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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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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門閥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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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兩百四十三節 平亂(一)

    雒陽,大漢帝國的東都,高祖稱帝之所,素來為天下大邑,雒陽之畔的敖倉更是大漢最大的糧倉。所以,自古得雒陽得天下。

    時值盛夏,雒陽的氣氛,卻顯得緊張而安靜。

    長安的變故,終於傳到了這個舊日太子的治河都護府所在。

    於是,剎那間,全城寂靜,市面上只有無知稚童們依然在玩耍、嬉戲。

    但大人們卻都聞到了味道,選擇躲了起來。

    「怎麼辦?」留守雒陽的太子率更令王賀問著他面前的人:「今長安劇變,天子罪己,而太子、太孫俱沒……」

    「鷹楊將軍張子重,挾皇曾孫而為丞相兼太尉行大將軍事,總領內外軍國之事!」

    「什麼鷹楊將軍?」對面的一個文士怒斥王賀:「今日已無漢鷹揚,只有漢賊張毅!」

    「莫要直呼丞相名諱!」立刻有人反駁,怒視著那文士:「丞相英候,功高當代,天下孺慕,世人敬仰,豈是爾等蠅營狗苟之人可以直稱名諱的?」

    「功高當代?」立刻就有人反唇相譏:「見過把太子太孫全都丟了的功臣嗎?」

    「當年諸侯大臣共誅諸呂,杖殺少帝兄弟,起碼還找了個少帝非惠帝子的借口……」

    「那張毅卻連借口都不找了!」

    「真以為天下人都是傻子了?」

    「太子謀逆,太孫為霍光所害?」

    「呵呵……呵呵……真當天下人的眼睛和耳朵都瞎了,聾了啦!」

    「張賊弒君、背主、囚君,還想要讓天下人服氣?」

    「我滎陽董重第一個不服氣!」

    這個人說著就拔出腰間佩劍,看向眾人:「諸公,今國家危難,社稷傾覆在即,願為劉氏忠臣者,可隨我出,吾等共招天下忠臣義士,西進長安,與賊子死戰到底!」

    可惜,響應他的寥寥無幾。

    鷹楊將軍張子重,自出仕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麾下驕兵悍將,更是驍勇無比。

    而關東郡國承平日久,武力鬆弛,如何是那位的對手?

    更遑論,現在這事情才剛剛發生,天下郡國作何反應尚未可知。

    如今急吼吼的冒頭,那不是為王前驅,做那陳涉吳廣之事嗎?

    雒陽人可精明的很,沒有幾個傻子。

    於是,在董重等激進分子離開後,剩下的人,終於可以暢所欲言了。

    「諸公,今丞相建政,正值用人之際,若無等首投,必可得千金馬骨之用啊……」一個投機者小心的提議。

    但,響應者同樣聊聊。

    因為雒陽人精明,現在天下人是個什麼反應都還不知道,怎麼可以這麼早下注呢?

    於是那人也只能訕訕的坐下來,看著眾人。

    王賀則閉著眼睛,心中百轉千回。

    終於,他想清楚了,睜開眼睛,看著其他人,道:「不管怎樣,如今國家有難,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所以,吾打算上表朝堂,求國家遣使來雒陽……」

    其他人聞言,眼中立刻露出喜色。

    這才是他們想要的!

    先不表態,看看情況,既看天下郡國的反應,也看如今執掌長安大權的那位丞相、大將軍、太尉的反應。

    他是願意和大家做朋友,還是做敵人呢?

    知道了這些,大家才好繼續的嘛。

    不然,貿貿然的出頭,無論是投張還是起兵,都是找死啊。

    ……………………………………

    而在臨淄,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當長安的事情,通過水路傳到臨淄城中的時候。

    整個臨淄瞬間爆炸了。

    一夜之間,數不清的大漢忠臣與太子舊部,就都冒了出來。

    孔家更是如喪妣考,全家縞素。

    孔安國的兒子們,當街散發了自己家的錢財,跪在地上哭哭啼啼。

    於是,短短兩三日間,臨淄就已經做出了決定——起兵、勤王,扶保大漢社稷!

    臨淄令張閣不同意,認為這是謀反,所以拒絕簽名,於是被人砍死在官衙正堂之上。

    齊郡郡尉鄭方良聞訊,連忙召集郡兵,意圖自保。

    然而,卻被他的貼身衛士,斬殺在兵帳之中。

    延和四年秋七月初三,齊、魯、膠東、膠西的十餘個郡國的貴族官員們,齊聚臨淄城。

    他們先是在臨淄城中歃血為盟,共締孟書。

    然後推舉齊王劉肥的四世孫劉慎為盟主,共起齊郡、魯郡、膠東與膠西的郡兵,總計九萬餘人,號稱三十萬,打起扶保天子,勤王衛君,共討賊臣的旗號。

    七月初四,起兵的郡國部隊封鎖從青州通向冀州的馳道,並將繳書發往天下州郡,共邀天下英雄同討賊臣。

    七月初八,徐州令彭吳殺死徐州刺史及別駕,起兵響應。

    於是,勤王版圖一下子就擴大到了整個徐州。

    到了七月初十,勤王郡國,已經涵蓋了青州、徐州、揚州、荊州的絕大部分地方,捲入郡國超過四十個,其名義上的總兵力,也達到了三十萬之巨!

    天下震動,長安震動!

    「這是在玩過家家嗎?」張越拿著剛剛送來的急報,輕蔑的笑了起來:「小兒輩們難道以為戰爭是開玩笑?」

    這些傢伙從串聯到起兵,加起來恐怕連半個月都沒有!

    有的甚至就是臨時起意,腦袋一熱就拍屁股了。

    換而言之,他們什麼準備都沒有做好。

    無論是物資、軍械、士兵,甚至是戰略、戰術以及指揮協作,恐怕都沒有理順。

    換而言之,別看現在鬧得沸沸湯湯,好像了不得。

    實則在張越眼中,不過是一群跳樑小丑,糾結起來的烏合之眾。

    對張越來說,擊破他們,甚至都要不了一個月。

    只是……

    放下急報,張越踱了踱步,然後回頭對上官桀道:「今國家多事,社稷動盪,實在不宜多造殺櫱!」

    「上官公,可願為國家,為天下,代天子與吾,去東南走一遭?」

    上官桀聞言,無比詫異的看著張越,不知道這位新晉丞相是不是在發瘋!

    但張越卻是微微一笑,將上官桀招到身邊來,面授他來自後世空一格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神技——銀彈攻勢與加官進爵神功!

