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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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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1 20:35:24 |只看該作者
第120章

  傅城垣聽了趙天朗的話,只氣得臉色轉黑,當然,他本來就是黑面神,再怎麼轉黑趙天朗也是看不出來的。趙天朗還裝著很無邪的樣子問道:「傅大哥,小嫂子多個金蘭之交,難道你不高興麼?」

  傅城垣氣得提起拳頭便要砸向趙天朗,卻被趙天朗一句話生生阻了回來。趙天朗一絲懼意都沒有的笑著說道:「上回傅大哥在梅苑狂飲干醋,把我的臉打腫了,九嫂很生氣。」

  晉王妃,傅城垣的親姐姐,是傅城垣的死穴之一,他不在乎多揍趙天朗一次,可是他怕惹姐姐生氣,而趙天朗這小子又是能說會道的,回頭再著意的抹黑他,惹得晉王妃生氣,傅城垣可受不了。因此只能恨恨的將拳頭收了回去,沒好氣的說道:「誰要打你!」

  趙天朗竊笑不已,他臉上的笑容直刺傅城垣的眼睛,傅城垣沒好氣的說道:「你說到底要怎麼樣才肯管著你的韓青瑤?」

  趙天朗搖搖頭,正色說道:「傅大哥,我想你弄錯了一件事情。」

  傅城垣不解的看向趙天朗,趙天朗繼續說道:「傅大哥,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管著瑤瑤,我們男兒大丈夫,娶妻子不是為了管著她,是為了寵著她,給她幸福的。所以我不會管著瑤瑤,只要是瑤瑤高興,她想做什麼都行,我只會無條件的支持。」

  傅城垣的雙眉緊緊的皺了起來,他用一種陌生的審視的目光看向趙天朗,這個一直跟著他們兄弟們身後的小兄弟,不知何時已經長成項天立地的男兒,有了自己成熟的思想,不再是他們的小跟屁蟲。

  「子綱,你怎麼會這樣想?」趙天朗的思想很有些驚世駭俗的意思,傅城垣很吃驚的問。

  趙天朗微微一笑道:「傅大哥,從前我並不懂這些,可是認識瑤瑤之後,我才慢慢體會到的。每當瑤瑤開心的笑,我的心就會覺得特別滿足,瑤瑤若是不開心,我的心也會緊緊揪起來,與其說是寵著妻子,還不如說是寵著自己的心,對我來說,愛瑤瑤,其實就是愛我自己。」

  傅城垣微微搖頭,他娶了三任妻子,卻還沒有體會到這種感受,不過想到他的現任妻子孔琉玥,傅城垣的面部線條情不自禁的柔和起來,他的小妻子總是能輕而易舉的左右他的心情,好象,趙天朗說的也有些道理,每當他看到孔琉玥臉上流霉出真心實意的笑容,他的心裡也會湧出一種難言的滿足。

  趙天朗見傅城垣沉思,決定再點他一下,便說道:「傅大哥,你說瑤瑤勾引小嫂子,可見在你心裡,小嫂子是你一個人的,你不允許任何人來搶,甚至是瑤瑤,小嫂子最好的好朋友。」

  傅城垣一怔,他從前並不是個很會揣摩女人心思的男人,或者說,他不屬於去揣摩,可是自從娶了孔琉玥之後,他發現白己變得在乎,他很在乎孔琉玥,在乎她是不是真心的對自己笑,對自己好,是不是心裡只有自己一個,難道這就是趙天朗所說的愛?

  漸漸的傅城垣想明白過來,他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拍著趙天朗的肩膀說道:「子綱,你真的長成大人了!」

  趙天朗搖頭笑道:「傅大哥,我早就是大人了!」

  傅城垣點點頭,他忽然不想和趙天朗再說下去了,他想立刻回府,回到孔琉玥的身邊,用力的抱著她……想到孔琉玥的美好如同花兒一般在他身下綻放,傅城垣心跳加速血流加快,立刻說道:「子綱,時候不早了,我們各自回府吧。」

  趙天朗先是一愣,然後了然的笑道:「好。」

  趙天朗回到王府,剛回到自己的屋子,便見慶親王披著大氅拄著手杖站在他的院子裡,黑著一張老臉。

  就算趙天朗再不喜歡慶親王,也不能改變慶親王是趙天朗親爹的事實,趙天朗只得上前躬身道:「父王怎麼來了?您身子可好些了?」

  「逆子,既知道我病了,卻不在床前服侍,整天瘋出去不著家,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父王麼?」慶親王兜頭便罵,罵得趙天朗好心情一掃而光,他皺眉看著慶親王,搞不清楚他為什麼大黑天裡站在自己的院子中。

  「父王,兒子今天早上去佛堂向您請安,是您嫌兒子礙眼不好看,把兒子攆出佛堂的,為了父王能心平氣和的養傷,兒子才遠遠的避開,剛好九哥有事約兒子,兒子便出去了,因怕父王看了兒子心裡不痛快,兒子才沒敢過去回稟。」趙天朗三言兩語便將慶親王的責難化解,慶親王氣的直喘租氣,只怒哼一聲轉身便走,也不說他這大晚上的跑到趙天朗的院子裡要做什麼。

  趙天朗也沒問,只躬身道:「兒子恭送父王,父王走好。」

  慶親王腳下一滯,便繼續走了。

  趙天朗被慶親王這麼一鬧,便也不想回屋子了,只轉身去了安瀾園。自從王妃把佛堂移到安瀾園,她便也住在了安瀾園。

  「天朗,你怎麼來了,道上黑,怎麼也不著個人打著燈籠照著。」王妃一聽說趙天朗來了,忙快步走出來,看到趙天朗只帶著四九從夜色中走來,便嗔怪的說道。

  趙天朗快走幾步上前攬了王妃的肩膀笑道:「娘,有月亮照著,不黑,娘您怎麼還出來了,外頭冷,快進屋吧,兒子有話和您說呢。」慶親王妃笑著點頭,母子兩個親親熱熱的進了屋子。

  在影影綽綽的花樹背後,慶親王爺一個人持著手杖站在陰影裡,看著趙天朗親熱的和王妃說話,不由喃喃道:「他從來沒這樣對我,他從來沒把我當做父親。」慶親王只一個人站在哪裡泛酸,卻也不去想想,他又何曾對趙天朗付出過一絲一毫的父愛,趙天朗從生下來到長到十八歲,他連抱都不曾抱過一下,這樣的父親,讓趙天朗怎麼可能親近的起來。

  「王爺,回吧,夜風冷,您的身子才好。」一個有些尖細的聲音響起在慶親王的耳畔,這人論身份,慶親王還得叫他一聲表舅,是慶親王生母的遠房表兄,他們兩個原有婚約,可是慶親王的生母卻被選入宮中做宮女,原說滿了二十五歲放出宮再成親的,可是慶親王的生母卻被先皇臨幸,有了慶親王,那位表兄傷心之下,竟然揮刀自宮,走了門路進入宮中,一直服侍著慶親王的生母,直到慶親王生母過世,他又服侍慶親王。後來他的年紀太了,慶親王便不讓他服侍,只按著母妃的遺願將他贍養起來。這位表舅在慶親王府的地位,可算得很微妙了。他一般不說什麼,可若是說上一兩句,慶親王也是能聽進去的。

  「才叔,你也去歇著吧,我這就回去了。」慶親王有些無力的說道。不知道為什麼,剛才看了王妃和趙天朗母子相親的那一幕,慶親王總覺得心裡好象有些什麼在葫動,可那到底是什麼,慶親王自己也不清楚。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疲倦,慶親王回到了佛堂。聞裡佛堂裡積年焚香余下的淡淡檀香氣息,慶親王還是不習慣的皺了皺眉頭,他聞慣了掬水院的香,一換了香氣,他真的很不習慣。總覺得渾身不對勁兒。

  前幾日慶親王打發人去瞧柳側妃,讓人帶些香過來,柳側妃倒是讓人送了香過來,言道這就是柳側妃素日裡用的香,可是那香聞起來卻沒有平日裡慶親王聞慣了的甜絲絲的味道,慶親王只點了一回,便拋之一旁,再不肯點了。

  慶親王心緒不佳,胡亂歇下了,可他的腦子裡卻總是來回來去的播放王妃和趙天朗母子相親的情形,那溫馨的畫面讓慶親王無發安枕。慶親王索性翻身坐了起來,沉聲說道:「更衣,本王要去安瀾園。」

  在外間上夜的兩個小廝對視一眼,一個小廝立刻溜出門,片刻之後就回來了,和另一個小廝一起進了裡間服侍慶親王仔細穿戴了,慶親王見這兩個小廝的行動比平日裡遲緩了許多,只沉聲怒道:「混帳東西,本王還沒睡實了,你們兩個卻先睡的人事不知!」

  兩個小廝忙跪下認錯,慶親王心裡不耐煩,只吼道:「滾出去,叫兩個手腳利索的進來。」

  如是折騰一通,等慶親王穿好了衣服出了小佛堂的門,已經是兩刻鍾過後了。慶親王也沒帶人,只一個人扶著手杖走去安瀾園。安瀾園到小佛堂也不算很遠,慢慢走,一盞茶的工夫便能走到。

  慶親王爺剛看到安瀾園,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同時還有一個嬤嬤大呼小叫的聲音,「王爺……王爺,不好了……」

  慶親王爺一聽這聲音挺耳熟的,他知道這是柳側妃跟前的崔嬤嬤。便轉身沉聲喝道:「大呼小叫什麼,有話只管說話。」

  崔嬤嬤奔到近前跪下,急慌慌的說道:「王爺,側妃娘娘正睡著,忽然大叫了一聲王爺,便吐了一口血暈了過去。」

  「什麼?竟有這等事,走,快去掬水院。」慶親王一聽說柳側妃吐了血,立刻慌了神,也不想去安瀾園了,忙忙去了掬水院。

  那崔嬤嬤叫喊的聲音很大,以至於將安瀾園裡正在說話的王妃和趙天朗都驚動了。王妃使人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下人便進來回了事情的原委。

  王妃聽罷淡淡說道:「打發人聽著,若是掬水院要請太醫,便著人去請。」

  趙天朗氣道:「那個女人又在搞什麼鬼?」

  王妃淡淡笑道:「她無非是怕你父王與娘接近罷了,天朗,很不用生氣,事實上她還幫了娘的忙,省了娘的事,娘還不想應付你父王呢。」

  趙天朗想說什麼,可又將話咽了回去,只沉沉的點了點頭。王妃又笑道:「天朗,既然皇上已經決定讓你和青瑤提前成親,那是再好不過的,估計這旨意會在朝賀的時候頒下來,到時候娘就可以替你操持起來了,娘的天朗終於要成親了,娘心裡真是歡喜極了。」

  趙天朗有點兒抹不開面兒,只微紅了臉說道:「謝謝娘。」

  王妃慈愛的笑道:「真是個傻孩子,跟娘還這麼外道。天朗,時候也不早了,今兒就在娘這裡歇著,今年冬天雪大,咱們家莊子上送年貨的估計明天才到,明天娘要支你的差呢。」

  趙天朗立刻說道:「好,兒子任憑娘親調遣。」

  慶親王妃和趙天朗說笑一會,各自歇了,整個安瀾園都安靜下來。可掬水院裡卻燈火通明,滿院子的人都被驚動了。

  慶親王爺到了掬水院,進了柳側妃的屋子,撲鼻而來的,是他最熟悉最喜歡的淡淡甜香,往床上一看,只見柳側妃雙目緊閉的躺在床上,一把青絲散於雪脯之上,白嫩的胳膊搭在桃紅錦被的外頭,沒由來的,慶親王便覺得有股熱氣從下腹往上沖。

  快步走到柳側妃的床邊,慶親王柔聲喚道:「凝華……凝華……」

  「嗯……王爺……王爺!王爺在哪裡?我莫不是做夢吧?王爺!」柳側妃先是如囈語一般的喃喃說道,然後再猛然張開眼睛,一看到慶親王,她便激動的猛的坐了起來,也不顧桃紅錦被滑下,露出她只穿著洋紅透繡鴛鴦薄紗寢衣的身子。

  慶親王可是二十來天沒沾女色,一看到柳側妃這個樣子,他的眼神就變了,和每次歇在掬水院一樣,慶親王覺得柳側妃的身子對他有無比的吸引力,讓他根本沒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

  二話不說欺身壓上柳側妃,也不顧服侍的丫鬟還在下頭,慶親王便將柳側妃的薄紗寢衣扯下,柳側妃如八爪魚一般纏上慶親王,梨花帶雨的哭道:「王爺,妄身終於見到您了……」柳側妃一邊嬌柔的哭訴,一邊不忘揮揮手,命丫環們退下。

  慶親王只覺得心裡有一團火在燒,必要狠狠的要了柳側妃,這股火都能平息。他也沒有心思去哄柳側妃,只將柳側妃的寢衣撕碎,將她朝了個個兒,扯開自己的衣堂,從後頭猛然闖了進去,柳側妃忍不住嬌呼一聲,慶親王卻越發覺得有興致,弄了好一件子才盡了興,翻身躺在床上,一只手在柳側妃的身上揉捏著,一連懶洋洋的說道:「小妖精,是不是這二十幾日曠的狠了?想本王了也不用找那種借口啊!」

  柳側妃半趴在慶親王的胸口,嬌滴滴的說道:「王爺,人家哪有騙您啊,剛才您沒來,人家的確忽然吐了一口血呢。」

  慶親王看著柳側妃那歡愛過後紅潤潤的臉,搖了搖頭笑著說道:「本王卻是不信!」

  柳側妃忙說道:「真的王爺,您不信就自己看去,這三更半夜的,被妾身吐血污了的衣裳還沒洗呢。不過說來也怪,妾身原本身子還不爽利,可是吐了這一口血,反而舒服了許多,睡覺也能睡安穩了。王爺,您才和妾身分開二十幾天,您就不相信妾身了,您……」

  柳側妃說著說著眼圈兒便紅了,只一翻身背對著慶親王,此時她不著絲縷,只一條桃紅錦被從雙腿之間纏到腰上,如此靡靡的景象,是個男人都會動心,慶親王爺自然不例外,他伸手一撈,便把柳側妃拽到懷中,狠狠上下其手一通,柳側妃又曲意逄迎,諸般手段一齊使上,把慶親王爺服侍的欲仙欲死,直把要去安瀾園一事忘到爪窪國去了。

  掬水院裡先是鬧騰了一通,慶親王爺來後,上房裡滅了燈,其他人也都睡下來了,也沒有用去連夜找太醫。可是到了第二天,慶親王爺本已經好的差不多的身子又病倒了。一大請早,神清氣爽的柳側妃發現慶親王爺忽然發起了高燒,嚇得她連忙叫人去請太醫。管家不敢擅自做主,便報到了安瀾園。

  慶親王妃和趙天朗得報,慶親王妃倒沒有動氣,可是趙天朗卻氣的不行,只怒道:「有本事半夜私會,就自己去請太醫!」

  慶親王妃皺眉不悅道:「天朗,不許胡說,快去請小華太醫。」

  趙天朗悶悶的出了門,這大年關下的請人診病,總是不太吉利的。趙天朗要親自走一趟才能顯出他的誠意。

  趙天朗走後,王妃帶人到了掬水院,因小華太醫有醫囑,要慶親王也靜養,所以王妃得把慶親王爺接到小佛堂去,免得丟人現眼。

  慶親王妃多少能猜出慶親王為何突然病情加重,便冷著臉說道:「王爺也當珍重自己的身子才是。」慶親王爺對上慶親王妃冷冷的臉,不知怎麼的,竟然有了這二十年來頭一次的心虛感覺,只喃喃道:「本王知道。」

  慶親王妃沒有理會慶親王也,只轉身看著柳側妃,冷聲道:「柳氏,在王爺病愈之前,你就在掬水院裡靜養吧,哪裡都不要去。」

  柳側妃愣住了,她怎麼都沒有想到,王妃竟然在這種時刻,當著王爺的面禁了她的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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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1:26:48 |只看該作者
第121章

  「你……」柳側妃瞪圓一雙眼睛,正欲向慶親王妃發作.卻被王妃冷冷的一句:「以色媚上致王爺病情加重,柳氏你自己說自己是個什麼罪過!」給堵了回來,慶親王爺的臉色也由尷尬轉而變的沉郁,他此時也意識到,這裡面有些事情很不對勁了。

  柳側妃服侍慶親王二十年,對於他的每一點細微變化都了如指掌,一看慶親王的神色不對,柳側妃便立刻收斂起來,小心翼翼的說道:「是,婢妾謹遵王妃之命。」

  慶親王妃淡淡道:「那便好好閉門思過吧,來人,抬王爺回小佛堂。」

  四個健碩撲婦抬著暖轎上前,慶親王爺見王妃絲毫沒有來扶自己的意思,而柳側妃則縮在角落裡,用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睛望著他,顯然也是不敢上前來扶的,慶親王爺雙眉緊鎖,只向在一旁不知所措的丫鬟們吼道:「沒長眼的東西,也不知道扶著本王!」

  無辜的丫環們什麼都不敢說,忙上前攙扶著慶親王上了軟轎,王妃亦上了自己的小轎,一大幫人呼啦啦全都湧出掬水院,素日裡最熱鬧的掬水院一下子就成了整個慶親王府最冷清的地方之一。

  慶親王爺剛回到小佛堂,趙天朗便將小華太醫請來了,小華太醫診過脈之後,皺眉搖搖頭,沉聲說道:「王爺已有了春秋,很該多多保養才是,夜間不可太過辛勞。」

  慶親王爺被小華太醫暗諷的面色漲紅,本來想問的話也被小華太醫給噎了回去。小華太醫和趙天朗的關係不錯,可是和慶親王的關係卻只是一般,皆因從前柳側妃最信吳太醫,每每有什麼便找吳太醫來看診,而慶親王又常年歇在掬水院裡,便不由自主的親自吳太醫而遠著小華太醫。這回請小華太醫來診病,完全是王妃和趙天朗的意思,慶親王爺柳側妃他們都病著,等小華太醫到了王府,她們便也沒法子再提出異議了。

  小華太醫診過了脈,提筆寫了方子,末了又加上一句,「其實王爺的身子原本已經養的差不多了,若是再堅持三五日便可痊愈,可惜……王爺,多保重吧。」

  慶親王他沉著臉嗯了一聲,小華太醫便向他行禮欲退,慶親王卻忽然說道:「華醫政留步。」

  小華太醫不解的停下,躬身問道:「未知王爺有何吩咐?」

  慶親王說道:「犬子仍在病中,還請華醫政再去給他靜靜脈。」

  小華太醫想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慶親王指的是他的庶長子趙天賜,雖然知道慶親王一向偏心向著趙天賜,可是聽到了慶親王的話,小華太醫心裡還是很不爽,一句犬子豈不是把趙天朗也捎進去了,趙天朗可健健康康的沒有病,這打年節裡的,慶親王這麼說太讓人氣悶了。

  「下官知道了,王爺愛子情真,真讓下官感動,不過下官前幾日才在宮中給世子診了平安脈,王爺放心,世子的身子骨好極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聽了都很高興。」小華太醫是有脾氣的人,因此便不鹹不淡的刺了慶親王一句

  慶親王果然很尷尬的乾咳兩聲說道:「呃……華醫政,本王說的是本王的長子天賜。」

  小華太醫假作恍然大悟狀,點頭道:「原來王爺說的是大公子,好,下管這便去給大公子診脈,還請王爺打發人給下官引路。」

  慶親王被小華太醫憋的險些內傷,卻還得點頭說道:「好,福喜,你送華醫政去欣意院。」

  福喜是慶親王常用的小廝之一,他忙躬身道:「華大人請……」

  小華太醫向慶親王頷首為禮,淡然自若的退了出去。隨福喜去了欣意院。    趙天賜正躺在床上靜養,一聽說小華太醫來給他診脈,趙天賜立刻變了臉色,只急切的叫道:「桑兒,快攔住華醫政。」

