹葉。」

  青雲想也不想,立刻答道:「傷寒尤妙小柴胡。」

  「好……」華家眾舅爺不約而同的齊聲叫了起來,對於青雲這個門外漢來說,能以小柴胡對淡竹葉,還對上了藥理藥性,真真是妙不可言,此等對子於醫道之人不難,可是對於門外之人來說,已經相當難得了。

  華靈素橫了她的哥哥們一眼,氣道:「這個太簡單了,不過是試試手,再來,燈籠籠燈,紙(積)殼原來只防風。」

  韓青雲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說道:「鼓架架鼓,陳皮不能敲半下(夏)。」

  這一回連華靈素都有些吃驚,韓青雲這個對子對的果然妙極了。不等華靈素再出上聯,韓青雲便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十公子考究在下,在下也有一聯請十公子對上一對。」

  華靈素是個好強的姑娘,便立刻說道:「請說上聯。」

  韓青雲看著華靈素淺淺一笑說道:「劉寄奴,插金釵,載銀花,系玉佩,比牡丹芍藥勝五倍,從容出閣,含羞侍望檳榔。」頌完此對,韓青雲淡笑看向華靈素,眼神裡有些說不清楚的東西。

  華靈素一聽這個對子心裡立時惱了,而華家大小舅爺們,聽了這個對子卻是暗笑在心,對韓青雲這個小妹夫,他們此時可算是佩服的五體投地,這才叫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他們相信,這會兒韓青雲已經猜出華靈素的身份了。只是這對子卻刁鑽的狠,便是他們想對出來,也要很費些工夫推敲才行。

  服輸!對於華靈素華大小姐,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不服輸,就得對上這個對子,這個對子對華靈素來說並不能算很難,可是讓華靈素為難的是這對聯之後的含義,她氣鼓鼓的瞪著韓青雲,也不記得去掩飾自己的女兒嬌態,俏臉兒漲紅,反而更多了幾分美感。

  偏韓青雲還催道:「十公子可對出來了。」

  華靈素向來好勝要強,只咬著牙,怒視著韓青雲,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裡擠出來:「徐長卿,持大戟,穿甲片,跨海馬,與木賊草蓖戰百合,旋復回朝,車前欲會紅娘。」對完了對子,華靈素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瞪著韓青雲道:「你不是好人!」說完轉身便跑了出去。

  華家眾舅爺聽了華靈素對的下聯,不由面面相覷,這樣的對子……他們不約而同的看向韓青雲,無聲的用眼光說道:「行,小妹夫,你狠!」能把他們家的華大小姐逼到這個份上,韓青雲可是頭一份兒。看來以後要調整對小妹夫的策略,原先的拍馬力度實在是太不夠了!一定要加強再加強,日後他們這些舅爺有沒有好日子過,可就全看眼前這位小妹夫的啦!

  韓青雲看著有石化傾向的眾位舅爺,溫文有禮的笑道:「青雲獻丑了,眾位哥哥見笑。」

  「不見笑不見笑,小妹夫說了這麼多的話,必是渴了,快喝杯酒潤潤喉,嘗嘗我們華家的秘制豆干兒,小妹夫,不是三哥我自誇,便皇上的御膳房中,也沒有我們華家這麼好吃的秘制豆兒……」說話之人自然是最先反應過來的華金匱,他決定了,在他的余生當中,要死死巴結小妹夫,以求小妹夫為他主持公道,救他脫離苦海。

  華家其他的舅爺們也反應了過來,只圍上來將那不要錢的好話說了幾大車子,韓青雲面前攤滿了各位舅爺送上的佳餚,就算一人一筷子,那也是十四筷子,青雲如何吃的下,他只笑問道:「諸們哥哥弟弟,不等十弟了?」

  眾華家舅爺連連搖頭道:「不等了不等了。」有了小妹夫,他們可算是見著了救星,這膽子便也大了起來,韓青雲笑笑,什麼都不說破,只與眾舅爺飲酒品菜高談闊論好不灑脫。

  再說華靈素跑出後堂,便到隔壁的一間屋子,這屋子裡坐著兩個婦人,一個是華靈素的母親華大夫人,另一個就是華三夫人,華三夫人笑道:「大嫂,您信了吧,青雲這孩子真的不錯。」

  華靈素鼓著嘴氣道:「不錯什麼呀,三嬸你都不疼靈素了,盡偏幫著外人。」

  華三夫人一戳華靈素的額頭笑罵道:「你這沒良心的丫頭,三嬸若不疼你,能將你三叔攆去收藥,好關了鋪子由你折騰啊!」

  華大夫人亦道:「靈素,不許沒規矩,怎麼和三嬸說話的?」

  華靈素卻鑽到華三夫人懷中,抱著華三夫人的胳膊說道:「好三嬸兒別生氣,是靈素錯了,靈素不該把在那小子處受的氣發到三嬸身上。」

  華三夫人摟著華靈素笑道:「靈素,三嬸不生氣,真的,三嬸不會騙你,你的哥哥弟弟們也不會騙你,你是我們華家唯一的小姐,你的終身大事,我們怎麼會兒戲呢,青雲是老太爺瞧著長大了,這陣子你哥哥弟弟們見天兒的約青雲出來,可不就是為了你考察於他,這孩子真的很難得,靈素,能嫁個這麼好的相公,是你的福份。」

  華大夫人點頭道:「三弟妹所言極是,我剛才聽那孩子的聲音,知道這孩子心底坦誠是個至誠的君子,再聽他對的對子,他又不是個學醫的,都能對出這麼好的對子,可見他才思敏捷,估計剛才是你露了破綻,讓人瞧出你是個姑娘家,也是你太過咄咄逼人,才讓人家出了那樣的對子。」

  華靈素不依的說道:「娘,他戲弄女兒,您還幫他說話。」

  華大夫人淡淡笑道:「你心裡若是不樂意,能對出那樣的對子,真真是個傻丫頭,連自己的心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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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1 20:30:43 |只看該作者
第101章

  素來天不怕地不怕的華靈素,在聽了華大夫人的話之後,臉竟然刷的一下子紅了,她咕嘟著嘴悶悶從華三夫人懷中做直了身子,卻沒有死強著嘴說自己不喜歡韓青雲。這姑娘素來真性真情,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她絕對不是那種明明心裡喜歡,卻非要口是心非的說不喜歡的那種人。

  華大夫人最了解她這個女兒,伸手替女兒攏了攏發絲,淺笑說道:「靈素,以後別不要穿這些男子衣裳了,你可是答應過娘親的,娘讓你自己見見青雲,你就此換回女裝,娘雖不要求你象京城裡的大家閨秀一般,可至少也不能讓華韓兩人被人笑話,你說對不對?」

  原來華大夫人之所以肯讓華靈素做出親自考女婿這種出格的事情,那也是有條件的,華靈素從小就愛扮成小子四處亂跑,華夫人總想收收她的性子,便借了這次機會,提出了條件,華靈素心裡雖然不樂意,可是華大夫人卻一反常態的堅持到底,由不得華靈素不讓了步,答應不再扮成男子的這個條伴。

  其實華靈素只是向往外面的世界和自由的生活,並不是那種嬌蠻不講理,任性胡為的人,她也知道二月二她是一定要穿上大紅嫁衣嫁到韓府的。要做別人的媳婦,自然不能象在娘家那般由著性子,這一次考韓青雲,也是華靈素對自己無拘無束女兒生涯的一個最後紀念。她原就想著只要韓青雲不是她先前所見到過的那種紈褲子弟,她就從此收了心,好好和韓青雲過日子。

  在後堂見到韓青雲,華靈素其實一點兒也不討厭他,說實話韓青雲也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美男子,他素日言行早就被華家大小舅爺們查的一清二楚,華家舅爺們的一致結論是:韓青雲是大秦幾乎要滅絕了的好男人。也就是因為華家舅爺將韓青雲誇的太好了,所以華靈素很有些個不服氣,也不相信世上還有這麼好的男子,所以才要親自驗證口若是韓青雲只是一味的老好人,那麼華靈素對他,還是會感到有些失望的,這也就是為何韓青雲一進門,華靈素便咄咄逼人的根本原因。華靈素認為一個男子若沒有風骨,沒有底線的一味退讓,那絕對不能算一個有擔當的男人。

  而韓青雲的應對讓華靈素心中其實很滿意,只是最後那一副對子,韓青雲出的實在太刁,讓華靈素面子上下不來,她這才落荒而逃,其實,在這落荒而逃的背後,還藏著華靈素一些兒說不清道不明的羞喜。所以,在聽過華大夫人的話後,華靈素破天荒的沉默不語,算是默認了華大夫人的要求。

  再看後堂之中,那些華家大小舅爺們今天可沒敢太灌韓青雲,他們都知道回頭華大夫人還要親自相看女婿,可不敢真把韓青雲灌醉了讓他在華大夫人面前出洋相。

  一席酒罷,華家舅爺將韓青雲引至藥鋪的診堂,韓青雲抬頭一看,只見一個面容和善,與剛才那位十公子的相貌頗有幾分相似的中年婦人坐在上座,在她的身側,陪坐著一個年紀輕些的女子,韓青雲認識那年輕些的女人,她正是華三夫人。

  華三夫人站起來,韓青雲忙行子侄禮,深深長揖道:「青雲拜見三叔母。」

  華三夫人笑道:「青雲快起來,這是大嫂,快快見過吧。」

  青雲聽了,忙扶正頭冠整肅衣衫,然後臉上帶笑,伸雙手撩長袍,在銀絲挑透褐緞拜墊上端端正正的跪了下來,口稱:「小婿韓青雲拜見岳母大人。」

  華大夫人笑吟吟的看著韓青雲,這可當真應了那句話: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華大夫人笑道:「賢婿快快請起。」

  韓青雲拜了三拜,方才站起身來立於一旁,含笑問道:「岳母大人何日抵京?小婿不知竟未曾遠迎,實是失禮之至。」

  華大夫人笑道:「你的課業重,自當以課業為重,迎不迎我並沒什麼關係。早年還未出京之時,倒也見過你幾回,不想數年不見,青雲已經長成玉樹臨風的小官人了,你母親泉下有知,必也極欣慰的。」華大夫人與江氏原就交好,江氏過世之後,華大夫人因看不上韓大老爺立刻娶了新人,還娶的是那般倒三不著兩的小戶人家的女兒,而且那填房陳氏進門不到十個月便生下韓青環,華大夫人心中極為不恥,這才不怎麼與韓家往來了。華韓兩家的交情,在華大夫人這一輩上,是斷了一層的。

  韓青雲心中一陣難過,華三夫人忙笑著說道:「大嫂,您還沒見過青雲的妹妹,聽說她和先韓夫人生得象極了,活脫脫的一個模子,人也貞靜嫻雅,趕明兒去給韓老夫人請安,您正好能見見。」

  華大夫人聞言便淡淡笑著說道:「那是自然要見的,聽說青瑤已經定了親,定的是慶親王世子,真真是才一忽兒的工夫,當年的小嬰兒都已經要嫁人了,青瑤如今身子好麼?」當日江氏難產,華大夫人也在韓家,華氏一門不論子媳都必得學習醫術,華大夫人盡了所有的努力,在江氏的請求下只保住了韓青瑤的命,卻無法救活江氏,這是華大夫人心中最大的遺憾。對於青瑤,華大夫人又是心疼又是心酸還有些不敢見,她過不了自己心中的坎兒,若是韓青瑤問她為何不救她的親娘,這讓華大夫人如何說?

  韓青雲調整了自己的心情,躬身說道:「謝岳母大人對捨妹的關心,捨妹身子弱,一直將養著,如今比先時要好些了。」

  華大夫人點頭笑笑,見韓青雲有些拘謹的站在一旁,便笑著說道:「青雲坐下說話,來人,給韓姑爺上茶。」

  青雲謝了座,不多一會兒,一個生得很伶俐的小丫環送上一杯茶,青雲因吃了酒正有些口渴,便不疑有他的將茶杯端起來就喝,一口茶入嘴,青雲被苦的腸子都絞了起來,他還得維持著表面的風范,這個滋味可不好受。

  華大夫人一看那上茶的小丫環,雙眉便皺了起來,坐在青雲附近的華金匱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他微微探頭一看,便看到青雲茶碗裡漂著三兩葉茶葉和一枚烏漆麻黑的果子,華金匿不由笑了起來,看來他家小妹雖然嘴上不服氣,可心裡已經認可了韓青雲,否則也不能讓小丫環送出這一碗苦的死人,可是解酒卻有神效的難劉伶果茶。

  難劉伶果解酒有奇效,別管喝得多麼醉,只喝一口難劉伶果沏的茶,便能酒意全消,清醒的象是沒有喝過酒一般,而且這果子還能清毒補身,是強身健休的好藥材。這果子是華靈素有一回跟著華老太醫上山采藥發現的,華靈素跟著華老太醫研究出此果的藥性,華靈素便給起的這麼個有些促狹的名字。劉伶好酒,無飲不醉,然有此果在,劉伶欲醉太難。這果子就有一點不好,那便是苦,世人都道黃連苦,難劉伶果卻比黃連苦上百倍千倍,韓青雲喝了這一口茶,只怕三五七日吃飯都沒有滋味了。

  在最初的極度苦澀過後,韓青雲忽然覺得自己酒意全消,頭腦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可是口裡的苦,也是真的苦,饒是青雲定力好,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華大夫人見青雲喝了一口茶便皺起了眉頭,便疑惑的看向華金匱,華金匱無聲的做著口形「難劉伶」,華大夫人方才點點頭,眼中帶了笑意。

  又說了一會兒的話,華大夫人便笑道:「青雲,不知明日老夫人是否有暇,若是有暇,明日我便帶靈素去府上給老夫人請安。」

  韓青雲忙說道:「家祖母明日有時間,她常念叨著岳母大人,心裡也惦記著您呢。」

  華大夫人人笑道:「那便說好了,明日我帶著靈素一准上門給老夫人請安。」

  韓青雲趕緊應了下來,便向華大夫人告辭,華大夫人也沒有留他,只讓華金匱將韓青雲送了回去。

  韓青雲到家的時候,剛好遇到從晉王府拜壽歸來的韓老夫人一行。青雲隨韓老夫人去了頤年居,將明日華大夫人要來請安之事說了一回,韓老夫人便笑道:「她們都回來了,這可真是太好了,靈素這孩子我都好些年沒見了,都說女大十八變,也不知道靈素現在是個什麼樣子了?」

  韓青雲聽了韓老夫人的話,腦子裡立刻跳出那樣英氣勃勃的容顏,他不由臉上微微泛了紅暈,韓老夫人只當他是和貨家兄弟們吃了酒,便笑道:「青雲,可吃過醒酒湯不成?」

  韓青雲忙回道:「謝謝祖母關心,已經吃過了。」

  韓老夫人便笑著說道:「那就去歇著吧,明兒一大早又得回翰林院呢。」

  韓青雲行禮告退,青瑤抱著韓老夫人的胳膊笑道:「奶奶,明兒青瑤要看新嫂子。」

  「這是自然,瑤瑤,說起來華大夫人還是你的救命恩人呢,當年若不是她,你也來不到這世上了。」

  韓青瑤微微一怔,隨即笑著說道:「那明兒青瑤一定給華伯母多磕幾個頭謝謝她的救命之恩。」

  韓老夫人笑道:「這個自然。」

  因青瑤抱著韓老夫人的胳膊,她腕子上的那雙暖玉鐲子便露了出來,韓老夫人笑道:「這是今兒得的賞?」

  青瑤忙說道:「回奶奶,這是晉王妃娘娘賞的。」

  韓老夫人點點頭,又疑惑的問道:「皇后娘娘見了你就不曾賞下什麼?

  青瑤小臉兒微紅,從衣襟裡拉出一條金絲捻紅錦的絲帶,絲帶下方綴著一方半圓形的暖玉鳳佩。韓老夫人瞧著那鳳佩的形制,便知道這是一對玉佩中的一半,因此摟著青瑤笑道:「我們瑤瑤果然是好樣的,皇后娘娘一定很喜歡你吧?」

  青瑤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奶奶,青瑤挺喜歡皇后娘娘的。」

  韓老夫人笑了一回,將暖玉鳳佩塞入青瑤的襟內,輕出一口氣,緩緩說道:「瑤瑤,慶親王府裡情況復雜,能得了皇后娘娘的喜歡,日後你嫁過去,也能過的順心一些。」

  青瑤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說道:「奶奶,這還早著呢,您說這些做什麼。」

  韓老夫人搖搖頭道:「瑤瑤,天朗前幾日提出要向皇上求旨,讓你們倆人早些完婚,如今你又得了皇后娘娘的喜歡,奶奶怕是留不了我瑤瑤多長時間了。奶奶老了,記性差了許多,有些話,奶奶想著了就得和你說道說道,唉,天朗那樣的好孩子,偏有那般的家庭,奶奶不放心啊。」

  青瑤明白韓老夫人的心意,便笑著說道:「奶奶您放心吧,青瑤可是您的徒弟呢,還能讓誰欺負了去。日後真嫁過去,除了王爺王妃和世子,便是瑤瑤最大,便是那些個沒眼色的想算計瑤瑤,也沒有那麼容易的。」

  韓老夫人搖頭道:「瑤瑤你不懂,這自下對上的算計,才是最可怕的,你看慶親王妃,她是正妃,無論從品級,家世,樣貌,那一樣不比那柳側妃出色,可是這慶親王府的管家權卻牢牢的把在柳側妃的手中,二十年的專寵,她若只是表面上流露出來的膚淺,瑤瑤你覺得可能麼?」

  青瑤倒吸一口涼氣,愕然瞪大眼睛說道:「難道柳側妃是扮豬吃老虎?」

  韓老夫人一怔,繼而笑道:「瑤瑤這個說法有點個意思。」

  青瑤微吐小舌頭,她一不留神把現代常說的話突嚕出來,好在老夫人並未起疑,還贊了她一句,青瑤不由自問,也許是這些日子她過的太順風順水了,竟忘記了該低調一些。

  韓老夫人並沒有將心思放到青瑤這句話上,她又說道:「瑤瑤,這柳側妃不該是個愚蠢的人,若她真的愚蠢,以王妃的能力,為何二十年都扳不倒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生下庶長子,需知這對一個王妃來說,是最打臉的事情。為了能讓天朗平安長大,王妃不得不害捨母子之情,讓小小的天朗多半時間居於宮中,一方面,這是慶親王妃的高明之處,可換個角度來說,這豈不反證了柳側妃的本事?」

  韓青瑤驚訝的看著韓老夫人,仿佛不認識她一般,韓老夫人明白青瑤的疑問,只輕歎笑道:「奶奶活的年頭長了,看的便也多些,就算再不喜歡這些個鬼鬼崇崇的東西,也不得不學著一些,人哪,都是這麼掉打出來的。」韓老夫人仿佛是想起了什麼往事,雙眼微微瞇了起來。

  青瑤低下頭思量著韓老夫人的話,做為一個穿越女,對於宅斗什麼的,她是有心理准備的,畢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斗爭,而古代的女子除了自家後院那一畝三分地,還能有什麼可以做為的天地的,可不就是把所有的心思放到這宅斗上。可是有心理准備歸有心理准備,青瑤到底不喜歡宅斗,只要她身處的外在環境一寬松,她便不由自主的放鬆了對自己的要求和對周圍環境應有的警覺。看來自己這陣子的確是太安逸了,還要緊起來才行。

  韓老夫人和青瑤各想心事,大家都沒有說話,這時李氏從外面走進來,上前行了禮,皺著眉頭說道:「娘,剛才大嫂打發人來回話,說十一月二十九是前頭大嫂的忌日,她想為前頭大嫂做法事。」

  平瞇著眼睛的韓老夫人霍然睜開雙眼,沉聲道:「她說什麼?」李氏忙又說了一遍,韓老夫人心中很是疑惑,可是她沒有問,卻看向韓青瑤,平靜的說道:「瑤瑤,你看呢?」

  青瑤立刻想到了「事出反常即為妖」幾個字,她站起來問道:「不知道母親要如何做這場法事?」韓老夫人見青瑤沉著冷靜,不免微微點了點頭。

  李氏笑道:「大嫂說想去大通寺為大嫂做法事,可是她又禁著足,偏雲哥兒十九那日也不休沐,想來想去,只有讓瑤瑤替她到大通寺給先頭大嫂頌經祈福,保佑闔府平安。」

  青瑤唇角勾起淡淡一笑,看來這做法事的目的,還是著落在自己的身上。「二嬸,不知往年母親可曾為娘親做法事祈福過?是年年都有,還是隔幾年一回,又或者這是頭一回?」

  李氏笑道:「「瑤就是聰明,可不就是頭一回麼,所以二嬸不敢擅專,還要請娘示下。」

  韓老夫人冷聲道:「頌經祈福?她屋子裡不是供著菩薩麼,心若誠,在都裡祭拜不是祭拜?若然無心,便是到了西天靈山,也是狂然。」

  青瑤先是皺了皺眉頭,復又想明白什麼,只笑道:「母親這是將了青瑤一軍啊,若是青瑤連祭拜生母為之祈福都不肯為之,青瑤還有臉做人麼,只是青瑤不明白,為何一定要到二十九才去祭拜祈福,奶奶,青瑤以為不如提前幾日知會了大通寺的主持大師,請他行個方便,單獨備上一處小院子,內外都由我們韓家的人守著,青瑤去住上三日,靜心祭拜娘親。」

  韓老夫人點頭說道:「如此也好,橫豎我們家常年給大通寺捐香油的,卻從沒煩擾過他們什麼,不過你一個人去住,奶奶可不放心,這麼著吧,奶奶帶你一起去。」

  青瑤卻搖搖頭,眼中閃過一抹清冽的光,輕聲說道:「奶奶,若她真有心算計青瑤,躲得過一次躲不過兩次,何不將計就計,若她並無他意,那是青瑤小人之心了,若然果有別意,青瑤還求奶奶主持公道。」

  韓老夫人聽著青瑤的話,知道青瑤動了真氣,便點頭道:「好,就依瑤瑤所言,給她這次機會,若然她不知悔改,韓家真就再不能容她了。」

  李氏此時也是神色肅穆,她也莫約猜出些什麼,只皺眉說道:「娘,到底要顧著瑤瑤的閨譽啊!」

  韓老夫人點頭道:「我知道,你只安排下去,讓人做好准備,明兒就去知會大通寺的主持方丈,讓他在二十六到二十八這三日安排一所潔靜的小院子,內外都由我們韓家的人把守,這安全是最最要緊的。」李氏忙應了下來,自去安排不提。

  到了次日一早,韓老夫人才用過早飯,華大夫人便帶著華靈素登門給韓老夫人請安來了。李氏青瑤自是在一旁隨侍著。華大夫人攜華靈素給韓老夫人行了大禮,韓老夫人讓李氏和青瑤下去扶起華大夫人和華靈素,李氏與華大夫人原也是見過的,各自見了禮。可青瑤和華靈素是頭一回見面,兩個人都好奇的相互打量起來。

  華靈素跟著父母跑過不少地方,也見過不少的官家小姐,可是從來沒有見過哪位小姐象韓青瑤這樣美麗又這樣大氣的,在韓青瑤的身上,華靈素看不到尋常大家子小姐的那種做作之氣,她美麗,又清新自然,如林間的晨風山間清泉,總之讓華靈素覺得特別的舒服。

  而韓青瑤一看到華靈素這位未來嫂子,便立刻喜歡上了。華靈素舉止灑脫大方,有著一種姑娘家所沒有的帥氣,青瑤幾乎立刻能斷定出華大小姐必是常常穿了男裝在外頭行走的,否則她不會有這麼俊逸的氣度。

  兩個姑娘對了眼神,彼此喜歡上了對方,青瑤年紀小,身子骨弱,比華靈素多了許多風流靈巧的韻致,華靈素心裡的保護欲立刻躥了出來,她緊緊拉著青瑤的手,已經不著痕跡的把了一回脈。華靈素不是個慣會遮掩自己想法的姑娘,一試了青瑤的脈,她的眉頭便皺了起來。

  韓老夫人看著華靈素,心裡很滿意,華靈素健康開朗大方,是她最喜歡的那一種姑娘。可是這樣的姑娘多半心眼兒實在,韓老夫人瞧著華靈素試了青瑤的脈,怕她說出什麼,便笑著招手道:「瑤瑤,還不把你華姐姐送到奶奶跟前兒,去給你華伯母見禮。」

  青瑤拉著華靈素的手,華靈素吃驚的發現青瑤的手勁不象她想象中的小、,還有些兒力氣。韓老夫人拉起華靈素的手,笑盈盈的問起話來。而那邊,青瑤已經在菱花設下的深絳色暖墊上跪了下來,端端正正的給華大夫人磕了三個頭,言道:「青瑤拜見華伯母,拜謝華伯母活命大恩。」

  華大夫人起身離座扶起青瑤,仔細看了一回,哽咽道:「瑤瑤,你生的真象意如妹妹。」青瑤心裡一酸,淚珠兒不由也落了下來,華大夫人忙拉著青瑤的手,替她擦了淚,悲喜交加的說道:「都是華伯母不好,偏招的你傷心。」

  韓老夫人聽了華大夫人的話,不由也長歎了一聲說道:「是啊,瑤瑤越來越象她娘親了。當年若不是你,只怕瑤瑤也……不說了,你難得來一回,咱們不說這個了,菱花,快把昨兒備下的禮送上來。」

  菱花棒著一只金漆紅木托盤走來,在華靈素的面前屈膝行禮,華靈素見托盤上放著一對晶瑩別透的鐲子,暖暖的陽光照到鐲子上,竟映射出五彩的光華,晃的人睜不開眼睛,一看便知這對鐲子不是凡品,在這對鐲子旁邊,還有一只流光溢彩的滿鑽彩鸞銜枝綴七彩寶石步搖,這兩件東西可都不是凡品,華靈素不是沒有眼力的人,她正要推辭之時,韓老夫人卻說道:「這對靈玉鐲,原是奶奶的壓箱底的陪嫁,本就要傳給韓家長孫媳的,靈素,這你得收下。」

  韓青瑤輕輕走到華靈素的身邊,執起她的手,將那雙純淨透明的靈玉鐲戴到她的手腕上,華靈素的皮膚並不是雪白雪白的,還是帶了點微微的蜜色,她這樣的膚色是很挑首飾的,顏色上一個搭配不合試,便顯得俗氣了。可是這對靈玉鐲戴在華靈素的手腕上,卻不會給人這樣的感覺,反而將華靈素襯托的更加靈秀了。

  戴好了鐲子,青瑤又執起那只滿鑽彩鸞銜枝綴七彩寶石步搖,輕聲說道:「這是娘親的遺物,奶奶昨兒挑了許久,才選中了它,姐姐,這是奶奶替娘親給的。」

  華靈素聞言,跪下向韓老夫人行了禮,方才舉起雙手接過這枚滿鑽彩鸞銜枝綴七彩寶石步搖。韓老夫人鬆了一口氣,方才笑了起來。

  華大夫人笑著將青瑤叫到身邊,將手中的一對紫金纏白玉雙龍搶珠貴妃鐲套到她的手上,笑著說道:「這鐲子從前是你娘親送給伯母的,如今伯母送給你,也是咱們娘倆兒的一場緣法。」