    那空一格先生靠著這兩手,打贏了一次又一次的軍閥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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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兩百四十四節 平亂(二)

    將上官桀打發去關東,做收買和挖牆腳的事。但張越也沒有放棄軍事解決的可能性。

    於是,便於七月十五,命令長水校尉和射聲校尉,移防到新安。

    同時,命關中動員郡兵三萬相隨。

    擺出一副磨刀霍霍,隨時南下的架勢。

    做完這個事情後,張越就回過頭來,收拾剛剛穩定和穩固下來的關中。

    他首先要做的,自然是兩個事情。

    第一,清算。

    清算所有在夏日動亂中與他為敵的勢力、集團。

    於是,便將孟氏、王氏以及其他曾企圖陰謀陷害他的長安豪強之家,統統以『大逆無道,禍亂國家』的罪名族誅。

    這是第一步。

    接著,他便來到了詔獄之中。

    這裡,現在已經關滿了舊日的高官顯貴。

    不止有太子大臣,也有曾經的國家公卿。

    譬如丞相劉屈氂、衛將軍李廣利以及張越自己的姻親駙馬都尉金日磾。

    劉屈氂和李廣利,被關在一起。

    因為是曾經的丞相和大將,所以,他們的待遇其實很不錯,除了失去自由外,在詔獄裡他們依舊錦衣玉食,住著三進三出的院子。

    甚至還有僕役與侍女使喚。

    張越見到他們的時候,這兩個親家正在詔獄的房間中博戲為樂。

    見到張越忽然到來,劉屈氂與李廣利都頗為詫異,劉屈氂甚至還想要起身相迎,但想了想,還是坐在了原地。

    「劉公、李公……」張越卻是毫不客氣的上前,笑著道:「怎麼不歡迎我?」

    「哼!」李廣利冷哼了一聲,沒有答話。

    倒是劉屈氂,雖然坐在原地,只是生硬的回了一句:「豈敢?君候今總覽內外大政,吾等待罪之臣,不敢高攀啊……」

    「劉公說笑了……」張越坐下來,給自己湛上一杯酒,道:「兩位雖然一時糊塗,為亂軍所迫,差點釀成大禍,但終究兩位都是國家的三公啊……」

    「吾今雖奉天子之命,扶保皇曾孫,以挽社稷之頃,然則……到底兩位是前輩,是長輩,吾又豈敢怠慢呢?」

    李廣利聞言,神色終於變了,他輕聲道:「君候的意思是?」

    「現在國家多事,東南的郡國,竟誤會了吾……」

    「這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本官想著,兩位明公德高望重,部曲又眾,不如請二位寫兩封自述書,以告天下?好叫天下人莫要誤會了本官……」

    這就是威逼利誘了。

    但劉屈氂和李廣利,卻不敢不從。

    畢竟,能活著,就有機會!

    於是,張越順利的拿到了這兩位過去的重臣的自述書,滿意的離開了他們的房間。

    走到門外,張越隨手召來一個獄吏吩咐道:「好生看管,勿要有所閃失!」

    「諾!」

    張越回頭再看了一眼戒備森嚴的院子,滿意的點點頭。

    劉屈氂、李廣利,現在還殺不得,也動不得。

    若有可能,他也不想殺這兩個人。

    那樣的話,太嘲諷了,也太刺激那些愚忠劉氏的舊臣了。

    還是溫水煮青蛙來的更適合。

    於是,他移步來到了另外一個被同樣看管和圍困起來的院子。

    在這裡,軟禁著他舊日的老大哥兼姻親金日磾,這曾經的休屠王世子,漢駙馬都尉。

    金日磾的精神狀態比起劉屈氂、李廣利就差許多了。

    一臉蒼白,神色憔悴,無力。

    看到張越,他就立刻激動了起來:「張子重!汝這亂臣賊子,還敢來見我?!」

    張越搖了搖頭,走上前去,扶住這太過激動的老大哥,輕聲道:「金都尉以為吾願意這樣?」

    「當夜,吾若不選擇那條路,都尉以為,您現在還能看到我?」

    「怕是只能看到我的首級吧!」

    「我之寡嫂、嫂妹、子女妾室,恐怕也將人人難以自保,甚至淪落為他人之玩物!」

    金日磾於是沉默了起來。

    他當然知道,也明白,這正是那日天子給這位鷹楊將軍準備的劇本。

    只要其對漢室和劉氏,足夠忠心,就必然難逃一死。

    便是只是稍微忠心,也是在劫難逃!

    成為未來儲君即位後拉攏人心和安撫天下的工具,變成一個悲情英雄,成為史書上又一個含冤而死的名臣。

    在其死後數年或者十餘年,朝廷又拿他出來平反、追贈、立傳,這又能收穫一波人心,建立一個仁君明主的形象。

    可惜……可惜……

    天子想不到,他更料不到,哪天晚上,這位鷹楊將軍的所作所為,完全超出了他們的預想。

    這竟是一個連半分對劉氏忠誠都不具備的大將!

    或者說,在他心裡,劉氏是遠遠不及自身的。

    於是,所有謀劃頓成一場空。

    本來,事情不會這麼糟糕的。

    哪怕謀劃失敗,天子和朝堂也依舊可以掌握局面,最多不過是死些人而已。

    但……

    霍光劍走偏鋒,縱火未央宮,趙充國、上官桀等人為了一己之私,故意放縱和縱然了太子叛軍。

    於是,情況徹底失控,未央宮、建章宮再不能掌握局面。

    終於,淪落到一個太子兵敗而死,太孫為亂軍所殺,便連天子也被變相軟禁,國家大權落入了這個鷹楊將軍之手。

    他們,終於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即使天子對不住你……」

    「即使太子對不起你……」

    「太孫,又何錯之有?」金日磾忽然道:「你怎麼忍心如此對待太孫殿下,如此報答太孫殿下呢?」

    張越笑了。

    在金日磾這裡,他也不怕洩露什麼秘密。

    「太孫殿下沒有死……」張越輕聲道:「當夜霍光以為自己縱火燒死了太孫殿下,但,其實殿下已經在侍衛的扈從下,從密道之中逃出了未央宮……」

    「那石渠閣偏殿之中的屍骨,不過是殿下身邊的侍衛……」

    金日磾頓時激動了起來:「那殿下如今何在?」

    張越對他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個事情,就不需要金日磾知道了,這個秘密,他也準備帶進墳墓裡。

    總之,大漢太孫確實活著。

    但是,這位殿下,已經不想也不願更不敢再碰正治了。

    他的心死了,碎了,再難以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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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兩百四十五節 平亂(三)