  秦桑原在趙天賜的身邊坐著,聽趙天賜這麼說,她卻低低勸道:「大爺,華醫政的脈案極好,不如就讓他看看吧,也許吳太醫沒有法子的病,華醫政能治好。」

  趙天賜壓低聲音怒斥道:「糊塗,你也不想想他是誰的人?怎麼能讓他知道我的病情,你快出去攔下他。」

  秦桑從來也沒被趙天賜用如此重的口氣斥責過,一口氣堵在心裡出不來,秦桑的眼淚便湧了出來,趙天賜見了忙又軟聲道:「桑兒,你聽話,去攔住華醫政,剛才是我語氣太重了,你別往心裡去。」

  秦桑抹了眼淚為難的說道:「可怎麼攔呢,是父王請華醫政來給你診脈的。」

  趙天賜雙眉緊鎖,一時之間他也想不出什麼法子去阻攔小華太醫,此時,小華太醫已經走到了欣意院的大門口,眼看著就在進門了。趙天賜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卻是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從窗子裡看著福喜將小華太醫引到了他的門前。而秦桑也不得不趕緊避到屏風後頭。

  小華太醫已然進了門,趙天賜也沒法子推辭了,只能心亂如麻的伸出手給小華太醫診脈。兩只手都診過了,小華太醫面無表情,讓趙天賜心裡越發的七上八下,其實當日吳太醫說的那番話,趙天賜心裡並不是很相信的,因為他每天早上還是會有晨勃的現象,所以趙天賜壓根兒不願意承認自己不行。

  「華醫政,我的身體……」趙天賜忐忑的問道。

  小華太醫想了想,很公事化的回答道:「大公子的身子到底是虧虛了,只怕要清心寡欲的過上三年五載,或可能將養起來。上回給大公子開的方子不合用,本官再重新開一個,先吃上三個月看看,到時再診了脈好調方子,大公子切記,服藥期間戒酒與色,此兩點若是不戒,本官也沒有法子了。」

  趙天賜心裡很不認同,明明每天早上他的身體都有反應的,憑什麼這一分兩個太醫都非要讓他清心寡欲,這小華太醫分明是偏幫著趙天朗,不讓自己先生出兒子。有了這個成見,無論小華太醫再說什麼,趙天賜都聽不進去了,只敷衍的說道:「多謝華醫政,我知道了。」

  小華太醫看了趙天賜的神色,知道他不相信自己的話,便有意朝著屏風說道:「大公子,切記戒酒與色,酒乃穿腸毒藥,色是刮骨鋼刀,大公子若是不聽本官之勸,將來可就無法收拾了。」

  趙天賜沉了臉,不高興的說道:「我知道了,華醫政不必贅言。」

  小華太醫看到屏風底下露出的石榴紅裙輕輕搖了兩下,知道秦氏已經聽清楚自己的話,便淡淡道:「大公子既然知道,本官便不多言了,回頭開了方子使人送來,告辭。」

  說完小華太醫便走了出去,秦桑忙從屏風後出來,命丫環取了謝禮追出去送給華醫政。這大面兒上的禮節,總不能錯了。

  丫環追出門,屋子裡便只剩下趙天賜秦桑夫妻,趙天賜拉著秦桑的手急切的說道:「桑兒,你不要聽信華醫政的胡言亂語,他向來與二弟交好,又和伏威將軍府做了親家,他豈會真心對我們好,只不過是幫著二弟拖延我們生孩子的時間罷了。」

  秦桑疑惑道:「可是吳太醫說的與華醫政並不差什麼,難道吳太醫也?」

  趙天賜忙說道:「吳太醫給我診脈,已經是十多天前的事情了,將養了這十多天,我覺得自己的身子好多了,不論是氣力還是精神都長了許多,桑兒,我再養上十天半個月,就一定會全都好了,吳太醫的藥很有效,回頭華醫政打發人送來方子,你也讓人去抓藥煎熬,只是拿進來後就把藥倒掉,誰知道他會不會為了二弟在藥裡下什麼其他的東西,耽誤咱們生兒子。」

  秦桑心裡有些猶豫,從感情上來說,她不願意相信小華太醫的結論,對於正當青春的她來說,有什麼會比守活寡更可怕?特別是在她這食髓知味之後。可是從理智上來講,小華太醫是太醫院的醫政,他的醫術是整個太醫院裡最厲害的,醫德也好,上至皇上下到百宮,沒有一個人說華醫政沒有醫德的,這樣一個人,會做出那種害人子嗣的沒良心之事麼?

  見秦桑不語,趙天賜有些著急,緊緊抓著秦桑的手說道:「桑兒,你我夫妻是一體,難道你不信我?」

  秦桑想起素日的恩愛,再想想如今的境況,心裡頭五味雜陳,真是說不出道不明,看著趙天賜那雙緊張恐懼的眼睛,秦桑心裡一軟,便輕輕點頭道:「大爺,妾身什麼都聽您的。」

  趙天賜明顯鬆了口氣,如釋重負的說道:「桑兒,這陣子我們兩個都好好將養起來,等過了年,咱們還和從前一樣,我一定讓你早些懷上孩子。」

  秦桑點點頭,跪伏在趙天賜的床頭,撫著趙天賜的臉說道:「大爺,您最近的臉色好多了,只要好好將養,您一定會好起來的。」

  趙天賜點點頭,臉上有了些笑模樣,拉著秦桑的手說話,趙天賜對秦桑說道:「桑兒,前陣子娘告訴我,說讓我們好好調養自己的身子,孩子的事情不急。」

  秦桑一聽趙天賜提起柳側妃,心裡便不高興了,只悶悶的說道:「她不是為了你讓早些有孩子,連大半夜闖我們院子的事情都能做出來麼,怎麼突然又這麼說了?」

  秦桑這麼酸溜溜說話,趙天賜也沒有生氣,只好脾氣的說道:「桑兒,她到底是我娘,還不是為了我好,我們成親兩年沒有孩子,也難怪她著急,你體諒體諒她吧。」

  秦桑使著小性子說道:「我體諒她,可誰又來體諒我呢?」

  趙天賜拍著秦桑的手說道:「桑兒,我知道你,你放心,我的孩子一定是你生的。那些個通房丫頭不過就是個阿物兒,也值得你真生氣?桑兒,不置氣了,咱們說正經的。」

  秦桑見趙天賜軟語哄著自己,心情也好了許多,只配合的問道:「大爺,為什麼又不急了呢?」

  趙天賜壓低聲音神秘的笑道:「桑兒,咱們那個世子妃弟妹可是個不會下蛋的。」

  秦桑不由瞪大了眼睛看著趙天賜,驚愕道:「什麼?怎麼可能呢?就算她真不能生育,大爺您怎麼又會知道的?」

  趙天賜得意的一笑道:「桑兒你只管放心,父王的心始終在我們這裡,這是父王打聽出來的,要不然父王豈會由著二弟娶韓家小姐?」

  秦桑深深鬆了口氣,轉而歎息道:「那韓家小姐瞧著人挺不錯了,怎麼竟是這個命,想想也怪可憐的。」

  趙天賜卻不以為然的笑道:「這有什麼好可憐的,桑兒,她若是能生,咱們才可憐呢。」

  秦桑搖搖頭道:「不對啊,就算韓小姐不能生,二弟也可以納妾生子,再把孩子養到韓小姐名下不就得了,那樣咱們還不是一樣什麼都撈不著?」

  趙天賜很快意的笑道:「這個你就不知道了,二弟他可是個癡情種子,早就起了誓,一輩子就要韓小姐一人,絕不納妾的。」

  秦桑瞪大了眼睛驚奇的叫道:「他怎麼會這樣?」

  趙天朗見秦桑的反應有些強烈,便不高興的說道:「桑兒,二弟如何是他的事情,你知道也就是了,不用費心。」

  秦桑點點頭,對於原本很仇視的韓青瑤,此時的她心裡卻升起了一種莫名的同情,一個女人若是不能生孩子,這該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情吧,經歷了兩年都沒有懷上身孕的秦桑,對此深有感觸。

  就在趙天賜夫妻說話的時候,趙天朗送小華太醫出府,小華太醫卻笑著說道:「世子可否撥冗與我飲上幾杯?」

  趙天朗笑道:「華二叔相邀,小侄敢不從命?」現在趙天朗完全按著青瑤這邊的叫法稱呼華家的人,他在陪青雲與華家兄弟們吃了幾場酒之後,已經和華家老中青三代混的極熟,關係比從前更進了一步。

  仍是去了又一村,開了雅間,小華太醫對趙天朗說道:「世子,今兄已經沒有生育能力了。」

  趙天朗心中一驚,忙問道:「怎麼會這樣?」

  小華太醫直言道:「令兄縱欲過度陽精耗盡,卻仍不知檢點,濫用壯陽之物助興,如今他看著外面的殼子還好,可內瓢已經空了,若清心寡欲,或許還能得享天年,若是不聽醫家勸誡,只怕最多也只能活上十來年了。」

  趙天朗怔住了,片刻之後他問道:「華二叔,這事,我父王他們可知道?」

  小華太醫直言道:「他們只知道一半。」

  趙天朗會意,小華太醫所說的後半段,必是沒有告訴過別人的,貿然說出這樣的推斷,說趙天賜不禁欲便只能活上十來年,慶親王非得當場翻臉不成,小華太醫可不想惹這種麻煩上身。

  「謝謝華二叔相告。」趙天朗向小華太醫揖首道謝,小華太醫卻笑道:「你是我們靈素的妹夫,我們是自己人,快不要言謝了。我之所以特特告訴世子這個消息,就是想讓世子心裡不要著急,說句本不當說的話,世子你可知道女子未及二九便生育,要吃多大的虧麼?」

  趙天朗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小華太醫便很仔細的為趙天朗補了一堂生理課,足足講了小半個時辰,趙天朗才知道,如果他讓青瑤一成親就懷孩子,那是對青瑤極不負責的行為,青瑤本就體寒,就算了驅盡了寒毒,可她連十五歲都不足便要成親,若然成了親就生孩子,讓十五歲的稚嫩身體承受生育之苦,青瑤這一關要闖的很艱難。

  瞧著趙天朗臉色發白,雙手為顫,小華太醫知道自己有些矯枉過正了,便笑著說道:「當然只要好好調養上兩三年,青瑤是一定會平安生下孩子的,世子,你也不用太過緊張。」

  趙天朗心道:「不緊張?我能不緊張麼,瑤瑤的命都要被你說沒了,我怎麼會不緊張。寧可不要孩子,我也不能讓瑤瑤冒這個險!」

  小華太醫可不知道趙天朗心裡想的是什麼,只是心中暗道:「靈素,二叔可是把你交待的差事辦好了,你可不許再胡鬧!」

  原來小華太醫之所以會何趙天朗說這些話,完全是受了華靈素的請托。華靈素自七八歲上便跟著父親到西南去,她是又是整日不著家的人,這六七年間她竟走遍了西南的山山水水,西南民風,那孩子十二三歲就嫁人,十三四歲生孩子的比比皆是,這些少女因自己都沒有完全長成便孕育生命,因此難產之事屢見不鮮,華靈素已經看過太多太多了。反而那些十五六歲才嫁人的姑娘,平安生育的機會要大很多,特別是那些生頭胎時已經過了十八九歲的,母子平安的幾率更大,華靈素由此得出了與世俗極為不合的結論,那便是女子最好過了十六再出嫁。

  皇上決定讓趙天朗提前成親,華靈素從小華太醫處得到了消息,便為青瑤擔憂不已,便將自己的發現與小華太醫說了一遍,立逼著小華太醫卻勸解趙天朗,不讓青瑤過早的懷孕,免得將來發生一些難以挽回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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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1:26:59 |只看該作者
第122章

  正在忙著幫李氏准備過年諸項事宜的青瑤並不知道華靈素為了她立逼著小華太醫和趙天朗說了一大車子的話。這會兒,青瑤已經被李氏管家繞的眼暈了。韓家的人口其實並不復雜,旁枝也大多數也都不在京中,所以和其他的在京官宦人家相比,韓府年節時候的事情並不算很多,可盡管如此,青瑤還是看著李氏忙的腳不離地,整日沒有消停的時候,就連她這個被臨時抓差的人,都忙的暈頭轉向。

  在象只沒頭蒼蠅似的跟著李氏忙了兩天,青瑤終於發現了問題所在,原來事無巨細,就算是廚房裡的柴火不夠需要采買,都要來回過李氏才行。似這樣忙下去,便是李氏人三頭六臂,也得累死了。

  好不容易在中午吃飯的時候,青瑤見縫插針的對李氏說道:「二嬸,為什麼連廚房買柴火這樣的事情,都要來回您呢?這種小事情他們自己完全可以決定啊。其實買什麼樣的柴火,買多少,不是用的人最請楚麼?」

  李氏點點頭笑道:「瑤瑤你說的自然有道理,可是咱們家的規矩是從娘手裡傳下來的,主要是為了避免下人貪墨,少不得我們自己辛苦了。」

  青瑤搖搖頭道:「選樣豈不是要累死了,完全能建立一個高效的管理機制麼。」

  李氏不解的問道:「什麼是高效的管理機制?」

  青瑤不由自嘲的笑了一下,換了個說法對李氏說道:「二嬸,將家裡的事情先分門別類的分好,每樣事情都選定一個人總負責,給她們一定的權限,也再由這些人對二嬸總負責,哪一樣事情出了岔子,二嬸只問那個總負責的人,如此一來,二嬸會輕松許多,下人們也不用因為等著向二嬸回事而耽誤時間,豈不是兩便?」

  李氏笑道:「瑤瑤你可算是說到二嬸心裡去了,只不過這規矩原是娘定下來的,怎麼好突然就改了呢?」

  青瑤明白了問題的症結所在,便笑著說道:「這個沒問題,二嬸若是為難,我和奶奶說去。」

  李氏笑道:「哪兒能讓你自己去說,晚上我們一起去。」

  又過了一個極為忙碌的下午,這個忙碌的下午也更堅定了青瑤勸說韓老夫人的決定,再這麼忙下去豈不是要累死管家之人麼,現在累的是二嬸,將來累的就是華靈素,青瑤可不能看著她喜歡的嫂子受罪。何況華靈素嫁過門,到底是新媳婦,只怕有些話說起來總是不方便,不比韓青瑤是孫女兒,說話總是自由許多的。

  韓老夫人才用過晚餐就見李氏帶著青瑤過來,便笑呵呵的問道:「你們這會子怎麼得閒到我這裡逛逛?」韓老夫人知道現在是最忙的時候,從前她年輕的時候,每到年關都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個時辰,這會兒才剛交酉時,正是忙的時候,所以才有此一問。

  青瑤走到韓老夫人的身邊,搖著韓老夫人的身邊坐下,搖著韓老夫人的身子撒嬌道:「人家想奶奶了嘛!」

  韓老夫人哈哈笑道:「瑤瑤真是越長越小了,這會子倒象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哪裡象個轉年就要出門子的小姑娘。」韓老將軍已經將皇上有意讓青瑤和天朗提前成親的消息告訴給韓老夫人,所以她才有此一說。

  青瑤微微撅嘴道:「奶奶,不許笑人家啦!」

  韓老夫人樂呵呵的說道:「好好,奶奶不笑,瑤瑤,你這會子同你二嬸一起過來,必是有事情的,說吧。」

  青瑤抱著韓老夫人的胳膊說道:「奶奶最聖明啦,一眼就看出青瑤有話說呢。」

  韓老夫人笑道:「你這小丫頭也不用和奶奶繞圈子,有事只有管說,難道奶奶還會不答應麼?」

  青瑤有點兒不好意思的說道:「奶奶,青瑤昨兒正式跟著二嬸學習管家,才學了兩天,渾身的骨頭都要累散了架,競比一口氣練上幾個時辰的曲還累呢。」

  韓老夫人挑眉道:「哦,竟這麼累,瑤瑤,你身子骨到底不扎實,還得好好補一補才行。」

  青瑤忙說道:「不是的奶奶,這和青瑤身體好不好沒有關係,是咱們家現在比爺爺帶岳出征的時候大了好多倍,事情也多了許多,竟是忙累所至呢。」

  韓老夫人看向李氏問道:「你也很累麼?」

  李氏陪笑回道:「回娘的話,從前媳婦倒覺得還好,可是這幾年也有些個吃不消了,娘也知道媳婦是個好強的性子,若是瑤瑤不提出來,媳婦少不得硬撐著,只等雲哥兒媳婦進門,讓她擔這份辛苦。」

  韓老夫人點點頭道:「哦,原來是來訴苦的。老二家的,瑤瑤,你們可是有了什麼想法,才來回我的?」

  李氏忙說道:「適才瑤瑤說應該把咱們家每項事情按大類分派下去,命人專門負責,那一項出了岔子,便只有找那負責之人,這樣底下人的人辦起事來也能便捷一些,不必樣樣都要媳婦親自問過了才去辦。」

  韓老夫人點點頭道:「原該如此,從前我們家人口少,那時候家裡也不寬裕,我只有樣樣都親自管著,才能多積累些家底子,如今家裡的人口越來越多,事情也越來越多,我那笨法子自然是行不通的,老二家的,難為你這些年苦苦撐著,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說改改這規矩,倒一個人硬挺著受苦。」

  李氏低頭不好說什麼,青瑤卻笑道:「奶奶,二嬸最孝敬您了,您的規矩二嬸怎麼肯改呢,是青瑤仗著您寵愛,才敢這麼大膽的。」

  韓老夫人拍拍青瑤的小臉笑道:「當奶奶是老虎呀,還說的這麼小心翼翼,你們的法子好,就該按你們的法子行事,從前呢,咱們家行事一直都不張揚,這京城裡,除了幾家子老親,等於沒有誰還記得伏威將軍府,奶奶呢,也就懶的費心,反正這麼著過日子也挺好的,可是現在不一樣了。雲哥兒要成親,瑤瑤也要嫁人,這一娶一嫁,結的親家都了不得,咱們家自然不能讓親朋好友瞧著沒規矩,讓人笑話了去,你們便是不說,我原也打算提的。咱們雖然不必設什麼幾司幾部,可也得有個頭緒,總不能胡子眉毛一把抓的。」

  李氏心裡不由鬆了口氣,和青瑤一起笑道:「娘(奶奶)最是英明不過的。」

  韓老夫人拍著青瑤的手笑道:「老二家的,家裡的僕婦你都熟悉,回頭就把名單開出來,選好負責的人,先拿過年諸事試手,等到了雲哥兒成親的時候就能試出深淺,到時候再做些調整,雲哥兒的婚禮便能辦的色色周全了。」

  李氏忙應了下來,自去擬定管事嬤嬤的名冊,青瑤卻不跟了過去,只膩在韓老夫人身邊問道:「奶奶,既然您已經有了成算為什麼卻不提出來呢?」

  韓老夫人笑道:「傻丫頭,奶奶知道原本的法子很陳舊很笨,可是家裡的人已經習慣了老觀矩,猛然一改,必會人心動蕩,從前呢,奶奶是懶的費事兒,況且從前咱們家也沒有這麼多的事情,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可是如今不一樣了,你們便是不提出來,奶奶也要提出來的。」

  青瑤點點頭道:「奶奶,青瑤明白了。」

  韓老夫人笑道:「瑤瑤,奶奶很高興是你提出來要變革的。」

  青瑤不解的看著韓老夫人,兩只大眼睛裡滿是困惑,韓老夫人笑道:「你是要加入王府做世子妃的,少不得要把管家的責任擔負起來,王府不比咱們家,那是極有規矩的地方,奶奶原想著你後年才出閣,還有時間慢慢教你,可是誰想到你的婚期也要提前了,奶奶這才要你趕緊跟著你二嬸學習管家,而且不改規矩就是奶奶拿來試你的試金石,你沒有讓奶奶失望,果然一發現問題便向奶奶提了出來,這很好,日後你嫁入王府,奶奶也能少為你擔些心了。」

  青瑤這才明白韓老夫人的良苦用心,只輕輕將頭靠在韓老夫人的肩上,低聲說道:「奶奶,你對青瑤真好!」

  韓老夫人拍拍青瑤的小臉笑道:「真是個傻孩子,奶奶不疼你疼誰去。從前奶奶被陳氏蒙蔽,一直忽視你,以至於讓陳氏有機會加害你,說起來是奶奶對不住你,奶奶心裡一直很愧疚,現在只有加倍的疼愛你,保護你,奶奶才能覺得心裡好過一些。」