  一時送過了見面禮,韓老夫人便笑道:「瑤瑤,帶你華姐姐去你屋子裡玩吧,沒的在這裡陪我這個老背晦,無趣的緊。」

  華大夫人知道這是韓老夫人要和她談談婚事的具體流程,便笑道:「靈素,好好和青瑤妹妹說話,你青瑤妹妹身子弱,不許累著她。」

  華靈素英挺的雙眉微挑,欲言又止,眼中便藏了些疑惑。韓老夫人將華靈素的疑惑看在眼中,不由微微一笑,接下來會怎麼樣,她心裡有些個期待。

  去了東廂房,上了茶水點心,華靈素卻沒有吃,只說道:「青瑤妹妹,讓姐姐給你把把脈。」

  青瑤略帶淘氣的笑道:「華姐姐,方才不是已經把過了麼?」

  華靈素一笑說道:「剛才那般的把脈並不仔細,這會兒姐姐給你細把一把。」透過青瑤的神色,華靈素有把握確定青瑤知道自己身休的狀況,這接下來的話便好說了。

  青瑤伸出手放到藥枕上,華靈素神情肅穆的把了脈,兩只手都診了莫約兩盞茶的工夫,華靈素臉上的神色忽然鬆了許多,只說道:「青瑤妹妹的身子果然有些虛,這皆是你平日裡總在屋中,少見了陽光雨露之故,倒也不打緊。」

  青瑤心中暗道,這華靈素還是個粗中有細的人呢,她知道自己的身休情況,又見屋子裡有好幾個丫頭,才會故意這樣說。青瑤可不相信華老太醫的唯一孫女兒會是個連脈都把不准的二把刀。

  聽了華靈素的話,屋子裡的丫環們心思各異,桃葉微微皺眉,對於青瑤的身休,她和香如最是了解,可不是什麼少見了陽光雨露的關係呢,可是香如卻微微一笑,心中對這位華大小姐觀感又提高了一層。谷雨也在跟前,可她知道的最少,卻又是個最愛獻的,只說道:「華大小姐,每回我們大小姐小日子,可疼的死去活來呢!」谷雨的言下之意顯然就是說華靈素的脈案不准了。

  華靈素淡淡看了谷雨一眼,只笑著哦了一聲說道:「是這樣麼?」

  青瑤皺起雙眉,沉聲說道:「谷雨,主子說話豈有你這奴才插嘴的份,桃葉姐姐,把谷雨交給沈嬤嬤,請她依規矩發落。」

  谷雨見從來都不擺譜兒的大小姐忽然端起了主子的架子,不由慌了神,撲通一聲跪下,青瑤卻冷著臉道:「韓家不養不知規矩之人,還不下去領罰,華姐姐,似這等不懂規矩的丫環,府上通常如何發落?」

  華靈素知道韓青瑤是為自己立威,便挑眉說道:「若有這等不知上下尊卑的丫頭,即便不找了人牙子賣出去,也得一抹到底,罰做未等丫環。」

  谷雨嚇壞了,忙拼命磕頭認錯,華靈素見青瑤看著自己,眼中含笑,便輕輕點頭,淡淡說道:「青瑤妹妹,這丫頭若是初犯,便減一等處罰,日後若是改了,也還是個好丫頭,若是不知悔改,妹妹也給過她機會了,再罰重些,誰也不能說嘴。」

  青瑤笑道:「多謝華姐姐教導,谷雨……」青瑤說到「谷雨」二字之時,明顯聲音冷峻了許多。

  谷雨忙給華靈素磕頭,又給青瑤磕頭,然後桃葉便帶谷雨出去,請沈嫉娘處罰了。

  一出了門,谷雨便委屈的說道:「桃葉姐姐,我……」

  桃葉沉著臉說道:「你什麼,主子說話也有做奴才插嘴的份兒?華大小姐可是未來的大奶奶,你這豈不是當著華大小姐的面兒毀韓家的家聲,大小姐不罰你卻又罰誰?」

  谷雨被桃葉說的無言以對,事實上,她看到華靈素,心裡便為韓青雲不值,在谷雨看來,這華靈素還沒有她長的漂亮。自從青瑤從慶親王府領回來玉容雲裳,谷雨便被這兩個丫環打擊了沒了信心,轉而把心思投到了韓青雲的身上,若然能做了韓青雲姨娘,那也是一件很有光彩的事情。

  存了這份心思,谷雨便處處對韓青雲留意,只要能遇上韓青雲,谷雨便忍不住不賣弄風情,可是韓青雲卻從來都沒有這種心思,谷雨那一腔情絲系了個空,這心裡的煎熬就可想而知了。偏今日看到華靈素,華靈素又不是大秦傳玩意義上的美女,華靈素的美,在大秦,大概只有青瑤和孔琉玥才會真心的欣賞並羨慕吧,那樣勻淨的蜜色膚色,是多少現代夢寐以求的。所以谷雨便忍不住想表現自己兼暗踩華靈素一腳,她怎麼能想到韓青瑤與華靈素頭一回相見,便能如此維護著華靈素呢。所以說場罰,罰的正是谷雨的不長眼睛不長心。

  香如隨便指了一事,便把屋子裡的丫環都帶了出去,就連華靈素的丫環也被香如請到偏房用茶了。華靈素看著香如的背影走出屋子,對青瑤笑道:「青瑤妹妹,你這個丫環倒是伶俐。」

  青瑤笑道:「她一直跟著我,也受了不少的苦呢。」

  華靈素輕輕點頭,回京之事,但凡是與韓家有關的事,只要是華家子弟能打聽到的,全都一古腦兒的倒給了華靈素,所以華靈素對於青瑤的事情,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青瑤妹妹,姐姐知道你從前受了不少的苦,真也難為你了,如今總算得苦盡甘來,往後都是好日子啦!」華靈素笑著寬慰青瑤。

  青瑤點頭道:「嗯,借姐姐的吉言,青瑤也想從今往後的生活裡少些算計多些真心。」想起昨日陳氏提起祭拜之事,青瑤有感而發。

  華靈素看到青瑤的眉間的籠了一層郁郁之意,便關切的問道:「青瑤妹妹,你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若不嫌姐姐,何妨說出來讓姐姐替你出個主意?」

  青瑤看著華靈素那雙極有主見的眼睛,心念一動便說道:「華姐姐,按理說青瑤是晚輩,不當言長輩之過,可是姐姐過了年就要嫁入我們家,爺爺奶奶二叔二嬸都是沒的說的,可是哥哥和我的繼母怕是會為難著姐姐。」

  華靈素微微挑眉笑道:「她若是事事依禮而行,我自然敬著她,可是……華靈素可從來都不是任人捏扁探圓之人,好妹妹,姐姐也不瞞著你,這位繼母的事情,我自回了京也聽說了不少,青瑤,你這身子可否與她有關?就算你有小小的不注意,也不該寒涼至此。」

  青瑤很坦然的點點頭,對華靈素說道:「去年九十月間的,我差點兒死在她的手上,華姐姐,你嫁過來後,可一定要小心著。」

  華靈素雙目一瞪,怒道:「豈有此理,青瑤,這事難道長輩們不知道?怎麼還能任她如此逍遙法外?」

  青瑤搖頭微笑道:「華姐姐,起初我也想不通,可後來才慢慢想明白了,我們既然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就不得不對這個環境做出一點妥協。何況我已經知道是她下的手,爺爺奶奶也都知道了,又豈會不防著她,之所以不動她,不過是因著父親的體面罷了。」

  華靈素搖了搖頭,卻沒有發表什麼議論,這畢竟涉及到她未來的公公。只轉了話題問道:「青瑤妹妹,你平日裡可否出門?」因見青瑤舉止不象一般的閨閣小姐,所以華靈素才有此好奇的一問。

  青瑤笑道:「隔上一陣子便出一趟門的,因青瑤隨祖父學畫,祖父訓示,為畫之人不可眼界狹隘,所以……」

  「真的,那可太好了,青瑤,我……華靈素一聽青瑤與自己有同好,便興奮的叫了起來,話說到一半,她忙掩住口,雙一俊秀的雙眼看著青瑤,流露出真實的華靈素性情。

  青瑤豈有不明白了,立刻拉著華靈素的手說道:「華姐姐,你也常出門?是扮成男子麼,奶奶特意給我做了幾套男子的衣裝讓我出身穿用呢。」

  華靈素聞言,羨慕的說道:「奶奶對你真好!」

  青瑤用肩頭撞撞華靈素,打趣的笑著說道:「嫂子,你放心,等你過了門,奶奶一定會一樣疼你的。我悄悄告訴你哦,奶奶並沒有那麼多的陳現陋俗,只要大面兒上過去,她才不會計較那些個細技末節呢。」

  華靈素聞言輕出一口氣,笑著說道:「我算明白為什麼爺爺要定下這門親事了,他老人家定然知道我這種性子,若是嫁到別人家裡,必要丟盡了華家祖先的老臉,也就是奶奶能容下我這樣的性情吧。」

  姑嫂兩個越說越投契,不一會兒,便好的如一個人似的。青瑤拉著華靈素說道:「華姐姐,我有一個好朋友,你見了也一定會喜歡她的,她是永定侯的夫人孔琉玥,孔姐姐人可好了,對了,她也懂醫術呢,也是真性真性之人。等有機會我一定要介紹你們兩個認識。」

  華靈素立刻說道:「為什麼還等機會呢,咱們自己創造機會吧,不如……今天就去請她來做客?」」

  韓青瑤卻搖搖頭,歎息的說道:「唉,孔姐姐的環境可沒有我們這麼舒服,她上頭有兩層婆婆,還有前頭夫人生下的三個孩子,又是剛嫁了不到兩個月的新娘子,她出門可不方便著呢。只怕年前都沒有機會再見到她了,唉,過幾日我還要去大通寺呢!」

  華靈素奇道:「青瑤妹妹,你去大通寺做什麼?」

  青瑤也是無意,只說道:「還不是那位繼母說要祭拜娘親,可她又被奶奶禁著足,便要我替她去大通寺祭拜。」

  華靈素雙眉緊皺,想了一刻兒才說道:「這事情怎麼聽怎麼古怪,偏又不好回絕,青瑤妹妹,你是怎麼打算的?」

  青瑤心裡不把華靈素當成外人,便附在她的耳旁,如此如此的說了一遍,聽的華靈素連連點頭稱好,末了,華靈素還笑道:「這等有趣之事,豈能少了我華靈素,好妹妹你盡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到時候姐姐一定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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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十一月二十五,大雪。李氏看著窗外飄棉扯絮般的雪花飛個不停,皺著眉頭對韓二老爺說道:「老爺,您看這雪下的越發緊了,只怕明兒雪一停,路不好走,天也格外的冷,偏瑤瑤還得去大通寺,這都到了年根兒底下,妾身便是有心陪著她一起去,也抽不出身來,真是叫人放心不下。」

  韓遠關坐在椅上看向窗外,幽幽長歎一:「是啊!若是我這雙腿……唉!」

  李氏蹲下來,雙手撫著韓遠關的雙膝,輕聲說道:「老爺,您別這麼說,明兒派去保護瑤瑤的人都是老爺您親自選的,您只管放心吧,妾身不過是擔心瑤瑤的身子,天冷,瑤瑤這孩子又不是一般的怕冷。」

  韓遠關皺眉說道:「只要有心,在哪裡不能祭拜先頭大嫂,何必非要去大通寺,況且這十幾年來大嫂從來也沒有提出過祭拜,偏今年提出來了,這事我總覺得古怪,心裡總是不踏實。」

  李氏應道:「誰說不是呢,娘也這麼說,可是瑤瑤自己卻要去,不過瑤瑤說的也有道理,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若是大嫂對瑤瑤真有什麼惡意,瑤瑤見天躲著防著,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還不如素性一次了結了。」

  韓遠關雙眉緊皺,長長歎了口氣說道:「此話固然不錯,可……若真有個什麼,到底是韓家家門不幸啊!」

  「老爺,說句不該說的話,自從瑤瑤去年大病之後醒來,大嫂的行事就越發倒三不著兩了,祭拜這事,怎麼看都是沖著瑤瑤去的。」

  韓遠關點點頭道:「既然瑤瑤心裡有了主意,那就按她的意思去辦吧,只有一條,必要確保萬無一失才行,瑤瑤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李氏點頭道:「老爺放心吧,不獨寶林方丈給安排的院子裡都放上我們府裡的人,就連外頭兩層也都安排了人手,何況大通寺還有護寺武僧,安全上應該沒有問題的。」

  韓遠關還是皺著眉頭,他忽然說道:「鳳兒,我要去見父親。」

  李氏忙勸道:「老爺,外頭的雪下的正緊,便是一定要過去,也得等雪小些再出門吧。」

  韓遠關搖頭道:「沒關係,拿件羽氈披上就行了,反正路也不遠。」

  李氏見韓遠關堅持,只得命人備下軟驕抬著韓遠關去了頤年居。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見韓遠關冒雪過來,忙都走了出來,韓老夫人心疼的說道:「遠關,有什麼事打發個小子過來回一聲也就是了,何苦你自己冒雪跑一趟,老二家的,你也不勸著些,他這身子,怎麼能著了風雪!」

  李氏忙說道:「娘,媳婦何曾沒有勸來著,可是二老爺不聽,一定要親自過來。」

  韓老將軍皺眉沉聲道:「遠關,有什麼要緊事?」

  韓遠關見左右服侍的都是可靠之人,便說道:「爹,娘,瑤瑤去大通寺祭拜大嫂,這事可知會過世子?」

  韓老將軍沉聲道:「知會他做什麼?」

  韓遠關平靜的說道:「兒子知道世子與永定侯極為要好,明日瑤瑤就要到大通寺去住上三日,為保萬全,最好讓世子與永定侯說一說,請他這幾日特別加強對大通寺周圍的巡查。」

  韓老夫人聽罷,搖頭說道:「這樣不妥,原是我們韓家的家事,怎麼好勞動五城兵馬司?」

  韓遠關道:「若不如此,兒子的心裡便總不踏實,若然真有意外,可追悔莫及啊!」

  韓老將軍沉思片刻後說道:「遠關說的也有道理,瑤瑤到底是天朗沒過門的媳婦,於情於理,的確也該告訴他一聲。」

  韓遠關立刻說道:「那就快打發人給世子送信吧,別耽誤了。」

  韓老將軍笑笑說道:「不急,明兒雪住了再打發人去說也是一樣的,不慌。」

  韓遠關聽父親如此說了,便只能說道:「父親,明兒一早便要派人去說,總是早些做安排才好。」

  大雪飄飄揚揚下了一整夜,到了次日拂曉時候,天才放了睛,韓老將軍剛要打發人去慶親王府,卻聽門上回稟,說是慶親王世子來了。將趙天朗讓到頤年居,趙天朗急急的問道:「爺爺,我聽說瑤瑤要去大通寺住幾日,怎麼突然有個想法呢?」

  原來又到了年底,大通寺的人到王府領香油銀錢,因知道伏威將軍府的大小姐是慶親王府未來世子妃,所以便帶著幾分討好意味,說出了青瑤要到大通寺小住幾日的話兒,這話很快便由嬤嬤丫環們傳到慶親王府各位主子的耳中,慶親王妃心中不解,便讓趙天朗來問問是怎麼一回事。

  韓老將軍說道:「二十九是瑤瑤生母的祭日,瑤瑤到大通寺去祭拜她的親娘。」

  趙天朗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天朗陪著瑤瑤一起去祭拜。」

  韓老將軍笑了一下說道:「天朗,我正要與你說此事,瑤瑤要在大通寺住上三天,我們雖然已經安排了人手,可是為保萬全,怕是還要你費些心思。」

  趙天朗一點就透,立刻說道:「爺爺放心,我這就去找傅大哥,讓他在大通寺周圍多安排些人手巡查。」

  韓老將軍笑道:「那便再好不過了,雖然如此有些個小題大做,可是為了瑤瑤的安全,爺爺也由不得不如此行事了。」

  趙天朗笑道:「爺爺說的沒錯,天朗這就去找傅大哥,等瑤瑤回來,天朗再來陪爺爺說話兒。」

  趙天朗徑直去了五城兵馬司找到傅城垣,將來意說了一回,傅城垣便很爽快的答應道:「子綱你放心,這幾日傅大哥親自帶人巡查,保證弟妹安全無虞。」

  趙天朗忙說道:「那倒不必了,怎麼好意思讓傅大哥親自巡查呢,傅大哥只吩咐兄弟們多盡盡心就是了。等你弟妹回了府,小弟一定請傅大哥和眾們兄弟們好好喝頓酒解解乏。」

  傅城垣笑道:「你我好兄弟,說這個就見外了,就這麼定了,從今晚開始大哥就帶人巡查,子綱你只管放心,有你傅大哥在,弟妹就不會有事。」

  趙天朗心中對傅城垣感激極了,他哪裡知道傅城垣巴不得這幾日夜夜在外頭巡邏,好避開在孔琉玥小日子裡不得不去姨娘屋子裡歇著的局面。趙天朗的請求,剛好給了傅城垣一個極好的理由。

  二十六日上午,青瑤帶著沈王兩位嬤嬤和香如小滿兩個丫環,另外還帶了些粗使的丫頭嬤嬤,連同伏威將軍府的護衛一行近二十個人,往大通寺去了。

  伏威將軍府的車子從大通寺山門東側的便道一直進了大通寺後山的別院群落。京城裡的官宦人家多數都在大通寺供奉香火,也時不時來齋戒幾日,因此大通寺便在後山建了七八座院子,供官宦人家的女眷所用。今日青瑤入住的就是位於這些院子中間的一所,名為聽濤別院。

  一應東西都收拾好了,青瑤身著玉白素服,帶著香如小滿沈王二位嬤嬤到大通寺進香聽經。因是到了年底的緣故,所以香客並不多,寶林方丈又有心安排,所以在整個進香過程中,除了青瑤一行主僕五人,整間的大雄寶殿裡竟然再沒有其他的香客,當真清靜的很。

  上過了香,頌罷了經,知客僧引著青瑤一行去了羅漢堂,大通寺的羅漢堂可是京城的一處勝景,但凡到大通寺來的香客,沒有不逛上一回羅漢堂的

  青瑤對觀賞羅漢的興趣並不很大,可是瞧著那知客僧一臉的驕傲,青瑤也不想打擊他的積極性,只隨喜了一回,在羅漢堂口又添了二十兩的香油錢,瞧著也差不多了,青瑤便對還要帶著她繼續游覽大通寺的知容僧說道:「永覺師傅,我走了這麼大一會子,腳乏的緊,想回去歇著,晚上還要跟著方丈大師做晚課,可不能沒有精神。」那知客僧聞言,只是停下滔滔不絕對講解,向青瑤躬身合什行禮,退到了一旁,只是在他的臉上,仿佛還有些個意猶未盡的意思。

  回到了聽清別院,王嬤嬤便張羅著服侍青瑤躺下歇一會子,青瑤卻笑道:「嬤嬤歇著吧,我其實不累,只是不耐煩聽那知客僧沒完沒了的嘮叨。」

  王嬤嬤一聽,忙拉長了臉搖頭道:「阿彌陀佛,大小姐,可不能這麼說話……」

  小滿機靈,忙抱著王嬤嬤的胳膊撒嬌道:「好嬤嬤,您還沒瞧出來那個永覺師傅就是想讓我們小姐多捐些香油錢啊,明明二夫人都已經把銀子一總關了來,這個永覺師傅卻還貪心不足,再者,您是沒瞧見,他那雙眼睛可不老實了,總是往香如姐姐身上瞄呢。」青瑤因是帶了銀絲面紗覆面,只露出一雙眼睛,也看不出什麼,可香如沒有帶面紗,她生的原就不錯,這永覺和尚不免多看了她幾眼,小滿便有的可說嘴了。

  王嬤嬤歎氣搖頭,連連念了好幾聲佛號,青瑤笑著向小滿招手,小滿跑到她的跟前,青瑤在小滿耳旁低語幾句,小滿忽扇著一雙靈動的眼睛,連連點頭。青瑤說完,小滿便跑到王嬤嬤身邊,連拉帶拽的便將王嬤嬤拽了出去。

  香如准備齋菜了,沈嬤嬤上前回話,只說道:「回大小姐,人手都安排齊了,這三日奴婢給大小姐上夜,大小姐只管放心吧。」

  青瑤笑道:「嬤嬤辦事我自然是放心的,不過要讓嬤嬤值夜,我心裡可過意不去,嬤嬤也不必如此緊張,或許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呢。」

  沈嬤嬤搖頭笑道:「大小姐言重了,老夫人將奴婢給了大小姐,服侍大小姐就是奴婢的本份,不過是上夜,奴婢沒問題。只過了這三日,等回了府奴婢再躲懶也使得。」

  正說話間,門上的婆子來報,說是華大小姐來了。青瑤聞言笑道:「華姐姐果然信人,大家隨我去迎接華姐姐。」

  一行人剛出二門,便見頭載出風毛雪帽,身披淺紫緞面灰鼠頭篷的華靈素風風火火的走了過來,斗篷下擺翻飛之間,可見華靈素身著了輕便的袍服,在她的左手上,還拿了一桿馬鞭,可見這位華大小姐是打馬飛奔而來的。她一看到青瑤便笑著叫道:「妹妹,我有點子事情耽誤了,沒能陪你一起過來,你沒生姐姐的氣吧。」

  青瑤快步迎上前笑道:「瞧姐姐說的,我哪裡就這麼小氣了,我知道姐姐必是有事情耽誤了,只安心等著就行了。」

  瞧著華靈素的手有些兒發白,青瑤忙把自己抱著的青柚蓮花手爐放到華靈素的手中,關心的問道:「姐姐這一路竟沒做驕子,看你這手冰的,快焐一焐吧。」

  華靈素卻將手爐塞回青瑤的手中,笑著說道  「不妨事,我不冷,你好好焐著吧,今兒雪一住,天氣也越發涼了。」

  眾人說笑著進了屋子,華靈素只帶了一個利落的小丫環,這丫環背著個不大的包袱,華靈素笑道:「妹妹一個人住在外頭定然不習慣的,姐姐把衣裳都帶來了,咱們姐倆兒擠幾日可好?」

  青瑤笑道:「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華姐姐,可是稟過華伯母之後才來的?」

  華靈素臉上立刻浮現出一抹懊惱之色,只說道:「若不是多費了些唇舌說服娘親,我就早到了。妹妹你放心吧,娘親知道我是來陪你的,答應了,姐姐這回可真不是偷偷溜出家門的,不信你問陳皮。」華靈素指了指一直跟著自己的小丫環。那小丫環微微撅了小嘴兒,忙上前行禮道:「奴婢陳皮給韓小姐請安,回韓小姐,夫人的確答應讓我們小姐來陪您,可也說了,不許我們小姐惹事,若不然……」

  「好了陳皮,少說一句沒人把你當啞巴,青瑤,你住在哪一間的,陳皮還不快把我的東西放過去。」

  陳皮咕嘟著嘴應了一聲,香如忙迎著她進了內室,安置華靈素的東西去了。

  華靈素想和青瑤說話,卻沈嬤嬤王嬤嬤還有小滿都看著她們,便笑著說道:「青瑤妹妹,走,咱們到裡面說話兒。」

  進了裡間,青瑤見香如看著床上打開的包袱發呆,便笑著問道:「怎麼了?」

  她邊說邊走到床前,看到了那些東西,青瑤不由也愣了,她指著那一攤東西問道:「華姐姐,這些都是你的衣裳?」

  華靈素走上前笑道:「嗨,什麼衣裳啊,不過是借了衣裳的名兒打包罷了,青瑤妹妹你看,這是百虎抓,這是登牆靴,這是醒神丸,還有,這是醉彈,這是……」

  青瑤哭笑不得的問道:「華姐姐,您是打算趁著月黑風高去哪裡走上一趟還是怎麼的?」

  華靈素愣了愣神,不好意思的說道:「這都是我每回出門必帶的行頭,呃……收拾習慣了。」

  青瑤再也忍不住笑意,抓著華靈素的手臂哈哈大笑起來,只說道:「我的好姐姐,你真是太逗了,不行了,笑的肚子疼。」

  青瑤顯然對華靈素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發生了極濃厚的興趣,她拿過華靈素所說的醉彈,一顆蓮子大小的黑色圓珠子,象個好奇寶寶似的問道:「華姐姐,這個怎麼用?」

  華靈素笑道:「很簡單,你得先服了醒神丸,然後捏碎醉彈,在你周圍三尺之內,除了你自己,便再沒有人能醒著。,」

  青瑤喜道:「這倒是個好東西,華姐姐,給我幾顆吧。」

  華靈素笑道:「我帶的也不多,每樣先分你一半,等我再制了,必多給你一些。」

  青瑤忙點頭道:「好好。」又拈起一枚金黑色的戒指,華靈素忙搶了過來說道:「妹妹當心些,這戒指上有暗刺,若是不小心被刺中了,可是要昏迷的。」

  青瑤嚇了一跳,華靈素卻拉過青瑤的手,將那枚金黑色的戒指套到青瑤左手的小指上,指著戒指表面小小的凸起說道:「這個小點兒要朝上,必要的時候用這一點撞向人的皮膚表面,便什麼都解決了。」

  青瑤直咋舌道:「華姐姐,你確定你不是專做沒本錢買賣的?」

  華靈素先是一愣,繼而大笑道  「青瑤妹妹,我真是太喜歡你了,你放心,姐姐真不是做沒本錢買賣的,姐姐做的這些個東西都是為了防身之用,你也知道姐姐常扮成男子在外面行走,我爹娘又不放心,故而便制了這些個東西,當初我可是放翻了一府的家丁,爹爹才不得不答應讓我自由行動的。

  青瑤開心極了,只抱著華靈素的胳膊說:「華姐姐,我真是太喜歡你了,說好了,以後這些東西你都分我一半哦,我也好向往你那樣的生活。」

  華靈素豪爽的笑道:「好,沒問題!青瑤,以後姐姐做什麼都給你一份。其實這裡頭最有意思的一件東西你還沒找出來呢,這一樣東西,可是姐姐特意帶過來的,也許會派上大用場。」

  韓青瑤奇道:「華姐姐,那是什麼?」

  華靈素從那一堆東西裡翻出一件最不起眼,手指頭粗細的小竹筒說道:「就是這一樣。」

  青瑤伸手便要去搶,華靈素卻舉高了手臂說道:「別搶別搶,這東西要到用的時候才能打開,現在打開可就失效啦。」

  青瑤不由撅起了小嘴兒,搖著華靈素的胳膊說道:「好姐姐,這東西是做什麼用的,你快告訴我呀。」

  華靈素神秘兮兮的笑道:「這個啊,如果今夜有人闖別院,就盡管放他們進來,然後,呵呵,青瑤妹妹,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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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1 20:31:17 |只看該作者
第103章