    走出詔獄,張越手裡已經有了三封自述書。分別來自劉屈氂、李廣利以及金日磾,這三封自述書,用詞懇切,聲情並茂,又是來自當夜其他兩方的重臣。

    有了它們,張越就可以將自己洗的清清白白。

    於是,張越選擇將它們公開,並立刻不惜成本的刻印了數千份,送去天下郡國以及各地名流、勳臣手中。

    當然了,別人肯定會懷疑,會不相信。

    但至少,可以打消很多人的憤怒,可以延緩很多人的動作。

    這給張越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

    於是,從七月十五,一直到七月底。

    東南郡國宣佈起兵的郡縣,竟然按兵未動。

    除了他們之間毫無配合,沒有任何協調,最大的緣故,就是張越放出來的三封自述書了。

    而東南反賊們的混亂,讓張越得以從容的做好了一切軍事部署。

    七月二十一,鷹揚旅先鋒三千騎奉命進入長安,隨後三天來自河西的精銳野戰部隊,源源不斷趕到長安。

    到二十五日,長安城中的河西軍隊數量,已經達到了三萬人。

    武裝解決東南問題的時機已然成熟。

    但,在那之前,張越還需要做另外一個事情——徹底穩定關中,收攏民心。

    於是,在七月二十八日,張越以老天子的名義,再次下詔,宣佈減免關中三十二縣過去所積欠的全部租稅。

    然後又命令桑弘羊,立刻清點和核算長安百姓、官吏以及商戶在當日動亂中的損失。

    並宣佈以國家的名義,撫恤和優免受損百姓家庭。

    不幸死難者,其子嗣可有一人享受『比山東復』,房屋被毀者,國家將按照其原來屋舍的規模,給其建一個新房子,同時,在新房子未建成前,准許這些人寄住於官府。

    在動亂中因保衛天子和社稷而戰死的士兵、將官,統統追授為功臣,准許蔭其子孫為官。

    另一方面,張越則徹底解開了對新豐工坊園的限制。

    不再限製作坊主們,只能在工坊園內開業。

    允許並且同意作坊主可以自由擇址,自由雇工,並且放開了有關法律上的限制。

    張越更下令給留守居延的居延令王遂,命王遂立刻以朝廷的名義,召西域都護王莽回京述職,又派出大宦官郭穰,命其持節前往漠南,封賞漠南都護府都護范明友,以范明友勞苦有功,封安候,食邑兩千戶。

    又命大將辛武靈,坐鎮雁門,指揮和節制並州的郡兵,威懾在漠南草原的范明友以及在龍城的匈奴虛衍鞮單于,雖然虛衍鞮只是個傀儡,但也要防止此人趁機脫離漢室控制。

    總的來說,張越的戰略方針就是穩固關中,穩定北方,據有河洛,威懾東南。

    與之相比,東南郡國們,就根本是一盤散沙。

    青州的儒生和徐州的儒生一見面就吵架,魯地的士大夫一到齊郡就和當地的士大夫針鋒相對。

    光是為了爭誰來做領頭的?誰來當共主?

    他們就吵了差不多二十天都沒有吵出結果。

    更不用說其他事情了。

    而在他們爭吵的時候,上官桀,悄然南下,一路輕裝簡從,進入了青、徐的核心地區。

    在這些地方,上官桀目瞪口呆。

    因為他現在,儘管如今,這些郡國都已經宣佈起兵,要『扶保天子、中興漢室』。

    但實際上,他們卻連基本的軍事準備都沒有做。

    只是象徵性的派了人封鎖道路,但實則道路依舊暢通。

    從河洛、冀燕來的商人,依然可以大搖大擺的出入青徐。

    地方上的百姓,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知道老爺們增加賦稅與徭役,還強征了大量民夫。

    於是,大批百姓為了躲避苛政,逃入山陵。

    更誇張的是各地的郡兵,他們甚至到現在都沒有做好戰爭準備。

    軍械儲備極少,士兵的訓練情況非常糟糕。

    只有少數幾支部隊,做好了作戰準備。

    但他們卻缺少衣甲與武器,只能固守在臨淄等大城市周圍。

    於是,青徐的郡國,別說和他們的前輩吳王劉濞、楚王劉戊一樣,打過長江,打到昌邑去了。

    上官桀懷疑,只要長安的精銳部隊一動,這些傢伙馬上就會被清洗的乾乾淨淨。

    長安的精銳消滅他們,可能比當年消滅淮南王劉安作亂的時候還要簡單。

    唯一讓上官桀忌憚的是,當初了為了治河,國家在青徐之中組織了大量青壯。

    現在,太子死了,這些治河的青壯卻沒有解散,他們依然留在原地。

    所以,若青徐的叛逆組織這些人,是有可能給中央的平叛大軍製造麻煩的。

    於是,上官桀心念一轉,就暫時放棄了收買那些郡國的大將的打算,而是帶著張越給他的告身與赦書,跑去各地的治河大營,約見負責治河事務的官員,曉以利害,再將來自朝堂的赦命與告身拿出來,給這些人加官進爵,封賞許諾。

    於是,不過數日,上官桀就基本說服了從青州到徐州的十幾處治河大營的官員與負責人。

    通過這些人,數量龐大的治河青壯,落入了上官桀的節制之中。

    以此為基礎,上官桀繼續馬不停蹄,遊走在郡國中,喬裝成商人,接近那些郡兵的校尉、司馬、隊率一類的中高級軍官,按照張越的指示,先陳述長安變亂的前後經過原因,把責任和鍋全甩給孔安國等太子身邊人和金日磾、劉屈氂等天子大臣。

    告訴這些人,事情都是被這些奸臣敗壞的。

    現在,天子依然在位,國家依然是漢室劉姓,鷹楊將軍只是奉詔暫時署理國家政務,等天子從傷心之中走出來,是要奉還大政的。

    又將帶來的黃金、赦書與告身拿出來,許諾這些軍官——若能撥亂反正,國家既往不咎,並將封賞明公!

    隊率升司馬,司馬升校尉,校尉升都尉甚至郡尉,都是可以的。

    而這些中低層軍官,那裡是上官桀的對手?