  青瑤沉默了片刻,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如果韓老夫人知道她真正的孫女兒韓青瑤已經在她的漠視之下被陳氏害死了,她會怎麼想?如果自己穿越到已經去世的韓青瑤身上,卻沒有能力自救,刻意的引起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的注意,盡而得到他們的寵愛,那麼事情會不會向著另一個方向發展,或許她和陳氏便要易地而處了,可是這一切都只是如果,而世上最不可能的事情就是如果。真正的韓青瑤已經死了,沒有如果讓她再活過來,而她,夏若淳,繼續已經穿越到了韓青瑤的身上,就應該替韓青瑤好好活下去。仇,已經在她的推動之下報了,陳氏如今生不如死。現在剩下的,便好好的活著,替韓青瑤孝敬祖父母,至於那個便宜爹,夏若淳卻沒有辦法對他孝敬起來,只有要一想到那個便宜爹,青瑤便打心眼裡生氣,有些時候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想氣,也許,這怨乞來自於真正的韓青瑤,源自於那個便宜爹對自己親生女兒的冷漠。

  見青瑤半天不說話,韓老夫人沒由來的心裡發慌,便叫道:「瑤瑤,你在想什麼?」

  韓老夫人一叫,青瑤才回過神來,忙搖搖頭道:「奶奶我沒事,只是在想奶奶說的話,奶奶,其實您不該這麼想的,沒有爺爺奶奶,就不會有青瑤的第二次生命,是爺爺奶奶給了青瑤活的機會,青瑤心裡只記得爺爺奶奶對青瑤的呵護疼愛,其他的什麼都不記得。」

  韓老夫人鬆了口氣,摟著青瑤笑道:「我們瑤瑤就是這麼個厚道的好孩子,真是可人疼!」

  青瑤靠著韓老夫人笑了,她在心裡說道:「韓青瑤,你安息吧,放心,我會替你好好活下去,為你,也為我自己。」

  祖孫兩個說了許多的話,李氏才擬好了單子送給韓老夫人過目,韓老夫人看過一回,略做了調整後說道:「先這麼定下來,明兒你帶著瑤瑤一起宣布,瑤瑤,你什麼都不用說,只用心看著,誰家的管事嬤嬤們都是全掛子的武藝,可輕視不得呢。這要管家,就得先學會識人,識人可是個最不容易的事情,瑤瑤,你要好好的學。」

  青瑤脆聲應了,又笑著說道:「今兒青瑤可是跟奶奶學了好多東西呢,夠這一輩子受用的。」

  韓老夫人笑道:「就你小嘴兒甜會說話,哄得奶奶心裡美滋滋的。」

  李氏亦湊趣的笑道:「可不是麼,娘整日家說媳婦會說話,可要跟瑤瑤一比,媳婦簡直是笨嘴拙舌,怪道王妃才見了瑤瑤兩回,便愛的什麼似的,這麼個可人的小人精兒,誰見了能不愛的。」

  青瑤不好意思的嗔道:「勘勘,二嬸取笑人家!」

  韓老夫人摩娑著青瑤笑道:「瑤瑤,你二嬸說的可沒錯呢,我瞧著王妃的意思,倒象是想讓你立刻過門呢。」

  青瑤大羞,扭著韓老夫人的袖子叫道:「奶奶,您怎麼和二嬸一起取笑青瑤!人家不想那麼快嫁人呢,還想多陪陪奶奶。」

  說笑了一回,韓老夫人便讓青瑤回去睡覺了,直攆她道:「你小孩子家覺多,多睡才能長身子,快回去睡吧,不比奶奶人老了覺少,不許在這裡陪我們熬著了。」

  自從穿越大秦,青瑤每天早睡早起,到了戌正便開始犯困,於是便告退而出,回棲梧居睡覺去了。

  青瑤走後,韓老夫人才問道:「老二家的,你還有什麼話可說?」李氏忙說道:「再是瞞不過娘的,青環出嫁之事,也不好太草率了,雖然她不懂事,可畢竟是因著沖喜才嫁過去的,若是我們府裡都不給她臉面,她嫁過去之後的日子就更難了。」

  韓老夫人皺眉問道:「你不是會說這種話的人,可是青環找你了?」

  李氏點頭道:「回娘的話,昨晚青環找到媳婦,跪在地上哭了許久,直說自己年紀小不懂事,做錯了事情,求我替她向娘求情,讓娘不要生她的氣,不要不管她。媳婦想著嫁青環並不只是青環的事情,而是我們伏威將軍府的事情.關係著我們一家子的臉面.所以……」

  韓老夫人搖搖頭道:「老二家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也說了青環是沖喜的,若我們風風光光的把自家的小姐上趕著送去給個病秧子沖喜,這難道就有臉面了?之所以冷處理青環出閣之事,就是要告訴外面的人,我們嫁青環,嫁的不心甘情願,只是因為有婚約在先,不得不如此行事,何況郭家搬出太后來壓著我們家,這口氣,你爹和遠關都咽不下去,所以,青環不能風風光光的出嫁。」  李氏點點頭,這才明白過來韓老夫人的用意。

  韓老夫人停了片刻又說道:「雖然不能風光的嫁青環,可是也不能讓她一點兒倚靠郁沒有,可青環又是個倒三不著兩的東西,讓人有心疼她都做不到。罷了,你每年都提三千兩銀子另存著,若是她實在過不下去,便悄悄把那銀子給她,只夠用就行,也不可多給,這件事情,你悄悄的辦,誰都不要告訴。那銀子便從我莊子裡的出息中提取。」

  李氏忙應了下來,韓老夫人歎了口氣說道:「都是我韓氏的子孫,我都心疼,可是青環太不省心了,若她有青瑤的一半,也不能有今日。老二家的,這孩子得教不能寵,青環起小也是個好孩子,生怕她那個娘教壞了。」

  李氏默然不語,韓老夫人由韓青環想到了韓青江,便問道:「給青江請的先生可有著落了?」

  李氏為難的搖搖頭道:「沒有,人家一聽說是給青江請先生,別管出多少銀子,先生們都不肯來。」

  韓老夫人點點頭道:「看來讓青江讀書,這條路是不成了的,他又吃不了苦,回頭要好好和老太爺商量商量,總這麼文不成武不就的,也不是個事!」

  就在韓老夫人為韓青江的將來擔憂的時候,韓青江卻將小廝攆出房外,將門插上一個人在屋子裡東摳摳西撓撓的,莫約過了半個時辰,韓青江便在鋪在床上的包袱皮上堆了好些金果子和銀票,這些東西有的是陳氏平日裡給他,他沒有花完的,還有些是被禁足止嘔他趁著陳氏不注意時在陳氏那裡偷的,細數一數,也有一千多兩銀子。韓青江將小包袱系好藏在懷中,然後才打開門,只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往外走,趁著天黑沒人注意,韓青江便從將軍府牆旁的一棵大樹上翻過院牆,偷偷的離家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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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發表於 2017-9-22 11:27:12 |只看該作者
第123章

  韓青江偷偷離家出走,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被發現,服侍韓青江的小廝嚇的魂不附體,著急忙慌的去向韓遠城回稟,韓遠城一聽說韓青江離家出走,立時氣的臉都變了形,只憤怒的吼道:「讓他滾,滾的遠遠的,有本事就永遠不要回來。」

  小廝不敢答話,只跪在地上拼命的縮起身子,力求盡量減小自己的存在感。韓遠城先是發了一通脾氣,然後沉聲怒道:「青江平日裡常去哪些地方

  小廝不敢說話,被韓遠城重重的踢了一腳,才不得不說道:「二爺平日裡出門也只是胡亂逛逛,並沒有一定的去處。」

  韓遠城怒道:「蠢材,還不滾出去找!他平日裡逛的地方都去找找,務必在三十之前把他找回來。」

  小廝忙磕了個頭,踉踉蹌蹌的跑了出去,韓遠城這些年來一直在外做官,對於家中的事情所知極少,韓青江這一離家出走,韓遠城還真想不出他會去什麼地方。

  韓遠城想了一會兒,決定去遠山堂問問韓遠關,或許他能知道些線索。

  韓遠關聽罷韓遠城的話,皺眉想了一會兒方說道:「青江與陳家走的近,他又是個孩子,一個人在外,投奔舅舅家的可能性最大,或者也有可能去楊府投奔他的小姨。大哥,何妨到這兩處找找,不過最好是暗訪,明著去問,陳楊兩府很有可能不會說實話。」

  韓遠城點點頭道:「好,我這就去。對了,二弟,你這幾日腿上感覺如何?」

  韓遠關笑道:「大哥,我這腿廢了十幾年,只幾日工夫便想好起來也不可能,如今每天都讓小廝按摩,試著仿佛比從前有點兒熱氣了。」

  韓遠城點頭道:「那就好,二弟你的腿一定會好起來的。」

  韓遠關笑道:「多承大哥吉言了,我這腿若是真好了,也是大哥的功勞呢。」

  韓遠城忙說道:「這怎麼能是大哥的功勞,二弟,你這麼說可愧煞大哥了。」

  韓遠關笑道:「若沒有大哥和大嫂生出的好女兒青瑤,我這腿再沒好起來的希望,這怎麼不是大哥的功勞。」

  韓遠城被韓遠關說的一怔,停了片刻方才緩緩點頭道:「是啊,青瑤是意如和我的女兒。」

  韓遠關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便笑著說道:「是啊,瑤瑤繼承了大嫂的容貌才情和大哥的聰明,真是難得好孩子!」

  「是麼?」韓遠城澀聲問了一句,心裡極不是個滋味,自從青瑤出生之後,他一直對青瑤存著敵意,非便不將她視為親生女兒,還將意如的死完全怪到青瑤的頭上,甚至於韓遠城都會想,如果當初意如沒有懷上青瑤,她就不會死,就不會發生以後的一切。可是世間沒有如果。韓遠城完全不去想,是他納了妾,違背了他們夫妻之間的諾言,傷了意如的心,意如才會難產,才會拋下剛三歲的青雲和甫出生的青瑤,魂歸離恨天。

  「大哥,這十四年來,你太委屈瑤瑤了,大嫂過世,不是瑤瑤的過錯,當日是大嫂求華大嫂,一定要保住孩子,保住你的血脈。大哥,瑤瑤明年八月間就要出閣了,她能在家裡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韓遠關見韓遠城還未有所悟,不得再說上幾句。

  韓遠城臉色沉郁的嚇人,他無力的搖手道:「二弟,你別說了。」

  韓遠關見狀,唯有長歎一聲道:「好,我不說了,大哥,你先去找青江吧,到底是我們韓家的孩子,總不能讓他流露到外頭過年。」

  韓遠城點點頭,步履沉重的走出遠山堂。韓遠關的話對於韓遠城來說,是直刺韓遠城心髒的一把匕首,徹底撕裂他裹著自己的那層厚厚的保護膜,韓遠城以為自己不聽,不看,不想,便能活在自己臆造的世界去,不去面對因他的負心背情而導致的一系列惡果。

  剛出遠山堂,韓遠城便遇上來給韓遠關請安的青雲,皇上已經封了筆,青雲又恢復了正常的家中生活。每日清晨,必要先給所有的長輩請安的。

  看到韓遠城,韓青雲快步上前行禮道:「給父親請安,方才兒子去遠逸堂,不想父親不在,原來是來看二叔了。」

  韓遠城看著已經長的和自己一樣高的兒子,恍悟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當年,他也曾經是翩翩少年郎,也是這般的玉樹臨風卓爾不凡,也曾經意氣風發……那年,他遇到江意如的時候,也就是在青雲的這個年紀。看到青雲,從前的許多回憶以強橫的姿態闖入韓遠城的記憶,由不得他不回想。

  韓青雲見父親看著自己發呆,那眼神有些虛無,仿佛在透過自己看著什麼,他便提高聲音喚道:「父親!」

  韓遠城回過神來,看著青雲澀聲道:「青雲你長大了,從前,你是叫我爹爹的。」

  韓青雲心裡一滯,勉強說道:「從前兒子小,如今長大了。」

  韓遠城點點頭說道:「是啊,你長大了,為父老了!」從來不承認自己年華漸去的韓遠城看著韓青雲,不得不承認,自己開始老了。

  韓遠城的話說的韓青雲心裡酸澀極了,他低下頭輕聲道:「父親,這天寒地凍的,您怎麼連大氅都不披就出來了,當心受了涼。」說著,韓青雲便將自己身上披著的玄狐皮鶴氅解下,披到了韓遠城的身上,為他系好帶子。感受著鶴氅那還帶著兒子體溫的溫暖,韓遠城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沒由來的,他忽然握住青雲的雙肩說道:「青雲,爹對不住你們兄妹。」

  青雲愣住了,他從來都沒有想過父親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大概連韓遠城自己也沒有想到,他說完了這句話,便松開手匆匆離去,韓遠城走的很急,仿佛後面有什麼令他恐懼的東西在追趕他一般。

  青雲張口欲叫,卻發現自己叫不出聲,眼睛也迷糊起來,兩行滾燙的淚不知道什麼時候滾了下來,滴在他那鴉青緞袍的前襟,洇出了好大一攤水痕。青雲抬袖拭了淚,再看向韓遠城走去的方向,已經看不到韓遠城的背影了。

  「大爺來了,外頭冷,快屋裡請吧。」遠山堂的一個丫環看到韓青雲,便立刻殷勤的上前招呼,青雲趕緊擦干了淚,匆匆走進遠山堂。

  韓遠關看到青雲,自然很開心,瞧著青雲身上穿的單薄,便笑著說道:「雲哥兒,天氣冷,不用每天都來給二叔請安的,你在翰林院課業重,難得放年假,就在家裡好好歇著。」然後又對一旁服侍的丫環說道:「桃兒,把二夫人才給我做的雪貂皮大氅拿來給雲哥兒,這大年下的,可別凍著了。」

  青雲忙說道:「二叔不用了,我有衣裳,剛才瞧著父親沒披大氅,便給父親穿了。我年輕身子骨壯實,只一時半會兒凍不著的。」

  韓遠關聽了這話,不由笑了起來,連連點頭贊道:「雲哥兒你做的好。我韓家以忠孝傳家,這家風,你必會代代傳下去。」

  青雲臉上一紅,只不好意思的說道:「二叔誇獎了,原是青雲的應該做的。」

  韓遠關想更進一步拉近韓遠城和青雲青瑤兄妹的感情,便說道:「雲哥兒,青江昨晚離家出走了,你爹心裡急的不行,你看是不是……」

  「什麼,青江離家出走,這怎麼行,二叔,青雲不陪您了,這就幫著父親去找青江。」青雲一聽說韓青江離家出走便急了,忙站起來飛快的說道。

  韓遠關對青雲打斷自己的話絲毫不感覺到生氣,笑著點頭道:「好,你快去吧,爺爺哪裡二叔會給你們父子打掩護的,雲哥兒,你爹有時候性子躁,你是做兒子,多體諒他一些。」

  青雲躬身道:「是,青雲謹遵二叔教導,青雲告退。」韓遠關笑笑,硬是讓青雲披上他的雪貂裡大氅,才放青雲離開。

  青雲趕到遠逸堂,剛好韓遠城從屋子裡出來,他已經換了外出的衣裳,也披了玄色狼皮大氅,在他的臂彎裡搭著青雲的那件石青玄狐皮鶴氅,看到青雲,韓遠城便臉上帶笑的喚道:「雲哥兒,你來的正好,爹正要去給你送衣裳,順便和你商量些事情。」

  青雲微微一怔,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父親這麼親熱的和自己說話了。上一回被父親呼為「雲哥兒」青雲覺得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青雲只有是微微一怔便回過神來,笑著躬身回道:「那用爹親自送,您打發個小子拿過來也就是了,爹有事,只有管叫兒子過來吩咐。」

  韓遠城聽青雲叫自己爹,臉上的笑容更多了,等看到青雲除下身上的深紫雪貂大氅,披上了自己手中的這件,韓遠城心裡更舒坦,便說道:「雲哥兒,爹要出去,你要是沒事,跟爹一起吧,咱們路上說說話兒。」

  青雲立刻笑著說道:「是爹,兒子陪您。」

  韓遠城拍拍青雲的肩笑道:「好。」

  青雲命小廝將那件深紫緞面雪貂大氅送回及第居,等他從外頭回來再親自送到遠山堂,然後便跟著韓遠城出門了。

  發生在遠逸堂裡這父慈子孝的一幕看在悄悄挑起窗子向外張望的柳姨娘眼睛裡,她不由恨的直咬牙,眼神晦暗的絞起了手中的帕子。她不知道出了突然間出了什麼事情,讓韓遠城和他的大兒子忽然親熱起來,明明在江南的時候,韓遠城連提都不會提到韓青雲的,可是現在瞧他們父子的親熱勁兒,竟似從不曾分開一般。

  這樣下去可不行,柳姨娘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又回頭去看看還躺在床上睡的香甜的韓青璞,柳姨娘的眼神漸漸凶猛起來,只聽「哧」的一聲,柳姨娘手中的帕子便被撕作兩半,為了她的兒子,柳姨娘絕不能讓韓遠城和韓青雲父子那樣親近。

  因著韓青雲,柳姨娘才想起來韓遠城除了韓青雲還有兩個兒子,那韓青江一看就是個蠢笨的,不足為患,韓青鸞,柳姨娘想起和她的璞哥兒一樣,同為庶子的韓青鸞,並進而想到了韓遠城的另外那個姨娘,從名份上論,她還得叫周謝二位姨娘為姐姐。

  命人服侍自己穿戴了起來,柳姨娘便讓兩個小丫頭扶著去了馨園,如今周謝兩位姨娘住到了這裡,可見這兩個人也是有些手段的,否則也不能從遠逸堂單立出去,還住進了馨園。

  柳姨娘到了馨園的時候,韓青雪和韓青鸞正在院子裡堆雪人,兩個孩子身上穿著厚實的冬衣,都是好顏色的緞子面料,小臉兒卻凍的紅撲撲的,可見已經很玩了一陣子。看到柳姨娘忽然到了,青鸞和青雪都很是錯愕,青鸞年紀比青雪小,膽子也小些,他只看著青雪低聲叫道:「三姐姐。」

  青雪向青鸞笑笑,迎向柳姨娘,柳姨娘還自恃貴妾身份,等著青雪給她行禮,青雪卻腰桿兒挺直的站著,笑盈盈的說道:「柳姨娘怎麼來了?」

  柳姨娘心裡先就不痛快了,只是為著她的目的,仍假笑道:「雪姐兒,這大冷的天怎麼在外頭玩,回頭凍破了皮可就是好看了。」

  青雪淡笑道:「祖父母教導,冬日裡不可暖的太過,在外頭多活動活動才是強健身體最好的法子。」

  暗暗將柳姨娘頂了回去,青雪又說道:「姨娘身懷有孕,這外頭又到處是雪的,可怎麼能四處走動呢,便是姨娘不在乎自己,也當在乎你肚子裡我們的小弟弟或是小妹妹呀。」說著,青雪看向跟著柳姨娘的嬤嬤們,沉下臉來說道:「你們怎麼也不多勸著姨娘,設若有個什麼,這大年下的,豈不是讓大家心裡不好過?」

  柳姨娘愕然,她從來沒有想到韓青雪,這個只有七歲的庶出女兒竟然會有這等主子氣勢,這讓柳姨娘越發對韓青雪的生母周姨娘大為好奇,以柳姨娘的想法,韓青雪必是周姨娘調教出來的。

  說話的工夫,在屋子裡做針線的周謝兩位姨娘都從屋子裡走了出來,周姨娘手裡拿著兩條大帕子,謝姨娘手裡拿著個小小的手爐。周謝二人向柳姨娘笑笑道:「柳妹妹來了,真是稀客,快屋裡請吧。」然後周姨娘將青鸞拉到跟前,溫柔的替青鸞擦擦頭上細細的汗珠子,青鸞亦很有禮貌的說道:「謝謝姨娘。」而謝姨娘則拿過周姨娘手中的另一條帕子給青雪擦了擦臉,把小手爐放到青雪的手中,笑著嗔道:「雪姐兒,你是女兒家,不比鸞哥兒是個淘小子不怕冷,可不能再這麼玩雪了。」青雪甜甜的笑道:「姨娘,我知道啦。」

  柳姨娘有些迷惑,她知道周姨娘生的是女兒,謝姨娘生的是兒子,怎麼現在看上去,竟象是顛倒了一般,她們兩個怎麼會這樣要好?