  不論青瑤怎麼纏著華靈素,華靈素卻始終不肯說出那管小竹筒裡到底裝了些什麼,這可把青瑤悶壞了,只盼著快些有歹人過來,好讓華靈素演示小竹筒的妙用。

  不覺天色已暗,華靈素陪著青瑤去做晚課,她們兩個都不是那種很能靜的下來的性格,因此便覺得這晚課的時間特別長,終於熬到了晚課結束,華靈素和青瑤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解脫」二字。

  回到聽濤別院,自有丫環們上來服侍著青瑤和華靈素梳洗換上寢衣。一切收拾好之後,青瑤便讓丫環們都退下,又和華靈素兩個換好了平日練功裡穿的勁裝,兩人都用帕子將一頭青絲包了起來,吹滅了燈燭,放下床邊的帷幔,在被子裡塞了幾只枕頭權作人形,借著不甚分明的月光猛然一看,就好似有兩個人睡在那裡一般。

  做好了這一切准備工作,華靈素拉著青瑤去了床後面的屏風裡,給了青瑤一顆醒神丸讓她服下。青瑤緊張的幾乎不能呼吸,華靈素卻拍拍她的肩,低低說道:「青瑤你別緊張,現在還早,以我的估計,要到下半夜才會有事呢,要不你先歇一會兒?」

  青瑤想想也是,便輕巧的站起來,走到床邊抱了兩床厚厚的被子,華靈素看了便也笑著過來幫忙,又拖了一床被子,和青瑤兩個在屏風後面打起了地鋪。這也就是屋子的地板下面籠了地龍,所以睡在地板上才不會著涼,要不華靈素說什麼也不敢讓青瑤睡地鋪的。

  「青瑤,咱們先睡一會兒,養足了精神好抓賊。不然回頭賊來了,咱們兩個卻困的撐不住,那就沒戲可唱了。」華靈素瞧著青瑤興奮的臉兒發紅,滿眼躍躍欲試,便攬著她的肩笑著說道。

  青瑤點點頭,靠著華靈素的肩膀,她本來想睡的,可是忽然腦子裡跳出一個怪異的念頭,她猛然瞪大了眼睛,看著華靈素說道:「華姐姐,你真是大秦人麼?」

  華靈素笑著點頭道:「那是自然,我爺爺奶奶爹娘都是大秦人,我當然也是大秦人啦。」

  青瑤連連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真的是這個時空的人麼?」

  華靈素很困惑的問道:「這個時空?什麼是時空,青瑤妹妹,你的話聽起來好古怪呀!」

  青瑤聞言不由歎了口氣,她見華靈素行事特立獨行,還以為華靈素也是穿越人士,可是很顯然,華靈素不是。

  「沒什麼,華姐姐,咱們歇一會兒,回頭還要半夜抓賊呢。」青瑤不想再糾纏於華靈素是不是穿女這個問題,只含糊的說道。

  華靈素點點頭,和青瑤頭靠頭,不一會兒兩個人的呼吸都變得緩慢而深長,漸漸睡著了。

  在外間上夜的沈嬤嬤聽到屋子裡總算是沒了動靜,不由搖頭笑了起來,這兩位小姐也著實是有意思,讓沈嬤嬤想起了從前陪著還沒出閣的韓老夫人,從前,韓老夫人的性情也是這樣的。既然兩位小姐都已經做好了准備,也不好太讓她們失望了,反正這聽濤聽院裡裡外外的一切都在她沈嬤嬤的掌握之中,何妨讓兩位小姐玩上一玩呢。沈嬤嬤拿定了主意,便安安穩穩的躺在正對著窗子的小床上,嚴嚴實實的蓋著被子,雙目閉上,仿佛真的睡著了一般。

  聽濤別院外松內緊,已經做好了一切准備,而在大通寺外面的幾條主要街道上,巡邏的五城兵馬司的士兵忽然也多了起來,居然,五城兵馬司的掌司永定侯傅城垣都親自帶人巡查,這種情形可是不多見呀。

  在大通寺側對面的一家綢緞莊的牆角下,四個行跡可疑的男子貓著腰躲避著五城兵馬司的巡城士兵,可是今兒的巡城士兵特別的多,剛過去一隊,等不上半柱香,便又有一隊士兵過來了,而且今天這些士兵都格外的精神,個個都瞪起眼睛,全不是平日裡半瞇著眼睛的樣子。

  「黑三哥,看來今天是沒戲了,要不咱回吧,這大冷的天兒,憑是什麼樣的美人兒,也不值得我們遭這份罪。」一個有些熬不住冬夜寒冷的家伙用肩膀撞了一下他身邊那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壓低了聲音說道。

  「胡說!有人出銀子讓咱們玩女人,你小子還挑三揀四!要回你回,少你二皮一個,黑三我還能多玩幾次。到時候分銀子,也能多分一份。」那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的家伙沒好氣的低吼了一句。那叫二皮的便住了口。繼續盯著那些巡城的士兵。

  「媽的,今兒真是古怪了,這些兵怎麼巡起來沒個完,昨天只巡了兩趟,今天這都巡了八回了,三哥,瞧著這情形不對啊,看來大通寺這個妞兒不好弄,要不算了吧,不就是個女人麼,咱們還吃不著頭一口,何苦受這個罪?」另一個生的尖嘴猴腮的瘦小男人也有些熬不住,不禁抱怨起來。

  可那黑三卻是鐵了心,只說道:「沒事,再等等,反正現在還早,我就不信這些人都巡上整整一夜,就算他們吃飽了撐著,要巡整整一夜,咱們難道就不能給他們找點兒事情做?」黑三看著大通寺的方向陰陰的說道。他可是打聽清楚了,今兒到大通寺進香的是伏威將軍府的大小姐,聽說這位韓大小姐美的象天仙一般,更要緊的是只要擄了這位韓大小姐,將她送到指定的地方,等那位爺用過了,他們就能吃上二道鮮,嘗嘗這天仙般美人兒的滋味。黑三是京城裡有名的色中餓鬼,平日不知做過多少惡事,壞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婦的清白,可是卻因為沒有人告他而一直逍遙法外,陳家老三就是找上這麼個人渣,意欲毀了青瑤。

  時間已經過了三更,五城兵馬司的人依然在巡查著,黑三叫過二皮,在他耳邊低低說了一陣子,二皮答應一聲,便飛快的向大通寺北邊的紙馬店奔去,不過一注香的時間,那間紙馬店便燃起熊熊大火,五城兵馬司的士兵便都奔過去救火。這大通寺附近商鋪眾多,若是撲救不及時的話,只怕連大通寺都會被燒起來。

  瞧著五城兵馬司的士兵都跑去救火,黑三得意的一笑,在混亂的人群中摸到了大通寺的後山門。只見黑三一行人手中不知拿著什麼,但凡遇到守衛,他們將拿那東西在守衛的臉上一捂,守衛們便立刻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黑三一行四人便如入無人之境一般一直闖到了聽濤別院的門外。

  黑三從懷裡取出一只銅鶴,用鶴嘴戳破窗紙,輕輕一捻鶴腳,一股白煙便向屋子裡噴去,就是用了這個法子,黑三等四人進了聽濤別院的內院,一直到了青瑤的房間門外。

  沈嬤嬤其實早就聽到了門外的動靜,她不只聽到門外的動靜,還聽到了裡間華靈素和青瑤的動靜,華靈素和青瑤兩個早就醒過來了,正等的有些個心焦不耐煩了。沈嬤嬤不由微微一笑,看到一只鶴嘴戳破窗紙伸進來,她便含了一口冷茶水壓在舌下,假裝暈了過去。

  黑三二皮還有他們的兩個同伙用匕首挑開門栓,隨著門發出吱丫一聲輕響,黑三和二皮走了進來,另外兩個則在外頭把風。黑三走到沈嬤嬤的床前,先打量了沈嬤嬤一回,見是個頭發都花白了的老婆子,只不屑的哼了一聲,沒有理會沈嬤嬤,徑直往屋子裡去了。借著天空中極暗的月光,透過帳幔隱約能看到床上有兩個鼓起的身影,黑三二皮等人大為興奮,熬了這大半夜,可不就是為了這一刻。

  黑三與二皮正要上前掀開被子,他們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黑三二皮驚的幾乎不曾靈魂出竅,兩人的反應倒快,竟不回頭,只一哈腰伸腿後後踹去,可是不等他們這一腳踹去,隨著啪的一聲脆響,黑三二皮只覺得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床上。

  在床邊,站起精神抖擻的華靈素和興奮的雙頰發紅的韓青瑤,韓青瑤驚呼道:「華姐姐,這醉彈果然有神效,這麼輕松就抓住了惡人。」

  華靈素笑道:「這還不算什麼,青瑤妹妹,我這裡還有後招呢。姐姐讓你看看小竹筒的神奇魔力。」說著,華靈素手持小竹筒朝向黑三和二皮,一拍竹筒後面,便有一股黃煙噴向黑三二皮,黑三二皮被這黃煙一薰,便立刻醒了過來。

  青瑤見他們張開眼睛,不由驚呼道:「華姐姐,你怎麼把他們弄醒了?」

  華靈素打了個響指笑道:「不弄醒過來怎麼問話呀?」

  黑三二皮聽到響指聲,兩個迷瞪瞪的看向華靈素,木木的說道:「黑三(二皮)聽候主人吩咐。」

  華靈素粗聲道:「你們到聽濤別院做什麼?」

  「擄人。」黑三二皮木呆呆的說道。

  「擄誰,為什麼擄?干什麼?」華靈素冷聲問道。

  「擄韓家大小姐,陳三爺給三百兩銀子,要我們擄走韓大小姐,送到萬花館天字一號房,等房中之人占了韓大小姐,我們就能一起上,陳三爺說,要把韓大小姐折磨的只剩一口氣,再在她身上寫上她的名字,將她丟到朱雀大街,讓整個京城的百姓都看到。」

  韓青瑤的臉上血色頓失,身子急劇的打著顫兒,她想說話,卻牙齒磕磕直響的說不出來。華靈素也沒想到這些人歹毒若此,忙冷喝一聲:「住口。」便一把抱住韓青瑤,低低說道:「妹妹,沒事的,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已經去門外收拾了兩那個望風之人的沈嬤嬤聽到屋裡的動靜,氣的七竅生煙,她猛的闖進屋子,大怒道:「大小姐,華小姐,這事就讓奴婢來處理吧,不要污了兩位小姐的耳朵。」

  青瑤回頭看向沈嬤嬤,她的身子雖然還在發顫,卻用異常冷靜的聲音說道:「沈嬤嬤,剛才你都聽到了?」

  沈嬤嬤點頭道:「大小姐放心,此事老奴一定會嚴密處理,不會走漏一點風聲。」

  青瑤卻搖搖頭說道:「不,沈嬤嬤,這事要查下去,不能再姑息了。華姐姐,你那小竹筒是不是能暫時控制人的心智,能讓人說出心底的秘密。」

  華靈素點頭道:「能,可是真有兩柱香的時間,兩柱香後就沒有效了。」

  青瑤點點頭道:「有兩柱香便足夠了,華姐姐,請你給我兩枝竹筒。」

  華靈素便從身上拿出兩只小竹筒遞給青瑤,青瑤接過來遞給沈嬤嬤說道:「華姐姐,你教沈嬤嬤如何用這小竹管,然後請她把那陳家三爺和遠逸堂的那人帶到爺爺奶奶的面前,讓她們當著爺爺奶奶的面把所有的實話都說出來。」

  沈嬤嬤點頭道:「是,大小姐,奴婢遵命。只是奴婢現在在保護您,不如等明天天亮之後奴婢再行事。」

  韓青瑤點點頭道:「也行。」她走到桌旁坐下寫了一封信,對沈嬤嬤說道:「嬤嬤,大暑今天也跟過來了,您讓大暑速速把這封信送到慶親王府,一定要親手交到四九或者世子的手中,除了他們兩人,任誰要看這封信都不行。」

  沈嬤嬤立刻應道:「是,奴婢這就去辦。」沈嬤嬤拿著信出去了,沒過多會兒,青瑤便聽到趙天朗在院子裡喚道:「沈嬤嬤……」

  沈嬤嬤將五花大綁的黑三和二皮押了出來,趙天朗一看這兩個,便氣不打一出來,狠狠的一人賞了一腳,然後便問道:「嬤嬤,瑤瑤可受了驚嚇?」

  沈嬤嬤實話實說的說道:「小姐倒沒受什麼驚嚇,只被這起子惡賊氣著了。」

  趙天朗點頭道:「行,這事交給我來處理,沈嬤嬤,你去陪著瑤瑤,你告訴她,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意欲加害她的惡人,讓她放心。」

  隔著一道門,青瑤聽到趙天朗的聲音,心情才平復下來,華靈素也是有意讓青瑤放松心情,只笑著說道:「他就是妹夫吧,果然一表人材呢,青瑤妹妹,看他的神色,應該是很緊張你的,說不定他一直都在附近保護你呢。」

  青瑤勉強的笑了一下,輕聲說道:「他的確對我很好,可是華姐姐,我想不明白,我到底礙了她什麼事,她要這樣狠毒,殺人不過頭點地,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真的想不明白!」

  華靈素攬著青瑤的肩膀說道:「青瑤,咱們不費這個腦子去想了,等明兒用了返真散,你想問什麼都問的出來。」

  青瑤點了點頭,又長歎了一聲,才靠著華靈素說道:「華姐姐,我好累。」

  華靈素知道青瑤心裡不舒服,並不是身體累了,便說道:「青瑤,咱們到外間的床上歇一會子,既然知道了賊人的陰謀,你也沒有必要在這大通寺住上三天,明天就回家吧,家裡還有爺爺奶奶還有你哥哥惦著你呢。」

  提到了韓老將軍韓老夫人還有韓青雲,青瑤心裡才有了些暖意,她輕輕點頭道:「姐姐說的沒有錯,我還有家,有疼愛我的爺爺奶奶哥哥。」

  華靈素笑笑,有心沖淡一下這濃重的氣氛,便笑著說道:「青瑤,若是沒有我過來,你打算怎麼捉這些惡賊呢?」

  青瑤聞言忽然臉紅了,只低聲說道:「若是沒有姐姐在此,我原想讓子綱睡這間屋子,相機行事,看是立時捉住惡賊拷打審問,還是將計就計,讓他們把子綱掠去,以探究竟。不過因和姐姐先說好了,我便沒有聯系子綱。」

  華靈素皺眉道:「不對啊,若是你沒有事先聯系世子,他怎麼會這樣迅速的出現在大通寺別院呢?」

  青瑤想了想,也說道:「對啊,這事我倒是要問一問,我沒有告訴子綱,子綱怎麼大半夜的及時趕過來?」

  華靈素笑道:「定然是世子得了消息,怕你有個什麼,所以才特意在附近守著你,青瑤妹妹,你真是好福氣啊。」

  華靈素的一番話成功的沖淡了青瑤心中的陰郁之氣,她的臉上總算是恢復了正常的神色,華靈素見了,這才放了心。

  再說趙天朗按著青瑤的信找到了萬花館的天字一號房,還沒有進屋子,趙天朗便聽到了郭誠罵罵咧咧的聲音,罵的正是陳家老三,說什麼陳家老三說話不算數,讓他空等雲雲,趙天朗一聽這話不由怒氣直沖天靈蓋,他提腳便要踹門,卻被四九一把死死的抱住,四九低低勸道:「爺,還用上回那招!」

  趙天朗冷哼一聲道:「上回那招,也太便宜這個王八蛋了,不過四九你說的有道理,我們不來明兒,就用陰招陰死這個王八蛋。四九,你去叫幾個有『特點』的姑娘,沒病的不要,務必給那個王八蛋加些料兒,郭誠,你敢算計我的媳婦,我這讓這輩子都別想再沾女人。」

  四九應了一聲,便出去辦差了,沒過多久,京城裡幾處有名的暗門子的ji女都到了萬花館天字一號房,郭誠聽到門響,還以為是他等的人終於到了,結果開門一看,郭誠嚇的叫了一聲:「媽呀!」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養尊處優的郭二公子,太后最喜歡的侄孫子,從生下來就沒見過丑女人的郭誠,真的被眼前的女人們活活嚇暈了。

  原來那些個妓女個個丑的驚人,都是最下等的暗門子,她們平日時接的都是力巴兒老粗,何嘗見過郭誠這麼俊俏的小哥,於是乎,這一夜,威國公府的二公子,被一般身上都有暗病的ji女給狠狠嫖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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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大通寺對面的紙馬鋪子突然著火,傅城垣率人救火,正救著火,他忽然間意識到這是調虎離山之計,便立刻帶一隊人馬往大通寺。傅城垣剛到大通寺,便見幾個伏威將軍府的家丁押著四個被五花大綁之人從聽濤別院的方向走出來。

  見到永定侯帶人過來,伏威將軍府的一個家將打扮的男人快步上前,躬身說道:「小人伏威將軍府家將韓林拜見永定侯爺。鄙府小姐在大通寺進香,不意有賊人擅闖別院,被小人等擒下,請侯爺發落。」

  傅城垣臉色微沉,一揮手便有士兵從韓府家丁手中接過黑三二皮等四人,又問道:「韓小姐可曾受著驚嚇?」傅城垣可沒有忘記他的小妻子和這韓府大小姐的關係有多麼好,她為了這韓府的大小姐,都能說出永遠不原諒自己的話,若然在自己的制下讓韓大小姐受了驚,保不齊他那小妻子又得狠狠咬上他一口。

  韓林忙說道:「回侯爺,鄙府小姐並未受到驚嚇,賊人不曾進入內院。」這話,是沈嬤嬤教韓林說的,畢竟這關係著青瑤的名節,還是不要給人可乘之機的好。

  傅城垣聽了點點頭道:「如此最好,明日本侯必親至伏威將軍府,給老將軍一個交待。」韓林躬身稱是,便帶著家丁們退回聽濤別院。

  傅城垣命人將黑三二皮等四人押回五城兵馬司審問,剛開審,趙天朗便來了,傅城垣看到趙天朗,起身相迎,充滿歉意的說道:「子綱,傅大哥沒有……」趙天朗界主傅城垣的話說道:「傅大哥,快不要這麼說,小弟就是來謝大哥的,若不是大哥帶著人巡查,今日這事還指不定會怎麼樣呢。」

  傅城垣將趙天朗引到屋中,此間並無外人,趙天朗便說道:「傅大哥,這四人可招了不曾?」

  傅城垣道:「剛剛開始審。」

  趙天朗便立刻說道:「傅大哥,可否讓小弟來審?」

  傅城垣微微一怔,立刻明白了趙天朗的意思,點頭說道:「自然可以。」

  將黑三二皮等四人押了上來,傅城垣帶人出去,只留趙天朗一人審問。莫約過了小半個時辰,趙天朗臉色鐵青的從屋子裡走出來,對傅城垣說道:「傅大哥,剛才小弟手重了些,將這四人廢了。」

  傅城垣點點頭道:「廢便廢了,五城兵馬司的大牢空的很,將他們丟進去便可。」

  趙天朗抱拳道:「多謝傅大哥,小弟還有要事,先走一步,等得了閒,小弟再請傅大哥喝酒。」

  傅城垣笑道:「忙去吧,若是要幫忙,只管告訴傅大哥一聲。」趙天朗點頭,如疾風一般沖出五城兵馬司,跳上馬便往伏威將軍府奔去。

  趙天朗到伏威將軍府的時候,東方已白,門子們剛剛灑掃完接到,便見趙天朗風風火火的急馳而來,今天在門上當班的是沈嬤嬤的兒子沈方達。他也就是大暑和小滿的爹爹。

  沈方達忙迎上前帶住趙天朗的馬,躬身請問道:「給世子爺請安。」

  趙天朗認識沈方達,便說道:「老沈,快替我通報進去,我要見老將軍。」

  沈方達命人往裡面回稟,將趙天朗迎進門,把他的馬拉下去喂草料。趙天朗走熟了伏威將軍府,只往裡走,剛走到一半,便見身著灰青色勁裝的韓老將軍快步走來,趙天朗搶步上前行禮道:「給爺爺請安,爺爺,天朗來的唐突,爺爺莫怪。」

  韓老將軍從來都是黎明即起練功習武的,這會兒他剛打完一套長拳,便聽下人回稟說是世子爺求見,韓老將軍心裡咯登一下,連衣服都來不及換便趕了過來。

  「不怪不怪,天朗,有話到裡邊說。」韓老將軍把著趙天朗的手臂便將他帶到了畫室。進了門,韓老將軍方才沉聲問道:「可是昨夜大通寺有事?瑤瑤怎麼樣?」,

  趙天朗將大通寺這一夜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當然,趙天朗不知道青瑤是用什麼法子抓到了那四個賊人,他還以為這是沈嬤嬤出的手,於是在這一層上便沒有多說什麼。可是陳三買凶欲毀了青瑤之事,趙天朗審的清楚,說的也清楚,他向韓老將軍一說,韓老將軍立刻氣得雙眼圓睜,雙手發顫,一張臉氣得鐵青鐵青。他怎麼還能想不出來,這是陳氏那個賤人設下的狠毒詭計,要徹底毀了青瑤,甚至不惜為此毀了整個韓家。

  「賤人!」韓老將軍的口中迸出這樣兩個字,趙天朗站起來說道:「爺爺,按說這是您的家事,天朗也不應該過問,可是她幾次三番要害瑤瑤,天朗決不答應。這一回,說什麼都不能饒了那個毒婦。」

  韓老將軍沉重的點點頭道:「天朗,你放心,爺爺這回絕對不再姑息養奸,必以家規從重處置於她,不過此事關係甚大,天朗你……」

  「爺爺放心,那四個惡賊已經被天朗廢了,其中內情,也沒有外人知道。」趙天朗明白韓老將軍的顧慮,便立刻安了他的心。

  韓老將軍點頭道:「如此便好。」

  天亮之後,沈嬤嬤便趕回伏威將軍府,向韓老夫人細細回稟了昨夜之事,聽得韓老夫人勃然大怒,拍著桌子一疊聲的叫著「拿陳氏過來……」沈嬤嬤卻說道:「回老夫人,大小姐說了,此事干系甚大,最好等大老爺回京,讓她當著大老爺的面招認了一切,才不會讓大老爺心裡生了嫌隙。」

  韓老夫人點點頭道:「也罷,再容她兩日。等後兒遠城到了京城,瑤瑤也從大通寺回來,便把這事了結了,這賤人,真的不能再留了。」

  沈嬤嬤回完了話,便又回到大通寺服侍青瑤。沒有在暗中算計著,這接下來的兩天便平安無事的過去了。第四日一大早,青瑤便動身回府,華靈素也回了自己的家。兩個姑娘依依惜別,都紅了眼睛,還是沈嬤嬤再三勸了,青瑤想著沈嬤嬤說的不錯,等轉年過了二月二,華靈素就要嫁進韓家,她們姑嫂相處,還有的是時間呢。

  韓大老爺先於青瑤一天回到韓府,他先到頤年居請安,可是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卻對他怒目以對,完全沒有一絲面對遠行兒子歸來應有的喜悅。

  韓大老爺問過了安,韓老將軍卻硬邦邦的扔過來一句:「你娶的好媳婦!」

  韓遠城心裡一激靈,忙問道:「兒子愚鈍,不知那蠢婦做下什麼惹爹娘不高興的事情,請爹爹明示。」

  韓老將軍一看韓遠城這一臉「我不知道」的表情心裡就來氣,抓過面前的茶杯兜頭便砸向韓遠城,韓遠城也不敢躲閃,只能硬挺著受了,那只茶杯正砸到韓遠城的左肩膀上,順著韓遠城的左肩滑到地上,當啷一聲摔了個粉碎。韓遠城的左肩窩被砸的生疼,養尊處優慣了的韓大老爺不由自主的皺起了雙眉,這讓韓老將軍越發火大,老將軍噌的站了起來,大步流星走到韓遠城的面前,甩開膀子便啪啪啪啪扇了他四個大耳刮子,扇的韓遠城腦袋亂晃眼冒金星,兩邊面頰都高高的腫了起來,一縷血絲順著他的唇角流了下來。

  韓老夫人見韓遠城如此狼狽可憐,不免有點兒心疼,可是一想到陳氏的所作所為,韓老夫人也是氣不打一處來,只將頭別了過去,看也不看韓遠城,也不勸著韓老將軍,大有隨便他打的意思。

  韓遠城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連連磕頭道:「父親大人請息怒,都是兒子不好,兒子自己打。」說罷,韓遠城便自己扇起了自己的耳光。從前韓遠城打別人的時候,他總覺得自己的力氣實在不大,畢竟他是一個文人,又不是舞刀弄槍的武夫,可是扇到自己的臉上,韓遠城還是覺得自己的力氣太大了,這每一巴掌扇下去,那可是真疼啊!不過再怎麼疼,也比讓他爹韓老將軍親自動手來的強些,若是讓韓老將軍再打下去,韓遠城毫不懷疑自己的一口牙齒全都得提前與他告別。

  韓老將軍見韓遠城自扇耳光,方才冷哼一聲回到自己的位上,看著韓遠城扇了二十幾記耳光,他才沉聲怒道:「你可知道為父為何打你?」

  韓遠城差點兒哭了出來,他哪兒能知道呢,這才剛剛進了家門,什麼什麼都還沒有打聽呢。沒奈何,韓遠城伏在地上磕頭道:「兒子愚鈍,兒子不知。」

  韓老夫人冷聲追問:「你真的不知?」

  韓遠城心中忽然跳出一事,他忙說道:「爹娘可是為了意如的陪嫁?爹爹,娘親,兒子此番回京,已經把帶到任上的東西都帶回來了,有些兒子已經用了的,也都折成銀子,只等回頭見了他們兄妹,便全都給他們,兒子一分一文都不留。」

  韓遠城不提這一檔子事還好,他一提,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的火氣更大了,韓老將軍提腳將韓遠城踹的翻了個跟頭滾到門邊上,疼得韓遠城一個勁兒的倒抽涼氣,老爺子的腳力狠啊!這一窩心腳踹的,只怕韓遠城沒有十天半月,就別想緩過氣兒來。

  「混賬東西,你兒子女兒的東西你也做爹的也要貪占,你還有臉做人家父親麼?你岳丈一年可給你三萬兩銀子,還有你自己的官俸,家裡每年分給你的莊子出息,你一年怎麼也有五六萬兩的收入,你還打孩子們的財產的主意,呸,我都被你臊死了!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鑽到錢眼裡的東西!」韓老將軍想到這一層便火大,狠狠的照著韓遠城的臉啐了一口,啐了韓遠城一臉唾沫星子,韓遠城也不敢伸袖子去擦。

  韓遠城心裡也委屈的不行,當日江氏在世之時,他要用什麼,江氏從來沒有不給的,他已經養成了隨意支配江氏財產的習慣,江氏去後,江老爺子將江氏的陪嫁莊子的管理權收了回去,一年給韓遠城三萬兩銀子,這讓韓遠城覺得捉襟見肘很不方便,所以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話再是至理名言不過的。