    更何況,上官桀還帶著真金白銀和蓋了天子印璽的詔書。

    於是,紛紛倒戈。

    到八月初,青州的十一個郡國裡的十個郡國的郡兵,都已經倒戈到了張越這邊,就連徐州和揚州的郡國郡兵,也有大半倒戈。

    形勢於是徹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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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兩百四十六節 平亂(四)

    八月初三,琅琊郡的郡兵校尉吳文首先發難,以『大逆無道,反叛天子』的名義,起兵誅殺琅琊郡郡守文和,並立刻囚禁境內所有曾響應齊郡動員的官吏、名士。旋即,吳文遣使告長安『乞陛下遣使者、命官吏,重治琅琊』。

    張越於是欣然命吳文為琅琊郡尉,給他全權負責琅琊郡軍政大權的權力,又封其為安信君,食邑八百戶。

    有了這麼個榜樣。

    青州大地在短時間就變色了。

    八月初九,膠東都尉徐自謙和膠東太守萬勇不和,於是,先發制人,調動郡兵入城。

    結果,郡兵確實入城了,但帶隊的兩個校尉,卻把徐子謙和萬勇一起砍了,首級送去長安邀功。

    而在前一天,膠西郡的郡兵已經動手,殺死了郡守和都尉等主要官員,又放了把火燒死了上百個豪強名士,接著就宣佈『恭奉陛下詔書』。

    於是,十天之內,青州泰半郡國易幟。

    而徐州和揚州那邊,同樣發展迅速。

    直到此時,臨淄的官員和儒生們才如夢初醒,急忙下令派出各自的子侄親信去接掌目前還受他們控制的郡國兵馬。

    但豈料,這反而捅了馬蜂窩,將他們最後的一點希望葬送。

    因為派去接管的人,趾高氣昂甚至胡作非為,對軍隊慪氣指使,這直接讓本來還猶豫不決的一些人下定了決心。

    於是,當辛武靈奉張越的命令,統帥大軍,來到了長江邊的棘壁的時候。

    青徐揚的動亂已經沒有什麼水花了。

    就剩下不過三萬多的叛軍,盤踞在臨淄、徐州和江都等少數大城市之中。

    餘者郡國不是已經反正,就是已經不甩這些人了。

    辛武靈於是揮軍南下,渡過長江,直趨臨淄。

    八月二十一,漢軍先鋒騎兵兩千人,抵達了臨淄外圍。

    而叛軍根本不敢應戰,全部龜縮到堅固的城市之中,妄圖依靠堅城來抵抗漢軍,盡量拖延和爭取時間,寄希望於能等到北方郡國起兵給自己解圍。

    於是,辛武靈大軍從容的將臨淄圍了個水洩不通。

    將臨淄城包圍後,辛武靈也不急著進攻,而是按照張越的命令,先開始清理臨淄城外的事情。

    首先,辛武靈用槍戟開路,將臨淄城附近的十五個縣的所有豪強地主以及儒生名流們的家給抄了——只要這些家族但凡有人曾經反對國家、天子以及張丞相的,統統視為亂賊。

    抄了家後,這些家族上百年來積累的土地與莊園、財富就統統落到了辛武靈手裡。

    而東南郡國百年來,不斷兼併土地,奴役人民和積累財富、隱匿人口與土地。

    許多家族富的超乎想像。

    僅僅是在臨淄城外的一個小鄉的士大夫之家,其名下就有超過八千畝的土地,還有上百的奴僕、侍女,黃金兩千多金,五銖錢、三銖錢,多達百萬之巨。

    錢和黃金,辛武靈欣然笑納,然後將這些財富一半運回長安,一半就地賞賜給士兵。

    至於土地,辛武靈則按照張越的命令,全部化為官田。

    然後,將其中大片的可集中開墾和耕作的土地,劃為官莊。

    辛武靈從當地百姓中挑選了大批寒門士子,充為這些官莊的官吏,又招募附近的無地百姓,在此耕作。

    與這些百姓定下契約,約定由官府出種子、耕具、耕牛,而百姓則租種這些土地。

    到了收穫的時候,再扣除耕牛與種子的費用後,進行分成。

    官府拿四成,百姓拿六成。

    毫無疑問,這是一種全新形勢的授田。

    亦是對東南釜底抽薪的絕殺。

    果然,當辛武靈開始建設起第一批官莊後,臨淄城中就慌了神。

    因為他們知道,從此以後,他們這些人再也沒有辦法在這齊郡、青州耀武揚威和作威作福了。

    沒有土地也沒有財富,他們這些人屁都不是!

    但偏偏他們現在已經沒有任何辦法阻止和遲滯辛武靈的行動了。

    因為他們已經是反賊了。

    更要命的是,隨著辛武靈在臨淄城外的動作,臨淄城的情況也漸漸的惡劣了起來。

    當臨淄百姓和士兵聽說了朝堂來的官軍在城外,將地主士紳官員們的土地全部都收歸國有後租佃給百姓耕作後。

    士兵也好,百姓也罷,都不再想跟著這些富貴的官老爺們一起去和朝廷的王師拚命。

    他們現在只想著趕緊回家去種地。

    要不是被圍在臨淄城裡的士紳名流們,拼了命的撒錢和彈壓,恐怕漢軍都不需要一兵一卒,這臨淄就已然易手。

    縱然如此,臨淄城的士氣也跌落到谷底。

    可能辛武靈只需要一次衝鋒就能拿下臨淄了。

    但他不願意。

    因為,張越交給辛武靈的任務可不僅僅是殺人,更不僅僅是平亂。

    而是要徹底將整個東南百年來累積的分裂勢力與對中央不服的土壤徹底剷除!

    所以,辛武靈一邊對臨淄圍而不攻,一邊兢兢業業的剷除和抄沒臨淄附近的郡國的地主豪強士紳之家。

    隨著一個個官莊在齊魯大地不斷建立,一個個寒門士子甚至是胥吏、百姓、刑徒被辛武靈闢為官吏。

    東南的顏色一點點的變了。

    也是多虧了齊魯的士紳官僚們在過去百年的努力。

    他們大肆兼併土地,奴役人民、控制人口,敲骨吸髓,積蓄財富。

    如今,張越一紙令下,這些被他霸佔和控制的土地與財富,重新釋放到社會,並租賃給了百姓。

    於是,齊魯的民心,立刻就變了。

    現在,齊魯青徐,二三十個郡國的百姓和人民,沒有不伸長脖子,盼望王師殺來,為他們分配土地的。

    至於長安的事情,真相如何?

    講老實話,這些底層的農民才不在乎,長安的天子姓劉還是姓什麼呢?

    他們只要能填飽自己的肚子就行。

    而現在,丞相英候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分田地,打豪強。

    百姓們還能有什麼意見呢?