  心裡想著,口中便不由的問了出來,周姨娘和謝姨娘相視而笑,異口同聲的說道:「我們是一家人,自當和和氣氣相親相敬,這才是興旺之道。」

  柳姨娘忙也笑道:「兩位姐姐說的極是,妹妹年紀識淺,還要請兩位姐姐多多教導。」

  周謝二位姨娘笑著回道:「柳妹妹言重了,我們是一家人,說什麼教導不教導呢,快屋裡請吧,你是雙身子,站久了不好。」

  進了屋子,柳姨娘眼睛飛快的將屋子掃視了一遍,她發現馨園比她住的時候還添了幾樣陳設,梅花桌上的針線笸籮裡,絲線的顏色很鮮亮,裡面的碎布頭子也都是挺鮮亮的緞子,再往周謝二位姨娘的身上看去,因是快過年的關係,周姨娘身上穿了件八成新粉紫緞面對襟長褙子,襟口袖口滾了淺灰的風毛,謝姨娘身上穿的是姜黃滾鑲水紅色緞面長襖,底下露出一條蜜合色的棉綾裙子,瞧著也很新。再往頭上看,兩個姨娘都簪了玉釵珠花,戴著幾朵時新樣式的絹花,這兩個人明顯比去年柳姨娘跟著韓遠城回來時穿的鮮亮多了,氣色也好了許多,比去年瞧著還年輕些。

  看了這一切,柳姨娘越發覺得周謝兩位姨娘是有手段的,她不由自主的把陳氏被貶與這兩位姨娘聯想到一起。想到這些,柳姨娘臉上的笑容明顯熱絡起來,她親親熱熱的說道:「妹妹才跟著老爺回來,對於家裡的規矩什麼的還不太清楚,麻煩兩位姐姐為妹妹好好說道說道,也免得妹妹莽撞,說錯做錯了什麼可就不好了。」

  周謝二位姨娘也不是沒心眼的人,兩個只虛虛笑道:「柳妹妹言重了,你服侍老爺兩年多,豈能是不知進退之人,我們哪有資格指點你。」

  就在三個姨娘在屋子裡說話的時候,青雪和青鸞兩個在樓上的房間裡,青鸞一臉佩服的看著青雪說道:「三姐姐,你剛才好厲害呀!」

  青雪笑道:「我還不是跟大姐姐學的,大姐姐才真的厲害呢。四弟,你可記住了,在這個家裡,我們只有跟著大姐姐學,聽大姐姐的,才能讓姨娘和我們都平平安安。我們是庶子女,只有安守本分,沒有非份之想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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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柳姨娘在馨園裡一無所得,反而被周謝兩位姨娘明為恭維暗是諷刺的話憋了一肚子的悶氣,卻又沒法子向韓遠城告狀,只得訕訕的告辭離開,她離開的時候,正好遇上棲梧居的小滿來傳話,讓周謝二位姨娘去頤年居領年賞

  小滿看到柳姨娘在此,便眼兒彎彎的笑道:「柳姨娘,您在這裡呀,正好省得奴婢多跑一趟,今兒是老夫人發年賞的日子,快去頤年居領賞吧。」

  韓府的規矩,在過年之前,必會將姨娘們和有頭臉的嬤嬤召集到頤年居,由韓老夫人親自發一筆特別的賞錢,這筆賞錢便被稱為年賞,意在讓大家都能過個寬裕年,也是對大家辛苦一年的獎賞,當然這筆獎賞也不是人人都有的,而是要根據這一年來諸人的表現而定,相當於特別員工獎。柳姨娘雖然讓韓老夫人很不滿意,可是她肚子裡懷著韓遠城的孩子,也算是有功,所以韓老夫人才沒明在李氏列出的受賞名單中劃去柳姨娘的名字。

  柳姨娘去年跟韓遠城回京之時,韓老夫人因為不滿韓遠城私自納妾,所以就算是柳姨娘生了璞哥兒,她也沒有發給柳姨娘年賞,故而柳姨娘也不知道有年賞這回事。

  柳姨娘待要細問年賞之事,小滿卻伶俐的行了個禮,飛快的跑到屋子裡傳話去了。柳姨娘身邊的嬤嬤都是自江南來的,並非韓府原來的奴僕,也都不知道這個規矩,柳姨娘四下一看,見青鸞邊吃著點心邊走下來,她便招手叫道:「鸞哥兒過來!」

  青鸞走過來有些不高興的問道:「三姨娘,你有什麼事?」青鸞不高興是因為柳姨娘不應該叫他鸞哥兒,而應該稱呼他為四爺,柳姨娘是半個奴才,又排在青鸞生母之後,就連周姨娘平日裡稱呼青鸞也多是為叫他四少爺,叫鸞哥兒的時候極少,青鸞自然聽著柳姨娘叫自己鸞哥兒很刺耳了。

  柳姨娘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得罪了小青鸞,還只問道:「鸞哥兒,這年賞是怎麼一回事?」

  青鸞輕哼一聲道:「年賞是祖母每年賞給府裡一些人的特別賞錢,只有本分守規矩或是有功之人才能得到年賞。」

  柳姨娘一下子想到去年自己為韓家生了一個男丁,卻沒有得到年賞,這臉上便有些掛不住了,只匆匆說了句:「鸞哥兒你去玩吧。」便拉長了臉回了遠逸堂。

  跟著柳姨娘的嬤嬤忙勸道:「姨娘快別惱了,老夫人放年賞,您若是不去,豈不是和老夫人做對,在這個家裡做主的可是老夫人啊。」

  柳姨娘氣哼哼的尖聲叫道:「我不去,我難道還稀罕那幾兩銀子麼?」

  嬤嬤忙笑著勸道:「姨娘自然是不稀罕的,誰不知道老爺最疼姨娘,私房都是姨娘給收著的,姨娘想怎麼用便怎麼用,老爺哪一回說過一個『不,字。」

  柳姨娘聽了這話,臉上方才露出一絲笑意,這兩年來,她可是使盡了招數攏著韓遠城的心,韓遠城今年給了她一萬多兩銀子,說是自己的私房,柳姨娘還以為這是韓遠城的全部,心裡越發得意,以為自己在韓遠城心裡有多麼的重要,他若是知道韓遠城的私房有好幾十萬兩銀子,只怕這會兒就笑不起來了。

  嬤嬤瞧著柳姨娘的神色和緩了些,便又笑著勸道:「姨娘,並不是在乎那幾兩銀子,這可是您在府裡的臉面,您想,連那兩位姨娘都得了年賞,獨您沒有,這府裡的下人能不說嘴麼,到時候可就……」嬤嬤有意停了下來,讓柳姨娘自己去想,柳姨娘還不算笨,很快便想明白過來,只說道:「嬤嬤,服侍我換衣裳吧,就拿前陣子大小姐送來的料子做的衣裳。」

  柳姨娘的嬤嬤欣慰的笑道:「是,奴婢這就去取。」很快柳姨娘便穿戴好了,挺著肚子去頤年居領年賞了。

  到了頤年居之後,柳姨娘見院子裡站了十幾位嬤嬤,站在這些嬤嬤們前面的便是周謝二位姨娘。在整個伏威將軍府,韓老將軍於女色上從不在意,年輕的時候又常年在外征戰,便沒有納過姨娘,等韓老將軍解甲之時,他都是有孫子的人了,也沒了納姨娘的心,因此老一輩的姨娘韓府一個沒有,韓遠關也只有李氏一人,只有韓遠城剛四十來歲便納了三個姨娘,與韓老將軍和韓遠關怎麼看怎麼都不象是父子兄弟。

  柳姨娘走到前頭,原想站到周謝二位姨娘的中間,借機顯示自己是貴妾,與周謝二人是由丫鬟抬的姨娘不同,可是周謝二人靠在一起站著,柳姨娘根本就插不進去,她抬頭看看周謝二位姨娘,兩個姨娘根本就不理會柳姨娘的眼色,只是笑笑,柳姨娘心中生氣,便擋著周謝二人,站到她們的旁邊,謝姨娘見了便輕聲喚道:「柳妹妹,你該與我們站在一排。」

  柳姨娘被謝姨娘這麼一說,俏臉發紅卻又不敢發作,只能憋著滿肚子的氣走到周姨娘身邊站下,如此一來,也算是按做姨娘時間先後排序了。

  隔著窗子,韓老夫人對看著外頭的青瑤說道:「瑤瑤,看出什麼沒有?

  青瑤搖著韓老夫人的胳膊撒嬌道:「請奶奶指點青瑤。」

  韓老夫人笑道:「咱們家人口算少的,其他人也都還算本分,就是這個柳姨娘掐尖兒好強不容人,你那個糊塗爹啊,心思都用錯了地方。瑤瑤,似這等人留在身邊就是禍害,要早早的打發了才行。」

  青瑤忙應道:「是奶奶,青瑤明白了。不過青瑤以為這柳姨娘便不足為懼,只這麼點子小事心裡都存不下,依青瑤所見,她也不是能上高台盤的。奶奶,您說青瑤說的對不對?」

  韓老夫人含笑點頭,正要說話的時候卻見菱花走過來屈膝道:「老夫人,人都到齊了,您該放年賞了。」

  青瑤扶著韓老夫人站起來,去了院中放賞,一院子的人都跪了下去,因沒有韓老夫人的特別允許,柳姨娘也不得不跟著跪下,她那雙眼睛裡便含了幾分怨意,韓老夫人瞥見了,卻不當回事,她才不慣柳姨娘這毛病,不就是懷個孩子麼,有什麼大不了的,還真把自己當成金尊玉貴的娘娘。

  青瑤唱名,被點到名的上前從韓老夫人手中接過年賞,她們每人都得了一只繡著如意吉祥的荷包,每個荷包裡裝的東西自然是不同的,有人荷包裡裝的是金-錁子,有人裝的是銀錁子,數量也不盡相同。柳姨娘偷眼打量別人的荷包,特別是周謝二位姨娘的,與自己的荷包一對比,柳姨娘心裡的火氣就騰騰的躥了上來。

  周謝二位姨娘手裡的荷包都是沉甸甸的,特別是謝姨娘手中的荷包因為系繩沒有拉緊,還露出些微金色,一看便知道裡面裝的是金錁子。而柳姨娘手中的荷包便輕了許多,隔著荷包試一試,裡面只有兩只小小的錁子,柳姨娘估計大概是對八分的錁子,就算是金錁子,也沒有多少。

  大家再次跪下謝過韓老夫人,韓老夫人又笑著說了幾句慰勞鼓勵大家的話,這才讓眾人散去。在回去的路上,柳姨娘打開荷包一看,鼻子差點兒氣歪了,這荷包裡竟然只有一對小小的銀錁子,竟然連五兩銀子都不值。恰在此時,遠遠的,一句話飄〔到了柳姨娘的耳中,「孫嬤嬤,你得了多少年賞?

  「我今年干的比去年賣力,所以也比去年得的多,今年我得了四個金錁子呢,這回家裡過年,可寬裕多了,老夫人真是好人啊!」

  一個嬤嬤竟然都能得四個小金-錁子,柳姨娘知道,就是算是再小,一個金-錁子少說也得有二分,四個金錁子怎麼也要值十兩銀子,她好歹也是一個為韓家生了一個孫子,現在肚子裡又懷著一個的,卻只得了不到五兩銀子的年賞,這讓柳姨娘如何受的了。她氣鼓鼓的將荷包向跟著她的嬤嬤手裡一丟,怒道:「賞你了。」

  那嬤嬤以為不妥,便推辭道:「姨娘,這是老夫人賞您的,回頭萬一老爺問起來.……」

  柳姨娘氣道:「他問?他問就拿給他看,說出來也不怕丟人,堂堂伏威將軍府,連賞個下人都給十兩銀子,我還是個主子,卻只有這麼點兒,竟連個下人都不如了。」

  柳姨娘的話讓從對面走過來的沈嬤嬤聽了個一清二楚,沈嬤嬤心裡很不高興,同時還覺得非常丟人,因為此時沈嬤嬤正引著永定侯府的梁嬤嬤進來,梁嬤嬤又替她們大夫人孔琉給青瑤送信來了。

  梁嬤嬤當然聽到柳姨娘的話,不過這是伏威將軍府內部的事情,她只能聽到裝沒聽到,而柳姨娘身邊的丫環看到沈嬤嬤引著一個別府的嬤嬤走來,便悄聲提醒了柳姨娘,柳姨娘才算住了口,氣哼哼的回了遠逸堂。

  梁嬤嬤見到韓青瑤,先行了禮,然後便將孔琉的信呈上,青瑤打開一看,原來是田田向她求助,便立刻對沈嬤嬤說道:「沈嬤嬤,你陪梁嬤嬤去吃茶吧,孔姐姐這封信回起來用的時間要長些。」

  梁嬤嬤忙欠身道:「不敢不敢,奴婢就在外頭候著。」

  小滿笑著說道:「嬤嬤您只安心的吃茶吧,我們小姐總要慢慢的寫了回信才是。」

  梁嬤嬤來了韓府幾次,次次都見到小滿,也算是有緣了,便笑著拿了一個荷包給小滿,說是給她買糖吃,小滿最清楚青瑤和孔琉有多麼要好,便大大方方的收了下來,扶著梁嬤嬤到外頭用茶了。

  孔月琉向青瑤要二十道菜的菜譜,為了避免重復,還把永定侯府的一百零八道菜名都寫了上來,青瑤看過一遍之後笑著自言自語的說道:「這有什麼難的,別說是二十道,便是二百道不重復的菜出難不倒我,唉,偏上田田遇上這種事情,從前她是最不愛在這上頭花心思的,我得寫的詳細再詳細才成,若是寫的不清楚讓田田辦砸了這趟差使可就麻煩了。」

  拿出厚厚一疊信箋,青瑤很仔細的寫了起來,寫了一會兒,青瑤放下筆自言自語道:「給田田十二道稍微簡單點的菜譜讓她拿去教給廚子做,我再做八道復雜的,壓得住場子的菜在大年三十送過去,狠狠扇那個該死的傅三婆娘一耳光,還敢撂挑子使絆子難為我家田田,真想一腳揣死丫的,省得給我家田田添堵。」

  按著田田的要求寫好了菜譜,青瑤又把自己這些日子寫的日記都拿出來,用湘色繡金哆羅呢包袱皮兒包包好了,才叫小滿引梁嬤嬤進來。

  梁嬤嬤看到那一包袱的信,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是替她的大夫人高興,能有象韓青瑤這樣一個閨中蜜友,真是一件幸事。雖然梁嬤嬤有時候也會犯猜疑,大夫人在柱國公府的時候和韓小姐根本沒有任何往來,怎麼嫁到永定侯府之後卻突然和韓大小姐好的象一個人似的,不過梁嬤嬤在柱國公府當差多年,自然知道什麼是該想的什麼是不該想的,因此便也將這個念頭撂下來,甚至在蕪香院的董嬤嬤有意無意的打聽時,她還會很自覺的替孔月琉說話,只說韓小姐在大夫人出閣之前,便已經常常有書信禮物來往了。

  送走了梁嬤嬤,沈嬤嬤才進來將柳姨娘在路上說的話回了青瑤,只等著青瑤的應對。

  青瑤想了想才說道:「馬上就到年三十了,這大年下的若是鬧出點什麼事反而不好,這樣吧,回頭你去遠逸堂申斥柳姨娘一番,點出她的錯處,並讓她好好反省,若然不改,再敢大放撅辭,過了年奶奶自會收拾她。」

  沈嬤嬤沉穩的說道:「大小姐,可是奴婢現在是棲梧居的人,去申斥柳姨娘,怕是不妥。」

  青瑤點頭道:「這個我明白,你就說是奶奶命你申斥她的,回頭我自會說與奶奶知道。」青瑤是主子,可到底是晚輩,由她派個嬤嬤去申斥柳姨娘,柳姨娘怕不得更鬧騰了。

  沈嬤嬤點頭稱是,便去遠逸堂申斥柳姨娘了。沈嬤嬤把柳姨娘訓的直發愣,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沈嬤嬤都已經訓完了話離開了遠逸堂,柳姨娘在西廂房裡可就鬧開了,她大哭不已,直嚷著活不下去了,要抹脖子上吊,把幾個服侍她的丫鬟嬤嬤嚇了個半死,攔的攔抱的抱跪的跪,大家伙都求著柳姨娘不要做傻事,到最後,還是柳姨娘最相信的楚嬤嬤在柳姨娘耳畔說道:「老爺沒在家,您鬧給誰看?況且老爺是個孝子,就算您對他派老夫人的不是,老爺也只會怪罪您,姨娘,這事原本就是您在不該說話的地方說錯了話,便又讓那個老婆子聽著了,這虧,您不吃也得吃,還不如大大方方的吃了,總比鬧的不可開交來的好。」

  柳姨娘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緩過勁兒,恨恨將手中的帕子撕碎,把留了一年多的長指甲都絞斷了兩根,她這才算消停了下來。只拉長了臉坐在桌邊,將其他的下人都攆了出去,只留楚嬤嬤一人在旁邊伺候。

  柳姨娘低聲問道:「讓你給慶親王府的柳側妃送信,你送到了沒有,怎麼還沒有回信?」

  楚嬤嬤忙壓低聲音說道:「送到了,前兩日奴婢悄悄出府打聽了一回,原來柳側妃病了,不只是她,就連慶親王爺和大公子也病了,慶親王府現在一切都由王妃說了算,奴婢猜想柳側妃不好送信出來。您不如再耐心等等,等柳側妃娘娘身子好些了,就一定會給您回信的。」

  柳姨娘點點頭道:「一定要盡快和柳側妃搭上線,你也知道這回我能跟老爺回京,就是因為我說和柳側妃有親的緣故,若是能得到柳側妃娘娘的支持,我在這將軍府裡才不用受氣,說不定還能被扶正,楚嬤嬤,慶親王府那邊你要盯緊了,一有消息就立刻來回我,不論什麼時候。」

  楚嬤嬤忙說道:「姨娘放心,為了您早成當上夫人,奴婢一定盡心盡力

  柳姨娘點頭說道:「如此便好,你放心,我只要當上正室夫人,必然不會虧待你的。」

  楚嬤嬤忙跪下謝道:「謝夫人。」

  柳姨娘聽到那句「夫人」心裡美極了,仿佛她正的成了韓遠城的正室夫人,就連那韓青雲韓青瑤都要在她的面前低下頭,老老實實的叫一聲母親。到時再把管家的權利弄到手,看那老不死的還有什麼本事。柳姨娘想到開心之處,不由笑了起來。

  楚嬤嬤見柳姨娘笑了,便也陪著笑了起來,笑過了一會兒,柳姨娘又沉了臉說道:「難道我就白被一個下人罵了?」

  楚嬤嬤卻笑道:「奴婢倒是有個法子讓那沈嬤嬤吃不了兜著走,管保讓她喝一壺。」

  柳姨娘忙問道:「什麼法子,你快說。」

  楚嬤嬤的視線看上柳姨娘的肚子,低低說道:「夫人身子沉心裡本來就不自在,又被個下人罵了一頓,這身子可怎麼吃得消啊……」柳姨娘立刻明白了楚嬤嬤的意思,便點點頭道:「快去瞧著老爺什麼時候回來,打發人快些回來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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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1:27:46 |只看該作者
第125章

  楚嬤嬤奉命派人去瞧著韓大老爺何時回來,可是從半上午一直等到天色擦黑,連韓大老爺的影子都沒有瞧見,楚嬤嬤獻的計,柳姨娘可沒法子施用。

  這一整天都沒見到韓遠城到頤年居請安,就連青雲也只是在早上露了一面便沒有出現,韓老夫人不由心中疑惑,便遣人去了遠逸堂和及第居兩處瞧瞧這爺倆兒到哪裡去了。

  兩處的下人也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去了何處,韓老夫人一聽便急了,立刻叫來管家韓安問道:「大老爺和雲哥兒去哪裡了?」