  話又說回來,韓遠城此番回京,也的確將他送人的東西折成銀子,連同剩下的那些古董玩器一並帶回京城。現在還沒有和陳氏對賬,韓遠城也還不知道陳氏已經砸了好幾件珍玩,他還以為兩處一合,就能把江氏遺產裡的古董玩器部分都補齊了。因此韓遠城對於自己一進門就挨的這頓打,心裡委屈的不行。

  「爹,娘,兒子知錯了。」韓遠城盡管心裡委屈的不行,可口頭上還得乖乖兒的認錯,他最知道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的脾氣,只要他認錯服了軟兒,剛才又挨了一頓打,這事情也就能揭過去了。

  不過事情總是有例外的,比如這一回,韓老將軍夫妻並沒有因為韓遠城的認錯而消了氣。這也是韓遠城倒霉,正撞到了槍口上,老將軍和老夫人因著陳氏算計青瑤之事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就等著韓遠城回來好發作呢。韓老將軍冷冷說道:「你知道錯了?那便說說你錯在何處?為父打你,打的可冤?」

  韓遠城心中暗自叫苦不疊,他剛進門,什麼什麼都是一頭霧水,哪兒就知道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岔子,讓他挨了這一頓好打。韓遠城只能老老實實的跪著說道:「父親教訓兒子乃是天經地義,兒子不冤。」

  韓老將軍冷喝道:「混賬東西,還敢油嘴滑舌,老子打死你乾淨!」

  韓遠城一聽這話心裡真慌了,他知道韓老將軍上了脾氣,真能活活把他打死,便連連磕頭道:「父親喜怒,求父親明示,讓兒子知道錯在何處,也好從此改了。」

  韓老夫人到底心疼兒子,也怕韓老將軍真的把韓遠城給打死,就算打不死,打殘了也不行啊,她這才出言勸道:「老太爺且息怒,遠城剛進門,還什麼都不知道,便是要判他的罪,也得讓他知道為什麼判他。」

  韓老將軍怒吼道:「去問你屋裡的毒婦,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韓老將軍邊說邊重重的拍著桌子,吼得韓遠城心驚肉跳。

  韓遠城忙磕頭告退,出了頤年居的正房,自有人送上洗漱之物,韓遠城好歹洗漱了一回,頂著被韓老將軍打的面目全非的臉,去了遠逸堂。

  韓遠城還沒進遠逸堂,便聽到裡面傳出三姨娘柳氏的哭聲,其間還夾雜著璞哥兒的哭聲,韓遠城本來被暴打一頓,就夠堵心的,這會兒又聽到遠逸堂中鬼哭狼嚎,他的心裡也越發的煩躁,本想掉頭就走,可是又因著老將軍的話,他這一肚子的疑惑還著落在陳氏的身上,因此韓遠城便黑沉著一張臉抬腳進了遠逸堂。

  在遠逸堂正房外的院子裡,挺著肚子的柳姨娘一手護著自己的肚子,一手著璞哥兒的手,在她的面前,陳氏正雙眼噴火的站著,恨不得活活瞪死柳姨娘,可歎陳氏還想著爭風吃醋,卻不知道自己的末日已經到了。

  「小賤人,你往哪裡闖,這正房也是你這小賤人小雜種能住的!」陳氏並沒有看到韓遠城走進來,便指著柳姨娘的鼻子罵道。

  韓遠城聽陳氏罵柳姨娘小賤人猶可,一聽她罵璞哥兒小雜種,韓遠城的怒火騰的躥了上來,他大步上前揪住陳氏的頭發,劈手便是重重的幾記耳光,打的陳氏兩耳嗡嗡直響,雙眼金星直冒,陳氏的眼淚鼻涕全都流了下來,也看不清楚來人是誰,便放聲尖叫道:「來人哪,快把這奸夫綁了送官……」陳氏也是死催的,她只想著來人維護柳姨娘,必是柳姨娘的奸夫,卻沒有想到這人最有可能是她和柳姨娘共有的丈夫韓大老爺。

  盡管韓大老爺已經被韓老將軍打成了豬頭,可是遠逸堂的人還是能認出來他就是自家的老爺,誰敢上前來綁?大家都恨不得躲的讓韓大老爺瞧不見自己,誰還會湊上前來。

  「賤人,我的兒子你也敢罵!」韓大老爺因在頤年居裡吃了一回虧,這力氣上差了許多,只扇了陳氏五六個耳光,便已經累得氣喘吁吁,只得鬆了陳氏怒罵起來。

  院子裡的動靜將韓青環和韓青江都驚了出來,韓青環看到韓大老爺,驚呼一聲:「爹爹!」

  陳氏這才知道打自己的人不是柳姨娘的奸夫,而是她的丈夫,陳氏也顧不得自己被打的鼻青臉腫頭發散亂,只撲上前跪倒在韓遠城的腿邊,仰著頭,努力的睜開已經被韓遠城打腫了的眼睛,又悲又喜的叫道:「老爺,妾身總算盼到您回來……啊……」陳氏的話沒說完,韓遠城飛起一腳將陳氏踹飛,就象剛才韓老將軍踹他一樣。陳氏摔倒之時剛好是左臉著地,搶在了路旁的花石牙子上,一道血口子從陳氏的左眼角斜劃向口鼻的方向,她那張原本就沒法看的臉,就更沒法子見人了。柳姨娘慌忙一把捂住璞哥兒的眼睛,免得璞哥兒看了夜裡做噩夢。

  韓青環和韓青江齊齊尖叫,兩人沖到陳氏的面前,費力的將陳氏扶了起來,陳氏無意識的用手抹了左臉一下,看到滿手是血,不由眼前一黑,昏倒在韓青江的身上,韓青江吃不住陳氏的重量,腳下一軟也摔倒了,他這一摔,便也將韓青環拽倒,於是這母子三人摔成一團,好半天都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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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大通寺對面的紙馬鋪子突然著火,傅城垣率人救火,正救著火,他忽然間意識到這是調虎離山之計,便立刻帶一隊人馬往大通寺。傅城垣剛到大通寺,便見幾個伏威將軍府的家丁押著四個被五花大綁之人從聽濤別院的方向走出來。

  見到永定侯帶人過來,伏威將軍府的一個家將打扮的男人快步上前,躬身說道:「小人伏威將軍府家將韓林拜見永定侯爺。鄙府小姐在大通寺進香,不意有賊人擅闖別院,被小人等擒下,請侯爺發落。」

  傅城垣臉色微沉,一揮手便有士兵從韓府家丁手中接過黑三二皮等四人,又問道:「韓小姐可曾受著驚嚇?」傅城垣可沒有忘記他的小妻子和這韓府大小姐的關係有多麼好,她為了這韓府的大小姐,都能說出永遠不原諒自己的話,若然在自己的制下讓韓大小姐受了驚,保不齊他那小妻子又得狠狠咬上他一口。

  韓林忙說道:「回侯爺,鄙府小姐並未受到驚嚇,賊人不曾進入內院。」這話,是沈嬤嬤教韓林說的,畢竟這關係著青瑤的名節,還是不要給人可乘之機的好。

  傅城垣聽了點點頭道:「如此最好,明日本侯必親至伏威將軍府,給老將軍一個交待。」韓林躬身稱是,便帶著家丁們退回聽濤別院。

  傅城垣命人將黑三二皮等四人押回五城兵馬司審問,剛開審,趙天朗便來了,傅城垣看到趙天朗,起身相迎,充滿歉意的說道:「子綱,傅大哥沒有……」趙天朗界主傅城垣的話說道:「傅大哥,快不要這麼說,小弟就是來謝大哥的,若不是大哥帶著人巡查,今日這事還指不定會怎麼樣呢。」

  傅城垣將趙天朗引到屋中,此間並無外人,趙天朗便說道:「傅大哥,這四人可招了不曾?」

  傅城垣道:「剛剛開始審。」

  趙天朗便立刻說道:「傅大哥,可否讓小弟來審?」

  傅城垣微微一怔,立刻明白了趙天朗的意思,點頭說道:「自然可以。」

  將黑三二皮等四人押了上來,傅城垣帶人出去,只留趙天朗一人審問。莫約過了小半個時辰,趙天朗臉色鐵青的從屋子裡走出來,對傅城垣說道:「傅大哥,剛才小弟手重了些,將這四人廢了。」

  傅城垣點點頭道:「廢便廢了,五城兵馬司的大牢空的很,將他們丟進去便可。」

  趙天朗抱拳道:「多謝傅大哥,小弟還有要事,先走一步,等得了閒,小弟再請傅大哥喝酒。」

  傅城垣笑道:「忙去吧,若是要幫忙,只管告訴傅大哥一聲。」趙天朗點頭,如疾風一般沖出五城兵馬司,跳上馬便往伏威將軍府奔去。

  趙天朗到伏威將軍府的時候,東方已白,門子們剛剛灑掃完接到,便見趙天朗風風火火的急馳而來,今天在門上當班的是沈嬤嬤的兒子沈方達。他也就是大暑和小滿的爹爹。

  沈方達忙迎上前帶住趙天朗的馬,躬身請問道:「給世子爺請安。」

  趙天朗認識沈方達,便說道:「老沈,快替我通報進去,我要見老將軍。」

  沈方達命人往裡面回稟,將趙天朗迎進門,把他的馬拉下去喂草料。趙天朗走熟了伏威將軍府,只往裡走,剛走到一半,便見身著灰青色勁裝的韓老將軍快步走來,趙天朗搶步上前行禮道:「給爺爺請安,爺爺,天朗來的唐突,爺爺莫怪。」

  韓老將軍從來都是黎明即起練功習武的,這會兒他剛打完一套長拳,便聽下人回稟說是世子爺求見,韓老將軍心裡咯登一下,連衣服都來不及換便趕了過來。

  「不怪不怪,天朗,有話到裡邊說。」韓老將軍把著趙天朗的手臂便將他帶到了畫室。進了門,韓老將軍方才沉聲問道:「可是昨夜大通寺有事?瑤瑤怎麼樣?」,

  趙天朗將大通寺這一夜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當然,趙天朗不知道青瑤是用什麼法子抓到了那四個賊人,他還以為這是沈嬤嬤出的手,於是在這一層上便沒有多說什麼。可是陳三買凶欲毀了青瑤之事,趙天朗審的清楚,說的也清楚,他向韓老將軍一說,韓老將軍立刻氣得雙眼圓睜,雙手發顫,一張臉氣得鐵青鐵青。他怎麼還能想不出來,這是陳氏那個賤人設下的狠毒詭計,要徹底毀了青瑤,甚至不惜為此毀了整個韓家。

  「賤人!」韓老將軍的口中迸出這樣兩個字,趙天朗站起來說道:「爺爺,按說這是您的家事,天朗也不應該過問,可是她幾次三番要害瑤瑤,天朗決不答應。這一回,說什麼都不能饒了那個毒婦。」

  韓老將軍沉重的點點頭道:「天朗,你放心,爺爺這回絕對不再姑息養奸,必以家規從重處置於她,不過此事關係甚大,天朗你……」

  「爺爺放心,那四個惡賊已經被天朗廢了,其中內情,也沒有外人知道。」趙天朗明白韓老將軍的顧慮,便立刻安了他的心。

  韓老將軍點頭道:「如此便好。」

  天亮之後,沈嬤嬤便趕回伏威將軍府,向韓老夫人細細回稟了昨夜之事,聽得韓老夫人勃然大怒,拍著桌子一疊聲的叫著「拿陳氏過來……」沈嬤嬤卻說道:「回老夫人,大小姐說了,此事干系甚大,最好等大老爺回京,讓她當著大老爺的面招認了一切,才不會讓大老爺心裡生了嫌隙。」

  韓老夫人點點頭道:「也罷,再容她兩日。等後兒遠城到了京城,瑤瑤也從大通寺回來,便把這事了結了,這賤人,真的不能再留了。」

  沈嬤嬤回完了話,便又回到大通寺服侍青瑤。沒有在暗中算計著,這接下來的兩天便平安無事的過去了。第四日一大早,青瑤便動身回府,華靈素也回了自己的家。兩個姑娘依依惜別,都紅了眼睛,還是沈嬤嬤再三勸了,青瑤想著沈嬤嬤說的不錯,等轉年過了二月二,華靈素就要嫁進韓家,她們姑嫂相處,還有的是時間呢。

  韓大老爺先於青瑤一天回到韓府,他先到頤年居請安,可是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卻對他怒目以對,完全沒有一絲面對遠行兒子歸來應有的喜悅。

  韓大老爺問過了安,韓老將軍卻硬邦邦的扔過來一句:「你娶的好媳婦!」

  韓遠城心裡一激靈,忙問道:「兒子愚鈍,不知那蠢婦做下什麼惹爹娘不高興的事情,請爹爹明示。」

  韓老將軍一看韓遠城這一臉「我不知道」的表情心裡就來氣,抓過面前的茶杯兜頭便砸向韓遠城,韓遠城也不敢躲閃,只能硬挺著受了,那只茶杯正砸到韓遠城的左肩膀上,順著韓遠城的左肩滑到地上,當啷一聲摔了個粉碎。韓遠城的左肩窩被砸的生疼,養尊處優慣了的韓大老爺不由自主的皺起了雙眉,這讓韓老將軍越發火大,老將軍噌的站了起來,大步流星走到韓遠城的面前,甩開膀子便啪啪啪啪扇了他四個大耳刮子,扇的韓遠城腦袋亂晃眼冒金星,兩邊面頰都高高的腫了起來,一縷血絲順著他的唇角流了下來。

  韓老夫人見韓遠城如此狼狽可憐,不免有點兒心疼,可是一想到陳氏的所作所為,韓老夫人也是氣不打一處來,只將頭別了過去,看也不看韓遠城,也不勸著韓老將軍,大有隨便他打的意思。

  韓遠城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連連磕頭道:「父親大人請息怒,都是兒子不好,兒子自己打。」說罷,韓遠城便自己扇起了自己的耳光。從前韓遠城打別人的時候,他總覺得自己的力氣實在不大,畢竟他是一個文人,又不是舞刀弄槍的武夫,可是扇到自己的臉上,韓遠城還是覺得自己的力氣太大了,這每一巴掌扇下去,那可是真疼啊!不過再怎麼疼,也比讓他爹韓老將軍親自動手來的強些,若是讓韓老將軍再打下去,韓遠城毫不懷疑自己的一口牙齒全都得提前與他告別。

  韓老將軍見韓遠城自扇耳光,方才冷哼一聲回到自己的位上,看著韓遠城扇了二十幾記耳光,他才沉聲怒道:「你可知道為父為何打你?」

  韓遠城差點兒哭了出來,他哪兒能知道呢,這才剛剛進了家門,什麼什麼都還沒有打聽呢。沒奈何,韓遠城伏在地上磕頭道:「兒子愚鈍,兒子不知。」

  韓老夫人冷聲追問:「你真的不知?」

  韓遠城心中忽然跳出一事,他忙說道:「爹娘可是為了意如的陪嫁?爹爹,娘親,兒子此番回京,已經把帶到任上的東西都帶回來了,有些兒子已經用了的,也都折成銀子,只等回頭見了他們兄妹,便全都給他們,兒子一分一文都不留。」

  韓遠城不提這一檔子事還好,他一提,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的火氣更大了,韓老將軍提腳將韓遠城踹的翻了個跟頭滾到門邊上,疼得韓遠城一個勁兒的倒抽涼氣,老爺子的腳力狠啊!這一窩心腳踹的,只怕韓遠城沒有十天半月,就別想緩過氣兒來。

  「混賬東西,你兒子女兒的東西你也做爹的也要貪占,你還有臉做人家父親麼?你岳丈一年可給你三萬兩銀子,還有你自己的官俸,家裡每年分給你的莊子出息,你一年怎麼也有五六萬兩的收入,你還打孩子們的財產的主意,呸,我都被你臊死了!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鑽到錢眼裡的東西!」韓老將軍想到這一層便火大,狠狠的照著韓遠城的臉啐了一口,啐了韓遠城一臉唾沫星子,韓遠城也不敢伸袖子去擦。

  韓遠城心裡也委屈的不行,當日江氏在世之時,他要用什麼,江氏從來沒有不給的,他已經養成了隨意支配江氏財產的習慣,江氏去後,江老爺子將江氏的陪嫁莊子的管理權收了回去,一年給韓遠城三萬兩銀子,這讓韓遠城覺得捉襟見肘很不方便,所以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話再是至理名言不過的。

  話又說回來,韓遠城此番回京,也的確將他送人的東西折成銀子,連同剩下的那些古董玩器一並帶回京城。現在還沒有和陳氏對賬,韓遠城也還不知道陳氏已經砸了好幾件珍玩,他還以為兩處一合,就能把江氏遺產裡的古董玩器部分都補齊了。因此韓遠城對於自己一進門就挨的這頓打,心裡委屈的不行。

  「爹,娘,兒子知錯了。」韓遠城盡管心裡委屈的不行,可口頭上還得乖乖兒的認錯,他最知道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的脾氣,只要他認錯服了軟兒,剛才又挨了一頓打,這事情也就能揭過去了。

  不過事情總是有例外的,比如這一回,韓老將軍夫妻並沒有因為韓遠城的認錯而消了氣。這也是韓遠城倒霉,正撞到了槍口上,老將軍和老夫人因著陳氏算計青瑤之事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就等著韓遠城回來好發作呢。韓老將軍冷冷說道:「你知道錯了?那便說說你錯在何處?為父打你,打的可冤?」

  韓遠城心中暗自叫苦不疊,他剛進門,什麼什麼都是一頭霧水,哪兒就知道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岔子,讓他挨了這一頓好打。韓遠城只能老老實實的跪著說道:「父親教訓兒子乃是天經地義,兒子不冤。」

  韓老將軍冷喝道:「混賬東西,還敢油嘴滑舌,老子打死你乾淨!」

  韓遠城一聽這話心裡真慌了,他知道韓老將軍上了脾氣,真能活活把他打死,便連連磕頭道:「父親喜怒,求父親明示,讓兒子知道錯在何處,也好從此改了。」

  韓老夫人到底心疼兒子,也怕韓老將軍真的把韓遠城給打死,就算打不死,打殘了也不行啊,她這才出言勸道:「老太爺且息怒,遠城剛進門,還什麼都不知道,便是要判他的罪,也得讓他知道為什麼判他。」

  韓老將軍怒吼道:「去問你屋裡的毒婦,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韓老將軍邊說邊重重的拍著桌子,吼得韓遠城心驚肉跳。

  韓遠城忙磕頭告退,出了頤年居的正房,自有人送上洗漱之物,韓遠城好歹洗漱了一回,頂著被韓老將軍打的面目全非的臉,去了遠逸堂。

  韓遠城還沒進遠逸堂,便聽到裡面傳出三姨娘柳氏的哭聲,其間還夾雜著璞哥兒的哭聲,韓遠城本來被暴打一頓,就夠堵心的,這會兒又聽到遠逸堂中鬼哭狼嚎,他的心裡也越發的煩躁,本想掉頭就走,可是又因著老將軍的話,他這一肚子的疑惑還著落在陳氏的身上,因此韓遠城便黑沉著一張臉抬腳進了遠逸堂。

  在遠逸堂正房外的院子裡,挺著肚子的柳姨娘一手護著自己的肚子,一手著璞哥兒的手,在她的面前,陳氏正雙眼噴火的站著,恨不得活活瞪死柳姨娘,可歎陳氏還想著爭風吃醋,卻不知道自己的末日已經到了。

  「小賤人,你往哪裡闖,這正房也是你這小賤人小雜種能住的!」陳氏並沒有看到韓遠城走進來,便指著柳姨娘的鼻子罵道。

  韓遠城聽陳氏罵柳姨娘小賤人猶可,一聽她罵璞哥兒小雜種,韓遠城的怒火騰的躥了上來,他大步上前揪住陳氏的頭發,劈手便是重重的幾記耳光,打的陳氏兩耳嗡嗡直響,雙眼金星直冒,陳氏的眼淚鼻涕全都流了下來,也看不清楚來人是誰,便放聲尖叫道:「來人哪,快把這奸夫綁了送官……」陳氏也是死催的,她只想著來人維護柳姨娘,必是柳姨娘的奸夫,卻沒有想到這人最有可能是她和柳姨娘共有的丈夫韓大老爺。

  盡管韓大老爺已經被韓老將軍打成了豬頭,可是遠逸堂的人還是能認出來他就是自家的老爺,誰敢上前來綁?大家都恨不得躲的讓韓大老爺瞧不見自己,誰還會湊上前來。

  「賤人,我的兒子你也敢罵!」韓大老爺因在頤年居裡吃了一回虧,這力氣上差了許多,只扇了陳氏五六個耳光,便已經累得氣喘吁吁,只得鬆了陳氏怒罵起來。

  院子裡的動靜將韓青環和韓青江都驚了出來,韓青環看到韓大老爺,驚呼一聲:「爹爹!」

  陳氏這才知道打自己的人不是柳姨娘的奸夫,而是她的丈夫,陳氏也顧不得自己被打的鼻青臉腫頭發散亂,只撲上前跪倒在韓遠城的腿邊,仰著頭,努力的睜開已經被韓遠城打腫了的眼睛,又悲又喜的叫道:「老爺,妾身總算盼到您回來……啊……」陳氏的話沒說完,韓遠城飛起一腳將陳氏踹飛,就象剛才韓老將軍踹他一樣。陳氏摔倒之時剛好是左臉著地,搶在了路旁的花石牙子上,一道血口子從陳氏的左眼角斜劃向口鼻的方向,她那張原本就沒法看的臉,就更沒法子見人了。柳姨娘慌忙一把捂住璞哥兒的眼睛,免得璞哥兒看了夜裡做噩夢。

  韓青環和韓青江齊齊尖叫,兩人沖到陳氏的面前,費力的將陳氏扶了起來,陳氏無意識的用手抹了左臉一下,看到滿手是血,不由眼前一黑,昏倒在韓青江的身上,韓青江吃不住陳氏的重量,腳下一軟也摔倒了,他這一摔,便也將韓青環拽倒,於是這母子三人摔成一團,好半天都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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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發表於 2017-9-21 20:32:07 |只看該作者
第106章

  韓青環和韓青江姐弟兩個被韓老將軍逼問,韓青環狠狠的看了委頓於地的陳氏一眼,毫不留情的說道:「回祖父,孫女沒有這種沒有人性的母親。」韓青江亦狠狠點頭道:「我也是。」

  韓老將軍臉上不辨喜怒,可心裡卻寒透了。陳氏所做所為,還不都是為了韓青環和韓青江,可到頭來她得到了什麼,得到的只是一雙兒女冷酷無情的撇清關係,韓青環和韓青江哪怕為陳氏求一句情,韓老將軍也會覺得他們還有點兒人心,還有救。可是現在,看著這兩個孫女孫子那冷冷的神情,韓老將軍知道,這兩個孩子徹底沒救了。

  韓老夫人和李氏都是做母親的人,她們也恨陳氏如此狠毒,可是念及陳氏一切都是為了她的一雙兒女,韓老夫人和李氏對陳氏是又恨又同情,及至聽了韓青環韓青江的話,她們兩個對陳氏倒是同情多於恨了。韓老夫人雙眉緊皺起來,冷冷的看向韓青環和韓青江,象他們兩個這樣的白眼狼,怎麼竟然是韓家的孩子!