    根本就沒有意見了。

    就連揚州地區的一些偏遠山區的土人,都在聽說了漢室在分土地後,拖家帶口的走出深山,請為漢之編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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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兩百四十七節 恩怨兩清(一)

    自八月至九月,南下平叛的大軍,對臨淄、徐州、江都這樣的大城市圍而不攻,反而選擇將兵力用到周圍郡國。一點一滴的蠶食著東南的地主豪強們用了百年時間積累起來的財富與資源優勢。

    在刀槍劍戟的開路下,漢軍一邊抄家一邊建立官莊一邊選拔寒門士子,任為官吏,小日子別提過的多開心了。

    東南郡國百年積蓄,一朝落入長安來的軍隊手裡。

    人人都搶了個盤滿缽滿,個個都發了大財,自然是心滿意足,對丞相萬分仰慕和崇拜。

    便連東南郡國的農民與中小地主,也都是載歌載舞,像過年一樣。

    因為,南下的漢軍,不僅僅給他們分了土地,讓他們有地可耕,還給他們帶來了種子、耕具和耕牛,傳授了他們先進的耕作方式。

    甚至還幫著架起了水車,修起了磨坊,教他們木工和堆肥的技術。

    只有東南豪強名士們,有苦說不出。

    特別是那些被圍困在徐州、江都、臨淄城內的舊日名士豪強,現在已經是度日如年。

    每天,他們都能得到壞消息。

    不是某某郡反正了,就是某某家被抄了。

    到九月二十,漢軍續相如部與辛武靈部在魯地匯合,然後,大軍揮手進入曲阜,將孔家的土地與佃戶,連根拔起。

    孔安國的子嗣、姻親留在曲阜的,統統被以『大逆無道』的罪名處死。

    剩下的孔家人則在被剝奪了幾乎所有財富後,被漢軍驅趕出曲阜,並勒令他們不許再以孔子之後自居,不許再用孔家的名義。

    於是,後世的衍聖公家族,還在胚胎階段,就被扼殺。

    這個在後世歷史上,無論怎麼改朝換代,都富貴不變的家族,再也沒有了崛起的希望。

    既然已經沒有了合法的孔子後人,遠在長安的大漢丞相、英候,自然再無顧忌。

    九月二十五,在接到了辛武靈與續相如的報告後,張越旋即以老天子的名義下詔,追封孔子為『魯宣王』,命人在曲阜為孔子建祀立廟,並派遣一位兩千石的大臣為孔廟祭酒。

    同時命人在太學和武苑之中,分別塑造一座孔子雕像。

    大搖大擺的大肆以『孔子門生』自居起來。

    反正孔家都沒了,他也就沒什麼顧慮。

    這卻是氣壞了被圍在臨淄城裡的齊魯儒生,特別是古文學派的幾位鴻儒。

    這些人在這段時間,拚命的寫文章攻擊和唾罵著張越。

    但張越視而不見,熟視無睹,只是讓人將這些人寫的文章全部燒掉。

    敗犬的哀嚎嘛……怕他個p!

    當然了,為了防止這些人跑出來,張越也是煞費苦心的再次增兵東南。

    這就是鐵了心的要把這些人統統困死在那些大城市裡。

    而在圍城的日子裡,辛武靈等大將依從張越的命令,每隔三天就在城外建立一座姍欄,然後喊話城中百姓,有願歸者可出城相投。

    只要不是罪臣、逆賊,都可以赦免無罪,依舊如故。

    所以,每天都有被圍城市的軍民,通過各種方式,各種途徑,從被圍困的城市之中走出來。

    最初,被圍的豪強士紳官吏們還想掙扎一下,所以極力阻攔軍民出逃。

    但到了現在,他們已經徹底失去了對城市的控制。

    就連軍隊也不再聽話了,於是,出逃者從偷偷摸摸,變成了光明正大。

    臨淄城的人口,在十天之內減少了一半。

    到九月末,被圍的城市,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漢軍圍而不攻,他們的糧食與財富卻在肉眼可見的減少。

    城市裡的軍民大量逃亡,而苦苦期盼的北方郡國『忠貞之士』起兵勤王卻連影子都看不到。

    絕望的情緒,充斥在這些人心中。

    他們已經到了崩潰邊緣,要不是張越下了死命令,必殺所有起兵的大臣與貴族、名士。

    恐怕他們早就和當年的魯地士紳一樣跪下來跪舔起大漢丞相來了。

    即使如此,也有許多人悄悄的派人來到漢軍營帳之中,想要獻城歸降。

    一開始,這些人還很清高,開出了什麼列侯、兩千石,並歸還其土地、家訾的條件。

    但被辛武靈和續相如一腳踹出門。

    到了九月底,這些人就『唯乞為丞相門生,餘生為丞相效命』。

    但這也不被允許!

    續相如和辛武靈開給他們的最優厚條件是——獻城來降,出其首惡,余從免死,流交趾、朝鮮。

    於是,許多人瘋了。

    他們現在陷入了進不得又退不了的窘境。

    終於,在他們即將崩潰的邊緣。

    一個消息,傳到他們耳中——天子退位了。

    九月二十八,在登基臨朝四十八年後,大漢天子劉徹頒布詔書,內禪皇位於皇曾孫劉詢,並改元永始,自己則以『獲罪於宗廟,無地自容』,退政於五柞宮。

    詔書抵達的當天,臨淄城中哀嚎遍野,無數人在絕望中大喊著天子,拔劍自刎。

    而餘者則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再也沒有了鬥志和心氣神。

    第二天,臨淄城城頭掛出降旗。

    臨淄都尉孟永殺劉勝等人,銜著官印,坦露上身,帶著殘餘的八千多臨淄守軍出降。

    漢軍隨之進入臨淄城中,重新將這座大漢雄城納入掌握中。

    旋即,張越下令,以齊人多叛,為國家之患,拔除臨淄城牆,並不允許臨淄再建城牆。

    於是,臨淄成為了大漢帝國第一座沒有城牆的城市。

    但,這卻沒有令臨淄城的發展受到絲毫限制,反而在之後數十年中不斷的繁榮昌盛,成為大漢帝國東南地區最富庶、人口最多、最發達的城市。

    十月初一,徐州降。

    初七,江都降。

    曾經聲勢浩大,看似不可一世的東南串聯,不過兩個多月便消彌於無形。

    張越的丞相寶座,終於再無後顧之憂。

    現在他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真正的在這個國家的藍圖上描繪自己的宏圖了。

    當然,為此大漢帝國也付出了慘重代價。

    長安大半城區被燒成白地,東南郡國數百個聲名顯赫的家族從此被從歷史上抹去。

    其中包括了孔家、孟家、衛家這樣傳承了幾百年的名門望族。

    這讓張越,也是唏噓感慨。

    於是,帶著剛剛登基即位的劉詢以及剛剛養好傷,康復不久的劉進,驅車來到了五柞宮,來到了那位老天子面前。

    有些事情,是時候來一個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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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兩百四十八節 恩怨兩清(二)