  韓安也不知道,早上韓遠城父子二人出門的時候並沒有交代下來,他是下人,自然不好上趕著打聽主子的去向。韓老夫人可真的急了,忙讓人請老太爺和韓遠關過來。

  韓遠關見韓老夫人急的不行,便也不敢再瞞著,將韓青江離家出走的事情說了出來,韓老將軍大怒,拍著桌子吼道:「混帳東西,跑了就跑了,還找什麼找,我沒有這種不通人事的孫子。」

  韓老夫人雖然也是怒容滿面,不過她總比韓老將軍要克制一些,只皺眉責備道:「遠關,你怎麼也糊塗了,青江離家出走,你早該來告訴我們,怎麼還幫你大哥藏著掖著?」

  韓遠關低下頭沒說話,倒是在一旁陪著韓老夫人的青瑤說道:「奶奶,二叔定然是想著父親和哥哥一早就能把青江找出來,那樣就不用驚動爺爺奶奶了,這大過年的,二叔也是不想讓爺爺奶奶心情不好。」

  韓老夫人嗯了一聲,神色稍緩的說道:「他們父子這會子都沒回來,也沒帶幾個人,若是有個什麼難處可怎麼使得?」

  青瑤知道這會兒只有她才好說話緩和氣氛,便說道:「奶奶您別擔心,父親和哥哥身邊怎麼也要帶著幾個人的,這裡是京城,又是在年節裡,不會出什麼事情的,您放心吧,說不定父親和哥哥已經找到了青江,正帶著他往回趕呢。」

  韓老夫人歎道:「但願吧!」

  果然青瑤是個小福星,她說完沒多會兒,便有人來報,說是大老爺和大爺還有三爺都回來了。韓老將軍立刻吼道:「讓他們過來見我。」

  韓遠城韓青雲和韓青江連衣服都來不及換,便被提到了頤年居。韓遠城帶著兩個兒子跪下請安,韓老將軍鐵青著臉道:「遠城和雲哥兒起來。」

  韓遠城和青雲站了起來,閃出跪在他們身後的韓青江。韓青江的樣子明顯狼狽許多,身上的衣服被樹枝刮出了好幾個大口子,沾滿了泥濘的雪水污泥,臉上蹭了幾塊泥巴,額頭還破了皮,這些還都不算什麼,最讓韓青江無法忍受的是,他一出韓府便被賊給盯上了,還沒走到陳府,他那只裝著金錁子和銀票的包袱便被人搶了,傾刻之間,韓青江便從擁有一筆讓普通中產之家一輩子吃穿不愁財產的小富翁變為一究二白的窮光蛋,這讓他怎麼受的了

  韓老將軍卻沒有因為韓青江的狼狽不堪而緩了臉色表示心疼,只怒喝道:「韓青江,你長本事了啊,連離家出走都學會了,你還有什麼不會的!你有本事離家出走,還回來做什麼?」

  韓青江伏在地上嗚嗚直哭,這一回離家出走,讓韓青江嘗到了什麼叫人情冷暖。他被搶之後便踉踉蹌蹌的去了陳府。扣開陳府的大門,門子一看韓青江的樣子,便飛快跑到裡面向陳大老爺回稟,陳大老爺沒有象從前那樣立刻讓人開門迎接,反而是細細的問了韓青江的形容,然後淡淡說道:「就說我不在家,打發他走。」

  門子便又回到大門前,只說大老爺不在家,韓青江便叫囔道:「大舅不在家有什麼關係,舅母和表弟總在家吧,你快讓我進去。」

  那門子見韓青江聽不懂他的意思,便不耐煩的拉長了臉將韓青江向外一推,彭的一聲將門重重關上,任韓青江跌落在泥濘的雪地之中。

  府中,陳大夫人問道:「老爺,您從前最疼江哥兒,怎麼卻……」

  陳大老爺冷聲怒道:「你知道個屁!老三還不是被月娥指使著,才把自己送進了五城兵馬司,如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連探監都不給探。韓遠城已經遞過信來了,說月娥犯下七出之罪,不過看在兩家的面子上,才不公開休了她,可是陳家這門姻親他已經不承認了,他既然如此絕決,我為什麼還上趕著用熱臉貼他的冷屁股。」

  陳大夫人這才明白過來,忙說道:「老爺說的是,是妾身糊塗。」

  陳大老爺滿意的點點頭道:「這些年來雖說月娥也給了我們不少好處,可是我們也沒少幫襯著她,所以兩下裡是扯平了的,江哥兒是韓家的子孫,我為什麼要收留他,況且我也沒有收到他被韓家逐出家門的消息,若是貿然收留於他,豈不是明擺著和伏威將軍府對著干,我們陳家那裡扛得過伏威將軍府,所以必須把江哥兒趕出去,讓他無路可走,自己回韓家去。」

  陳大夫人想了想才說道:「可是老爺,若是江哥兒因此記恨上您,那豈不是……」

  陳大老爺微微一笑道:「他若是能想明白我今日的用意,日後還能有點出息,那樣也就不會記恨於我,若是想不明白,日後也不堪大用,還怕他做什麼?」

  陳大夫人是那種丈夫說什麼便是什麼的人,便也沒有別的話,只將吃了閉門羹的韓青江丟到腦後去了。

  韓青江見叫不開陳府的門,便又去爬起來去了楊府,從前他跟著陳氏到楊府,每一回都受到極為隆重的禮遇,他的三姨楊陳氏也最疼愛於他。

  韓青江好不容易走到楊府門前,已經是用去三個多時辰,此時的他又冷又餓又累,只想著到了楊府能舒舒服服的吃上滾熱的飯菜,換一身暖和的乾淨衣裳。

  韓青江抬頭看著楊府的大門,卻愕然發現門上掛著一把大銅鎖,門上寫著楊府二字的匾額也被取了下來。韓青江頓時被驚的透心涼,他抓過一個路過之人指著楊府叫道:「這家人呢,他們去哪裡了?」

  那被韓青江抓住的人是楊家的鄰居,他搖搖頭道:「唉,楊家沒了頂梁的男人,楊老太太帶著媳婦和孫子回鄉下去了,聽說已經叫了經濟幫著賣房子,估計再也不會回來了,可憐啊,好好一個人就這麼沒了,她們整日裡說自家有這個親戚那個親戚的,我看一出了個事,什麼親戚都沒有靠前的,都算什麼親戚.….…」

  那鄰居說了一回,搖著頭走了,留下韓青江一個人發呆,他自然不知道,楊氏一門孤兒寡母離開京城,正是他的父親的手筆。當日韓遠城為了拿回那些放印子錢的字據,可用了不少狠辣的手段,楊氏不得不把所有的字據交出來,還供出了具體放印子錢的那些幫手,韓遠城手段了得,用楊氏的兩個孩子逼著楊氏將這些人誆到楊家,請他們吃酒,又逼著楊氏在酒裡下了慢性毒藥,這些藥在人體裡至少要潛伏十天半個月才會發作,一發作起來便如同患了絞腸痧一般,疼上半日就會疼死。楊氏因做了這件事情,心中害怕極了,她也怕韓遠城對她下手,便連夜帶著一家老小離開京城遠走他鄉,對鄰居說是回老家,實際上楊氏根本就沒有回鄉,而是遠遠的去了其他的地方,好讓韓遠城再也找不到她們。

  韓青江在楊府門口發了半天的呆,這才拖著沉重的腳步向他的二姨家走去。

  沒有意外的,陳氏的二妹也把韓青江拒之門外,韓青江沒有別的去處,只能在京城裡游蕩,此時的他已經後悔了,明明能好好在伏威將軍府裡當他的三爺,他為什麼要離家出走,不只被人搶了不說,還在親戚家門外倍受冷遇,從前他從來沒有受到這樣的待遇,他到誰家,誰不把他高高在上的捧著。現在韓青江才有些明白,那些人捧的不是自己,而伏威將軍府,是他的父親韓遠城。沒有了韓家這個大靠山,他什麼都不是。

  韓遠城和韓青雲將陳氏的親戚家走了一圈,他們都說韓青江不曾來過,韓遠城父子又不能張揚此事,只能私下尋找,他們找遍了四九城都沒有找到韓青江,那時天已經黑了,韓遠城知道這事瞞不住,便打算和韓青雲回家和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稟明真相,可是卻在通往伏威將軍府的街道上找到了正腳步蹣跚的韓青江,原來韓青江心裡後悔極了,只想著家裡的高床暖枕和噴香的飯菜,便一步一步的走上回頭路。

  聽韓青江邊哭邊說了這一天一夜的經歷,韓老將軍的眉頭卻微微舒展了些,可是臉色和言辭依然冷峻,只喝道:「在外面受了罪就知道回家了,你不是要離家出走的,還回來干什麼?」

  韓青江拼命磕頭道:「祖父,青江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求祖父饒了青江這一回吧。祖母,父親,二叔,哥哥,大姐,青江真的知道錯了,求您們原諒我吧!」

  青瑤見韓青江的確狼狽的一塌糊塗,又想著他今年才十一歲,還是小孩子,哪個小孩子沒犯過錯呢,若是只揪著不放,的確也有些過了,說不定韓青江經此一事,從此就改好了。他畢竟也是韓家的子孫,若是能走正路,也是一件對大家都好的好事。

  想到這裡,青瑤輕聲說道:「爺爺奶奶,青江的確犯了大錯,可是看他的樣子必是在外頭受了不少的罪,況且現在又是大年下的,便先記下這一回吧,讓他回去換個衣裳吃些熱飯菜,再慢慢教導他可好?」

  韓老夫人點點頭道:「瑤瑤說的有理,老太爺,明兒就過年了,講究了一家團圓,江哥兒犯了錯且記著,等過完了年再罰他。」

  韓老將軍沉沉看著韓遠城,韓遠城自然不能替韓青江說話,倒是韓遠關笑道:「爹,您看江哥兒已經回來了,看來也長了些見識,您只當他是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天高地厚,出去撞一撞,便知道深淺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就依了娘的話,暫且放過他吧。」

  青雲也說道:「爺爺,三弟是自己回來的,爹和孫兒只是在路上遇見他,想必他已經知道自己錯了。三弟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水米未盡,遭了不少的罪,也能得到教訓了。就請爺爺先記著這一回,若是下回三弟再淘氣,您一起發落也不遲。」

  韓老將軍看向韓遠城,沉聲說道:「遠城,你說呢?」

  韓遠城狠狠瞪了跪在地上的韓青江一眼,方才躬身說道:「父親,兒子以為先讓江哥兒回去把自己收拾好,別壞了一家子過年的興致,過了初一便罰他在閉門思過好好讀書,哪裡都不許去,徹底磨磨他的性子。不知父親意下如何?」

  韓老將軍看了瑟瑟發抖的韓青江一眼,方才點點頭沉聲道:「先這樣辦吧。」

  韓青江連連向眾人磕頭道:「多謝爺爺奶奶爹爹二叔哥哥大姐姐為青江求情。」

  韓老夫人淡笑道:「看來這離家出走也不是沒有好處,江哥兒出走了一回,倒在禮數上周全了許多。」

  韓青江滿面慚愧的說道:「奶奶,從前是青江不懂事,以後再也不敢了

  韓將軍沉聲道:「還不回去收拾了自己,這樣成休體統!」

  韓青江忙又磕了幾個頭,躬著身子退了出去。自有丫環接著他,把他送到遠逸堂去了。

  韓青江走後,韓老將軍皺眉對韓遠城說道:「你是做人父親的,要好好負起教導兒女的責任,江哥兒有錯,可你這個做父親的錯更大。」

  韓遠城唯唯喏喏的躬身低頭聆訓,韓青雲便給青瑤使了個眼色,兩個悄悄的退了下去。韓老將軍見狀,眼中倒流露出一抹欣慰,雖然韓青江不著四六,可他還有青雲青瑤這兩個好孫子好孫女兒。

  韓遠城瞥見兒子女兒都退了出去,便跪下請罪,言辭懇切的將自己狠狠的責備了一番,韓遠關又在一旁替他說好話求情,好不容易才哄得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神色緩和,不再生氣了。

  青雲將青瑤叫出去,青瑤便問道:「哥,你怎麼會父親一起去尋找三弟

  韓青雲便把早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輕聲說道:「瑤瑤,我瞧著爹有些後悔的意思了。」

  青瑤皺眉道:「後悔,他後悔什麼?後悔當年沒有遵守對娘的承諾,還是後悔對你我兄妹的不聞不問,或者是後悔娶了那樣的填房?」

  青雲皺起眉頭,很不贊同的沉聲叫道:「瑤瑤,他到底是我們的父親,自古無不是之父母,你不能這樣說。」

  青瑤不比韓青雲對韓遠城還有些感情,韓遠城之於青瑤,就是一個渣的不能再渣的男人,甚至,在青瑤心裡,從來都沒有把他當作自己的父親,所以她沒有韓青雲那麼多的孺慕之情。說話也更直接尖銳。

  「哥哥,他真的沒有不是麼?他是怎麼對娘親的,是怎麼對你我兄妹的,但凡他有一點心,我也不用受這樣的罪。」青瑤想起來就火大,只氣呼呼的叫了起來。

  韓青雲默然,的確,但凡韓遠城能對他們兄妹盡一絲絲做父親的心,青瑤也不會被陳氏虐待,也不會中毒,他也不用日日提心吊膽的活著。

  青瑤看到青雲那沉默中帶著些掙扎和不贊成的意思,心裡便無名上火,只氣鼓鼓的說道:「哥你慢慢想,我要去准備明天的年夜飯了。」說完,青瑤便將青雲一個人丟下,快步走向小廚房。

  青雲看著青瑤氣成這樣,心裡很不舒服,想也不想便叫道:「瑤瑤,你別生氣。」說實話,韓遠城這個沒有盡到責任的爹和青瑤這個唯一的親姝妹之間,韓青雲還是會選擇青瑤,他們兄妹的感情不是別人能了解的。

  青瑤停了下來,她細想想,也覺得自己有些不對,畢竟韓青雲沒被誰穿了,他對自己父親有那樣的孺慕之情是天經地義的,她夏若淳憑什麼因此而責怪他呢?

  青瑤轉身走向韓青雲,臉上已經沒了怒意,只低低說道:「哥,是青瑤不對,青瑤不該那麼說話。」

  韓青雲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他寵溺的笑道:「瑤瑤,你的脾氣可是越來越大了,在哥哥這裡怎麼都使得,可是等出了門子就不能這樣了,不許這麼和子綱發脾氣,姑娘家還是要溫柔些的好。」

  韓青雲說著這話,腦子裡便浮現出華靈素的樣子,唉,他也就是有嘴說青瑤沒嘴說自己,想到華靈素那跳脫不羈的性情,青雲忽然覺得自己成婚以後,會進入一個新的世界,也許娶了華靈素,就等於娶了一大攤的麻煩。於是乎,京城頭號美男子韓青雲,開始不由人的患得患失,得了婚前恐懼焦慮綜合症!他再也沒有心思說青瑤了,只搖頭歎氣撇下青瑤走開了。倒鬧的青瑤一頭霧水,不知道她這位哥哥忽然發的是什麼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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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大年三十這日,天還沒亮青瑤便起來了,因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起不了那麼早,青瑤便先去了大廚房忙開了。今天的飯菜都是由青瑤親自操刀的,她不早早起來便做不完。有好些菜不是教給廚娘們她們就立刻能上手的,所以青瑤還得必須親自動手。

  剛交卯時,青瑤便把給田田做的八道菜裝好了盤,放到了特制的雙層保溫厚木頭食盒中。在兩層食盒之間注是剛剛燒開的熱水,這並且交待了每隔一個時辰便從外層食盒子的底部拔下小塞子放出水,然後塞後重新注入滾開的熱水,如此一來,到了永定侯府晚上開年夜飯的時候,從食盒子裡取出的菜餚還熱騰騰的,因青瑤只用將菜燒到八分熟便裝了盤,再經過這一天的熱水保溫加熱,剛好便到最佳的火候,保管讓永定侯府那些人吃的舌頭都要咽到肚子裡,讓他們再也不敢小瞧了田田。

  為了萬無一失,青瑤特意讓沈嬤嬤去送這八道菜,還給孔琉寫了一封短短的信,類似於現代的名信片,不過青瑤估計孔琉在今天必是要忙的腳打後腦勺,怕是沒有功夫回信的。只有等初八那日她們或許才能見面了。

  略略感慨一下,青瑤回身看看菜餚都准備的差不多了,便命小滿把她前些日子炒的玄米茶煮上幾碗,回去換過了衣裳便帶著玄米茶去了頤年居。到了臘月裡大家不免吃的油膩,田田送來的新鮮蔬菜也是有數的,不能頓頓吃。所以青瑤便煮了玄米茶給大家清清腸胃,這樣到了晚上吃年夜飯也能吃的香甜一些。

  用過了玄米茶和素三丁包子,韓老將軍滿意的笑道:「這也就是瑤瑤能用素食整治出這麼好味道的吃食,瑤瑤,爺爺吃的很好,明兒一早一定給瑤瑤雙份的壓歲錢。」

  瑤瑤猴著韓老夫人笑道:「奶奶,爺爺給雙份,您是不是也是雙份呀?