  陳氏自然聽清楚了一對兒女的話,只是她並不知道自己把什麼都招了,猶自沖著韓青環和韓青江大叫道:「環兒,江哥兒,我是你們的親娘啊,你們怎麼能這樣說!」

  韓青環生怕陳氏再說出什麼,立刻叫道:「我們沒有你這樣狠毒的親娘,你下毒加害姐姐不成,又要毀了她的清白,你真是白披了一張人皮長了一顆人心!」

  陳氏驚恐的瞪著韓青環,尖叫道:「環兒你失心瘋了,你亂說些什麼,我什麼時候害過人!」

  韓青江生怕什麼話都被韓青環說了,在爺爺奶奶面前失了表現的機會,便也叫道:「分明是你自己剛才親口說的,我們大家都聽得清楚,我怎麼會托生在你的肚子裡,我恨死你了……」

  韓老將軍實在聽不下去了,只怒吼一聲道:「夠了!你們兩個畜牲都給我住嘴!」

  韓青環和韓青江這才停了口,卻還恨恨的瞪著陳氏,仿佛陳氏下毒加害的是他們兩個,倒比青雲青瑤還要氣憤許多。

  韓老將軍看向韓遠城,冷聲道:「這毒婦是你的媳婦,你說怎麼處置她?」

  韓遠城臉色鐵青,恨聲說道:「似這等毒婦,就該休書一封將她休回娘家,再報官嚴辦,依大秦律治罪。」

  韓老將軍微微點頭,可韓遠城又接著說了下去,「爹,娘,若是將她休回娘家再報官,兒子難免落個治家無方之罪,何況青雲初初入仕,正是要緊的時候,若然如此行事,只怕於青雲將來的仕途有傷。」

  聽了這話,韓青瑤不由腹誹道:「說什麼於哥哥的仕途有傷,她不過是繼母,與哥哥有什麼關係,就算那些個御史言官們再閒的無事,也沒法子上折子去說哥哥治家無方,這陳氏可是繼母,生父猶在,再沒有繼子反去管著繼母的道理。我看不過就是怕丟了你自己的烏紗帽罷了。」

  青瑤能想到的,韓老將軍夫妻和韓遠關夫妻還有韓青雲,自然也能想到,他們想的還要比青瑤更多些,特別是韓老將軍,他如今雖然已經不在朝中為官,可是這政治頭腦卻還是很敏銳,他沉沉問道:「遠城,你打算如何處置?」

  韓遠城冷酷無情的說道:「兒子想將這毒婦貶為劈柴燒火的婆子,將她圈在柴房,任她自生自滅,對外,則宣稱陳氏病重,過上一年半載,發送了她也就是了。」

  陳氏瞪圓了眼珠子看著韓大老爺,她知道從一開始,韓大老爺就沒有喜歡過她,娶她進門也是不得已,可是她沒有想到,到底夫妻十幾年,韓大老爺會對她如此絕情,全不念著她為他孝敬父母撫養子女就算它對韓青雲韓青瑤兩個人不好,可還有韓青環和韓青江啊,他們也是他韓大老爺的親生骨肉,就算韓大老爺是塊石頭,她捂了十三年,也該捂熱了吧!可她顯然沒有捂熱韓大老爺這塊石頭,他對她,竟然如此狠毒。

  韓老將軍也沒想到韓遠城會如此發落陳氏,這樣,比休了陳氏更狠,陳氏到死都得空擔著韓夫人的名頭,在日復一日的煎熬渡過殘生。

  韓老將軍夫妻和韓遠關夫妻還有青雲青瑤,都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韓遠城。韓遠城還不知道,他已經成功的摧毀了他原本在父母,弟弟弟妹心中的形象。

  狠,絕,這兩個字便是韓老將軍夫妻和韓遠關夫妻對韓遠城的評價。青雲很失落,韓遠城畢竟是他的父親,是青雲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的榜樣,可是如今,這個榜樣在青雲的心裡,徹底的坍塌了,青雲很彷徨,他仿佛又失卻了努力的方向。而青瑤,只是對韓大老爺的無恥更多了一層了解,她原本就沒有用心,因此,也就沒有因韓大老爺而受到傷害。

  韓青環和韓青江聽到韓大老爺的話,兩個人明顯都鬆了口氣,只要陳氏還有個正室的虛名,那麼身為陳氏親生子女的他們,就還是韓大老爺的嫡子女,韓青環現在倒無所謂了,反正她已經和威國公府的郭誠定了親,就算陳氏再怎麼被罰,都不會影響她的親事。可是韓青江不同,他將來要議親,要做官,這嫡庶之間的差距,那可是天差地遠的差別,陳氏只要有正室的名頭,韓青江便能多一份底氣。因此韓青江倒是對韓大老爺感恩戴德,他大概是此時在頤年居正房之中唯一一個感激韓大老爺的人了。

  陳氏原以為自己會被休回家,這樣雖然臉面上極不好看,可是她有銀子,便是回了娘家也只是名聲不好聽,日子卻還能過下去,可是她沒有想到韓大老爺竟然決定不休妻,還保留她正妻的名分,卻讓她去做劈柴生火的粗活,這樣一來,她就永世都出不了伏威將軍府,不只是利銀收不到,就連本錢都見不著了,這絕對不行,陳氏心有不甘,她低著頭,散亂的頭發掩去她眼神中的算計,陳氏在一瞬間便做了個決定,她要用銀子向韓大老爺交換自由。陳氏知道,只要韓大老爺清點她的東西,必然會再找上她問話。

  陳氏很反常的沒有做任何的反抗,任沈嬤嬤拖著她往外走。經過韓大老爺面前的時候,她甚至抬起頭沖著韓大老爺笑了一下,驚了韓大老爺好大一跳,陳氏那張布滿血痕的臉,看上去有十足的驚悚效果。

  陳氏被拖了下去,韓遠城跪下請罪道:「爹爹,都是兒子治家無方,兒子情願領罰。」

  韓老將軍此時對韓遠城極為失望,只沉沉問道:「你自己說該怎麼罰?」

  韓遠城不由一愣,他剛才這招以退為進,就是想讓韓老將軍對他高高抬起再輕輕放下,把這一檔子事抹去也就算了,可是他沒有想到韓老將軍根本不接這個茬兒,反而將這個問題又丟了過來。

  韓遠城到底是做官多年,怎麼說也是點個急智,他立刻磕頭說道:「兒子這就到憶先堂跪祖宗,向祖宗請罪。」

  韓老將軍皺眉,青雲見了便帶頭走上前行禮道:「祖父,孫兒告退。」青瑤跟著青雲一起行禮,韓老將軍點點頭,眼含欣慰的看著青雲青瑤,同時掃了一眼韓青環和韓青江。韓青環拽了韓青江一下,姐弟兩人便也站到青瑤的身後告退。韓老將軍揮揮手,命他們退下了。他要處罰韓遠城,還是不要當著孩子的面比較好,況且,這裡頭還要涉及一些金錢上的事情,韓老將軍並不像讓韓青環姐弟知道。

  出了頤年居的正房,韓青環亦步亦趨的跟著青瑤,讓青瑤心裡很不耐煩。青瑤已經看出青雲心情很不好,正想安慰安慰青雲,可是韓青環這樣跟著她,她還怎麼能單獨和韓青雲說話呢。

  「青環,你有事情麼?」青瑤微微皺眉看向韓青瑤,淡淡的問道。

  韓青環低著頭小聲道:「姐姐,從前青環不懂事,又受了壞人挑唆,對姐姐多有得罪之處,還請姐姐大人不計小人過,別生青環的氣。」

  青瑤聞言冷冷道:「韓青環,你口裡說的壞人是誰?」

  韓青環忙說道:「當然是陳氏那個惡毒的女人。」

  青瑤心頭火起,再也壓不住了,只怒吼道:「韓青環,你所說的那個惡毒的女人給了你生命。沒錯,我是恨她屢次加害於我,可她是為了什麼,她是為了你和江哥兒,她有天大的錯,天下之人都能指責她,唯獨你和江哥兒不能,你們沒有指責她的資格。」

  韓青環愕然看著韓青瑤,她不明白自己這麼明顯的討好怎麼就換來韓青瑤如此憤怒的責難,韓青瑤見韓青環一臉的不解,搖了搖頭說道:「罷了,我再說你也不明白,你走吧,沒事不要在我面前出現,我不想看到你。」

  韓青環還不死心,只叫道:「姐姐,我是你的親妹妹啊!」

  青瑤冷冷道:「怎麼?連親生母親都不顧的人,會有姐妹之情,韓青環,你還能再無恥一些麼?」

  這是青瑤穿越到大秦之後說的最凌厲的話,韓青環就算是面皮再厚也扛不住,她捂著臉哇的一聲大哭著跑了出去。青瑤將視線投向傻站著的韓青江,韓青江嚇得眼神連連躲閃,根本不敢看青瑤,剛才青瑤明著罵韓青環,實際上也把韓青江罵了進去。

  「江哥兒,你還不回去反省!」韓青雲沉沉的說了一句,韓青江便也跑走了。

  看著韓青環姐弟兩個跑走,韓青雲輕輕搖頭道:「今日為兄始知人心之險。」

  青瑤輕歎一聲道:「哥哥,到我這裡喝杯茶吧。」青雲點了點頭,隨青瑤去了東廂房,他們兄妹兩個有不少心裡話要說道說道,若是不說出來,青雲會被活活憋悶死的。

  再說頤年居的正房之中,韓老將軍淡淡道:「遠城,只是去跪祖先牌位麼?」

  韓遠城心中一凜,他知道父親說話的語氣越平淡,那就說明父親的怒氣越濃重,可是韓大老爺想不明白,那些事情都是陳氏做下的,他並不知情,最多也就是個失察之過,怎麼父親卻有不依不饒的意思。跪祖先牌位,這個處罰已經不小了,為什麼聽父親的語氣,他還是不滿意呢?

  「兒子愚鈍,請父親訓示。」韓遠城只能一個頭磕到地下,誠惶誠恐的說道。

  韓老將軍臉色鐵青,卻還沒有發作出來,韓遠關示意李氏告退,李氏這才回過味兒來,忙指著一事退下,此時屋子裡便只剩下韓老將軍夫妻和韓遠城韓遠關兄弟兩個了。

  韓老將軍終於暴發他的怒火,沖到牆上拽下懸在那裡許多年不曾動用過的牛皮鞭,狠狠的一鞭就抽到了韓遠城的背上,疼的韓遠城「嗷……」的大叫了一聲。

  這條牛皮鞭是韓老將軍的家法,韓遠城和韓遠關小的時候淘氣,只要讓韓老將軍知道,那必然會把他們兄弟兩個揪過來抽上一頓鞭子,自從韓遠城考中功名之後,已經有二十多年他不曾嘗過這牛皮鞭子的滋味了。

  「叫,你還有臉叫!」韓老將軍一聽韓遠城嗷嗷亂叫,這心裡的火便直往上躥,掄著鞭子劈頭蓋臉的便抽了下來,出於本能,韓遠城只用袖子抱著頭,死死的護著他的臉,至於身上,挨鞭子就挨吧,反正傷在裡面,外人總瞧不著。

  韓老將軍現在是怎麼看著韓遠城就怎麼個不順眼,瞧著韓遠城護著臉,老將軍的鞭子就偏向韓遠城的頭面招呼,韓遠城護的再嚴實也沒有用,後腦勺到底挨了幾下子狠的,疼的他大叫求饒:「爹,兒子知道錯了,兒子從此改了……」

  韓老將軍足足抽了韓遠城三四十鞭子,將韓遠城身上的皮袍子抽得粉碎,露出來的皮膚上也橫七豎八的布滿了猙獰的鞭痕。雖然韓遠城重點守護他那張老白臉,卻也被韓老將軍的皮鞭光顧了幾回,頭上臉上都有鞭痕。估計韓遠城短期內是沒臉見人了。

  將辮子重重的拍到桌上,韓老將軍怒問道:「你錯在何處?」

  韓遠城是真的沒有想出來自己錯在何處,可是他知道若是這麼說,必然又得挨上一頓胖揍,便偷眼看向韓遠關。韓家的規矩是老將軍教子,任何人都不許勸的,誰勸一句,便要多打十鞭,所以韓遠城一點兒都不怪韓遠關剛才沒有替自己說話。

  韓遠關到底沒有辦法真的怪自己的親哥哥,便悄悄提示道:「大嫂的遺產。」

  韓遠城會意,忙說道:「爹爹息怒,兒子真的知道錯了,兒子不該用了意如的東西。」

  韓老將軍押著鞭梃的手驀的收縮,韓遠城忙又大叫道:「兒子不該用了意如留給青雲青瑤的東西,還對青雲青瑤不管不問,任陳氏那個毒婦欺凌他們。」

  韓老將軍的手微有些放松,韓遠城知道自己賭對了,忙哀哀哭道:「爹,娘,兒子真的知道錯了,都是兒子耳朵軟,聽信婦人之言,險些害了兒子的親生骨肉,兒子也心疼啊!」

  不愧是在官場上打滾多年的老狐狸,韓遠城這一通哭,直哭的觀者落淚聞者傷心,韓老夫人哪裡還撐的住,業務物的哭了起來,就連韓老將軍也是虎目泛紅,扭過頭去拭了虎淚。韓遠關雙眼通紅,推著輪椅走到韓遠城的身邊,俯身伸手道:「大哥,別難過了,快起來吧,以後對雲哥兒和瑤瑤好一些,這兩個孩子受太多委屈了。」

  韓遠城被韓老將軍一通暴揍,哪裡還站的起來,只能趴著的份兒了,他搖頭,捶地哭道:「二弟,你別勸我,是我該死啊,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意如,對不起青雲青瑤……」

  韓老將軍強自冷聲道:「你也知道自己對不起大兒媳婦?我看你還有什麼臉面再用你岳父給你的銀子?」

  韓遠城一聽這話哭的更凶了,他已經知道了韓老將軍的意思,老將軍要讓他把每年三萬兩銀子分給青雲青瑤,這豈不是拿刀子活生生的剮他的肉啊,簡直心疼死了!

  韓遠關見父親的臉色又冷了下來,忙低聲叫道:「大哥……」

  韓遠城心知今天是躲不過去了,只得忍痛說道:「爹爹說的是,兒子沒臉再用先岳父的銀子,從今往後,這銀子就都給了青雲吧。」

  韓老將軍雙眉一挑冷聲道:「這銀子青雲和瑤瑤一人一半,你從今往後給我老老實實的,少要打那些不上台面的餿主意,若然再打孩子們財產的主意,你看我饒不饒的了你!」

  韓遠城伏地連聲道:「全屏父親大人處置,兒子絕無異議。」

  韓老將軍這才沉沉嗯了一聲,又說道:「回頭你便上折子給皇上自請辭官。」

  韓遠城驚呼道:「父親,這怎麼行?」

  韓老將軍冷冷道:「這有何不行?」

  韓遠城忙說道:「爹,江南重地關係著國之命脈,兒子受皇上恩遇,代天子牧江南。這是皇上對兒子,對韓家的信任和器重,兒子怎麼能辭官呢?」

  韓老將軍怒道:「有什麼不能,朝廷中不是只有你一個有能力的,況且我看你這些年把心思都用到女人身上去了,有沒有好好為皇上辦事,這兩說著。似你這樣的人替皇上守江南,我都不放心。」

  韓遠城最怕的莫過於當不成官,他忙連連磕頭說道:「回稟父親,兒子昨日入宮面聖,皇上還對兒子贊賞有加,只等此次任滿,兒子就可能入閣為相,父親,在這種當口,兒子怎麼能辭官呢,請父親三思啊!況且兒子入閣之後,便能提攜青雲,咱們韓家才有出頭之日,父親,兒子才四十三歲,正是大干一番功業的時候,您不能讓兒子辭官歸田啊!」

  韓老將軍冷聲道:「我韓家沒有戀錢之輩,當年為父急流勇退,也沒讓韓家沒落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少拿青雲說事,只怕沒有你在朝中,青雲的仕途還能走得更穩更遠。韓遠城,你不要告訴我你在江南沒有謀過一點私利!」

  韓遠城被韓老將軍說的無言以對,這些年來在江南,他的確是收了不少的好處,這也就是皇上需要借重他治理江南,這才沒有發作他,若是韓遠城不知悔改變本加厲,只等皇上理順了朝政,下一步,便是要拿這些封疆大吏開刀了。

  見韓遠城不敢回話,韓老將軍深深歎了口氣道:「遠城,這些年來我只當你是個省心的,也沒有說你什麼,年年都告誡你要謹言慎行,你應了為父便也不多說什麼,現在看來是為父錯了,為父沒有想到,當初那個不為錢財所動的兒子已經變了。韓遠城,你讓為父很失望。」

  如果說剛才韓老將軍的一頓暴揍讓韓遠城疼的是肉體,此時面對韓老將軍的失望,疼的就是韓遠城的心。他沒有說話,只是在努力的回想當初的自己,當初剛剛考中了功名,他也曾意氣風發的要做一番大事業,不枉讀了這十幾年的聖賢書,定要上不愧君父,下不愧蒼生。可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了,變得貪圖享受,沉溺於溫柔鄉,滿心滿眼想的都是升官發財,卻將黎民百姓國家社稷丟到了腦後,那個正直熱情勇敢的韓遠城到哪裡去了?

  見韓遠城不再言語,韓老將軍反而微微點了點頭,若是這一回當頭棒喝能喝醒韓遠城,那可是韓家的福氣,畢竟韓家將來是要交到韓遠城手裡的,雖然韓遠關很好,可是他到底是個站不起來的殘疾之人,韓老將軍沒有選擇。

  沉思了許多,韓遠城抬起頭說道:「父親,遠城真的知錯了,可是現在朝廷局勢不穩,兒子不能在此時辭官,免得讓太后一系乘機將手伸到江南去,給皇上造成更大的麻煩。只等皇上獨掌朝綱之後,兒子必辭官回家,侍奉於父母膝下。」

  韓老將軍緩緩點頭道:「你不辭官也行,可再不許行陰私貪瀆之事,另外,你於女色上沒有自制,從今日開始,你不得再納妾,不許流連青樓楚館,等辦完青雲的婚事,你再回任上,便把你老六叔帶上,你在江南的所做所為,老六都會一五一十的告訴我。若是你不好好待老六,他若有個什麼,我韓振綱從此就沒有韓遠城這個兒子。」

  韓遠城心中大驚,忙磕頭道:「兒子不敢,兒子必以之侄禮待老六叔。」

  韓老將軍這才揮手道:「罷了,你先回去,把你遠逸堂好好整肅整肅。」

  韓遠城吃力的爬了起來,韓遠關伸手扶住韓遠城,叫道:「大哥當心!」

  韓遠城點點頭,按著韓遠關的肩膀說道:「二弟,大哥沒臉啊!」

  韓遠關忙說道:「大哥,人誰無錯?改了就是,你是遠關的大哥,永遠都是,大哥,你一聽爹爹的,韓家還指著你呢!」

  韓遠城點點頭,踉踉蹌蹌的離開了頤年居。

  韓老夫人的淚珠子這才洶湧而下,韓遠城是她的長子,在韓遠城的身上,韓老夫人用的心血最多,看到韓遠城成了今天這個樣子,韓老夫人是最心疼的人。韓老將軍默默無語,只是將帕子遞到韓老夫人的面前,韓老夫人接過帕子擦干了眼淚,決然說道:「老太爺,您管教的對,我不心疼他!」

  韓老將軍長歎一聲說道:「但願他從此改好了吧。」

  再說青雲和青瑤長談了一回,總算沖淡了心中的抑郁,他對青瑤笑道:「瑤瑤,我是做哥哥的,倒要你來開導我,真是汗顏啊!」

  青瑤笑道:「這有什麼呢,哥哥一時轉不過來,聽妹妹叨叨幾句便是開導了,哥哥,你快別這麼說。哥哥,青瑤還有事情要和哥哥商量呢。」

  韓青雲聽了立刻說道:「要咬你的什麼事盡管說,只要哥哥能辦到的,都替你辦。」

  青瑤搖頭笑道:「不是我的事,而是哥哥的事。」

  青雲奇道:「我有什麼事?」

  青瑤笑道:「哥哥,如今那個女人已經被關到柴房去了,我們大房勢必得有個管事的人,至少得撐到嫂子過了門,才好將這一攤子事情交給她。」

  青雲的臉驀的紅了,只皺眉嗔道:「姑娘家家的,你說這個做什麼?」

  青瑤正色道:「哥哥,我說的是實話,周謝二位姨娘都不是能管家的人,父親也不能自己管家,如此一來,只怕大房的管事權就得落到柳姨娘手裡了。」

  青雲聞言笑道:「瑤瑤你放心,必不會的,柳姨娘正懷著身孕,便是平常管家的媳婦,有了身孕還要辭了管家的事情專心養胎,豈有讓一個孕婦管事的道理?」

  青瑤卻搖搖頭道:「這卻未必,對柳姨娘來說,這是個機會,她豈會不抓住了?那個女人被貶,父親必會抬舉一個姨娘做平夫人,而周謝二位姨娘早就不得父親的心意,哥哥你說父親除了柳姨娘,還能抬舉誰?」

  韓青雲被青瑤說的皺起了眉頭,細想想的確是這個理,況且那柳姨娘是他們的父親按貴妾之禮接進門的,在三個姨娘之中她的身份最好,又生了哥兒,還懷著一個,若要抬舉個平太太,還真是非柳姨娘莫屬。

  「瑤瑤,你想說什麼?」韓青雲不明白青瑤是什麼意思,便問了起來。

  青瑤直接說道:「我不想讓柳姨娘管事。」

  青雲疑惑的問道:「為什麼?」

  青瑤輕聲解釋道:「哥哥,嫂子過了年就進門,也不過還有兩個月的時候,若是父親抬了柳姨娘,讓她管事,到時她豈肯把手中的權利交出來,若是因此再鬧出亂七八糟的事情,豈非你我願意看到的,所以我想不如去和奶奶說,讓她多費費心,把整個府裡的事情都管起來,反正二嬸都是管習慣了的,也不過就是多管幾個人的事,等到嫂子嫁過來,再從二嬸手中接過大房這一攤子的事,如此一來,柳姨娘便沒戲可唱了。」

  青雲不解的問道:「瑤瑤,你為何如此忌憚柳姨娘?」

  青瑤雙眉蹙起輕聲問道:「剛才我回府,路過遠逸堂外,遠逸堂的門子看到我自然要行禮問安,我剛走過十來步,那柳姨娘便使了個小丫環出來給我請安,哥哥,她昨天才到,今天便能讓遠逸堂的下人給她通風報信,我便覺得這個女人心計不淺,若是讓她得了意,只怕家裡以後難以安寧。」

  韓青雲想了一會兒,點頭說道:「瑤瑤,哥哥雖不懂這些,可是哥哥知道你說的有道理,其實這家原本就是二嬸當的,是那個女人非要將遠逸堂單獨劃出去,如今再讓二嬸管起來也是天經地義。至於其他的,等到以後再說吧。好不容易讓那個女人伏了罪,再不能出個柳氏什麼的攪亂我們大房的事情,哥哥支持你。」

  就在青雲青瑤兄妹商議的時候,李氏也正在和韓遠關商議著。李氏歎息了一回方才說道:「二老爺,如今陳氏被攆到柴房去了,這大房裡的事情可就沒有人管理,這大年關的,事情又多,可怎麼好呢?」

  韓遠關卻笑道:「這有什麼難的?前段時間瑤瑤跟你學著管家,不是學的挺好麼,我看就讓瑤瑤練練手,自己管上一回。你在一旁指點著,也不能出了大亂子。」

  李氏笑道:「老爺說的對,我怎麼把這一層給忘記了,放著現在的人不用,卻想些沒用的。」

  韓遠關笑問道:「鳳兒,你都想了些什麼沒用的?」

  李氏不好意思的笑道:「二老爺,我說出來你可別笑我,我只想著大哥若是讓那柳姨娘管著大房的事,可不愁死人了。」

  韓遠關搖搖頭道:「這怎麼可能,大哥再糊塗也不至於些。」

  李氏搖搖頭道:「二老爺,如今陳氏獲罪,她卻又占著那個位子,大哥勢必要抬舉一個平夫人,論出身,論子嗣,這個柳姨娘都是拔尖的,我雖與她沒打過多少交道,可是聽那些伺候過柳姨娘的人個個都說她好,可見得她是個有手腕的,大哥又……只怕這枕頭風一吹,大哥便允了。」

  韓遠關笑道:「就算她色色都好,可現在她懷著孩子,等生了孩子出了月子,雲哥兒媳婦都已經過門了,她再怎麼也不能壓過雲哥兒媳婦去,就算她有這野心,也不可能得逞。」

  李氏想了一回,笑著說道:「二老爺說的極是,那妾身便不用擔心了。」韓遠關點點頭,夫妻兩個便說起了其他的事情。

  就在伏威將軍府處理陳氏的時候,慶親王府的柳側妃收到了一封信,她看過信後,原本帶著笑容的臉刷的撂了下來,嚇得在一旁服侍的小丫頭們大氣兒都不敢出,不知道這信裡到底寫了些什麼,怎麼讓側妃娘娘的臉色立時變了。

  「都退下去。」柳側妃冷著臉喝了一句,那些丫環嬤嬤們忙都退了下去。柳側妃忽然想起一事,便又叫道:「回來,這送信之人呢?」

  小丫環忙回道:「回稟娘娘,聽門上的說,送信之人將信放下便走了。」

  柳側妃點了點頭,揮揮手讓小丫頭退了下去。她將這封信團成一團,在燭台上引了火方才扔到屋子當間兒的大熏爐裡,看著信紙燒成灰燼,柳側妃的臉色才略略和緩了一分,她沒有想到,二十年前的舊事還有人知道,當時,那些人不都死絕了麼?

  慶親王爺來到掬水院,卻見屋子的丫環嬤嬤都站在外面守著,便皺眉問道:「你們不在屋子裡服侍,杵在這裡做什麼?」

  柳側妃聽到慶親王的聲音,忙換了笑容,松鬆了披著白狐皮斗篷迎了出來,如乳燕投懷一般跑向慶親王,親親熱熱的叫道:「王爺,您總算是回來了!」

  慶親王特別吃柳側妃的這股肉麻粘乎勁兒,他攬著柳側妃的腰調笑道:「凝華,一會兒工夫沒見著本王,這心裡就不得勁兒啦?」

  柳側妃嬌笑道:「可不是麼,王爺不在家,就好似把奴的心都帶走了,您回來,奴的心才安生呢。」

  慶親王哈哈大笑,與柳側妃進了屋子。柳側妃服侍慶親王更了衣,慶親王邊換衣裳邊問道:「愛妃,怎麼一個人在屋子裡頭?」

  柳側妃哪兒能說真話,只皺眉說道:「唉,王爺,人家心裡好煩呢。」

  「哦,好端端的怎麼心煩了,煩的是什麼?」慶親王立刻追問道。

  柳側妃長長歎了口氣,幽幽說道:「王爺,您說天賜成親都兩年了,天賜的媳婦到現在也沒個動靜,那個秦氏日日霸著天賜,我給天賜的兩個丫頭平常連見天賜一面都難,再這麼下去,可怎麼辦呀!」

  慶親王聞言卻笑道:「原來是為這事懸心,不急不急。」

  柳側妃嘟著嘴道:「怎麼能不著急,世子妃還有一年就過門了,若是天賜房裡一直沒有動靜,到時候王爺的大計豈不就……」

  慶親王爺卻的擺手笑道:「無妨無妨,就算韓家的丫頭進了門,也不會在天賜媳婦前頭生孩子。」

  柳側妃驚訝的問道:「王爺何處此言?」

  慶親王摟著柳側妃坐下來說道:「愛妃,那韓家丫頭是有寒症的,想生出孩子,哼,難!」慶親王因著玉蓉雲裳之事,對青瑤的印象極差,便有些個幸災樂禍的說道,全然不去想青瑤是天朗的媳婦,天朗也是他的骨血。

  柳側妃聞言心中大喜,卻有些個不相信,只抓著慶親王的手問道:「王爺,這消息是真的麼,別不是騙人的?」

  慶親王笑道:「這還能有假?愛妃你放心吧,天賜的孩子一定會先出生的。」

  柳側妃點點頭道:「話雖如此,可是天賜還是要早些生下孩子比較穩妥,王爺,我想著秦氏別再是個不能生的,何不再給天賜兩個丫頭,先生下孩子,天賜才能站得住。」

  慶親王點頭說道:「你說的也有些道理,那便這樣吧你回頭挑兩個好生養的放到天賜的房中,告訴天賜媳婦,不許給她們吃避子湯,過上幾個月,必會有好消息的。」

  柳側妃趕緊應了。等慶親王走後,她便把秦氏叫到房中,將兩個早就准備好的丫環叫了進來,讓秦氏受她們的禮。秦氏的臉色便有些個不好看了。這個月,她的小日子又如約而來,讓這趙天賜和秦氏又極度的失望了一回,秦氏正在小日子裡,柳側妃便將兩個通房丫頭賞了下來,這是逼著秦氏讓趙天賜去睡這兩個丫環。秦氏滿心不願意,卻也說不出口,只得勉強維持的笑容,將兩個丫環帶回欣意院。

  這回柳側妃挑選的丫環相貌上都一般,不過身材卻非常有料,都是前有胸後有臀的那種,一看就是好生養的。秦氏心中憤憤,卻也沒有辦法攔著趙天賜,等趙天賜回來後,便說了柳側妃的意思,讓兩個丫環上前給趙天賜磕了頭。

  趙天賜自然知道他的生母賞下這兩個丫環的用意,便在晚飯後去了其中一個的屋子,早早的熄了燈。

  欣意院正房之中,秦氏獨坐燈下垂淚,原本來小日子便有些不舒服,再加上柳側妃塞了兩個丫環進來,她不得不強做笑顏送自己丈夫去睡別的女人,這裡外一煎熬,秦氏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鍺,哭聲越發大了起來。秦氏的丫環陪房忙上前勸秦氏,一個小丫環卻偷偷溜去了掬水院……

  趙天賜當然能聽到秦氏的哭聲,原本他就對今天睡的這個丫環沒有什麼興趣,又聽了秦氏的哭聲,自己先就軟了,不耐煩的從丫環身上下來,便命丫環服侍他穿衣裳,小丫環也沒經過人事,可聽人說過頭一回特別疼,可是她發覺自己一點兒也不疼,麻溜的下床服侍趙天賜穿衣服,動作毫無一絲不得勁兒。