    五柞宮中,老天子劉徹的形象與精神,都已經徹底與過去截然不同了。他神情呆板,一個人盤膝坐在高高的龍座上,頭髮散亂,神色頹廢,再也沒有了過去的氣勢。

    而他身邊,也再也沒有了曾經環繞著的內臣近侍與寵臣。

    有的只是一位位沉默的衛士。

    他們是張越的鷹揚旅本部騎兵,都是張越親自選拔出來的猛士。

    他們的家人、親友,都是靠著張越才能溫飽滿腹的,自然,在忠誠問題上沒有任何疑問。

    「陛下……」趙昕抱著小皇帝,帶著劉進,走到這個已經失去了一切權力的君王面前,坐了下來:「臣帶天子來看望您來了……」

    劉徹充耳不聞,背著身子,甚至都沒有轉身。

    「此外,臣還帶了一個人來拜見陛下……」張越輕聲道:「臣以為,陛下也定然很想見見他……」

    於是,一直在張越身後的劉進,揭下了他戴著的斗笠,一張被火焰燒的模糊,滿是疤痕的臉露了出來。

    「孫臣進,叩首百拜皇祖父大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沙啞著嗓子叩首再拜。

    「進兒!」劉徹終於再也不能沉默,他幾乎是跌跌撞撞的站起身來,赤著腳走下台階。

    於是,他看到了自己面前,那被烈焰灼燒了半張臉的劉進。

    「進兒……進兒……朕的進兒,你怎麼這樣了?誰做的?」他拉著劉進的手,哭著問道。

    在這一刻,他再非君王,只是一個瘦弱而無助的老人。

    「大人……何故明知故問?」劉進歎息著:「當夜,霍光縱火,孫臣被近侍保護在偏殿之中,為霍光所覺,其命人以稻草、秸稈,堆於殿前,以迫孫臣出降……」

    「孫臣豈肯從賊?」

    「自然是寧死不屈,幸侍衛張戎等以死相救,擁孫臣自密道出逃,然火大,孫臣雖僥倖逃得性命,卻再也不能以面目示人……」

    「即使如此,也多虧張愛卿相救,不然大人此刻所見的,也只是一具屍體而已……」

    劉徹聽著,沉默了起來。

    當夜的變亂,在現在,自然已經不是秘密了。

    各方抉擇,各方選擇,各方自述,都曾被送到他面前。

    所以他知道,其實霍光能潛入宮城,是因為他身邊的趙充國等人想要挾賊自保。

    太子亂軍能攻入建章宮,則是因此導致的一系列連鎖反應所致。

    哪天晚上,他身邊的人,除了金日磾,竟沒有一個真正的為國家為社稷考慮,每一個人都在思慮自己的一己之私,人性的可怕,讓人驚駭。

    不止是他的身邊,太子據身邊同樣有著種種勾心鬥角與爭權奪利。

    於是,最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讓一直按兵不動的鷹楊將軍一網打盡。

    「丞相……」劉徹抬起頭,看著在他面前的那位如今已經大權在握的舊日寵臣,今日的權臣:「太孫既在,何不立為天子?」

    張越微微躬身,保持著臣子的儀態,道:「回稟上皇陛下,此太孫不願也!」

    他自然試探過劉進了。

    錯非如此,他今天豈能帶劉進至此?

    劉進聽著,跪下來拜道:「大人,孫臣已經心如死灰,不願再涉政事,餘生獨願居於山陵田園,享悠然之樂……」

    他本來就沒有太大的權力慾望和野心。

    從前,不過是身份和地位限制,讓他不得不做那些他不喜歡的事情。

    如今,這位太孫殿下終於明瞭本心,知道了自己的心願,兼之那日之事,給他留下了嚴重的心理創傷,現在,劉進別說是讓做皇帝了,怕是踏入建章宮、未央宮,就會立刻回憶當日的事情,然後就會瘋掉的!

    「那大漢怎麼辦?」劉徹質問著:「祖宗宗廟怎麼辦?」

    「指望那個連話都不會說的小天子?」

    「還是這當代的周公?」

    劉徹看著自己的孫子,一點都不顧忌自己對現在的大漢丞相的不信任,赤裸裸的表達著猜忌之心。

    「大人請放心……」劉進叩首拜道:「孫臣與張愛卿商量過了……」

    「大漢會永遠存在……」

    「祖宗宗廟也會世世代代享受香火祭祀……」

    「呵呵……」劉徹哪裡會信,他搖頭道:「進兒,你莫要被人騙了還幫人說話!」

    「今時今日,張子重哪一點像大漢忠臣了?」

    若是忠臣,怎會將他這個天子軟禁在此?

    若是忠臣,他怎麼敢逼著他這個天子退位?

    若是忠臣,為何立一個在襁褓中的小兒?明明燕王、朝鮮王皆在,甚至至不濟還有劉弗陵!

    這樣的忠臣?

    真是笑掉人大牙了!

    張越聽著,笑了起來:「陛下,請放心,臣與太孫殿下的約定,必然有效!」

    大漢帝國,不會滅亡!

    但,劉氏當國,卻得變一變了。

    不然,即使張越答應,他的部下和追隨者們也是不肯答應的。

    畢竟,誰願意給一個必死之人賣命呢?

    誰又肯拿著身家性命陪張家玩什麼周公的遊戲?

    所以,張氏篡位,幾乎是肯定的。

    但,對劉家,對漢室,倒不需要斬盡殺絕。

    是可以玩一手鳩佔鵲巢,李代桃僵的。

    當然了,具體的細節和步驟,都還需要慢慢佈置,但有一點,毋庸置疑——保留漢室的國號,並尊重對待劉氏宗廟,甚至將劉氏諸帝照樣尊為國朝宗廟、祖宗。

    想要做到這一點,在操作上就需一個精妙的操盤了。

    但沒關係,張越年輕,有的是時間慢慢展開這個計劃。

    如此,他就既報了劉家的恩德,也不至於讓自己和自己子孫、部將委屈了。

    更可以在史書上有一個不錯的評價和認知。

    說不定還能給子孫後代做一個好榜樣呢——從此,皇帝可以易姓,但國號必為漢。

    既對得起自己,也對得起別人。

    於是,張越上前拜道:「陛下,臣打算過幾年,就迎娶南陵公主殿下為正妻……」

    「臣諸子,皆以公主為母……」

    他抱著手裡的小皇帝:「至於陛下……臣打算過些年,待陛下長大些,便請太孫殿下來接陛下前往身毒……」

    「漢室劉姓之苗裔,或許數世之後,將為身毒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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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兩百四十九節 李陵再西征