  韓老夫人被青瑤一臉小財迷的樣子逗笑了起來,指著裡屋自己的箱籠笑道:「喏,奶奶的東西都在那裡,你自己開了箱子翻去,喜歡什麼就拿什麼

  青瑤卻一把抱著韓老夫人的腰撒嬌道:「人家不要那些,只要奶奶就夠了。」

  韓老將軍假意沉了臉問道:「就要奶奶,瑤瑤你不要爺爺?」

  青瑤跑到韓老將軍的手邊,將自己的手塞到韓老將軍的手中,眨著古靈精怪的大眼睛說道:「爺爺要瑤瑤就行啦!」

  一屋子的人被青瑤逗的笑個不停,韓老夫人指著青瑤笑道:「就你這孩子有一肚子精致的淘氣!眼瞅著就要嫁人了,還象個小娃娃。」

  韓老將軍想起這麼可愛乖巧的孫女兒在家裡住不上一年了,心裡便有些個不是滋味,老頭兒幾乎有種悔婚的沖動,好在理智還沒有完全長翅膀飛走,韓老將軍才沒有說了出來,只是臉上卻有了些郁郁之意。

  韓老夫人和韓老將軍做了一輩子的夫妻,怎麼會不明白他在想什麼,便拍著青瑤的手笑道:「瑤瑤啊,以後嫁了人,常讓天朗陪你回娘家看看爺爺奶奶,還有,咱們老家有規矩,閨女出門子是要回娘家住對月的,這個可得先和天朗說好了,不許不回來住。」

  青瑤穿過來一年多,已經和韓老將軍夫妻建立了極深厚的感情,想要還有八個月就要離開她們,青瑤心裡也不是個滋味,酸澀酸澀的,眼淚不知怎麼的便湧了出來,落到韓老將軍的手背上,韓老將軍手背一涼,他低頭一看,見手背上有水滴,再看看青瑤,眼淚象斷了線的珍珠一般,辟裡啪啦的落了下來。

  韓老將軍忙笨拙的將青瑤摟入自己寬廣的懷抱之中,用大掌抹去青瑤的眼淚,急急說道:「好瑤瑤不哭,都是爺爺奶奶不好,惹瑤瑤傷心了。」

  韓老夫人也過來和韓老將軍一起抱著青瑤撫慰她。青瑤不好意思的接過韓老夫人遞來的帕子拭了淚,難為情的說道:「是青瑤不好,大過年的還抹眼淚。」

  韓老夫人慈愛的拍著青瑤的背說道:「傻孩子,你捨不得爺爺奶奶,爺爺奶奶也捨不得你,這是人之常情,誰都不怪。趕明兒天朗上了門,一定要好好為難為難他才行,這麼便宜就想娶我們家瑤瑤,那可不行。」

  韓老將軍會意,也笑著說道:「沒錯,爺爺考他武功韜略,讓你哥哥考他詩辭歌賦。」想想這樣還不夠,韓老將軍看向韓老夫人,粗聲問道:「還有什麼可考的?」

  韓老夫人不由笑了起來,玩笑的說道:「難道還要考趙天朗針線女工不成,若真要考他這個,那可就成了大秦最大的笑話了。」而且韓老夫人舞槍弄棒是好手,說起針線女工,她也只有歎氣的份嘍。

  青瑤也被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逗的笑了起來,韓老夫人笑道:「笑了就好,瑤瑤,我聽說你今天天不亮就起來了,趁這會兒快回去補補眠,回頭吃了午飯要祭祖,可有的忙呢。」

  韓老將軍也說道:「沒錯,瑤瑤,快回去睡吧,幫好朋友固然重要,可也得顧著自己的身子,要不你的好朋友也會為你擔心的。」

  青瑤忙了一早上,象打沖鋒似的,還真有些累了,便賴著韓老夫人說道:「奶奶,青瑤在您這兒歇一會成麼?」

  韓老夫人笑道:「好,就在奶奶這裡歇著,回頭到了吃午飯的時候奶奶叫你。」

  青瑤嗯了一聲,拉著韓老夫人到裡頭陪著自己,韓老將軍則出去祠堂瞧瞧,他傳小廝將青雲傳來帶在身邊,將祭祖的各項事宜細細的教給青雲,日後這些事情,都是要由青雲來挑頭的。青雲是個好孩子,讓學什麼便用心學什麼,他本就聰明,況且年年都祭祖,青雲也都看到的,因此很快便學會了,這讓韓老將軍很滿意,臉上的笑容也越發多了起來。

  美美睡了一覺,不到吃午飯的時間青瑤便醒了過來,韓老夫人已經命桃葉將青瑤的新衣裳送過來了,是一襲海棠紅妝花貢緞雪貂裡圓領褙子配了嫩黃繡海棠花的六幅湘裙,青瑤走動之間,海棠花在裙角搖曳,好似真的海棠花瓣被吹落到裙裾之上,好看極了。

  韓老夫人又給青瑤挑了一套海棠花式樣鑲紅寶石的赤金頭面,惹得青瑤一個勁兒的說道:「奶奶,好重啊,能不能少戴幾樣?」

  韓老夫人卻是不依,替青瑤帶好水滴型的紅寶石耳墜,這才滿意的笑道:「這樣才好看!」

  青瑤挺著僵硬的脖子可憐兮兮的說道:「奶奶,能不能打個架子套在青瑤脖子上,腦袋好重啊!」

  青瑤的話又逗笑了一屋子的人,韓老夫人忍笑道:「你這孩子就會異想天看,今兒是大年三十,回頭要拜祖先,可不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精精神神的,瑤瑤,這點兒東西不重,回頭你得閒了去瞧瞧你娘親的鳳冠,等你成親的時候要戴呢,若是這點子東西你都嫌重,到了成親那日,難道還找兩個丫頭專門給你托著頭頸不成?」

  韓老夫人是說笑,可青瑤卻在很認真的考慮如此行事的可行性,想了一會兒,青瑤不由歎了口氣,就算是在現代,也只有伴娘提婚紗,可也沒見過誰托著新娘的頭來著。

  戴了漂亮的首飾,青瑤少不得要輕勻宮粉淡點胭脂,青瑤平日裡不愛化妝,只是用些自制的面霜護膚,這一裝點,便顯得分外美麗,自韓老夫人以下,所有的人都看直了眼,大家都知道青瑤生的美,可是平日裡看素顏的青瑤大家已經習慣了,猛然看到打扮起來的青瑤,大家還是被狠狠的震撼了一把,這哪裡是人間女子,分明是瑤池仙女麼!

  從韓老夫人的宴息室出來,到了頤年居的花廳,在花廳裡服侍的人都看青瑤看直了眼,有人把原該放到鏤雕暗八仙黃花梨大圓桌上的盤子送到了青瑤的面前,有人傻愣愣的拿著碗筋也擠到青瑤的面前,還有人把鋪在各人面前的大方帕子直接遞到了青瑤的手上,鬧的青瑤一頭霧水,不知道這一屋子的丫頭都是怎麼了。

  韓老夫人看到這種情形倒也沒有生氣,只笑著說道:「大家都各做各的去吧,不要都圍著大小姐。」

  韓老夫人的話說醒了那些圍著青瑤的丫環,大家紅著臉散開了,各人忙各人的差使,可還是會時不時的偷偷看一眼青瑤,青瑤也不生氣,大大方方的讓人看,有人看過來,她還會回以微笑。青瑤的微笑反過來又鼓勵了那些丫環們,終於有個丫環大膽的走向青瑤,由衷的說道:「大小姐,您真美,象仙女似的。」

  青瑤以現代禮儀笑著說道:「謝謝。」那個丫環臉刷的紅了,她當慣了奴婢,很不習慣有人對自己說謝謝,而整個花廳裡的丫環們都因為青瑤這句謝謝而心潮激蕩,因著這一句謝謝,她們覺得大小姐真的把她們這些丫鬟當成人看待。青瑤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一句習慣性的謝謝,竟讓她不費吹灰之力收服了一大幫子丫鬟的心。

  桌子擺好,韓遠城韓遠關他們都來了,韓遠城和韓遠關一看到青瑤,都怔住了,這樣的青瑤,實在太象當年的江意如。韓遠關還好些,只略一愣神便笑道:「瑤瑤今兒打扮的真好看。」韓遠城卻直勾勾的看著青瑤,兩只眼睛都不會轉動了。

  青瑤很不喜歡韓遠城的那種眼神,那種眼神讓青瑤很不舒服,有種被侵犯了的感覺。她只向韓遠城和韓遠關李氏行了禮,便站到韓老夫人身邊,借韓老夫人擋住韓遠城的視線。韓遠關見韓遠城看到青瑤後有些失態,忙打圓場的問道:「爹和雲哥兒呢?」

  韓老夫人笑道:「你爹到祠堂看看,雲哥兒陪著他,這會也該過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韓老將軍人未進門,笑聲便先傳了進來,眾人忙迎了出去,韓老將軍一眼就看到打扮的分外好看的青瑤,便笑著點頭道:「姑娘家就要這樣打扮起來才好看。」然後又問了二兒子韓遠關的腿的情況,還一一問了孩子們,獨獨沒有問韓遠城一句,韓遠城還沉浸在以為江意如重生的恍惚之中,也沒有在意自己又被邊緣化了一回,直到大家都入了座,韓遠城還站在那裡看向青瑤,韓老將軍雙眉緊鎖,正要發脾氣,卻被韓老夫人在桌子底下輕輕踢了一下,搶先高聲說道:「遠城,還不入席。」

  韓老夫人說這句話的聲音雖然不大,可是卻用上了內力,一道聲線直逼韓遠城的耳鼓,震的他身子一抖,這才算回過神來,忙快步走到桌前坐下,與大家一起吃飯。

  中午這頓不是團年飯,只是韓老將軍夫妻帶著兒子和青雲青瑤還有青鑫一起吃。鑫哥兒這一年來長高了許多,身材也沒那麼胖了,如今已經是個英俊的小小少年,這全是青瑤的功勞。鑫哥兒總到頤年居裡混飯吃,青瑤又刻意的引導鑫哥兒吃蔬菜,攝入的營養均衡,鑫哥兒的身材樣貌便漸漸顯出了韓遠關和李氏兩個人的優點,成為繼韓青雲之後伏威將軍府的第二個小帥哥

  用過了中飯便該祭祖了,男昭女穆分兩班列好,韓老將軍主祭,韓遠城獻爵,韓青雲捧帛,一一祭拜之後,方才關了辭了祖先關了祠堂,大家各自回去休息,等著用晚上的年夜飯。

  年夜飯仍設以頤年居的花廳之中,這是一年裡姨娘們唯一一次有機會在頤年居裡用飯,對於這頓飯,每個姨娘心裡都很盼望。自然,最盼望的姨娘就是柳姨娘。她一早便命人將她在江南做的粉紅提花宮緞狐皮通袖半身襖找出來,配上嫩黃柳綠水藍三色拼鑲撒花裙,再披上一件肉紅色出風毛的小立領鶴氅,將她那張勻了宮粉的臉襯托的如雪似玉,唇上點了殷紅的胭脂,頭上帶了一套赤金鑲鑽的頭面首飾,雖然她沒有資格用鳳釵,可是赤金蝴蝶紋樣鑲鑽石的頭面也足夠晃人的眼睛了。

  打扮好之後,柳姨娘雙手抱著個粉彩石鼓手爐,拿奶子抱了璞哥兒,挺著肚子便大搖大擺的去了頤年居。柳姨娘去的比周謝二位姨娘晚了一步,她到的時候,周謝二位姨娘已經給韓老將軍韓老夫人以及韓遠城兄弟還有李氏都行過了禮,正站在青雪青鸞的身後。這兩位姨娘穿著打扮既不算很華貴又很應景,頭上沒有戴太多的釵環,卻也不是很素淨,總之用兩個字就能形容,那便是得體二字了。

  反觀姍姍來遲的柳姨娘,便是極不得體了,若是她敢將自己身上的衣服換成大紅色,讓不知內情的人看了,定然會以為她是韓遠城的新夫人。那一身打扮實在是太張揚了。若非有青瑤在場,這頤年居裡都沒有人能壓得住柳姨娘自傲的氣焰了。

  柳姨娘進門行禮,眼光卻飛快的在眾人身上掃過一遍。今天李氏穿的是一件玫紅宮緞出風毛對襟長褙子,領口盤著一朵粉色珍珠絞絲攢扣珠花,中間的珠子足有龍眼大小,光華潤澤,一看便不是凡品,頭上的戴著的是同樣的珍珠頭面,華貴而不張揚,有種低調的奢華,不過從價值上來說,李氏的頭面沒有柳姨娘帶的赤金鑲鑽的頭面值錢。

  柳姨娘偷眼打量李氏的時候,李氏也在看柳姨娘,見一個姨娘都比自己這個堂堂正正二夫人穿戴的還華貴,李氏心裡便有些不高興,連帶著也怨上了韓遠城,就沒見過他這樣寵小妾的,給小妾買這樣貴重的首飾,卻連一顆珠子都沒有給青瑤添置,李氏不只是生氣,還在為青瑤抱不平。

  柳姨娘看罷了李氏,心中暗自得意,便又看到青瑤,先入眼的是青瑤身上的貢緞衣裳,柳姨娘在江南見識過貢緞,也眼熱極了,可是她知道那貢緞是她不可能有資格擁有的,便只能壓下那份無比渴望的心,可是沒想到她竟然在青瑤的身上看到了貢緞,那向來只有宮中的貴主兒才能穿用的貢緞,竟然就這樣穿在韓青瑤的身上,柳姨娘心裡的嫉妒立刻如雨後春筍一般嗖嗖的長了出來。

  柳姨娘的視線從下往上看,便看到了戴在青瑤腕上的那對晉王妃送的暖玉鐲子,女人的直覺告訴柳姨娘,那副鐲子絕對不是凡品,有錢都買不到,這些已經讓柳姨娘很嫉妒了,再往上看,青瑤那美的讓人忘記呼吸的容顏徹底找敗了柳姨娘,柳姨娘就算再不想承認,在事實面前也不得不低下她的自傲的頭,她的美只是普通的美,而韓青瑤的美,已經是仙人之姿,讓柳姨娘不得不自慚形穢。

  頭一回,柳姨娘對自己的容貌失去了信心,她整個人的氣勢頓時為之一變,剛才那股子氣焰立時沒了,只老老實實的跪下來給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行禮,而韓老夫人瞧著柳姨娘便不高興,直讓柳姨娘跪了一柱香的時間,才淡淡的讓她起來,柳姨娘從來沒受過這種罪,臉上便有些發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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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柳姨娘跪著吃不消,自然用那水蒙蒙楚楚可憐的眼神瞟向韓遠城,她知道韓遠城素來最吃她這一套,況且她還懷著他的孩子,韓大老爺豈有不心疼的。

  不過這一回柳姨娘失算了,韓大老爺的眼神仿佛生了根一般釘在韓青瑤的身上,柳姨娘的眼睛都快飛眼飛的抽筋了,韓大老爺楞是沒有注意到。可是其他人注意到了。

  韓青雪只眨著眼睛裝做不解的大聲問道:「三姨娘,你的眼睛不舒服麼?」

  柳姨娘被韓青雪慪的差點吐血,這分明是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她的身上,青瑤則在心中暗笑,她怎麼都沒有發現青雪原來是個腹黑的小丫頭呢。

  柳姨娘心裡惱,可是還得陪著小心回話,她跪了這麼一會子都沒有被叫起,豈能不知老夫人不高興?也不敢再叫青雪為「雪姐兒」,只陪著小心回道:「回三小姐,我沒有事。」

  坐在青雪旁邊的青鸞也很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精神的說道:「三姨娘既沒有不舒服,為什麼眼睛總是眨啊飄啊.的看向爹爹呢,看著好奇怪啊!」

  青瑤一聽青鸞這話,真是暗暗笑破肚皮,原來腹黑的不只青雪一個,還有青鸞呢。

  隨著青鸞的話,大家都將眼神投向韓遠城,韓遠城臉色一沉喝道:「柳氏,給娘請安也敢如此不心誠,你好大的膽子,還不給娘請罪。」

  柳氏愣住了,自從跟了韓遠城,是這韓遠城頭一回厲聲厲色的對她說話,而且還當著韓家一大家子的人,柳氏在娘家時,雖然是小門小戶的女兒,卻也是嬌養的,自跟了韓遠城,在江南也是以正室夫人自居的,韓遠城對她也是寵愛有加,從來沒說過重話,猛然受了韓遠城的斥責,柳氏便有些個受不住,眼淚嘩的湧了出來,柳氏只想著自己的委屈,卻不知道自己犯了韓老夫人的大忌諱。這大年三十的,她哭的稀裡嘩啦,豈不是在成心觸伏威將軍府的霉頭麼!

  果然,韓老夫人冷著臉說道:「遠城,你的三姨娘金貴,娘受不起她的禮。」於內院之事,韓老將軍平素是不說話的,可是這回卻沉聲說道:「有這等生母,怎麼教的好璞哥兒?回頭吃過年夜飯就把璞哥兒抱到遠山堂,遠關,老二媳婦,以後璞哥兒就是你們的兒子,和鑫哥兒做伴吧。三姨娘肚裡這個,不拘男女,生下來也歸遠關。」

  韓遠城此次回京,已經和韓老將軍說了想把璞哥兒過繼給韓遠關之事,韓老將軍想著韓遠關膝下只有鑫哥兒一子,到底人丁單薄了些,而韓遠城有已經有三子三女,於是便同意了韓遠城的意見。至於柳姨娘肚子裡那個,原本韓遠城沒打算給韓遠關,可是韓老將軍瞧著柳姨娘實在不象話,有這樣的娘,能教養出什麼好孩子來,只看那陳氏便能知道了,所以才臨時起意有此一說,也是為了打算徹底收拾了柳姨娘而做的先期准備吧。

  柳姨娘還沒有從大兒子將被奪走的震驚中醒過來,便又被接下來的一道驚雷劈中了。連肚子裡這個都要被奪走,那她還有什麼指望。柳姨娘也沒有笨到家,她知道韓老將軍要將自己的兩個孩子給二房,勢必是要將自己攆出韓府,連個姨娘也做不成的。

  柳姨娘大哭著拼命磕頭,韓老夫人卻冷淡的說道:「來人,將柳氏送回遠逸堂,好生伺候著,不許有一絲差錯。」

  柳姨娘用哀求的眼神看向韓遠城,大聲叫道:「老爺,您說話呀?」

  韓遠城神色淡然道:「我原就有此意。」

  短短六個字傾刻間就把柳姨娘打入地獄,她仿佛被奪去了全身的力氣,無力的攤軟在地上,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兩個嬤嬤上前將柳姨娘攙了下去,抱著璞哥兒的奶子不知所措,她是跟著回遠逸堂呢,還是繼續留在這裡?

  韓遠關和李氏從震驚中醒過來,韓遠關忙說道:「爹,大哥,這……不好吧?」

  韓老將軍眼一橫說道:「有什麼不妥?璞哥兒是韓家的子孫,你們哥倆誰養不是養?多子才多福,等你的腿好了,也要多生幾個孩子才行。」

  李氏被韓老將軍的話說的有些面紅耳赤,李氏原也是個喜歡小孩子的,再者說,璞哥兒跟了她,便是二房的嫡子,總比做大房的庶子有出息,璞哥兒如今才一歲多,還不記事,只要她用心的養,還怕和她不親麼,至於柳氏肚子裡那個,便更容易帶了,起小就跟著她,和親生的沒有不同。想到這一層,李氏對於韓老將軍的心意便很感激了,畢竟子嗣多才是興旺之道。

  韓遠城對抱著璞哥兒的奶子說道:「還不快把璞哥兒抱給二夫人。」

  奶子把璞哥兒送到李氏的面前,李氏接手抱了過來,璞哥兒也不認生,沖著李氏直樂,伸出手便要抓李氏前襟的珠花胸扣。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見璞哥兒不認生,都笑了起來。韓遠關逗了璞哥兒幾下,璞哥兒笑嘻嘻的沖著韓遠關叫「爹……」韓遠關不由愣住了。原來璞哥兒現在才剛學說話,如今也就是能叫個爹娘,韓遠關和韓遠城又是親兄弟,兩個相貌有許多相似之處,無怪乎璞哥兒叫了韓遠關一聲「爹」了。

  這是大年三十的年夜飯,所以大家都刻意忽略柳姨娘帶來的不快,著意說笑著引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開心,不多一會兒,頤年居的花廳裡,氣氛復又熱鬧起來,眾人說說笑笑,仿佛壓根兒就沒有發生過柳姨娘之事一般。

  用過了年夜飯,又看著下人們放的煙花,大家便在頤年居裡圍爐守歲,年紀小的幾個孩子先被帶回去睡了,青瑤因上午睡了一覺,這會兒的精神倒好,便陪在韓老夫人身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剝著松子,時不時的將剝好的松子仁送幾個到韓老將軍或是韓老夫人的手中,自己間或也吃幾顆,大家邊吃茶邊聊天守歲。

  原本韓老夫人說讓韓青環和韓青江回去睡覺,可是這姐弟兩個只推說不困,一要要陪著祖父母一起熬夜,特別是韓青環,言行舉止都殷勤了許多。瞧著青瑤剝松子,她也學著剝松子榛仁,剝了滿滿一手帕,討好的送到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的面前,陪著小心的笑道:「祖父,祖母請用。」

  韓老夫人淡淡點了點頭,與青瑤的隨心隨意的自然相比,韓青環的動作太刻意了,原本,這活兒該是丫鬟們做的,青瑤是自己剝著玩兒,也不是專門為了剝松子榛仁而剝的。

  韓遠城皺皺眉頭,二女兒臉上那太明顯的討好笑容,讓他有種仍然身處官場的錯覺,便是在官場上,這麼明顯的討好,也是落了下乘,不招上司喜歡的。

  聊著聊著,便說到了兒女婚事上。因為青雲他們兄妹三個都已經定了婚,而且都在明年成親,因此說話什麼的,便也不用特意背著他們。韓老夫人感慨歎道:「明年咱們家可有的忙了,二月要給青雲娶媳婦,要嫁青環,八月瑤瑤也要嫁人了。」

  說到婚姻之事,青雲青瑤兄妹三人都有些臉熱,不過青雲和青瑤還好,可韓青環心裡卻打起了鼓,她到現在也不知道提前成親,她是要嫁入威國公府沖喜的。而且她的嫁妝還沒有完全有著落。特別是陪嫁,就連陪嫁丫鬟陪房家人這些,她都不知道是些什麼人。陳氏還被關在柴房裡,韓大老爺又是個不問這些事的,由不得韓青環心裡不著急。

  韓青環越想心裡越著急,便跪到了韓老夫人的腳旁,韓老夫人眉頭皺了起來,只不悅的說道:「青環,你想做什麼?」

  韓青環不得不漲紅了臉說道:「回祖母的話,孫女二月裡便要出嫁,可是這陪嫁丫鬟和陪房卻不知是那些人,孫女求祖母恩典,賞孫女幾個人吧。

  韓老將軍皺眉沉聲道:「這些事情何用你去想,該給你的自會給你。」

  韓青環也不敢回嘴,韓老夫人淡淡說道:「原本遠逸堂裡就有四個大丫鬟,你自己從她們中間選兩個再選兩個二等的,陪房就定莊子上的管事,到你出嫁的時候自然會把他們的契紙給你,該給你的不會少了你的,不該是你的,你想要也不行。」