  趙天賜剛穿好了衣服出了門,便看到柳側妃帶著丫環嬤嬤浩浩蕩蕩的殺了過來,剛好將他抓了個正著。柳側妃拉長了臉問道:「天賜,你去哪裡?」趙天賜眉頭皺起,心中暗道:「她怎麼來了?」

  此時秦氏也聽到動靜,顧不上梳洗,只好歹擦了一把臉便走了出來,柳側妃看到秦氏的樣子,再看看從屋子裡追出來給趙天賜送斗篷的小丫環,便沉著臉揚起手,啪的一巴掌扇到了秦氏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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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1 20:32:23 |只看該作者
第107章

  「啪」的一記耳光響起,秦氏本能的捂著臉,愕然瞪著柳側妃,她不敢相信柳側妃竟然敢動手打自己。想她自幼在家也是嬌生慣養祖父母和父母親愛若掌珠,從來連重話都不會說一句的,自嫁給趙天賜,趙天賜對她也是小意兒溫存,夫妻兩個和和美美,都沒有怎麼紅過臉,更不要說趙天賜對她動手了。可是今天,當著一院之的丫鬟嬤嬤,她竟被柳側妃,一個不曾真正上了皇家玉碟的半個奴才打了。

  反應過來的秦氏挺直了身子,一手捂著臉,直直的瞪著柳側妃,冷冷喝道:「書翠月薇,收拾東西回家,明日請爺爺代我告上宗人府,我倒要問一問,大秦律裡可有一條,奴才能打主子的!」說完,秦氏猛然轉身,看也不看柳側妃一眼,脊背挺直的走回自己的屋子。

  柳側妃被秦氏一句「奴才能打主子」刺激的雙眼通紅,厲聲尖叫道:「小賤人,你給我回來!」可秦氏連腳步都不曾有一下的停滯,直直走進了屋子。

  柳側妃氣急敗壞的沖著趙天賜大叫:「你就看著你媳婦這樣忤逆!」

  趙天賜忍無可忍,黑著臉怒道:「半夜三更你跑到我的院子裡鬧什麼鬧,秦氏縱然有錯,自有我說她,你動什麼手,她總是王府的正經大夫人!」

  身份是柳側妃心中最大最不可碰觸的痛,一聽趙天賜提起身份問題,柳側妃「嗷」的一聲嚎了起來,邊嚎邊叫著:「你個沒良心的東西,娶了媳婦忘了娘」之類的話。

  趙天賜的一張臉黑得堪比鍋底,特別是看到秦氏已經傳好了衣裳,丫鬟嬤嬤們拿著大小包袱從正房走出來,已經有嬤嬤跑去叫車了。趙天賜沖著柳側妃怒吼道:「哭什麼哭,大半夜的嚎喪呢!來人,送側妃娘娘回房。」

  說完,趙天賜怒視著跟著柳側妃的丫鬟嬤嬤們,在他眼光的逼視下,那些丫鬟嬤嬤們為難極了,她們都是柳側妃的人,自然知道柳側妃的脾氣,在這當頭兒去拉柳側妃,那下場就是一個「死」字,可是若不拉,大爺趙天賜也不是善茬兒。

  那些個丫鬟嬤嬤還沒動彈,柳側妃看到秦氏穿戴整齊帶著人走了出來,便沖上前叫道:「小賤人,有本事你走了就不要回來,想嫁給我們天賜的人多了!」

  秦氏的丫鬟此時都護到了秦氏的面前,隔著丫鬟們,秦氏冷冷的說道:「我回與不回,柳側妃你說了不算。」

  柳側妃被氣的嗷嗷直叫,趙天賜實在是無法忍受,他走到柳側妃面前,雙眉緊皺的說道:「你還嫌不夠亂麼!」

  柳側妃瞪著眼睛叫道:「天賜,我是你娘!你……」

  趙天賜終於暴發了,他怒吼道:「是,你是我娘,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只是個連玉碟都沒有資格上的人生的賤種,你滿意了吧!」

  柳側妃的身子一震,她想說什麼,卻顫抖著雙唇發不出任何聲音,眼淚,從她的眼中湧了出來,柳側妃掩面向外飛奔而去,那些跟著她過來的丫鬟嬤嬤們這才追了過去。

  趙天賜走到秦氏的面前,無比疲憊的嘶聲說道:「桑兒,你真的要走?」

  秦氏被柳側妃打過的左臉紅通通的一片,還火辣辣的痛,秦氏素來是心高氣傲得人,怎麼也咽不下這口窩囊氣,只冷著臉道:「我自然要走,不走,還留在這裡被人打罵麼!」

  趙天賜無奈的說道:「那好吧,我送你回娘家暫住幾日,等你的氣消了,我再去接你回來。」

  秦氏沒有說話,越過趙天賜的肩頭看到去叫豐的嬤嬤回來了,便抬腿邁步向院門走去。趙天賜長歎一聲,披了斗篷跟了上去,他果然親自將秦氏送回了娘家。

  秦氏是戶部尚書的嫡長孫女兒,是吏部郎官的嫡長女,在家裡也是極得寵的,看到她半夜回府,臉上還紅紅的一大片,明顯是被人打的,整個秦家的人臉色都沉了下來。

  半夜被人驚醒的秦老尚書老夫人最疼的就是個秦桑這個嫡長孫女兒,老夫人將秦桑帶到內室細問根由,秦老尚書將在書房裡見了趙天賜,沉著臉說道:「大公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趙天賜在來的路上都已經想好了如何應對,他知道指著柳側妃在他父王那裡下工夫是沒有用的,根本就不可能讓他有更好的名分,而秦老尚書身侍兩朝,又是戶部尚書,他的話才更有分量,於是便將事情說了一遍,再三表示一切都是柳側妃和他自己的錯,並不怪秦桑,秦桑受了委屈,他又因為柳側妃是他的生母,所以只能委屈秦桑回娘家住幾日,讓秦桑消消氣,也將養養身子。

  秦老尚書聽罷趙天賜的話,便也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雖然趙天賜在秦桑小日子裡去睡姨娘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柳側妃也太過分了,難道連傷心都不許秦桑傷心麼,趙天賜念著夫妻情份不睡姨娘,這也是秦桑的錯,她居然還動手打了秦桑,這算什麼,她柳側妃不過就是個奴才,還不是秦桑的正頭婆婆,這口氣他絕對不能忍下去,否則秦桑在慶親王府裡再也不能站住腳了。

  「大公子先請回吧,桑兒就在家裡住下,等她什麼時候想回去了,大公子再來接她。」秦老尚書不冷不熱的說道,全沒有了平日裡一口一個賢孫婿的親熱。

  趙天賜心裡也明白,便躬身道:「那就煩勞爺爺費心了。」

  秦老尚書淡淡道:「時候不早了,大公子請回吧。」

  趙天賜知道秦老尚書正在氣頭上,便躬身行了禮退下,回到慶親王府。

  秦老夫人一邊用冷帕子敷著秦桑被打紅腫的臉,一邊生氣的說道:「當初我就不想答應這門親事,都是你爺爺和你爹爹說那趙天賜是個好的,就是這麼好法,把我的寶貝孫女兒欺負成這樣!可憐的桑兒,你從小到大,幾時受過這個罪喲!」

  秦桑的眼睛都哭腫了,只抽泣道:「奶奶,與他無關,都是柳側妃生的事,原本他和我好好的,從來也沒有紅過臉,他一直很敬著我的。」

  秦老夫人嗔道:「都這樣了你還護著他!真真是女生外向,嫁出門的閨女就是潑出去的水。」秦老夫人邊念叨著邊揉,不妨手下重了些,秦桑哎喲的叫了一聲,老夫人忙心疼的放輕一些,又說道:「桑兒,不管怎麼說那柳側妃動手打了你,就是她的罪過,你只安心在家裡住著,我倒要看慶王府要怎麼和我們交待,不用怕那個柳側妃,連個玉碟都沒上,我看她也不過爾爾。」

  秦桑點點頭,拉著秦老夫人低低說道:「奶奶,桑兒想趁這段時間好好請個大夫瞧瞧身子,我都嫁了兩年,除了小日子,他天天歇在桑兒這裡,可是卻總沒有身孕,別再是桑兒的身子有什麼問題。」

  秦老夫人皺眉點頭道:「好,明兒就讓爹爹給你請位好大夫,若是能請到華老太醫那就再好不過了。」

  秦桑一聽忙搖頭道:「奶奶,萬萬不可請華家的兩位太醫。華家如今和韓家結了親家,韓家大小姐又是趙天朗未過門的妻子,若然他們有了私心,可不就毀了孫女兒麼!」

  秦老夫人想了想,點點頭道:「倒也是這個理兒,不過這脈案,總是華家的好。」

  秦桑低低道:「奶奶,這事兒不能請太醫,需得尋訪一個民間的婦科聖手,最好是和我們這種人家沒有什麼關係的,這樣孫女兒才能放心。」

  秦老夫人沉思許久才說道:「倒是也有這麼一位大夫,他姓黃,醫術醫德都不錯,要不就讓他來看看?」

  秦桑點頭道:「就請這位黃大夫吧。他的名聲孫女兒也聽說過。」

  次日一早,秦老夫人的陪房便去請來敬義堂的黃大夫,黃大夫隔著帳幔給秦桑診了脈,便捻著胡子慢悠悠的說道:「這位夫人素日思慮過重,導致心血虧虛,且又房中之事無節,肝腎陰虛,倒要好生調養才是否則時日長久,必要落下大症候的。」

  秦桑一聽這話,羞的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秦夫人皺了皺眉頭,沉聲問道:「大夫您看著子嗣上……」

  黃大夫仍舊捻須慢條斯理的說道:「夫人只是身子有些虛了,於子嗣上還是沒有問題的,只是以夫人的情形,懷胎生子只怕要受些辛苦,若是好好調養上三個月再受孕,那便不礙了。」

  秦桑未出嫁之前身體很好,原本是挺容易受孕的體質,可是嫁給趙天賜兩年,夜夜不曾虛渡卻不開花不結果,這讓秦桑不由不盡心中生疑,便低低的問道:「大夫,這生孩子之事,與男子的身子可有關係?」

  黃大夫笑道:「自然是有關係,孤陰不生孤陽不長,自是要水火調濟才能和諧。夫人若為求子,那麼便該讓令夫君也由大夫把把脈,開些調理的湯藥喝喝,許就有好消息了。」

  秦桑心中暗歎一聲,宮中太醫都給趙天賜瞧過了,也開了好些補身子的湯藥,不過太醫們可沒說趙天賜不能生育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秦夫人打發丫鬟出來,引著黃大夫去了外間開好方子,送上一份極豐厚的賞金,黃大夫是通透之人,只看那遠比平日出診多出許多倍的診金,便知道這是戶部尚書府給的封口費,顯然那帳幔之後的年輕女子身份不同一般。

  黃大夫笑笑,將診金收了下來,他不是那種愚腐之人,況且他每年冬夏兩季都要義診,免費向那些窮苦百姓提供醫藥,只憑他在敬義堂的收入是遠遠不夠的。戶部尚書府願意給,他為什麼不痛快拿著。

  送走了黃大夫,按著方子抓了藥,秦桑喝過之後,便呆呆的坐在窗前,視線越過窗子,也不知飄到了什麼地方,秦夫人看到女兒這樣,不由深深歎了口氣,她也是打這個年紀過來的,怎麼能不懂秦桑的心事。

  再說那慶親王府之後,柳側妃大哭著回了掬水院,將好夢正酣的慶親王爺生生鬧醒了,慶親王不悅的問道:「凝華,這大半夜的你去了哪裡,怎麼還哭成這個樣子,竟是誰欺負了你不成?」

  慶親王心裡的確是不解,在慶親王府中,柳側妃若是不主動生事,再不會有人敢欺負到她的頭上,便是慶親王妃和世子趙天朗,也是柳側妃不招惹他們,他們便不理會柳側妃的,這一點,慶親王心裡其實很清楚。

  「王爺,再沒有別人欺負妾身,除了王爺還能有誰?」柳側妃撲到慶親王身上放聲大哭,很快就將慶親王的繭綢寢衣哭濕了一大片,這大冬夜裡貼身的衣裳濕涼濕涼的,那滋味絕對不好受,慶親王也不是個肯委屈自己的人,便皺眉將柳側妃推開,不高興的說道:「本王正睡著覺,何曾欺負了你,快拿件乾淨衣服來讓本王換上。」

  柳側妃也是嬌縱慣了,竟不去拿衣服,只扭過身子背對著慶親王,繼續哭道:「王爺,你都不心疼人家了,人家受了那麼大的委屈,我再不要活著!」說著,柳側妃邊做勢要往床柱子上撞。她可是篤信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主兒,這會子見哭鬧兩招不靈,直接上第三招殺手鑭了。

  還別說,慶親王真吃柳側妃這招,他也顧不上換衣服,忙一把拉住柳側妃,心肝兒寶貝的叫了好多聲,將柳側妃箍在懷中,連忙說道:「我疼你,不疼你我還疼誰去,說吧,本王到底是怎麼欺負你了。」

  柳側妃嗚嗚哭道:「王爺,您知道剛才妾身被人罵了什麼?」

  慶親王雙眉一挑問道:「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連本王的愛妃也敢罵!」

  柳側妃哭哭啼啼的說道:「王爺,剛才天賜媳婦罵妾身是奴才,天賜還是他……他是我這個賤奴生的賤種……」

  「什麼?這個逆子竟敢如此忤逆!」慶親王大怒,一把將柳側妃甩到被子上,赤著腳便跳到床上,瞧他那架勢,似要拔下懸在牆上的劍,一劍搠趙天賜一個血窟窿似的。

  柳側妃忙也跟著跳下床,從背後抱住慶親王的背,伏在他的背上哭道:「王爺,不怪天賜,妾身就是個連玉碟都沒有資格上的賤奴……」

  慶親王爺的火氣更大了,只一疊聲的吼道:「來人,把趙天賜這個逆子抓來見我!」外頭有人應了一聲,過了片刻,有人在外頭回道:「回稟王爺,大公子送大夫人回娘家了,還不曾回來。」

  慶親王愕然道:「三更半夜的回什麼娘家,今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慶親王掰開柳側妃的手,走到床邊坐下,皺眉說道:「你剛才去了哪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天賜媳婦一向知禮,對你也一直很敬重,為何好端端的忽然那般說你?」

  柳側妃想著自己占足了理,便一邊哭一邊說道:「王爺,您知道妾身今兒給了天賜兩個丫鬟,讓他今天圓房,可是天賜媳婦在屋子裡號淘大哭,這讓天賜怎麼能……天賜連碰都沒碰妾身給的丫鬟,便要去他媳婦的屋子,妾身氣不過,就打了他媳婦一巴掌,然後他們就罵妾身。說起來也不該他們,天賜和他媳婦說的也沒錯,妾身雖然被人稱為側妃,卻只是個連玉碟都沒有上的人,怎麼不是奴才呢,妾身生養了天賜一回,還要認天賜和他媳婦做主子,妾身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慶親王徹底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柳側妃的性子他最知道,雖然他說過不著急,反正趙天朗就算成了親也不能生出孩子,可是柳側妃總是不甘心,一定要看著趙天賜的孩子生出來才能安心。必是她逼急了,而大兒媳婦秦氏又是個沒有受過氣的,這兩下裡一嗆,便鬧得不可開交。

  想到柳側妃的身份問題,慶親王也是一肚子的苦水,當年先皇后發了話,堵死了柳側妃的晉升之路,慶親王又很敬畏他的皇嫂,只能在王府裡命下人稱呼她為柳側妃,也就是過過干癮的意思,認真說起來,正確的叫法應該是柳姨娘。為了這事,柳姨娘不知道鬧過多少回,可是慶親王卻始終沒有辦法為她爭取到側妃的名份,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若是王妃肯開口,這事便好辦的,但問題的關鍵在於王妃無論如何都不會開這個口。早年,慶親王也向王妃提過此事,可是王妃卻很淡然的告訴他,除非他答應與自己和離,否則休想讓柳姨娘成為真正的柳側妃。

  皇家子弟豈有和離的,而且慶親王妃又是有功無過之人,她為慶親王延續子嗣,守過父母的孝,又有先皇和先皇后的支持,慶親王說是為了柳姨娘寧願放棄王爵,可是真要他放棄,他也捨不得,所以,柳姨娘至今也就是個名不副實的柳側妃。

  一想到上玉碟之事,慶親王便覺得頭大如斗,這幾年好不容易柳側妃也不怎麼鬧騰了,可是被趙天賜夫妻鬧出這麼一出,又提醒了柳側妃,她這一鬧騰,慶親王府又得有日子沒有安寧了。

  慶親王的預感非常非常的准確,柳側妃趴在他的身上哭鬧了一通,慶親王沒能及時換上干爽的衣服,然後便受了風寒,第二天一大早,慶親王便覺得鼻塞頭暈眼花,他老人家便很慘烈的病倒了。柳側妃因和慶親王一個床睡的,也被慶親王傳染了風寒,一大清早,這兩個人便對著打噴嚏,眼淚與鼻涕橫飛,嚇得一院子的下人慌的不知所措,去回趙天賜,卻發現趙天賜也病倒了,臉色青黃青黃的,看著比慶親王和柳側妃還嚇人,最後這些服侍的人只有報到王妃處,請王妃拿主意。

  原來趙天賜因昨夜先被秦氏的哭聲驚了一回,又被柳側妃氣了一趟,然後又來回戶部尚書府奔波一遭,幾處裡一湊,他也病倒了,病情比慶親王和柳側妃還要嚴重許多。

  整個慶親王府裡,也就是慶親王妃和趙天朗一夜好眠,清早起來神清氣爽的,趙天朗心裡惦記要去韓家,只隨意用了些早點便要出門,可他剛到門口,便被慶親王妃身邊的丫鬟銀心攔住了。

  「世子爺,可不好了,王爺和大公子還有柳側妃都病了,掬水院的人回了王妃,王妃命奴婢來告訴世子爺,讓世子爺請太醫到王府看診。」

  趙天朗微微驚了一下,一夜之前那三位都生病了,說這裡頭沒有古怪,便是傻子也不信啊。不過趙天朗也沒問銀心什麼,只說道:「你回去服侍王妃,切記別讓王妃過了病氣,太醫自有我去請,讓王妃放心。」銀心屈膝行了禮,用愛戀的眼神看了趙天朗一回,才匆匆跑開。趙天朗也沒有注意到銀心看向他的眼神,只命四九去取了慶親王的帖子請小華太醫,論品級,慶親王是有資格讓小華太醫出診的,至於柳側妃和趙天賜,就當是添頭吧,算他們兩個有運氣,是和慶親王一起生病的,否則再別想讓小華太醫為他們兩個看診。

  小華太醫到來,自然先給慶親王診脈,診過之後便說道:「王爺當珍重才是,如今夜風寒涼,怎麼也不當心些,這濕衣服貼在身上,又是大冬天裡的,豈能不受涼?」

  身為一個大夫,自是要望聞問切的,小華太醫看到慶親王的寢衣前襟後背都有好大一團水漬,怎麼還猜不出是什麼原因,因此便毫不客氣的說了出來。

  慶親王妃坐在床前的繡凳上,雙眉微蹙的淡淡問道:「華太醫,王爺只是受了風寒,不會有大礙吧?」

  小華太醫點頭又搖頭,復又說道:「風寒之事可大可小,王爺素日又不知保養,不若趁此機會好好將養將養。下官這就去擬了方子,按著方子喝上一個月的湯藥,再靜心寧神養著,便不會有事,可若是王爺仍舊和從前一樣,下官便說不准了。」

  慶親王爺原本病的發白的臉開始發燙,他怎麼會不明白小華太醫的意思呢,只羞惱的說道:「本王理會得,你去開方子吧。」

  小華太醫走到外間開方子,他的鼻子微微皺了皺,一股若有似無的甜香之氣隱約飄入他的鼻中,這種香氣有些特別,小華太醫心中暗道:「此香非蘭非麝,味道倒是有些奇怪。」

  開罷了方子,小華太醫又對慶親王說道:「王爺,此間不宜養病,王爺還是移居的好。」

  慶親王沒說話,只是點點頭,慶親王妃便淡淡說道:「來人,送王爺到清逸苑養病。」清逸苑是慶親王未成親時的居所,自從成親之後,慶親王多數都歇在掬水院裡,那清逸苑已經有許久不曾住過人了不過王府的房子,就算是不住人,也都每日打掃的,所以慶親王隨時都能搬進去住。

  慶親王看著王妃臉上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來有什麼為自己擔憂之色,仿佛只是在處理公事,慶親王心裡不自在的,只囔道:「我不去清逸苑,我要去你的小佛堂。」

  慶親王妃仍然淡淡的說道:「王爺養病自要多吃滋補之物,妾身的佛堂裡貢著菩薩,恐多有沖撞反折了福份,若是王爺不喜歡去清逸苑,另選別處也使得。」

  慶親王看著慶親王妃那淡定自若的樣子便心裡堵的厲害,只叫道:「本王就去小佛堂。」

  慶親王妃微微蹙眉,淡淡說道:「若是王爺堅持,那妾身只得將菩薩請出小佛堂,另選一處供奉,只是這收拾屋子還要些時間,請王爺等一會兒。」

  慶親王悶哼一聲,翻身臉朝裡睡了,他覺得自己若是再看慶親王妃那張冷淡的臉,非得被氣死不行。」

  慶親王妃見小華太醫給慶親王診了脈,便淡淡說道:「華供奉辛苦了,可是府裡還有兩個病人,就讓管家帶華供奉過去,我就不賠了。」

  小華太醫躬身道:「王妃請自便。」

  慶親王妃起身帶著丫環們走了,小華太醫才被人引到掬水院的東廂房,柳側妃正歇在這裡,雖然平日裡她都是睡在正房的,可是那明顯不合規矩,身為小妾,她只有在慶親王來的時候才能在正房的床上服侍,事畢,她就得立刻回到偏房,不得與夫主同寢。雖然柳側妃從來沒按這個規矩行事,可是剛才王妃過來,柳側妃必須躲到偏房去,否則王妃若是想發落她,柳側妃連哭都沒地兒哭。

  診過了脈,小華太醫淡淡道:「只是感染了風寒,喝些湯藥就行。」柳側妃上回在小華太醫這裡碰了一回釘子,學了一回乖,也沒敢多說什麼自取其辱,只讓丫鬟送上禮金,盼著小華太醫精心為她診治。

  看過了柳側妃,小華太醫又被請到了欣意院,見是小華太醫,趙天賜心裡便有些不自在,華家與韓家與趙天朗的關係是讓趙天賜很忌憚的,可是他又不能不讓小華太醫為他診脈,這心裡一焦慮,趙天賜便覺得頭目森然,渾身更加不舒服起來。

  小華太醫倒沒有說什麼,只是坐在床前仔細診了脈,兩只手都聽了一回,小華太醫皺眉道:「大公子,劉太醫的脈案也是極好的,如何卻不遵他的醫囑?」

  趙天賜青白青白的臉上硬是被小華太醫逼出了紅意,那位劉太醫是就是回告誡趙天賜要房事有節之人,可是趙天賜身負傳宗接代的大任,又豈能不盡心盡力,況且他正當血氣方剛之時,於色之一事最是沉迷的年紀,秦氏因想生孩子,也是曲意逢迎,這讓趙天賜怎麼控制的住呢,所以趙天賜便每日將那些壯陽之物當飯吃,夜夜不消停。就好似一根蠟燭兩頭燒,那燈芯兒還不很快就燒完了。

  「華太醫,我這病……」趙天賜很窘迫的問道。

  「大公子這病已經有日子了,只是因為昨夜幾番催逼方才發作出來,說起來這倒也是好事,若然一直不發作,積累到一定時候,便是大羅金仙也束手無策了。」華太醫冷著臉說道。

  趙天賜先是懸了一顆心,等聽完小華太醫的話,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添了許多的害怕,他強撐著支起身子問道:「華太醫,您可一定要救我!」

  「治病救人乃是醫家本份,大公子放心,只要大公子嚴格遵守醫囑,起居有節,身體便能好起來。」小華太醫很公事化的說道,對於趙天賜,小華太醫可沒有一點兒好印象,因此對他也熱絡不起來。

  趙天賜忙連聲說道:「我一定聽您的,華太醫,請您開方子吧。」

  小華太醫點點頭,到外間開了方子,想了一會兒,對趙天賜淡淡說道:「大公子,子嗣之事乃是天意,豈可強求,大公子自己珍重吧。」說完,小華太醫便走了出去,留下趙天賜一個人僵臥在床上,仔細咂摸著小華太醫的意思,難道?趙天賜想到那種極為可怕的可能,他不由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想下去。

  小華太醫出來,趙天朗迎上前說道:「華太醫辛苦,他們的病情都……」

  小華太醫笑道:「都是著了風寒,並沒什麼大礙,不過王爺有了春秋,要多些日子才能養好,大公子消耗過甚,也得多加珍重,倒是側妃的病情最輕,有個十來日便能好了。」

  趙天朗點頭道:「有勞華太醫,我請您出去。」

  小華太醫點點頭,與趙天朗兩個並排出了慶親王府。路上,兩人只說了些閒話,再沒有提起慶親王趙天賜和柳側妃的病情。

  慶親王妃得知秦氏回了娘家,便打發管家去秦府送信,說是慶親王趙天賜和柳側妃都病了,命管家接秦氏回來侍疾。

  秦氏一聽趙天賜病了,不由心疼的哭了起來,可秦老夫人卻在問過了王府管家趙天賜的病情之後,便皺眉說道:「怎麼會這樣,桑兒你如今也病者,才看了大夫,也要調湯弄水煎藥的,這可怎麼好?」

  王府管家悄悄看了看秦氏的氣色,果然這位大夫人也是眼窩深陷顏色發白,明顯也病了,他也為難起來,只躬身垂頭說道:「如今大公子跟前只有兩個姨娘服侍,王妃恐姨娘們不周到,才……沒想到大夫人也病著,老奴這就回府請王妃娘娘定奪。」

  王府管家心裡有數,有意沒提柳側妃之事,原本,王妃是讓秦氏回府,去給柳側妃和趙天朗侍疾,誰讓秦氏嫁的丈夫是柳側妃生出來的呢。再怎麼著,柳側妃是庶母,雖然半奴半主,卻也是秦氏的婆婆。秦氏再不高興,這半禮也是要行的。

  秦氏聽了管家的話,心裡便又敲起了小鼓,她知道趙天賜的性子,於房中之事特別的有興趣,若是她不在家,讓那起子姨娘爬了趙天賜的床,萬一誰有了身孕,那就……她決不能讓趙天賜的長子從別人的肚子裡生出來。