    漢永始元年正月初三。長安的變故,終於傳到了西域,落到了李陵與衛律的案頭上。

    「可惜啊……」衛律感慨萬千,遺憾不已:「若能早知此事,或許吾等就能得利不少……」

    李陵卻是沉默不語,內心之中,翻滾著不明的滋味。

    老皇帝退位了,長安的大政,落到了那個鷹楊將軍手中。

    雖然漢朝言之鑿鑿,一切皆是奸佞亂國,幸得鷹楊將軍挺身而出,撥亂反正,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頃,掃平亂賊,再造漢室。

    但在李陵和衛律眼中,事實如何,已經是一望既知的事情。

    「衛兄……」李陵在沉默良久後,忽然對衛律道:「我意遣使往長安賀漢朝新君即位及漢丞相秉政布德,澤及匈奴……」

    「嗯……」衛律驚了。

    「為今之計,只能如此了……」李陵歎道:「難道,我們還能起兵為漢天子主持公道不成?」

    若是那樣的話……

    衛律知道,那只會起反作用。

    反而會幫助那位鷹楊將軍穩固地位與權力。

    甚至會直接引來那位的雷霆一擊!

    衛律可不想再來一次疏勒戰役了,更不想再被漢軍追的和喪家之犬一樣。

    可是,也不必這樣卑躬屈膝吧?

    衛律於是不是很能理解李陵的想法了,便問道:「何必如此呢?你我不理會就是了,純當無事發生……」

    李陵搖了搖頭:「若是如此,恐怕,漢朝到了夏天就要增兵西域了……」

    「如今,那位鷹楊將軍大權在握,向西域增兵兩萬,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到那時……」

    李陵不說,衛律也明白了。

    到了那個時候,漢朝重兵駐屯西域,他們把持的這個西匈奴政權,就要被釘死在西域這尺寸之地,被漢朝和烏孫死死的按著,動都動不了!

    於是,就會被活活餓死、困死。

    所以,衛律想明白了。

    「李兄的意思是要用此迷惑、賄賂那位張鷹揚,使其放鬆在西域的控制,使我等可以順利西征?」

    李陵點點頭,歎息著:「這是唯一破局之路了!」

    「西域,再非久留之地……」

    「若你我不及早打算,我恐數年之後,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長安的那位鷹楊將軍的胃口,恐怕比你我想像的還大!」

    衛律於是點頭:「兄長所言甚是!」

    經過去年和前年的大戰,如今西域上下諸國,誰不知曉,那位鷹楊將軍在一開始就有鯨吞西域的算盤。

    看看他在樓蘭和尉黎、輪台的作為吧。

    一上來就要移風易俗,大力推崇推高漢人的地位。

    搞得如今漢朝控制下和鄰近漢朝的諸國,都以漢人為貴種。

    從龜茲到疏勒到精絕,西域的貴族們,紛紛將自己的女兒打扮的花枝招展,就想著嫁一個漢朝軍官,甚至是商賈。

    許多部族的酋長,見到漢朝來的人,就想要留他們過夜,好叫部族裡的婦女借些種,改善一下基因、血統。

    就連匈奴人,也都有了這樣的想法。

    再這樣下去,在漢朝的強勢擠壓下,幾年以後別說西匈奴這個政權了,就是匈奴人這個概念,恐怕都要從西域消失。

    所以,跑路,趕緊跑路,離開漢朝的輻射範圍,去西方,去康居去大夏去月氏去身毒。

    那裡有新天地,有新世界。

    有比西域還孱弱的國家,有比西域的草場還肥美的牧場,更有著數不清的黃金與美玉。

    這些事情,現在都已經在過去一年裡,被李陵和衛律派去西方的細作與使者打探清楚了。

    據李陵所知,就連烏孫昆莫,那位肥王,似乎也有西遷的打算。

    只是,烏孫人沒有他們這麼急切,所以,並未形成計劃。

    但無論如何,西遷,都已經是西域之中的各大勢力私底下的共識了。

    惹不起,還跑不了嗎?

    「只是……」衛律看著李陵:「我們派誰去長安為使?」

    地位高了是不行的。

    萬一漢朝人扣押了呢?

    地位低了也不行,會被漢朝認為是羞辱,從而導致更大的災難。

    「就派右谷蠡王胡離去吧!」李陵沉吟片刻,做出了決斷:「胡離是孿鞮氏,且精通漢文與典故,更是右谷蠡王,沒有比他更適合的使者了!」

    衛律想了想,也點頭:「那就這樣,我去召見胡離,和他商討出使長安的計劃!」

    「一切就拜託了!」李陵起身拜道:「事關生死存亡,請衛兄務必留心警惕!」

    「放心!」衛律保證:「必不會有絲毫閃失!」

    「善!」李陵站起身來:「那我率部去往各地,監視和彈壓諸國、諸部,為今夏西征籌措糧草與馬匹……」

    這次西征,若是打過了蔥嶺,那李陵就打算將單于庭遷到蔥嶺以西去。

    不管是定居到康居還是溈水,他都不想再回來了。

    若是不能,那自然是身死西方,永不能回這西域。

    所以,這西域目前匈奴控制下的各國各部,他們的存亡與延續,都沒有什麼太大意義了。

    必定是要被李陵敲骨吸髓,搶走最後一粒米,最後一塊羊皮。

    至於這些國家、部族的將來?

    那不歸李陵煩惱,自有漢朝人來管。

    於是,李陵便率著他的本部與西域匈奴最後的幾支精銳騎兵,離開了他們過冬之所,沿著天山向西,一路徵調民夫,抽取稅役,所過之處,一片狼藉,哀鴻遍野。

    但,這只是一個開始。

    因為李陵走到頭後,又掉頭再來了一次。

    這一次,忍無可忍,被逼到絕境的西域大小王國,終於無法忍耐了,於是大大小小的反抗,不絕於耳。

    但李陵毫不手軟,堅決鎮壓。

    他甚至發佈了『繳羊令』,規定每戶牧民或者農民,必須向他每一個月提供一頭羊或者價值一頭羊的產品。

    不然,就由軍隊強征。

    敢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於是,西域大地血流成河,數不清的牧民與農民,甚至西域貴族,被殺死在他們的穹廬、屋舍與牧場之中。

    而他們的妻妾子女,則被人用繩子捆起來,賣到了尉黎和輪台的漢朝榷市,換走了糧食、鐵器與棉布、茶葉、鹽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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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兩百五十節 李陵再西征(二)  