  韓青環垂頭半晌不語,就在韓遠城要喝斥她的時候,韓青環突然磕頭說道:「青環求祖母恩典,把菱花姐姐和徐嬤嬤給孫女兒吧。」

  菱花和桃葉原是韓老夫人身邊最得力的,自從韓老夫人命桃葉去服侍青瑤,菱花便將韓老夫人身邊的事情都管了起來,菱花是極細致妥貼的人,性情溫柔相貌清秀,是當家主母們最願意立為姨娘的那種人。而徐嬤嬤是當年接替沈嬤嬤服侍韓老夫人的人,是沈嬤嬤一手調教出來的,自然有五六分沈嬤嬤的影子。前日才被李氏選了去管理金銀器物。

  聽到韓青環要這兩個人,韓老夫人和李氏都不樂意了,桃葉去服侍青瑤,再若把菱花給了韓青環,韓老夫人便沒有趁心如意的丫鬟使喚了,而徐嬤嬤接手管理金銀器皿,雖只有兩日的時間,卻已經列出了章程,讓李氏輕鬆了許多,這徐嬤嬤才四十來歲,正是能當差的時候,李氏怎麼肯放人。

  李氏看向韓老夫人,輕輕搖了搖頭,韓老夫人也知道徐嬤嬤的差使要緊,不能輕易換人,便沉聲道:「她們兩個不行,你要人,只自遠逸堂裡選,休要打別處的主意。」

  韓老將軍的臉色也陰沉下來,韓遠城便喝道:「青環退下,休得無理攪鬧。」

  韓青環緊咬下唇,心不甘情不願的退到一旁,心裡猶自算計著,嫁進威國公府,想拿住威國公府之人,她身邊得有幾個厲害的才行。既然從頤年居裡下手不得,那處就要從別處下手了。

  此時夜色已深,韓老夫人又有些其他的話要和韓老將軍,韓遠城韓遠關夫妻說,便說道:「青雲瑤瑤,你們兩個不要再熬了,快回去歇著吧,明兒爺爺奶奶還有你們父親要進宮朝賀,你們少不得在家裡幫著二叔二嬸接待客人,短了精神可不行。」

  青雲青瑤起身告退,韓青江也待不住,一並告退而出。青雲吩咐人送韓青江回遠逸堂,自己親自送青瑤回棲梧居,看著青瑤王嬤嬤香如接了出來,青雲這才回自己的及第居去了。

  青雲剛走,棲梧居的小丫鬟正在關門,卻見韓青環忽然出現在門口,笑著問道:「大姐姐可回來了?」

  小丫鬟忙應了一聲:「回二小姐,大小姐剛回來。」

  韓青環便抬腳邁入棲梧居,笑著說道:「我找大姐姐說話。」

  小丫鬟阻攔不及,便讓韓青環走了進去。

  「大姐姐……」看到青瑤被丫環嬤嬤簇擁著,韓青環高聲喊了一句,青瑤詫異的轉身,見是韓青環,便淡笑問道:「青環妹妹不回去睡覺,怎麼跑到我這裡來了?」

  韓青環陪笑著說道:「我睡不著,想找大姐姐說說話。」

  韓青瑤不由腹誹,「我和你很熟麼?」

  王嬤嬤最重視青瑤的身體,原本這會青瑤早該上床歇著的,現在去睡,已經晚了一個時辰,因此便略帶不高興的說道:「二小姐,話什麼時候都能說,可這會子夜深了,大小姐得安置了,不如您明天再來和大小姐說話?」

  韓青環雙眉一皺,便要沖著王嬤嬤發脾氣,從前王嬤嬤見了她,就象是老鼠見了貓似的,何時敢這麼囂張的和她說話。可是扶著韓青環的秋荷卻不著痕跡的拽了韓青環一下,陪笑說道:「我們二小姐過了年便要出閣,這姐妹相聚的日子過一天少一天,嬤嬤就別攔著了吧。」

  青瑤這會兒其實已經不怎麼困了,她也想知道韓青環又有什麼花樣兒,便淡笑道:「那就進來坐坐吧,小滿,去沏茶。」

  韓青環忙快步走上前,她想和青瑤並肩而行,可是香如和王嬤嬤兩個卻一左一右護著青瑤,一點兒空都不留,韓青環硬是插不進去,只得跟在青瑤後頭進了屋子。

  小滿沏了茶,撅著小嘴送了上來,咕嘟道:「老夫人讓大小姐早些安置的。」

  青瑤笑笑道:「小滿,你先去睡吧,滿棲梧居屬你最小,小孩子不能熬夜的。」韓青環的臉色有些不豫,自她進了棲梧居,上上下下的丫鬟嬤嬤,便沒有一個給她好臉色的,就算是礙著身份不能做什麼,至少也會用無聲的神色表示出不滿意。

  「青環,你想和我說什麼?」青瑤就算不困,也得養養精神,總不能明兒一早頂著兩只大黑眼圈兒去給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拜年吧。因此便單刀直入的問道。

  韓青環見青瑤的丫鬟還有王嬤嬤沈嬤嬤都在下面伺候,想要單獨說話是不可能了的,便低頭拿帕子擦了擦眼睛,離座跪倒在青瑤的腳邊,很傷心的說道:「姐姐,求您發發慈悲,幫幫妹妹吧!」

  青瑤非常不喜歡韓青環這樣動不動就跪在別人面前,做出一副可憐兮兮,仿佛被全天下都虧待了的樣子,更加討厭韓青環這般以跪著來要脅人達成她的意願的做法,便沉下臉來冷聲說道:「青環,有什麼話不能站起來說,難道你竟沒長骨頭,站不住麼?」

  韓青環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可是卻沒有起來。她知道現在若是為著一時之氣甩手離開,將來等她嫁到威國公府,便沒有一個能干的人幫襯著,只有在韓青瑤這裡求得兩個能干厲害之人,她到威國公府才能相對容易站穩腳跟

  「姐姐,求您聽青環說完吧,青環過了年便要出嫁,奶奶讓我從遠逸堂裡選人,可是遠逸堂裡的丫鬟嬤嬤能拿得出來的實在沒幾個,何況經過上回被打之事,她們也不能和妹妹一心,求姐姐看在我們姐妹的情份上,幫幫我吧?」

  韓青瑤已經知道了韓青環的來意,只皺眉問道:「你要我怎麼幫?」

  韓青環立刻說道:「求姐姐把桃葉姐姐和沈嬤嬤讓給我。」

  韓青瑤不錯眼珠子的看著韓青環,眼神裡漸漸湧上笑意,韓青環不明就裡,只眼巴巴的看著,青瑤看看站在一旁有些錯愕的桃葉和有些驚訝的沈嬤嬤,對韓青環干脆的說道:「你想要她們兩人?便是把這地板跪穿了,我也不會答應。」

  韓青環的眼淚湧了出來,哀哀哭道:「姐姐,你可是我的親姐姐啊,妹妹要嫁入威國公府,我害怕呀!若沒有個厲害的為我撐腰,我可怎麼辦?」

  韓青瑤正要說話,忽然見王嬤嬤向她使了個眼色,無聲的做著口形說道:「谷雨。」

  青瑤立刻想起前幾日聽桃葉說谷雨認了秋荷的爹娘做干爹干娘,對於這件事情,棲梧居裡的下人沒有一個不生氣的。青瑤看看沈嬤嬤,沈嬤嬤見青瑤看向自己,眼光若有似無的在谷雨身上打了一轉,隨即便收了回來。

  青瑤徹底明白了,微笑頜首,說出了一番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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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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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且說青瑤收到沈王二位嬤嬤的暗示,便看著哭的稀裡嘩啦的韓青環說道:「青環,你一定要在我這裡要人麼?」

  韓青環忙說道:「求大姐姐成全。」

  青瑤的淡淡說道:「這大年三十的,青環你既然開了口,姐姐也不好不完全不答應你,這樣吧,我這裡只沈嬤嬤和王嬤嬤兩個人,再是不能離開的,所以我沒有嬤嬤可給你,丫環倒能給你一個,就谷雨吧,她的性子強,你帶著她嫁到威國公府,有些你不好說的話她能說,你不好爭的,她能替你去爭。谷雨,還不快把二小姐扶起來,從今天起,二小姐就是你的主子,你要對她中心耿耿才是。」

  正站在一旁看韓青環笑話的谷雨愣住了,陪著韓青環跪在地上的秋荷也愣住了,韓青環更是傻了眼,忙叫道:「大姐姐我不要谷雨,我要的是桃葉。」

  青瑤臉色一沉道:「青環,我剛才已經說的很清楚,我是不會讓桃葉姐姐跟著你的,給你谷雨,已經是違背了奶奶讓你在遠逸堂挑人的意思了,你還想怎麼樣?」

  谷雨愣了一會才回過神來,撲倒在青瑤面前叫道:「大小姐,奴婢不要當二小姐的陪嫁丫鬟。」

  沈嬤嬤臉色一冷,沉聲斥道:「谷雨,你好大的膽子,主子的話你也敢駁,還知不知道上下尊卑?簡直沒有無法無天,你是怎麼學的規矩?」

  青瑤並不理會谷雨,只對韓青環說道:「青環,你要人,我也給了,現在你可以帶著谷雨回遠逸堂,明兒我會著人把谷雨的契紙送給你,谷雨,以後要好好服侍二小姐,不可三心二意。」

  谷雨徹底傻了,她隱約知道威國公府要讓韓青環提前過門,是為了給郭誠沖喜,一個沖喜新娘嫁到婆家,能有什麼出息,婆家門第高,妯娌出身好,谷雨一想到這些,便覺得韓青環嫁到威國公府便是往火炕裡跳,這輩子都別想出頭了。連主子都沒有出頭之時,她這個做人奴婢的,更是前途無亮了。所以當青瑤吩咐她好好服侍韓青環的時候,谷雨竟然象是沒有聽到一般,傻傻的站著,呆了。

  青瑤此時有了些倦意,用手掩口打了個哈欠,懶懶的說道:「桃葉姐姐送客吧。」

  桃葉忙應了一聲,走到韓青環面前,幫著秋荷把韓青環扶起來,平靜的說道:「谷雨,你是這兒跟著二小姐回去,明兒我讓人把你的鋪蓋行李送過去,還是現在你自己去收拾,收拾好了再過去?」

  谷雨此時方真正的醒過神來,她扯著桃葉哭道:「桃葉姐姐,你幫幫我,我不要做二小姐的陪嫁丫鬟。」

  桃葉搖了搖頭,沉下臉來說道:「谷雨,你好糊塗,主子吩咐的事,豈是你想做便做不想做便不做的,還不是給大小姐磕頭告辭!」

  桃葉看到谷雨這副樣子,心中暗道:「谷雨,你但凡是個安分的,大小姐又怎麼會把你給了二小姐,皆是你一心向上爬,不擇手段,還和二小姐身邊的人勾結起來,你這麼做,不是活活兒把自己推到二小姐身邊麼?一切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谷雨勾搭上秋荷,然後拜秋荷爹娘做干親,這事已經在伏威將軍府傳開了,桃葉最討厭的就是三心二意一腦子旁門左道的人,所以盡管谷雨和她都曾在韓老夫人身邊當差,好歹也有些香火情,可是桃葉卻覺得對谷雨越來越看不慣了。

  青瑤沒有等谷雨給自己磕頭,已經站起了起來,香如和王嬤嬤跟上去服侍青瑤梳洗,桃葉見谷雨還沒有反應,只搖搖頭道:「谷雨,你先跟二小姐回去吧,明兒再回來收拾東西。」

  青瑤將谷雨給了韓青環,她便不能再住在棲梧居裡,這是最起碼的規矩,所以桃葉才會這麼說。

  谷雨這才真正的明白了,不論自己願不願意,她都已經成了遠逸堂韓二小姐的人,這已經成了不能改變的事實,那怕是求到她的干爹干娘處,也不可能有任何的改變。谷雨無奈的抹著眼淚,跟上了秋荷扶著的韓青環,她心裡別不過勁兒,也沒有上前殷勤的扶著韓青環,這讓本來就一肚子火的韓青環心中更惱。只是因為這裡還是棲梧居,韓青環有火不敢發而已。

  韓青環在棲梧居裡鬧了一回,自然有人回了頤年居的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聽說韓青環跑到棲梧居去鬧,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都沉了臉,韓老夫人看著韓遠城說道:「子不教父之過,遠城,這皆是你之過。」

  韓遠城忙起身稱是低頭認錯,倒是韓遠關和他兄弟情深,說了句公道話:「娘,大哥這些年一直在外放,他能在家裡幾天,便是有心教導青環也沒有時間的,你錯怪大哥了。」

  韓遠城忙說道:「不錯怪不錯怪,娘說的是,皆是兒子沒有盡到教養之責,二弟,你不用替大哥說好話了。」

  韓老夫人聽韓遠城認錯的態度還算誠懇,方才罷了。只說道:「既然瑤瑤把谷雨給了青環,那就這麼著吧,老二家的,明兒想著把契紙找出來給青環,那谷雨是個掐尖要強不讓人的丫頭,或許還能幫襯青環一二。哼,這事,是她自己惹出來的,以後的過的好不好,別人也管不得了。」

  大家都知道韓老夫人的言下之意,人人不好接口,一時間頤年居的暖閣中便沉默了下來。就在此時,天交子時,韓老夫人覺得眼睛發澀,精神頭差了許多,很有了些倦意,便看看韓老將軍,韓老將軍點頭說道:「這歲已守過,大家都回以歇著吧,明兒還有的忙呢。」

  韓遠城韓遠關和李氏忙應了,韓遠城先送韓遠關回遠山堂,然後一個人回了遠逸堂,這麼多年來,他頭一回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一個人行走在路上,不期然的,青瑤的樣子又跳入他的腦海,在韓遠城的腦子裡,青瑤和樣子和江意如的樣子重疊了起來,韓遠城仿佛看到江意如正哀怨的看著他,控訴他的薄情寡義,聲討他對青雲青瑤的冷漠。

  此時一陣寒風吹過,韓遠城仿佛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從眼前飄過,那白色影子披一頭長至小腿的長發,只是一個背影,可是韓遠城卻激動的叫道:「意如……意如……」

  白色影子飄忽不定,韓遠城追著影子而去,跑的飛快,將給他提著燈籠引路的小廝遠遠撇下。小廝急忙追了上去,直跑到遠逸堂後的水井邊上,才找到了韓遠城,此時,韓遠城伏在井台上,手中緊緊攥著什麼,雙眼緊閉,口中不停的喃喃叫道:「意如,我錯了,你別走……」

  小廝嚇壞了,忙叫來人將韓遠城抬到房間中,將所有的燈燭都點著了,整間屋子亮如白晝,韓青江於睡中被吵醒,忙跑了過來,一大幫人折騰了好一陣子,才將韓遠城弄醒,韓遠城這時才覺得身上冰透了,又讓人熬了姜湯驅寒,直折騰到了寅時初刻,他才躺下略合了合眼,便又得起身去往宮裡朝賀了。

  再說韓青環回到了遠逸堂自己的屋子,便一臉冷峻的看著谷雨,谷雨這時才想起來這韓二小姐可不是省油的燈,心裡先膽怯了幾分。果然,她就聽到韓青環冷冷的喝道:「谷雨,叫你服侍本小姐是給你臉面,你好大的狗膽,居然敢當著本小姐的面說不要服侍本小姐,你好狂啊!」

  果然是惡人還須惡人磨,谷雨雙膝一軟便跪了下來,只連連磕頭道:「奴婢不敢,二小姐饒命啊!」

  韓青環晚上受了一肚子的氣,這會有谷雨這麼好的發洩途徑豈有不用的,只沉著臉喝道:「秋荷,把谷雨的嘴堵上,手腳捆起來綁到椅子上。」

  谷雨大駭,拼命搖頭道:「不要啊,二小姐饒命……」

  秋荷熟知韓青環的脾氣,便快步走到谷雨的身邊低聲說道:「谷雨姐姐,你總得讓二小姐出了氣才行,若不然,以後還有你受的。」

  谷雨眼中滿是驚懼,她想跑,身子卻軟了,一步都跑不動。秋荷將谷雨的嘴用帕子堵了起來,將她的手腳綁起,然後來到韓青環的身邊,低聲勸道:「二小姐,依奴婢淺見,老夫人定然會指了谷雨讓她給您做陪嫁丫鬟,離您出閣也就一個多月了,您下手……」

  韓青環冷冷的橫了秋荷一眼道:「我有數,不必你多嘴,還不快把我的東西拿過來。」

  秋荷用憐憫的眼神看了谷雨一眼,不得不去床後的箱子蓋上端來針線笸籮,韓青環從鴨子形針插上撥下五六根比一般繡花針要長的多的針,冷笑著走到谷雨面前,一把掀起谷雨的衣服,便狠狠的扎了下去,谷雨疼有冷汗直流,想叫,卻叫不出聲音,想躲,也沒有地方可躲。韓青環直扎了二三十下,方才在秋荷的低聲求情中將針交給秋荷,冷聲道:「谷雨,若是以後你好好服侍,聽我的話,我自短不了你的好處,若是再敢象今天這樣,便是秋荷給你求情,我也絕不會饒了你。」

  谷雨已經疼的神智不清了,只胡亂的點著頭,秋荷忙說道:「二小姐,谷雨她一定知道錯了,您累了一天,快歇著吧,奴婢一定好好開導谷雨。」

  韓青環哼了一聲,這才轉身走了,由夏蘭服侍她拆了發髻,梳洗過了,便去床上安置。

  秋荷將谷雨手腳松開,堵口的帕子扯下,谷雨便軟在了秋荷的身上。秋荷知道韓青環扎的都是肉厚的地方,不會扎出人命,只是疼,便低低說道:「谷雨姐姐,我扶到你我的房中歇著,養幾日身子便不疼了。」

  谷雨無力的點點頭,這會兒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秋荷扶著谷雨到了自己的房間,她和夏蘭一間房,而夏蘭今天要給韓青環守夜,因此屋子裡就她們兩個人。

  谷雨喝了一杯熱水,略有了些精神,便哭道:「秋荷妹妹,怎麼會這樣,不是說干娘替我求二夫人,讓我做大小姐身邊的一等丫鬟,然後我再替你多多美言,讓你離了遠逸堂,到大小姐身邊當差麼?怎麼會這樣?」

  秋荷歎氣道:「唉,二夫人這幾日忙極了,我娘沒機會同她說話,你就被大小姐給了二小姐,現在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了,我們怎麼這麼命苦啊。」

  谷雨忙說道:「秋荷妹妹,你大概還不知道吧,威國公府要提前娶二小姐,是給郭二公子沖喜的,聽說郭二公子病的不輕呢!」

  「什麼,竟有這等事?我怎麼一點兒都沒聽說呢?」秋荷不信,瞪大了眼睛問道。

  谷雨忙說道:「我還能騙你麼,這事府裡也就幾位主子知道,我也是聽桃葉說了一句,她不讓四處說的,可如今……」

  秋荷傻了眼,韓青環出嫁,她必然是要做陪嫁丫鬟的,她還想著自己生的好,又小意兒奉承著韓青環,將來必然會被抬為姨娘,替韓青環攏著郭二公子的心,可是……可是那郭二公子若是病到了要沖喜的程度,她還怎麼做姨娘,難道要胡亂配了小子,這怎麼行!秋荷心中慌亂,恨不得立刻沖出去找她的爹娘,讓她的爹娘想法子把她弄出遠逸堂。