  想通了一層,秦氏便說道:「徐管家你不必回去請王妃的示下了,父王和大爺生病,我理當回去侍疾的。你且候著,我收拾得了這便回去。」

  王府的管家徐安鬆了一口氣,忙說道:「好,老奴在外頭候著大夫人。」

  看著徐安退下,秦老夫人皺眉道:「桑兒,你真的要回去?」

  秦桑點點頭道:「奶奶,桑兒必得回去,我不在欣意院裡,那起子小賤人還不反了天。」

  秦老夫人歎了口氣說道:「也罷,回去也好。吳嬤嬤,去把我那盒老山參和金絲官燕拿來給大小姐帶上,桑兒,這都是給你補身子,每日隔水燉著吃,最是補養人。若是那柳側妃再為難你,就打發人捎信回來,奶奶親自去接你。」

  秦桑靠著秦老夫人,哽咽的說道:「奶奶,桑兒捨不得您。」

  秦老夫人拍著她的背說道:「傻孩子,去吧,好好的過日子,把心放寬些,世人啊,起小都是這麼過來的,等你活到奶奶這個年紀,便什麼都想明白了。」

  秦桑回到慶親王府,只守著趙天賜,連問都不問柳側妃一聲,更不要提什麼給柳側妃侍疾一事了。只把柳側妃氣的銀牙倒咬,不知發了多少的脾氣,然而慶親王不在柳側妃的身邊,柳側妃再發脾氣也不會有人理會,她只能自己生悶氣,這一氣,倒讓她的病情反復起來,過了許久,才漸漸的好了。

  再說趙天賜因著小華太醫的話,倒也安分了一陣子,並沒有拉著秦桑求歡,秦桑正好也吃著黃大夫開的藥,這夫妻兩個自從成親到現在,除過秦桑的小日子,這夫妻兩個頭一回有好幾日不曾同房。趙天賜覺得自己精神漸好,身上也不那麼酸軟無力,又看著這陣子秦桑調養的有紅似白的臉兒,他不由又動了性子,將醫囑丟到腦後,抱著秦桑兒大開大闔的作弄起來。秦桑兒曠了幾日,也是意動的緊,夫妻兩個盡歡一場沉沉睡去。到了次日,趙天賜的臉色便不對勁兒,青白裡透著一抹灰氣,眼珠子也沒了精神。

  次日一大早,秦桑先醒了過來,見趙天賜還睡著,秦桑便先起身梳洗,等她收拾好了過來,發現趙天賜還沒有醒來,便推推趙天賜,嬌聲喚道:「大爺,該起床了。」

  可是趙天賜卻只是氣若游絲的哼了兩聲,秦桑伏下身子才聽清楚趙天賜說的是:「桑兒,我好難受,快請太醫!」

  這一回,來的是趙天賜很信任的劉太醫,他進門一看趙天賜的神色,便知道趙天賜又沒遵醫囑,不由皺著眉頭不客氣的說道:「大公子,這身家性命可都是您自己的,要還是不要您自己做主,藥,下官都開了,注意事項也都說了,您若是執意不聽,下官也沒有辦法。」

  趙天賜羞惱不已,卻又知道是自己沒忍住,只得說道:「您說的是,是天賜魯莽任性,還請劉大人救我。」

  劉太醫搖搖頭道:「大公子上回的脈案醫正大人已經給下官看過了,華醫正的藥再是精到不過的,若是大公子能嚴格遵守華醫正的醫囑,有個半年工夫,您這病便能除了根,眼下……唉,大公子,下官才疏學淺,恐怕要請華老醫正出手才行啊。」

  趙天賜心中涼了半截,無力的問道:「劉大人,我還能活幾日?」

  劉太醫忙說道:「大公子誤會了,您若是從些善加保養,這性命上倒無礙,只是……」

  趙天賜趕緊追問道:「只是什麼?」

  劉太醫低聲說道:「只是從今往後,大公子只有清心寡欲了。」

  趙天賜的腦子嗡的一聲響,他只看到劉太醫的嘴唇在動,卻已經聽不到劉太醫說話的聲音了。

  而躲在屏風後頭的秦桑聽了劉太醫的話,更好似被當頭打了一棒,她才十八歲啊,連個孩子都沒有,難道從此以後就要守活寡麼?趙天賜於性之一事興趣很大,已徑將秦桑徹底的開發了出來,嘗過了情欲滋味之後再守活寡,這讓秦桑這個妙齡少婦如何能忍受。

  過了好久,秦桑才回過神來,而外間的劉太醫也在回復神智的趙天賜的強烈請求下開了藥方子,不過劉太醫一再說道:「大公子最好請華老醫正診診脈,說不定華老醫正有更好的方子妙手回春。」

  送走了劉太醫,趙天賜讓秦桑將自己的脈案撕碎丟到火盆裡燒了。這是他剛才再三求了劉太醫,劉太醫才給他的,沒有拿回太醫院備案。

  「桑兒,你別聽劉太醫危言聳聽,我不過是累了些,歇一陣子就好了,你別擔心。」趙天賜見秦桑垂淚,便軟語安慰她。秦桑心中苦澀,卻不得不強顏歡笑的說道:「大爺說的是,妾身不擔心。大爺,時候還早,您再多睡一會兒吧。」

  趙天賜點點頭,順從的躺了下來。秦桑見他仿佛睡著了,才輕歎一聲,站起來走了出去。秦桑一出門,趙天賜便睜開雙眼,他看著秦桑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也不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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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發表於 2017-9-21 20:32:39 |只看該作者
第108章

  送走了小華太醫,趙天朗剛要去韓府,卻聽四九在一旁嘟囔,說什麼安瀾園要改成王妃的小佛堂,趙天朗臉色一沉,揪過四九便問道:「為什麼要把安瀾園改成佛堂?」

  四九嘟著嘴說道:「還不是王爺非要在小佛堂養病,王妃不得不讓出來、」

  趙天朗騰的火氣就沖到了腦門頂,他也不出門了,轉身便往慶親王妃的小佛堂跑,四九呲牙一笑,忙追了上去。剛才他一聽說王爺要占王妃的小佛堂,便氣不打一處來,因此才有意在趙天朗面前嘟囔出來,想讓趙天朗給王妃撐腰呢。

  剛跑到小佛堂口,趙天朗便見王妃親手抱著青珠畫的觀音像從裡面走出來,神色安寧平靜,沒有一絲不高興的意思。趙天朗忙接過卷軸問道:「娘,憑什麼就要您讓出佛堂?」

  王妃平靜的微笑道:「傻孩子,只要有心,何處不是佛堂,不必拘泥於一處一地,你父王病著,心裡頭難免發燥,這裡做佛堂多年,總有些個祥和安寧之氣,他在這裡養病倒也合宜。」

  趙天朗了解王妃的脾氣,王妃一旦決定了的事情,再沒有人能改變,他只是心有不甘,悶聲說道:「他不是一向住在掬水院麼,憑什麼一病了就要來占娘的地方!」

  王妃笑笑說道:「天朗,他總是你的父王,何況這整座王府都是他的,相助在哪裡是他的自由,你這做兒子的怎麼好干涉,好孩子,這裡有娘就行了,你去忙你的吧。都快過年了,沒得生些閒氣。對了,前兒皇后娘娘賞了些稀罕果子,娘倒不愛這些東西,你回頭送到韓府去,讓韓老夫人和瑤瑤她們嘗個鮮。」

  趙天朗不好意思的說道:「娘您留著吃吧,她那裡又。」

  慶親王妃溫柔地笑了起來,撫著趙天朗的肩膀笑道:「你送去的是你的,娘給的是娘的心意。我只盼著你能早點兒成親,娘喜歡瑤瑤,早些把她娶過門,娘也有個說話的人。」

  趙天朗低頭,心中湧出一種愧疚感,他自小到大便是宮中王府兩頭跑的,真正陪著他母親的時間很少,王妃只生了他一個,怎麼會不寂寞。

  瞧著趙天朗有些難過,王妃打趣笑道:「好了,你這孩子就是心沉,娘不過白說說,瑤瑤過了門,那是你的媳婦,娘不會不識趣的整天霸著她的,放心吧。」

  趙天朗忙道:「娘,兒子不是這個意思,兒子……」

  「行啦,你是我的兒子,我還能不知道你,快忙你的去吧,等你成了親,可就沒有這等悠閒日子過了,趁著皇上還沒交給你差使,好好玩玩吧,若是得空幫著娘送了給你外公和你岳家的年禮,也就算是幫了娘親的忙了。」王妃笑著說道。

  原本王府是管家權是在柳側妃手裡的,王妃平日裡也不愛管這些事,只由著柳側妃折騰,只要柳側妃大面上過的去,沒丟了慶親王府的人,慶親王妃也不說什麼。可是如今柳側妃病的起不了床,自然便沒法子管家,況且經過上回王妃和世子逼王爺進宮求旨賜婚之事,王府的下人們都發覺原來王妃和世子才是最厲害的,因此見柳側妃一病,便事無巨細都來加回王妃,王妃從前那種安詳平靜的生活便被打破了。

  管家對慶親王妃來說並不難,因為王妃身邊的周嬤嬤和楊嬤嬤都是精明能干又忠心的,王妃也不必事事親躬,只將差使分下去,自有周楊二位嬤嬤督辦,況且王妃也放了話,大家辦差辦的好,自有重賞,若是誰的差使出了一絲差錯,便打了板子攆出王府,永不再用。那些個王府僕人大多都是家生子兒,牽著幾輩子的臉面,再者王妃這十九年來在王府之中雖然不問事,可是卻緩慢的樹立了自己的威信,大家一見王妃管事,倒比在柳側妃手底下更用心一些,畢竟王妃才是他們的正經主子,而柳側妃,在王府的絕大多數僕人眼中,不過是個拿鑰匙的丫環,和他們一般都是奴才,上不了大台面的。

  「娘放心,外公家和瑤瑤家的年禮就有兒子親自去送。」趙天朗忙將這份差事接了下來,陪著慶親王妃看著僕人們將安瀾園布置成佛堂,這才拿著王妃給的果子匆匆去了韓府。

  韓府的門子回了進去,李氏打趣青瑤道:「昨兒世子才使人送來瑤瑤的生辰賀禮,今兒又來了,依我說,咱們若是一直不把瑤瑤嫁出去,便能收禮收到手軟啦!」

  韓老夫人被李氏逗的哈哈大笑,指著李氏笑罵道:「你這眼皮子淺又貪財的破落貨,不說多給瑤瑤塞些私房,還打人家送給她賀禮的主意,你羞也不羞!瑤瑤,奶奶給你撐腰,回頭只去你二嬸的屋子裡,瞧著什麼好便拿什麼,不用怕她心疼!」

  李氏自然知道這是韓老夫人在開玩笑,只拍手說道:「哎喲喲,真真是有了瑤瑤娘眼裡再沒別人嘍,可憐我日作夜作勞心勞力的,連娘句誇獎都得不著,真是冤啊……」說到「冤啊……」兩字,李氏便學著戲子們拖長了聲音,用花腔叫了起來,逗得韓老夫人笑的前仰後合,青瑤也笑得滾到了韓老夫人懷中,只囔著笑的肚子疼!

  說笑了一回,李氏方才拉著青瑤回避了,好讓趙天朗進來和韓老夫人說話。因一大早李氏便回了韓老夫人,韓老夫人同意讓青瑤先把大房裡的事情管起來,一來可解燃眉之急,二來也好讓青瑤練練手,等她嫁到慶親王府,也不至於兩眼一抹黑,什麼管家之事都不懂。

  趙天朗進門,行禮問安,送上皇后娘娘賞下的稀罕果子,然後便問道:「奶奶,不知道大通寺之事爺爺和您是怎麼處置的?」

  韓老夫人淡淡一笑說道:「天朗,我正要與你說這事,陳氏已經被關進了柴房,貶做劈柴燒火的婆子,不過對外卻只能說陳氏染重病,需要臥床靜養,等辦完你們的婚事才徹底發落她。」

  趙天朗點點頭,這樣的處理方式雖然不是最解氣,卻是最合適的,如此處理可將對各方各面的傷害降到最低,趙天朗雖然心中恨極了陳氏,可是卻沒有恨的失去理智。

  「那陳三呢?」趙天朗沒有聽韓老夫人提到陳三,陳氏的幫凶的下落,便又問道。

  「陳三被你爺爺狠狠教訓了一通,現在還關在馬棚裡,奶奶想著總這麼關著他也不是個事兒,正想問問你的意思。」

  趙天朗點頭道:「好,那就請奶奶把陳三交給天朗帶走,我把他交給傅大哥,五城兵馬司的大牢空的很,傅大哥不會介意多個人給他手下的兄弟們練手。」

  韓老夫人點點頭,陳三原就是個地痞混混似的人物,平日裡偷雞摸狗為非作歹之事可沒好做,讓五城兵馬司把他抓去,再合情合理不過的。

  趙天朗原想見見青瑤,自從在大通寺聽到青瑤的聲音到現在,他都還沒有見過青瑤本人呢,也不知道青瑤這幾天過的好不好。想到昨天是青瑤的生辰,他都沒有機會親口向青瑤說一聲「生辰快樂!」趙天朗心裡便不是個滋味。

  韓老夫人豈會看不出趙天朗的心思,只不過青瑤要學著管家,把大房裡的事情管起來,哪兒抽的出時間來見趙天朗呢,因此韓老夫人只能讓趙天朗失望了,只裝著看不出趙天朗的小小心願,笑著說道:「時候不早了,天朗你把陳三送到五城兵馬司便回王府去吧,大年下的大家都忙,奶奶就不?留你了。」

  趙天朗低頭掩去心中的失落,起身行禮告退,韓老夫人瞧著他那落寞的樣子又有些心疼,便說道:「菱花,去告訴大小姐,讓她整治一匣子點心給世子帶回去,請王妃品嘗。」

  趙天朗聞言立刻眼睛一亮,整個人的都神采飛揚起來,看得韓老夫人心中暗笑,只說道:「我有了年紀精神短,天朗你自便吧。」

  趙天朗目送韓老夫人去了裡間歇息,然後便輕車熟路的去了頤年居的小廚房。果然青瑤聽了韓老夫人的話,正在收拾給趙天朗的點心。

  「瑤瑤……」一看到青瑤,趙天朗不禁有些激動,忍不住高聲叫了起來。倒嚇了全神貫注調魚膠粉的青瑤一大跳。她抬頭白了趙天朗一眼,輕嗔道:「大呼小叫做什麼呢,想嚇死人啊!」

  在趙天朗的眼中,青瑤無論怎麼樣都是最美的,那怕是翻個白眼兒,也美的讓他魂不守捨,心髒都跳錯了節拍。「瑤瑤,你做什麼呢,我來幫你!」趙天朗一時忘情,快步走上前來對青瑤說道。

  青瑤搖搖頭,用胳膊肘擋著趙天朗說道:「不用啦,你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樣的程度,別搗亂了好不好?」

  趙天朗也不生氣,只乖乖兒站在一旁問道:「瑤瑤,你要做什麼點心?」

  青瑤笑道:「剛才你拿來不少果子,我打算做雜果布丁。」

  「雜果布丁?」趙天朗念著這個很陌生的詞語,很困惑的看著青瑤,青瑤笑笑,將趙天朗推到一旁,將她調好的魚膠粉煮開,倒入切好的各色果子,然後將鍋裡的粘稠的液體注入先准備好的各色花型小模子,放涼了之後青瑤才說道:「香如,把模子蓋好放到冰塊上冰著。等冰透了就收回來倒在纏絲紅瑪瑙水晶盤裡。」香如應了一聲,忙端著模子出去了。

  趙天朗笑著問道:「這就算完了?」

  青瑤點頭道:「嗯,完了。」

  趙天朗笑道:「完了好,完了好。瑤瑤,昨天是你的生辰,我還沒有恭賀你,今天補上不算晚吧。」

  青瑤笑笑,夏若淳的生辰是七月初七,並不是十一月二十九,所以對於昨天那個日子,青瑤根本就沒有感覺,不過看到趙天朗眼中的希望,青瑤便眼兒微瞇的笑道:「當然不完啦,有心就不會晚。」

  趙天朗走到青瑤面前,一把拉住青瑤的手,青瑤吃了一驚,正要推開趙天朗,趙天朗卻變戲法似的將一只小小的白玉蟬放到青瑤的手中,微紅著臉說道:「瑤瑤,這是我自己雕的,你別嫌丑。」

  青瑤一下子怔住了,她緩緩曲起手指,握住掌心那還帶著趙天朗體溫的白玉蟬,心中充滿了感動,趙天朗總是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候帶給她驚喜,上回去見田田如此,這一回送自己他親手雕的白玉蟬也是如此。

  「瑤瑤,你……喜歡麼?」趙天朗有些緊張的看著青瑤,小心翼翼的問道。

  青瑤輕輕點頭,伸開手,仔細的撫摸著那只白玉蟬,說實話這玉禪的刀功實在不怎麼好,青瑤需要很努力的看,才看出這是一只蟬,不過青瑤看的出來,這玉蟬身上的每一條刻痕,趙天朗刻的都極為用心,每一處都打磨的在非常光滑圓潤,絲毫沒有滯手之感,必是盤了好些時日,才能有這樣油潤的手感,這些其實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青瑤知道這只白玉蟬的含義,這是趙天朗在向她表示他是她的知音,人生若此,青瑤夫復何求。

  「子綱,我很喜歡,你說若是我將這玉蟬作簪頭可好看?」青瑤含笑將白玉蟾舉到頭上,比給趙天朗看,趙天朗看著青瑤的笑顏,已經癡了,只呆呆的點頭道:「好看!」

  趙天朗那不夾雜著任何雜質的愛憐目光先讓青瑤心頭暖極了,她主幼伸手拉過趙天朗的手,趙天朗立刻緊張的呼吸急促起來,青瑤含笑,將掖在襟內的一只小巧的如意形香囊拽出來,放到趙天朗的手中,趙天朗如獲至寶,忙將這只香囊掖到領子裡面,青瑤不好意思的說道:「子綱,是我自己親手做的。」

  大秦舊俗,已經定了婚的女子在春節之時必會精心繡制香囊,在裡面放入自己特別調制的香草干花,在上元佳節之時悄悄送給她們的未婚夫,姑娘是否心靈手巧,可就全體現在這繡香囊上了。青瑤在大通寺那幾天,被華靈素和小滿催著便繡了一只。這會一激動,便先拿了出來。

  「我知道,瑤瑤,有你送我的香囊,今夜我能好好睡一覺了,有這個香囊,就象你陪著我一般。」趙天朗緊緊拉著青瑤的手,心潮澎湃的說著,聽在青瑤的耳中,讓她又羞又喜又甜蜜,原來兩個人傾心相愛,這種感覺竟是如此的美妙。

  趙天朗手上微微用力,便將軟軟的青瑤攬入懷中,青瑤比趙天朗矮了一頭多,正好靠在趙天朗的胸前,聽著他那如擂鼓一般的心跳,青瑤卻覺得自己無比的安寧。

  「大小姐……呀……」小滿的叫聲伴隨著她的腳步聲傳來,青瑤和趙天朗皆是身子一震,兩個人慌忙分開,可是小滿已經跑了進來,將二人相擁的一幕看了個正著,小丫頭「呀」的叫了一聲,扭頭便跑了出去。

  青瑤紅著臉叫道:「小滿回來……」

  片刻之後,比趙天朗和青瑤還尷尬的小滿低著頭走了進來,她邊走邊搖頭道:「大小姐,我什麼都沒有看見!」

  瞧著小滿的樣子,趙天朗和青瑤不由笑了起來,青瑤拉過小滿嗔道:「若什麼都沒看見,小滿你豈不就成了瞎子,這麼可愛伶俐的小丫頭變成瞎子,我可捨不得。」

  小滿緩緩抬起頭,偷眼看向青瑤,小小聲的問道:「大小姐,您不生氣?」

  青瑤笑道:「你又沒做錯事情,我為什麼要生氣呢?」

  小滿輕出一口氣道:「大小姐您沒生氣就好。」

  趙天朗因著青瑤的關係,也覺得小滿這個小丫頭挺可愛的,便拍拍小滿的頭笑問道:「小滿,找你家小姐做什麼?」

  小滿這才想起來自己的來意,便說道:「大小姐,剛才柳姨娘使人來回大小姐,要求領皮子做衣裳,那個叫小玉的丫環在外頭等著。」

  青瑤皺了皺眉頭,然後說道:「我知道了,此事不急,回頭我會處置的。」

  趙天朗因為柳側妃的關係,對於「柳」這個姓氏有種特別的敏感,在小滿走後,趙天朗皺眉道:「瑤瑤,柳姨娘是什麼人?」

  青瑤蹙眉說道:「我父親的三姨娘,在江南任上納的,聽說當時是以貴妾身份進門的,如今那個女人失勢,父親的房中便數著這位柳三姨娘了。」

  趙天朗皺眉點了點頭,他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仿佛這個柳三姨娘和柳側妃之間有什麼關係一般。

  青瑤見趙天朗皺眉,便淺淺一笑說道:「看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麼,怪沒意思的,子綱,王妃近來好麼,上回去你家,我聽王妃咳嗽了幾聲,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青瑤的貼心讓趙天朗心裡很熨貼,含笑說道:「娘身子已經大安了,每年秋冬之際娘都會咳幾聲,也不是什麼大毛病,喝幾付藥就沒事兒的。」

  青瑤聽了這話,忽然想起以前聽田田說過的一道藥膳,便笑道:「是藥三分毒呢,子綱,反正雜果布丁還得一會子才能得,我就這個蒸個川貝雪梨蠱,你帶回去請王妃娘娘嘗一嘗,若然吃著好,我就把方子寫下來,讓王妃一入秋就開始吃,連吃上十日,估計這一冬都不會再犯咳嗽的毛病了。」

  趙天朗拉著青瑤的手笑著說道:「瑤瑤,你今天做了我帶回去,可是我不要你的方子,以後你天天給娘做。」

  青瑤怎麼會聽不明白趙天朗的意思,只羞紅了臉背過身去,卻輕輕點了點頭。趙天朗歡喜的從後頭摟住青瑤的纖腰,輕吻著青瑤的烏發,喃喃說道:「瑤瑤,我好歡喜!」

  青瑤向後靠著趙天朗的背,心裡湧動著一種特別的安全感,仿佛趙天朗為她撐起一片永遠陽光普照的天空,在這片天空下,她可以象小鳥兒一樣,自由自在的飛翔。

  只是這麼相擁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一聲香如的刻意的乾咳,才驚醒了這對有情人。青瑤忙推開趙天朗,有些慌亂的整整頭發,然後才強做鎮靜的問道:「香如,布丁可凍好了?」

  門外傳來香如的聲音,「回大小姐,已經差不多了。」

  青瑤便揚聲道:「那便扣出來吧,不要凍的太結實了。」說罷,青瑤飛快的去架子上取下一顆雪梨,去蒂挖核,放一小勺剛剛碾碎的川貝粉,再放一塊蓮子大小的雪花洋糖,然後將梨蓋用簽子簪好,放到蒸鍋裡隔水燉了起來。趙天朗在旁邊看著,笑著問道:「就這麼簡單?」

  青瑤點頭道:「是啊,就是這麼簡單,其實子綱你也可以學了給王妃做。」

  青瑤叫慶親王妃為王妃,讓趙天朗聽著很不爽,只從後面箍著青瑤的腰,在她的耳畔低低說道:「不許再叫王妃!」

  青瑤側過頭微微皺眉道:「可是她本來就是王妃,不叫王妃又叫什麼呢?」

  趙天朗忍不住在青瑤白嫩的小臉兒偷親了一下,看著紅暈浮起,趙天朗心情大好,在青瑤耳畔低語道:「當然是跟著我叫娘啦!」

  青瑤大羞,抬腳跺在趙天朗的腳上,趁著趙天朗呼痛之際掙脫了他,撅著紅潤潤的小嘴嗔道:「討厭,人家不理你這個大壞蛋了,你快出去!」

  看到青瑤這麼可愛的樣子,趙天朗那裡還忍得住,便想上前抱住青瑤,可青瑤卻哈腰一閃,從趙天朗的肋下跑了出去,一路灑下銀鈴般的笑聲,只叫道:「你看好了鍋,大火蒸一刻鍾就行了。」

  趙天朗搖頭笑笑,原來只要有青瑤的地方,那怕是在廚房中,他也會感覺身在天堂。

  帶著青瑤親手制作的點心回到慶親王府,趙天朗第一時間去了安瀾園,呈上青瑤的心意。慶親王妃聽說青瑤只是聽了自己咳嗽兩聲,便放在了心上,自然是開心無比,一道尋常的川貝燉雪梨,便讓慶親王妃感動的滾下了珠淚。唬的趙天朗忙攬著母親的肩膀說道:「娘您別難過,以後兒子會和瑤瑤好好孝敬您的。」

  慶親王妃拭了淚,破涕為笑道:「真是個傻孩子,娘這是高興,有這麼好的媳婦,娘開心還來不及,怎麼會難過呢。」

  一屋子的丫環嬤嬤都識相的給慶親王妃道喜,在她們中有幾個丫鬟嘴上道喜,心中卻不服氣的很。其中最不服氣的自然就是丫鬟銀心。銀心是整個慶親王府生的最好看的丫鬟,因她的娘就是服侍慶親王妃的,因此在銀心八歲的時候,便也跟著銀心娘一起服侍王妃,如今銀心十五歲,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紀,王妃又是個好性情的,平日裡對下人都很溫和,何況是對待自己的貼身丫環呢,因此銀心倒被養出些副小姐的脾氣。上次青瑤到慶親王府,銀心病了,被王妃放回家養病,所以她沒有見到青瑤,因此在聽了其他的丫環嬤嬤們誇贊未來世子妃生得美麗之時,銀心總是不服氣,總覺得她不可能比自己還美。

  銀心暗自腹誹著青瑤,慶親王妃和趙天朗卻不知道,這母子兩人還在親親熱熱的說著話兒,趙天朗只說想早些成親,逗得慶親王妃笑個不停,卻不知道讓幾多個丫鬟咬碎了銀牙。

  再說回伏威將軍府,那柳三姨娘撒嬌使癡的想向韓大老爺要管理大房事務的權利,韓大老爺卻沒有答應,只讓她好好養胎,安安穩穩的把孩子生下來比什麼都要緊。柳姨娘便委屈不已的說道:「老爺,妾身是個姨娘,在府裡人頭也不熟,若是被欺負了可怎麼辦?」

  韓大老爺有些不耐煩的說道:「誰會欺負你?別想那麼多了,如今陳氏已經被我罰到柴房裡,她的身份比你還低,你還有什麼可怕的?」

  柳姨娘咬著嘴唇沒有說話,停了片刻才低低頭道:「老爺,如今大小姐掌權,若是……」

  韓大老爺煩了,霍的站了起來說道:「青瑤還能刻薄了你麼?」

  柳姨娘慌了,只垂淚道:「老爺別生氣,妾身什麼都不說了還不成麼,便是大小姐刻薄妾身,那也是妾身的命!」

  韓大老爺怒道:「她不會刻薄你,若然真是刻薄了,還有本老爺給你做主,你慌個什麼。」

  就是因為韓大老爺這話,柳姨娘這才派了丫環催命似的向青瑤要皮子做衣裳,她要試試這位大小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性情,也好做出下一步的計劃。