    永始元年二月初,西域匈奴左穀蠡王胡離率使團抵達長安。這個時候,長安已經基本恢複了。

    只是未央宮被大火燒了大半,複原工作一時半會也完不成,所以漢家只能在建章宮中舉行朝會接見胡離一行。

    胡離被帶著,來到還在繈褓中的皇帝面前叩首見禮。

    然後,他就聽到了那位漢丞相、太尉、大將軍、英候,代替那位還不能說話的小皇帝,問起他:「使者此來,李少卿可有什麼話要帶給天子?」

    「攝政王命外臣來此恭賀漢朝天子即位,恭賀丞相平定亂賊,並奉上牛馬一萬頭,黃金三千金作為賀禮!」

    「呵呵……」張越笑了起來:「吾聽說,西域最近諸事紛紛,貴國殘剝黎庶,奴役人民,致使民怨紛紛……」

    「使者回去後,請轉告貴國攝政王,要以民為本啊!」

    胡離恭身道:「小使必定將丞相的訓誡轉達攝政王……」

    「貴使請退下吧!」張越於是轉過身去,抱起小皇帝,走向後殿。

    這可是現在的寶貝,一點閃失都不能有。

    不然,劉進就要找他拚命的。

    回到後殿,將小皇帝交給其母親,也就是現在以太孫妃的身份撫養他的史妃手裏。

    張越就回到前殿,召開軍事會議。

    「匈奴人這個時候派使者來,恐怕李陵是要西征了!」張越說出自己的判斷:「各方情報也能佐證這一點……」

    李陵要跑根本不是秘密。

    這從最近西域匈奴與漢家忽然增大的貿易量就能知道了。

    從正月開始,一個月內,李陵就向西域都護府以及居延、玉門榷市,運來了超過十萬頭牛羊以及數以萬計的奴隸。

    而西域匈奴在經過重重打擊後,早就已經變成一個苦哈哈了。

    他們在大宛搶的東西和財富,也早就被漢家出產的鹽鐵產業與瓷器、藥材給換走了。

    也正是靠著李陵這個好人,張越才能有足夠的財富和資源收買整個關中甚至天下的百姓、官員,將他的地位穩固起來。

    自然,西域匈奴忽然這麼大貿易量,傻子都知道,李陵是在固澤而漁。

    「要不要讓他西征?」張越問著自己的部將與臣子:「大家都說說……」

    「丞相,末將以為,李少卿西征不是不行……」剛剛從齊郡回朝的辛武靈道:「但,他留下的土地和國家,我朝必須全部控製住,決不能讓烏孫有可趁之機……」

    其他人也都紛紛點頭。

    自疏勒之戰後,漢室對西域的重點,其實就已經從西域匈奴身上開始向烏孫轉移了。

    沒辦法,國際關係就是這樣。

    沒有永遠的盟友,只有永恆的利益。

    當匈奴人衰落,烏孫人就成為了漢家的眼中釘。

    哪怕烏孫人現在依然很恭順,但張越已經命令製定了數套計劃,專為烏孫量身打造,以確保匈奴人衰落後,烏孫人無法崛起。

    於是,張越問道:「那該如何讓李少卿乖乖的把這些土地與國家都讓給我國呢?」

    「若知,使我為李少卿,臨走之時,必定會和烏孫人溝通好,將這些土地的精華,都盡可能留給烏孫,好叫烏孫牽製我朝……」

    這是肯定的事情。

    李陵若是真的要跑,那麼跑路後他最擔心的肯定是漢軍跟著他一起西征。

    所以,烏孫人就成為了李陵的備胎和幫手。

    哪怕僅僅是出於噁心漢室的目的,李陵也會盡可能的將東西給烏孫人留下。

    而烏孫,若是遇到了這種事情,怎麼可能不動心呢?

    於是,漢、烏關係馬上就會破裂。

    匈奴人一走,恐怕就會爆發衝突!

    「要不,我們遣使去警告烏孫昆莫?」桑弘羊問道:「丞相,不知道如此是否可行?」

    張越搖了搖頭:「那不是等於提醒烏孫人要早做打算嗎?」

    他站起身來,對負責外交的暴勝之吩咐:「暴中丞,請您準備一下,派出使團,前往烏孫,暗中與解憂公主聯絡上,請公主將世子保護好,有機會就送到輪台來……吾會派王都護親自率軍接應!」

    帝國主義幹涉他國內政,最好的方法,當然是扶持其國內的異己或者有資格獨立的山頭了。

    而烏孫人特殊的繼承製度,也給了張越幹涉的借口與理由。

    你們居然兄終弟及,不傳位給世子?

    這不王道!

    所以,漢軍為烏孫人民送去王道教化,自然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至於李少卿……」張越沉吟著:「他若西征,那就讓他去!」

    「命令河西諸君以及西域都護府,做好西域匈奴西征的各種預案!」

    「再命人去將月氏王請來……」

    「以陛下的名義,封月氏王為安順王,食邑十萬戶,派人將這個事情,曉瑜西域諸國,最好讓商人們將此事傳去月氏,讓月氏人都知道,大漢帝國絕不容忍以下叛上,脅迫君父之事!」

    「讓月氏翕候們,盡快派人來長安,向陛下與吾解釋清楚,他們為什麼要做那樣的事情!」

    雖然說,漢家才剛剛發生了去年那樣的流血事變,太上皇現在都還在五柞宮裏『面壁思過』。

    但這一點都不妨礙,張越高舉『忠孝』的大旗。

    帝國主義嘛,不就都是這樣的?

    於是,隨著這次會議,漢室給李陵打開綠燈,不止完全接受了他的許多貿易要求,就連弓弩甲冑甚至是馬刀這種武器,也願意出售了。

    李陵聞之,大喜過望,於是瘋狂的搜刮西域匈奴控製下的各國。

    他甚至瘋狂到連原本恭順匈奴的西域王室財產也不放過了。

    只有疏勒、且末這樣的匈奴死忠,才得以倖免。

    其他國家的王城和宮廷,也被匈奴騎兵入駐,然後將這些國家的財產,都挖出來,用來從漢朝進口各種軍械、棉衣、鹽茶等必需品。

    在這個過程中,精絕國王想要反抗,結果被匈奴人殺死,其妻妾都賣到了輪台來換武器。

    於是,大半個西域痛苦不已。

    不斷的有人逃亡來到漢室控製區,甚至就連貴族,也紛紛逃來。

    張越知道,這是李陵在向他示好,於是下令,收留這些逃亡的人,但要編戶齊民,遷入內郡居住,不許留在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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