  谷雨忙叫住秋荷道:「秋荷妹妹,這都什麼時辰了,你怎麼還能出去,便是急,也要等明天天亮了再說。回頭讓二小姐知道,你也要遭殃了。」

  秋荷收住腳步,緩緩點了點頭說道:「谷雨,二小姐性子不好,得順著她,否則有的是苦頭吃。」

  谷雨苦笑道:「我已經吃了苦頭,難道還不知道厲害麼?秋荷,她一向這麼對下人麼?」

  秋荷搖搖頭道:「從前二小姐雖然脾氣不好,可也沒有這麼狠,可是自從去年她到崔府喝過年酒,就象是變了一個人,好可怕,我們這些丫鬟們都不敢稍微違背二小姐的意思,二小姐狠起來,太嚇人了。谷雨,你可要小心,二小姐心裡已經記恨上你了。」

  谷雨低聲哭道:「我怎麼這樣命苦啊!就算是在棲梧居當三等丫鬟,也強過在這裡啊!」

  秋荷歎息一聲,誰說不是呢,就算是在棲梧居裡當個掃地丫頭,也比在遠逸堂裡安全。至少大小姐從來不對體罰下人的。

  這一夜,伏威將軍裡有人睡的香甜,有人夜不能眠,可不管怎麼樣,天都是要亮的。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還有韓遠城一大早便出門去宮裡朝賀。韓遠關夫妻也早早起來,准備接待來拜年的客人。李氏忙裡偷閒,找出了谷雨的契紙送到了遠逸堂,交到韓青環的手中,看到那張薄薄的紙被韓青環收了起來,谷雨只覺得自己的人生再也沒有了一絲希望。

  緊接著,棲梧居的桃葉命兩個小丫環將谷雨的鋪蓋箱籠送了過來,並傳了大小姐的話,讓她好好盡心服侍二小姐,谷雨心裡苦極了,還得強做笑臉的答應下來。等這些人走後,韓青環挑眉看向谷雨,谷雨忙畢恭畢敬的說道:「奴婢已經是二小姐的人了,以後什麼都聽二小姐的,二小姐讓奴婢做什麼,奴婢便做什麼。」

  谷雨的態度極大的取悅了韓青環,她帶著一抹得意笑著說道:「你知道便好了,只要好好服侍本小姐,本小姐是不會虧待你的。今天是初一,你雖是才來的,卻也要按著規矩來辦,冬梅,也賞谷雨一個荷包。」

  冬梅忙應了一聲,將一只寶藍色的荷包給了谷雨,谷雨一上手便知道這荷包看著雖大,裡面卻沒有多少油水,可她還是做出一副感激不盡的樣子,還跪下給韓青環磕了頭,態度之卑微謙恭,讓韓青環心情大好,得意的笑道:「這樣就對了。」

  送箱籠鋪蓋的小丫鬟回了棲梧居,桃葉問了一回谷雨的情形,小丫鬟說谷雨看著挺好,只是臉色有些發白,許是沒有睡好之故,桃葉知道谷雨有擇席的毛病,便也沒往深裡想,便將谷雨之事丟到腦後去了。谷雨從此便成了韓青環的人,在遠逸堂裡小心的服侍著韓青環以求自保。並且和秋荷在私下裡偷偷活動,力求不被選中當韓青環的陪嫁丫鬟,不到威國公府陪著韓青環守活寡。出於這種私人,這兩個人始終都沒有告訴韓青環,威國公府提前娶她是為了沖喜。

  韓青環去年被郭誠所傷,早就養好了,俗話說好了瘡疤忘了疼,這一年過去,韓青環又撿起自己對郭誠的心,開始有了一絲做新嫁娘的心情。整日裡忙著自己的嫁妝,連帶著整個遠逸堂的丫鬟都忙了起來,一起幫韓青環繡給威國公府眾人的禮物。就算是婚期很緊,韓青環也堅持要給威國公府的各位主子一人做四雙鞋四雙襪子,這可把遠逸堂的丫鬟嬤嬤們累了個賊死,嘴上雖然不敢說什麼,可心裡的怨氣卻積壓了許多,所以做出的活計也沒有那麼精致,也僅僅是能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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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還有韓遠城到宮中朝賀,領了宮宴方才回轉,大家累了大半日,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青瑤因白日裡陪著李氏接待前來拜年的客人,也是忙累了一天,笑的臉都酸了,回了棲梧居便拉著王嬤嬤的手撒嬌,讓她給揉揉腮幫子,引著王嬤嬤她們幾個直笑,香如服侍青瑤淨了面,桃葉打了個熱熱的帕子讓青瑤敷在臉上,好歹解解乏。真是話多勞神,青瑤靠著個蔥綠閃金回文錦緞靠枕躺在貴妃榻上,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便睡著了。大家不敢驚動青瑤,便將錦被抱過來輕輕的給她蓋上,然後將暖焐子套上夾棉套子放在青瑤的腳邊上,讓她暖暖和和的歇上一覺。

  青瑤睡醒的時候已經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青瑤的小臉睡的紅撲撲的,很有些海棠春睡的意思,桃葉忙上前來服侍青瑤起床,邊替青瑤穿大衣裳邊回道:「大小姐,老夫人那邊已經傳晚飯了,因您睡的香甜,奴婢便自作主張過去回了話,老夫人不讓吵醒您,說讓您好好睡一覺,再有,剛才王妃命人送了貼子過來,邀老夫人帶著您明兒到王府去。」

  青瑤疑惑的說道:「沒聽說王府明兒請年酒啊?」

  桃葉笑道:「來人說了,明兒不是請年酒,是王妃說有日子沒見著您,心裡想的慌,也就明兒有空,後兒王妃要帶著世子回越國公府娘家,再往下便是去各府裡吃年酒呢。」

  青瑤臉上不由有些發燙,說什麼王妃心裡想的慌,只怕真想她的那個另有其人吧,真是的,這大過年的也不知道避個嫌。其實事實如何大家心裡都明鏡似的,不過礙著青瑤的面子,怕她不好意思,才沒有明說罷了。

  青瑤梳洗好了,香如已經擺好了晚飯,青瑤晚上素來吃的少,只用了一小碗碧梗雲腿粥便不吃了,將一桌子沒怎麼動的飯菜賞於屋子裡的丫鬟嬤嬤們。沈嬤嬤王嬤嬤桃葉香如小滿圍著小炕桌一起吃了。然後才由桃葉和小滿陪著去了頤年居。

  韓老夫人看到青瑤,笑呵呵的問道:「瑤瑤,今兒可是累狠了?」

  青瑤親熱的挽著韓老夫人的胳膊,小小抱怨道:「都是奶奶沒在家的緣故。」

  韓老夫人刮著青瑤秀氣筆挺的鼻梁笑道:「又混賴我,分明是人家沖著你這位未來的世子妃來的。如今我們瑤瑤也是京城裡的名人呢,連奶奶都跟著沾光,今兒入宮朝賀,晉王妃永定侯夫人和輔國公世子夫人都托奶奶給你帶好,晉王妃還讓你有空去就她家玩兒。」

  青瑤不好意思的笑笑,韓老夫人又說道:「瑤瑤,桃葉已經告訴你王妃派人送貼子過來的事情吧?」

  青瑤應了一聲,韓老夫人笑道:「今兒見到王妃,她的精神氣色都好,可是王爺卻抱恙在身,瑤瑤,不拘什麼你做上點子,也是你的心意,王爺到底是天朗的親爹。」

  青瑤點點頭,可心裡卻嘀咕道:「哼,什麼破爹,心都偏到腳後跟了,他只不過提供了一顆精子,其他的,他有什麼功勞,我才不要孝敬他呢。」青瑤想起趙天朗和她說起小時候的事情,青瑤便替趙天朗不值,連帶的,對那個她從來沒見過面的公公有一肚子的意見。不比王妃,青瑤是打心眼裡想關心她。

  韓老夫人如今也快算得上青瑤肚子裡的半條蛔蟲,看到青瑤小嘴微微撅起,便知道她心裡不高興,於是便拍著青瑤的手說道:「瑤瑤,不許耍小孩子脾氣。的確,王爺從前對天朗並不好,可他總是天朗的親爹,日後你過了門,要想法子彌合他們父子間的裂隙,而不是讓他們父子更加對立,做人兒媳婦可不能任性的。」

  青瑤低頭悶聲說道:「是,青瑤謹遵奶奶教誨。」

  韓老夫人笑道:「得了,奶奶也不多說,免得你這小嘴兒都能掛油瓶了。給奶奶說說,今兒接待了一天的客人,有什麼感覺?」

  青瑤輕歎了一聲,悠悠說道:「奶奶,青瑤現在明白什麼叫窮在鬧市無人理,富在深山有遠親了。今兒來拜年的客人,就沒多少是咱們家正經的親朋好友,您說的一點兒都沒錯,多半是沖著青瑤這個未來世子妃的虛名來的,人人臉上都帶著有企圖的笑容,送了厚厚的禮,卻又沒有說圖的是什麼,只干笑著,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兒,還有好些連二嬸都不太認識的什麼夫人帶著自己家的女兒上門,說是讓她們的女兒跟青瑤多親近親近,居然還有人要把女兒送來服侍青瑤,真真是沒意思透頂。」

  韓老夫人了然的笑道:「哦,原在我的意料之中。你是天朗的世子妃,那些人都在打著天朗的主意的。天朗是當今萬歲最寵愛的小堂弟,皇后娘娘也當他兒子一般,身份清貴無比,想給天朗做小的,只怕是要擠破門呢。」

  青瑤原沒想明白今兒那些夫人們帶著女兒來是什麼意思,聽韓老夫人如此一說,才恍然大悟,只氣鼓鼓的說道:「她們做夢!」

  韓老夫人笑了起來,拉著青瑤的手坐下說道:「瑤瑤,你也別這麼說,雖然天朗對你有那樣的盟誓,可是將來你在王府站住腳,有了自己的孩子,過上三五七年的,怕是還得給天朗納個小,就算是做樣子,也得做一做的。要不,天朗和你的名聲都會受到影響。」

  青瑤心裡當然不願意,因著趙天朗對青瑤的寵愛,所以青瑤還原原本本的保留著現代一夫一妻的思想,她斷斷接受不了和其他女人共用一個丈夫。青瑤悶悶的不說話,韓老夫人也知道青瑤現在必是想不通的,因有當年為逼江氏給韓遠城納妾造成的悲劇,韓老夫人不願也不忍心說的太多,只輕歎道:「唉,若是天朗真的做到他的誓約,奶奶也願意看著你開開心心的過一輩子。」

  青瑤挽著韓老夫人的胳膊低低說道:「奶奶,他要是敢納妾,我就休了他回娘家,奶奶您不能不收留青瑤。」

  韓老夫人搖頭笑著責備道:「你這孩子盡說傻話,世上只有男人休妻,那有女子休夫的,再不許亂說。」

  青瑤知道大秦沒有女子休夫的,便只隨意的笑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麼。不過在她心裡卻已經打定了主意,等有機會和趙天朗單獨相處,她要很嚴肅的和趙天朗提出堅決不許納妾這個條件,若是趙天朗有一絲的動搖,她就不嫁。

  雖然對趙天朗的糊塗爹很不感冒,可是青瑤還是特意給慶親王做些了強身健體的杞子山藥棗泥蛋糕和芝麻核桃酪,又給慶親王妃烤了些茯苓小餅,調了玉容珍珠蜜,便跟著韓老夫人去了慶親王府。

  韓老夫人和青瑤剛走不多久,忽然來了一輛馬車,打著慶親王府的旗號來接柳姨娘。門子一聽來人來意,心裡詫異極了,暗道這慶親王府真是有意思的緊,請個客還要分兩拔來接。他怎麼會知道,請韓老夫人和韓青瑤的是慶親王妃,而後面來的這輛車,卻是慶親王府的柳側妃派出來的。

  韓遠城今日沒有出門,聽到慶親王府的柳側妃來接柳姨娘過府做客,他也很吃了一驚,畢竟當日柳姨娘只是告訴他柳家和柳側妃是親戚,卻沒有告訴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關係。

  柳姨娘聽說柳側妃派人來接自己,不由的暗自得意,可是臉上卻不顯,只叫著璞哥兒的名字,長一聲短一聲哭,原本她只是偷偷的哭,沒敢真的哭出聲,可是一聽到柳側妃派車來接的消息,這哭聲便越發大了起來。

  韓遠城雙眉皺的能夾死蚊子,只不耐煩的叫道:「別哭了,柳側妃派車接你,給了你好大的臉,你還嚎什麼嚎?還不快洗了臉穿好衣裳過去。」

  柳姨娘仿佛得了倚仗一般,只邊哭邊叫道:「我不去,我的璞哥兒被人搶走了,我哪裡都不去。」

  「你……」韓遠城舉手欲打,可是柳姨娘卻昂起頭迎著韓遠城的巴掌,韓遠城卻因為柳姨娘要去見柳側妃,這一巴掌便打不下來。柳姨娘越發得了勢,只叫道:「老爺不把璞哥兒要回來,我便哪裡都不去!」

  韓遠城大怒,想他堂堂封疆大吏,何時受過一個小女子的威脅,只叫道:「愛去不去,來人,去告訴王府來人,就說柳姨娘病了,恐過了病氣給側妃娘娘,改日再登門請罪。」

  這回換成柳姨娘慌了爪兒,只忙忙叫道:「老爺不要,我去,我去!」

  韓遠城冷冷看著柳姨娘,沉聲道:「不是璞哥兒不要回來,你就不去麼?」

  柳姨娘無力的搖了搖頭,哭道:「老爺如此狠心,婢妾還能說什麼呢,璞哥兒也是老爺的骨肉,老爺捨得,婢妾縱不捨得,又有什麼法子。」

  韓遠城冷哼一聲,袖子一甩便走了出去,柳姨娘恨恨的看著韓遠城的背影,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借柳側妃之力做上韓遠城的正室之位,到那時,看誰還敢搶走她的孩子。等兩個老家伙一死,她就把那個癱子兩口子趕出韓家……

  挑了半天的衣服,柳姨娘挑了一套粉緞猞猁皮褙子配蔥綠八幅零陵緞裙,戴了一套赤金鑲粉水晶頭面,又收拾了一對嬰兒拳頭大小的明珠做賀禮,這才從西側門出去,繞到正門旁邊上了柳側妃派來的車子,往慶親王府而去。

  韓老夫人和青瑤到了慶親王府,這回出迎的是秦桑和慶親王妃身邊的周嬤嬤,秦桑見青瑤面色白裡透紅,比之上回見到她,又見嬌美的許多。

  青瑤這回戴的是上次到王府來,慶親王妃送給妞′的一套赤金點翠蝶戀花頭面,每片花瓣和蝶翼都是用極薄的金帛打成,青瑤走動之間,花瓣共蝶翼輕顫,仿佛真的蝶兒飛落花間一般,再往身上看,在嫩黃底五彩妝花緞長褙子下,露出淺水紅繡著杏花六幅留仙裙,長褙子並不是緊緊裉著腰身,卻越發顯得青瑤纖腰若素,分外輕靈飄逸。

  秦桑心中暗道:「這樣的女子,便是我見了也喜歡的不行,難道世子對她如此上心,只是可惜這麼個女子竟然不能生育,唉,生的再好看又能怎麼樣呢?」

  青瑤看到秦桑看向自己的眼神裡藏著許多憐憫,心中大不為解,她自思沒有什麼可讓秦桑可憐自己的,便只大大方方的笑著,行了個萬福禮道:「見過大夫人。」

  秦桑忙還了一禮,也這就是青瑤還沒有過門,等青瑤過了門,便得她先給青瑤行全禮,青瑤還半禮就行了。

  秦桑又見過韓老夫人,韓老夫人輩份比秦桑高,身份比秦桑貴重,便受了秦桑一禮,笑著說道:「大夫人客氣了。」

  周嬤嬤上前見了禮,和秦桑一起陪著韓老夫人和青瑤去了安瀾園。青瑤上回已經聽說了慶親王爺強占了王妃的小佛堂,把王妃擠到安瀾園之事,便也沒有覺得奇怪。而韓老夫人則是就算心裡覺得奇怪,也不會說出來的。

  慶親王妃親自迎出房門,笑著說道:「一大早就盼著老夫人來呢,快屋裡請,外頭冷著呢,可別凍著了。」說著,王妃便親親熱熱的拉著青瑤的手,試試手挺熱乎,才放心的笑道:「瑤瑤,過了年又長大了一歲,瞧著就不一樣了。」

  青瑤怎麼會聽不出慶親王妃話裡的意思,不好意思的紅了臉,而秦桑在一旁,心裡直冒酸意,她嫁到慶親王府,這是過的第三個春節,兩年多裡,慶親王妃從來沒有對她這麼親暱過。從來都是淡淡的,臉上的笑容永遠是那麼的疏離。

  進了屋子,慶親王妃一定讓韓老夫人上炕,又將青瑤拉到她自己的身邊坐下,然後對秦桑說道:「天賜還病著,你就不用在這裡立規矩了,回去照顧天賜吧。」

  秦桑低眉順眼的行禮告退,出了安瀾園,才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看了王妃對待青瑤,再想想柳側妃平日裡怎麼對她的,秦桑發覺自己很嫉妒青瑤,不由有些陰暗的想道:「等王妃發現你不能生育,看還會不會對你這麼好?」

  在回欣意院的路上,秦桑被柳側妃身邊的崔嬤嬤截住了,崔嬤嬤行了禮,笑著說道:「大夫人,側妃娘娘讓您到掬水院去。」

  秦桑皺了皺眉頭,她本不想去,可是轉念一想,柳側妃到底是趙天賜的生身母親,算了,看在趙天賜的份上,去盡盡兒媳婦的義務吧。

  到了掬水院,柳側妃看到秦桑身著應景的正紅五彩妝花緞窄裉襖,系著絳紅榴開百子圖案的闊邊裙,心裡的氣便不打一處來。因她自己是側妃,這一輩子都沒有穿正紅色的資格,因此柳側妃有種仇紅心理,每每看到有人穿著正紅的衣裳,她心裡的恨便會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事實上柳側妃對秦桑的諸多意見,其實都源自於秦桑平日裡特別愛穿能表示她正妻身份的大紅衣裳。

  「攀高台盤沒攀上,被攆回來了吧?」柳側妃一開口,便氣得秦桑想抓狂,她真是倒了八輩子霉,才會攤上這麼個雜纏不清的婆婆。硬咽下這口氣,秦桑想著大過年的,最好不和柳側妃發生沖突,便淡淡回道:「母妃惦記大爺跟著沒有人服侍,特許媳婦不立規矩,回去照顧大爺。」

  柳側妃被秦桑堵的一滯,心裡越發生氣,只冷聲道:「你最好記住自己的身份,是誰的兒媳婦,別學那眼皮子淺的只知道攀高枝。」

  秦桑心裡氣急了,暗道:「我知道天賜是你生的,可也用不著這樣再三再四的提醒吧,我幾時沒有把你當成婆婆看待了,偏要說個沒完。」

  想到這個,秦桑便抬頭看著柳側妃,清晰無比的說道:「媳婦是慶親王府的大兒媳婦,這一點,媳婦一直謹記在心不敢或忘。不知姨娘找媳婦過來有什麼吩咐,若是沒有什麼要緊之事,媳婦便要回去服侍大爺了,如今大爺那裡也不好長時間離了人。」

  柳側妃被秦桑一句「姨娘」刺激的眼都紅了,雖然秦桑沒有說錯,按著規矩,她只能叫柳側妃一聲姨娘,便是趙天賜,也只能叫她姨娘,只不過平日裡在柳側妃向慶親王撒嬌過後,慶親王才默許了趙天賜叫柳側妃一聲娘罷了。這也是從前王妃不愛與她們計較,若真計較起來,柳側妃的好日子便算是過到頭了。

  「你……豈有此理!」柳側妃氣的面紅耳赤,揮手便打向秦桑,秦桑身子輕便,只輕輕一側頭便避過柳側妃的巴掌,柳側妃正要張口大罵的時候,崔嬤嬤走進來回道:「娘娘,您請的客人來了。」

  柳側妃聞言,這才恨恨的放下手,她原本想讓秦桑到自己這裡立規矩,讓柳姨娘看看自己在慶親王府的地位,可是現在看來,秦桑是不可能給她做這個臉面的,與其讓秦桑在這裡給她露餡壞事,還不如早早把秦桑打發了劃算。

  草草打發了秦桑,命人又替自己打扮了一番,直到柳側妃看著鏡中的自己顯得很高貴,這才讓人將柳姨娘領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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