  青瑤送走了趙天朗,便來到棲梧居,這裡才收拾出來給青瑤住,因著韓老夫人對於給青瑤采辦嫁妝的狂熱,頤年居的東廂房裡已完全沒法放下那麼多箱籠,只好按先前說的,將棲梧居收拾出來給青瑤放嫁妝用。因青瑤現在要管著大房的事情,讓下人們在頤年居裡進進出出不方便,所以便開了棲梧居的正廳暫時做了管事廳。

  將柳三姨娘的丫鬟雙成傳上來,青瑤淡淡說道:「查查老例對對冊子,將三姨娘今冬的衣裳份例關了給她。」

  香如在一旁查了冊子,恭敬的回道:「回大小姐,姨娘們的份例是兩套灰鼠,兩套絲綿,因三姨娘在江南,便不曾拔下。」

  青瑤點點頭道:「小滿,拿了對牌去庫裡取兩件灰鼠皮子並四匹青江綢讓她帶回去給柳三姨娘。量了尺寸交到針線房,讓她們在年前做出來,過年的時候好穿。」

  雙成原本帶笑的臉上立時僵住了,需知柳三姨娘在江南的時候,從來都不穿灰鼠的,只穿什麼玄狐雪貂猞猁等上等皮毛,而且緞子用的也多是妝花緞或是緙絲提花織錦等物,青江緞,柳三姨娘怎麼肯穿呢,那會磨粗了她嬌嫩的皮膚。不過雙成沒有立刻提出來,只向青瑤行禮之後,便跟著小滿去庫房提料子了。

  回到了遠逸堂,柳三姨娘一看雙成帶回的料子,便氣的紫脹了面皮,擰著雙成的胳膊叫道:「死丫頭,我何時穿過這種料子的衣裳,你是聾了還是瞎了,連話都不會說!怎麼不把這些東西當場摔到她的面前!」

  雙成撲通一下跪倒,哀求道:「小姐,這是府裡姨娘的份例,您就忍忍吧。」

  柳姨娘「呸」的一口啐到雙成的臉上,罵道:「我忍,我憑什麼忍,不就是個丫頭麼,遲早要嫁出去的,我生了璞哥兒,肚子裡還懷著一個,竟然被她如此做賤,我……我……我還能在這府裡立住腳麼!你這個蠢丫頭,我是那種缺衣裳的人麼,我為什麼要要料子你難道不知道?」

  雙成垂著頭不敢說話,她自然知道柳姨娘從來不缺衣裳,這回進京之前,柳姨娘只大毛衣裳就做了六套,哪一件拿出來,都是文彩輝煌的,其實她根本就不需要。

  看著那兩件灰鼠皮子和四匹粉紅鴉青湘色湖藍的青江緞,柳姨娘眼珠子一轉,便捂著肚子叫了起來:「哎喲哎喲……肚子好疼……」

  雙成嚇了一跳,慌忙爬起來說道:「三姨娘您怎麼了?」

  三姨娘冷冷一笑低聲道:「我沒事,不過你得去報給老爺,就說我動了胎氣。」

  雙成會意,雖然她心裡並不認為柳三姨娘這個行為是合適的,可是她是三姨娘的丫鬟,主子有話,她怎麼能不照著做。

  沒過多一合兒,雙成便將韓大老爺找了過來,韓大老爺一聽柳三姨娘動了胎氣,倒也有些個緊張,忙到面廂查看。因陳氏的東西都在正房之中,韓大老爺也沒有信任柳三姨娘到了完全沒有秘密的程度,所以柳三姨娘提出要進正房,被韓大老爺毫不客氣的拒絕了。

  看到柳三姨娘一行淚一聲叫喚的,韓大老爺慌忙叫道:「大夫,快打發人去請大夫!」

  柳三姨娘扯住韓大老爺的手叫道:「老爺不要,別為了妾身鬧的沸反盈天,沒得招人嫌!」

  韓大老爺皺眉,這話明顯是話裡有話,他的目光在屋子裡掃了一圈兒,便看到攤在桌子上的灰鼠皮和青江緞。看到這些東西,韓大老爺有些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便坐在桌旁問道:「好好的怎麼又動了胎氣,果然不要緊麼?」

  柳姨娘垂淚道:「老爺放心吧,妾身沒事的,只是……老爺不用理會妾身,過會子就好了。」

  韓大老爺皺眉,他本就不想理會這些內宅之事,便起身說道:「沒事便好 ,你好好養著,我還有事。」說完,韓大老爺提腿便走。柳姨娘急了,她可還沒有告狀呢,怎麼能讓韓大老爺就這麼走了。於是柳姨娘運起她的撒嬌大法嬌滴滴的叫道:「老爺……」一聲「爺」宇的尾音足足拐了九曲十八彎,果然就叫住了韓大老爺。

  韓遠城轉身走回床邊,垂目看著柳姨娘問道:「想說什麼?」

  柳姨娘哭道:「老爺,您要給妾身做主啊,您看大小姐這都給的是什麼料子,妾身自跟了老爺,老爺何曾讓妾身這麼寒酸過!」

  韓大老爺皺皺眉頭,那灰鼠皮和青江緞他也看不上,這些年來官越做越大,排場也越來越大,韓大老爺早就忘記了當年穿著灰鼠皮襖那暖和幸福的感覺了。

  「這是府裡的老例,姨娘只能穿灰鼠的,你不喜歡就不做好了,為這點事哭鬧,羞不羞?再者,上京之前你不是做了好幾件大毛衣裳,拿出來穿就是了。」韓遠城微微皺眉,一進家門就被暴打一頓還是有效果的,這若是放在以前,韓遠城鐵定直接把青瑤叫過來訓斥一通了,可是現在,他卻是皺著眉頭在說柳三姨娘。

  柳三姨娘掩面哭道:「老爺,您怎麼能這樣說呢?這個月妾身肚子裡這肉長的特別快,先前在江南做的大毛衣裳已經小了,難道您堂堂三品大員,連讓家人穿件兒好點的冬衣也不能夠麼,您在江南可不是這樣的,怎麼一回了京,卻讓只記得女兒給管死了。」

  韓遠城臉色一沉,甩開拉著自己的柳三姨娘的手,沉聲怒道:「你好大的膽子,連爺也敢非議!青瑤既然發了料子給你,就用那些料子做,你沒跟我之前,能有件青江緞的新衣裳?」說罷,韓遠城甩手走了出去,不過柳三姨娘的話,到底在韓遠城心裡種下一顆猜忌的胚芽,韓遠城忽然想起他回京也有幾日了,可是 慶親王世子趙天朗卻一回都沒有來拜望過他,韓遠城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剛走出西廂房,韓遠城便看到頤年居的兩個婆子抬著一小筐果子走了進來,看到韓遠城,兩個婆子忙將果子筐放下,過來給韓遠城請安,韓遠城指著筐子問道:「這是什麼?」

  一個婆子便笑著回道:「回大老爺,這是世子爺剛才送來的果子,老夫人讓奴婢們分送給大老爺二老爺,都嘗嘗鮮,這可是皇后娘娘賞給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又送給老夫人的。」

  韓遠城雙目一縮,冷聲問道:「這是世子親自送過來的?」

  兩個婆子還不知道自己惹了禍,猶自笑道:「可不是呢,是世子爺親自送來的。」

  韓遠城冷哼一聲,雙手一甩袖子,反背到身後,怒沖沖的走了。兩個婆子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可是她們不明白自己到底錯在何處,只得將東西交給遠逸堂的管事嬤嬤,連賞錢都沒得便回了頤年居。

  韓大老爺回到正房,憤怒的「啪」一掌拍到桌上,那張桌子是黃花梨的,很硬,震得韓大老爺手疼,他提手一通亂甩,仿佛感覺好些了,才怒沖沖的坐在椅上,自言自語道:「好啊,好個慶親王世子,你也太托大了,到了我家都不來拜見我,筒直豈有此理!」韓大老爺氣的直呼哧,卻發現自己奈何不了趙天朗。

  這門婚事是皇上下旨賜婚,由不得他韓遠城說不答應就不答應,況且韓遠城也聽他的弟弟提起過趙天朗,言辭之前,韓遠關對趙天朗極為推崇,大有恨不得讓趙天朗做他自己的女婿的意思,當然,那只是韓遠關誇張的說法 ,他就算是想生個女兒,也來不及嘍。並且最要緊的一點,韓老將罕和老夫人對趙天朗這個孫婿,那是越看越順眼,三五不時就會叫他到自己家來腳個天兒吃個飯什麼的,以至於趙天朗在伏威將軍府,比在自己家還自由,整個韓府的下人都已徑當趙天朗當成正經主子了,與趙天朗相比,韓遠城發現自己都沒有他在韓府混的開。

  不過韓遠城總覺得心裡咽不下這口氣,一股陰暗心理油然而生,韓遠城喝道:「來人,叫大小姐過來!」

  青瑤剛整理完大房庫房的賬冊和存貨,發現少了好些貴重東西,她正想問一問,便聽到韓大老爺叫她到遠逸堂的消息。青瑤並不以為韓大老爺是為了她按規矩發給柳三姨娘東西而找事,便讓香如帶了賬冊去了遠逸堂。

  一進正房房門,韓大老爺便黑著臉吼道:「給我跪下。」

  青瑤心中暗自懊惱,怎麼就忘記帶跪的容易了呢,早知道這個便宜爹回來受了氣,必要找個出氣筒的。而跟著青瑤的香如一見情勢不對,便將邁入門口的左腳收回來,然後一路飛奔回了頤年居,回去為青瑤搬救兵了。

  惱歸惱,好在青瑤今日穿的是雪貂皮裡的襴裙,縱然沒有拜墊,跪上去也是軟和和的並不難受。青瑤提裙跪了下去,頭卻昂了起來,用那雙清澈的眼睛看著韓大老爺,清清亮亮的問道:「不知青瑤錯了什麼事,父親要罰青瑤跪著?」

  韓大老爺一瞪眼睛吼道:「女子需遵從三從四德,在家從父,為父讓你跪,你還敢反詰為父?真真是豈有此理,為父不給你立點兒規矩是不行了!」

  青瑤這陣子被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嬌養的不肯吃虧了,只抗聲道:「父親讓青瑤跪,青瑤已經跪下了,只是青瑤不知身犯何過,請父親明示,這樣也是不遵三從四德麼!」

  「你……你……」韓大老爺被青瑤的伶牙俐齒頂的直喘粗氣,他抓過桌上的紫檀如意便要扔向青瑤,可是那紫檀如意剛飛到一半,便被一件東西磕飛到一旁,然後,韓遠城便聽到一聲極為憤怒的大吼:「韓遠城,你敢動瑤瑤一個手指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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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1 20:32:50 |只看該作者
第109章

  韓遠城一聽到那聲怒吼,立刻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原來這聲中氣十足的怒吼正是韓老夫人發出來的。剛才香如見勢不妙便立刻飛奔回頤年居,搬來了老夫人這尊大佛當救兵。

  「娘,您怎麼來了?」韓遠城忙迎上前,伸手欲扶韓老夫人,可是卻被韓老夫人一把推開。韓老夫人怒沖沖的瞪著韓遠程,鐵青著臉說道:「瑤瑤起來,到奶奶這裡來,看誰敢動你一指頭!」

  青瑤站起來走到韓老夫人的身邊,伸手挽著韓老夫人的胳膊,紅潤潤的小嘴兒撅著,滿臉寫滿了委屈。韓老夫人最看不得青瑤這幅委屈的小模樣兒,立刻滿臉疼愛的拍著青瑤的手說道:「瑤瑤,嚇壞了吧,別怕別怕,奶奶給你做主。」

  韓老夫人徑自走到主位坐下,瞪著韓遠城冷喝道:「韓遠城,你好威風啊!」

  韓遠城撲通一聲跪在韓老夫人面前,連聲道:「兒子惶恐。」

  韓老夫人拍拍青瑤的手說道:「瑤瑤,你先回去歇著。」青瑤點頭,想韓老夫人和韓遠城行了萬福禮,便帶著香如退了下去。韓老夫人教訓兒子,她這個做孫女的在場到底不合適。

  青瑤走後,才冷哼一聲問道:「你父親和我教訓你,倒是教訓錯了,所以你拿瑤瑤出氣!好啊,這些年你的官越做越大,脾氣也越來越大啊!」

  韓遠城跪在地上沒敢起來,只委屈的辯解道:「娘,兒子沒有,兒子只是教導女兒,讓她懂得遵守三從四德,不要丟了我們韓家的人。」

  「啪」的一聲,韓老夫人重重拍在桌子上,這一聲可比剛才韓遠城自己拍的那一下有氣勢多了,韓老夫人怒道:「三從四德,你要與為娘講三從四德,你爹還健朗著,還輪不到你在我面前說三道四。教導瑤瑤?你拿個木頭砸向青瑤,就是教導了?若不是為娘出手快,讓你砸著瑤瑤,我看你拿什麼賠我一個好孫女兒。」剛才韓老夫人遠遠看到韓遠城把那紫檀如意丟向青瑤,情急之間便甩出套在手腕上的蜜蠟手珠,才將那紫檀如意磕飛,要不青瑤非得被砸中,指不定會受什麼樣的傷。

  韓遠城可是體會到了剛才他強詞奪理的時候青瑤的感受了,只是他可沒有青瑤那樣的膽子,敢直接反駁韓老夫人,只得趕緊說道:「兒子不敢。」

  韓老夫人狠狠瞪了韓遠城一眼,怒道:「不敢,你有什麼不敢的!說,到底為什麼要打瑤瑤?」

  韓遠城說不出自己心底那點子陰暗的念頭,可韓老夫人又逼的緊,韓遠城鬼使神差的,忽然說了一句:「青瑤她不敬庶母。」

  韓老夫人一聽這話心裡的怒氣更大了,她騰的站起身來,大步走到韓遠城的面前,伸出手鉗住韓遠城的耳朵,狠狠一轉,罵道:「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瑤瑤不敬庶母,你那周謝兩個姨娘差點兒被你那個好老婆虐待死,是瑤瑤看不下去,才將她們兩個連同青雪青鸞從這遠逸堂接了出去,又安排住處又安排醫藥的,她這叫不敬庶母?韓遠城,你的心長到腳後跟上了,這樣沒良心的話你也說的出來。你去問一問訪一訪,整個伏威將軍府,誰不說瑤瑤是萬裡挑一的好姑娘。哼,虧你有臉說得出這種話,你倒說來我聽聽,瑤瑤怎麼不敬庶母了,她不敬的又是哪一個庶母?」

  韓遠城理屈辭窮,而且耳朵又被韓老夫人死死揪著,老夫人手勁兒大,疼的韓遠城直咧嘴,哪裡還說的出話來。韓老夫人便又自行說道 :「你便是不說,我也知道是哪個小蹄子在你面前嚼的蛆,韓遠城啊韓遠城,你如今真是出息了,為個小老婆便要打親生女兒,你未稟父母便私納小妾,為娘都還沒有說你,似這樣的攪家精留著何用!等她生下孩子,把孩子留下,叫人牙子來把她賣了,賣的遠遠的,省的她挑撥你們父女的關係。」

  韓遠城啞口無言,他知道自己母親的脾氣,若是他再替柳三姨娘說話,只會更激起韓老夫人的怒氣,擰著韓遠城的耳朵又轉了一圈罵道:「你啞巴了,沒話說了?」

  韓遠城無奈,只有給韓老夫人磕頭,邊磕邊極度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道:「請母親息怒,都是兒子不好,兒子錯了。」

  韓老夫人這才松手放過韓遠城的耳朵,沉聲說道:「你父親昨天才教訓了你,娘今天便不再罰你了。你好好想想,別把金玉當瓦礫,瑤瑤是個好孩子,從前你對她極為疏忽,也該好好彌補於她,什麼都不念,你也得念著她的親娘,意如拼了性命不要為你生下青瑤,不是讓你這樣對她的,你這樣,讓意如如何能瞑目?」說完,韓老夫人便邁步走了出去。留下韓遠城一個人跪在地上,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回到了頤年居,韓老夫人將青瑤叫過來,對她笑道:「瑤瑤,今日你爹爹委屈你了,可他到底是你的父親,可不許真的惱了他。」

  青瑤輕輕點頭道:「瑤瑤明白,爹爹總是爹爹,青瑤知道爹爹心情不好,心裡並沒真的怪他。」

  韓老夫人這才笑道:「我們瑤瑤就是懂事的好孩子,今天也是香如這丫頭機靈,可得好好獎賞她,若不是她來報信,你那糊塗爹只不定要讓瑤瑤受什麼委屈呢,不過呢,他也不是有心的,瑤瑤告訴奶奶,是不是話趕話兒的讓你爹爹下不來台了?」

  青瑤嘟著小嘴說道:「人家就是問問爹爹為什麼要讓青瑤跪下,青瑤犯了什麼錯,爹爹便惱了,拿著那紫檀如意丟青瑤,幸好奶奶及時趕到救了青瑤一條小命呢。」

  韓老夫人笑道:「瑤瑤心裡還委屈呢,奶奶已經教訓過你爹爹了,咱也沒真受傷,不許生氣了啊,這大過年的,咕嘟著小嘴可不好看。」

  青瑤笑笑,轉移的話題說道:「奶奶,其實剛才青瑤去見爹爹,是有事情回稟的,可是爹爹都不肯聽青瑤說。」

  韓老夫人眉頭微皺的說道:「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麼?」

  青瑤想了想,有些猶豫的說道:「奶奶讓青瑤暫時管理大房的事物,剛才青瑤才清點了賬目和庫房裡的東西和存銀,有不少的出入,賬冊上列出單子的,可是庫裡卻沒有東西,便是銀子的數目也不對,青瑤把這幾年的收支統計了一下,足有五萬多兩銀子的空額。青瑤以為……會不會被那個女人轉到私庫中了,便想找爹爹說一說,可是……」

  韓老夫人點頭道:「這是件要緊的事情,回頭我去給你爹爹說說,瑤瑤,這看賬本子最是耗精神,你別太累著了。」

  青瑤含笑說道:「眼看還有兩個多月嫂子就進門了,青瑤總不能把一本爛帳交給嫂子吧,這會兒多費些工夫,以後嫂子接著管家便能輕松一些。」

  韓老夫人笑道:「難得瑤瑤想的周到,你和靈素能這麼要好,奶奶看了心裡真高興。瑤瑤,你把對不上帳的東西銀兩列出來,奶奶這就讓爹爹自己查去。」畢竟涉及到陳氏的私房,青瑤也不好說的做的太多,因此便將列好的單子交給韓老夫人,讓韓老夫人親自和韓遠城說去了。

  韓遠城被叫到了頤年居,看了青瑤整理出的單子,韓遠城雙眉緊皺的說道:「娘,兒子這就回去清點那賤人私藏的東西,查清楚了再來回答。」

  回到遠逸堂,韓遠城剛繞過小小的照壁,便看到韓青環和韓青江鬼頭鬼腦的從陳氏原本住的房間裡跑出來,韓青環抱著一個首飾匣子,韓青江懷裡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揣著什麼東西。

  韓遠城心中起疑,大喝一聲道:「站住,誰許你們進去的!」

  韓青環嚇了一大跳,手一松拿抱不住首飾匣子,「當啷」一聲,首飾匣子掉在地上摔成兩半,各色金燦燦明晃晃亮晶晶的首飾撒了一地。韓遠城一看,臉都氣青了,大步上前劈手便扇了韓青環一記耳光,怒罵道:「小賤人,如今連偷東西都學會了,你還有什麼不會的!」

  韓青環捂著臉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爹爹,我沒有偷東西,這些都是娘給我准備的嫁妝!」

  韓遠城卻不理會韓青環,走到韓青江的面前,伸手將韓青江的衣服前襟重重一撕,韓青江懷裡兜著的金錁子和銀票便落了一地,韓遠城氣的臉都變了形,只提腳猛踹韓青江,邊踹邊罵道:「混賬東西,我叫你不學好,叫你偷東西……」

  韓青江當然不會死站著挨踢,只哈腰伸手抓起一疊子銀票便往自己的屋子跑去,韓遠城氣的七竅生煙,卻因為這前日被韓老將軍胖揍一頓兒行動遲緩,追不上韓青江,只能回頭怒視著韓青環,嚇得韓青環身體直哆嗦,便後退邊連聲說道:「爹爹,女兒真的沒有偷東西,這些都是娘親給女兒准備的嫁妝,娘親說,若是沒有足夠份量的嫁妝,女兒嫁到威國公府便會被人瞧不起,女兒比不上姐姐,有那麼豐厚的嫁妝,娘怕女兒被人看不起,便用私房給女兒添置些首飾衣裳,爹爹,女兒沒有撒謊,說的都是真的,不信您就去問娘。」

  韓青環如今也學精明了,她知道打出威國公府的旗號,讓她的爹爹心裡存著顧忌,在對她下手之前,要仔細的考慮清楚。

  果然韓遠城正欲舉起的手放了下去,只怒道:「你一個姑娘家,整日嫁妝嫁妝的,真是不知廉恥!」

  韓青環忙跪了下去,哀聲哭道:「爹爹,女兒也不願這樣,可是……娘被您罰了,女兒沒了娘的照看,不自己想著還能指著誰去,青環命苦,不得爺爺奶奶的疼愛,爹爹雖然疼愛女兒,可是卻遠在任上,如今娘又……青環的命好苦啊,同樣是許了人家,爺爺奶奶卻只想著大姐,憑是什麼稀罕東西都不惜一切弄了來給姐姐添妝,可是青環卻什麼都沒有,爹爹,姐姐是未來的世子妃,身份貴重,可是女兒要嫁的是太后娘娘最疼愛的侄孫,也……」

  韓青環邊哭邊給韓青瑤上眼藥,哭得韓遠城心煩意亂,不由的竟受了青環的影響,只沉聲說道:「你們姐妹兩個出閣之事,自有為父安排,你哭什麼,難道我還能委屈了你!還不回房去,只這樣成何體統。」

  韓青環心中暗喜,也不去拿那些撒落在地上的首飾,便回房去了。韓遠城四下看看,見竟然沒有一個丫環能上來服服侍,便親手將那些首飾撿回匣子裡,將匣子拿回屋子。

  韓遠城進屋之後,便在屋子裡還始了地毯式搜查。就連陳氏素日蓋的被子都被韓遠城撕開了,看看裡面是不是夾藏著什麼。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韓遠城在陳氏的暗八仙撥步床上發現了床板下的暗盒,在暗盒裡竟然整整齊齊的碼放著一疊銀票,韓遠城細細一數,竟有二十三萬兩之多,韓遠城不由的倒抽了一口涼氣,他平日裡並不會把官俸和其他灰色收入都給陳氏,每年最多不過給她幾千兩銀子,就那幾千兩銀子,陳氏還得花費,她怎麼都不可能攢出這二十三萬兩銀子的巨款,這銀子,到底是個什麼來路?

  再翻看陳氏的首飾,韓遠城發現,這些首飾明顯分為兩類,一類自然是真金白銀玉之類的貴重首飾,還有一類便是看上去不起眼,做工和材質都不是特別好的尋常首飾,而且這些尋常首飾以各色長簪居多。韓遠城隨便拿起來枝放在手上掂一掂,比他預計的還輕,韓遠城皺眉頭,將簪子隨手往旁邊一丟,那簪子在桌子邊上磕了一下,發出一聲有發悶的「空……」的聲音,然後便掉在了地上。

  韓遠城雙眼一睜,立刻蹲下來撿起那枚銀簪,發現簪梴已經被磕出一個癟窩,韓遠城用手指彈了彈,仔細聽了聲音,然後便將簪子拿到眼前,仔細的研究起來。

  看了好一陣子,韓遠城才發現在簪頭後有一條極細的的細鏈,他試著扭動簪頭,果然將那簪頭扭了下來,露出一個小圓口。韓遠城心念一動,立刻將那疊銀票最上頭的一張按照原來的折痕卷起來,細細的一小條剛好能從小圓口查下去。韓遠城頓時明白了,他立刻將所有的東西都收了起來,快步出門,反身將門鎖上。然後便去了關押陳氏的柴房。

  陳氏已經被關在柴房裡一天多了,這一天多以來,只有人從外頭丟了一個又干又硬黑不溜秋的饅頭進來,除此之後便什麼都沒有了。陳氏迷迷糊糊的躺在柴草堆旁,身子蜷縮成一團,再沒了平日裡頤指氣使的威風。

  韓遠城進門,他很不適應柴草堆的氣味,只用帕子捂著鼻子,用腳踹了陳氏一下,怒道:「賤人,爺有話問你。」

  陳氏從迷迷糊糊中醒來,看清來人是韓遠城,她的嘴角扯動一下,勾起一種耐人尋味的笑意。

  韓遠城看到陳氏那怪異的笑容,心中極惱火,只怒罵道:「賤人,你都背著我做了什麼好事,還不從實招來!」

  陳氏吃力的靠著柴草堆坐了起來,冷冷笑了一下,費力的說道:「妾身不知道大老爺要問什麼?」

  「大房的庫裡少了五萬兩銀子和許多貴重之物,說,你把這些銀子和東西弄到哪裡去了?」韓遠城怒氣沖沖的喝問。

  「哦,大老爺真是英明,這麼快就查出來了。」陳氏不僅不回答,反而用譏諷的語氣嘲弄韓遠城,韓遠城大怒,抓起旁邊捆柴草的麻繩便要抽打陳氏,陳氏卻有恃無恐的一梗脖子說道:「老爺打啊,最好立刻把妾身打死,不過妾身若是被打死了,老爺這十幾萬兩銀子的家私可就再沒著落了。」

  韓遠城指著陳氏,喘著粗氣叫道:「你……好個賤人,你以為老爺我就奈何不了你麼!」說著刷的一下便揮舞麻繩抽到陳氏的身上,陳氏本能的用手抱著頭,縮成一團護著自己,任韓遠城將一下又一下的抽打。韓遠城是個文人,能有多大的力氣,況且那麻繩也有些朽了,打人也沒有多疼。

  韓遠城自己也是帶傷之人,打不幾下便累得不行,只得丟了麻繩,坐在柴房裡的破條凳上,瞪著陳氏喝道:「賤人,還不從實招來,莫非真要我把你送以官府裡治罪不成?」

  陳氏見韓遠城不打了,便也松開抱著頭的手,喘著粗氣問道:「老爺要妾身招什麼?」

  韓遠城怒道:「你把爺的銀子弄到哪裡去了,還有,你那幾十個空心簪子和二十幾萬兩銀票從何而來,說!」

  陳氏並沒有覺得吃驚,能藏東西的無非是那些地方,韓遠城只把屋子翻個底朝天,有什麼翻不出來的。不過陳氏並沒有打算實話實說,只極為平靜的說道:「那是妾身這十來年省吃儉用省下來,給青環做嫁妝和給青江取媳婦的私房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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