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迷彩君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門閥 《連載中》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241
匿名  發表於 2025-11-24 01:44:13
我要做門閥 第一千兩百五十四節 西魏

盛夏的溈水,草木繁盛,野獸成群。但,舊年曾經驅趕著牛羊,追逐著水草,游牧于此的月氏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漢永始元年五月十八,在康居修整十天后,匈奴大軍揮師南征,順著楚河一路打進溈水流域。

李陵親帥他的本部一萬換裝了漢室具裝的騎兵為先鋒,長驅直入,深入溈水腹地。

月氏留守溈水舊王庭的都密翕候邪支那,聞訊后在探知匈奴僅有一萬先鋒騎兵,其后援遠在康居后,決意率部迎戰。

雙方在溈水以東的山谷與草原之間,展開了一場騎兵會戰。

邪支那動員了他麾下的所有牧民,還強征了數千塞族牧民,組成了一支總數超過三萬騎兵,另有四萬多步卒的龐大軍團迎戰。

然后……

匈奴騎兵就從這位翕候的尸體上碾了過去。

一萬換裝了漢室騎兵具裝,有著馬蹄鐵、馬刀、馬鐙、腳踏弩等武器的匈奴騎兵,將月氏那些還停留在百年前的騎兵裝備與戰術,吊起來打。

而且,月氏騎兵在作戰經驗、身體素質、配合默契、組織戰術上,也被漢匈戰爭所淬煉出來的匈奴精銳完全碾壓。

這幾乎就是一場一邊倒的大屠殺。

從匈奴騎兵開始沖鋒的那一刻,月氏人就知道,自己輸定了。

因為,匈奴人的馬刀鋒利而堅固,他們的戰馬神俊而高大,他們的動作敏捷而靈活,他們的陣列靈巧而多變。

他們還能在馬背上開弓,可以自由的騰挪轉移。

而月氏人,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敵人,用他們熟練的技巧,靈活的戰術以及強大到無敵的配合默契將自己一點點的碾碎。

開戰后半個時辰,月氏騎兵就已經總崩潰。

而那些臨時征召起來的步卒,更是早就崩潰了。

只有翕候邪之那,帶著數百名月氏騎兵,在絕望中向李陵發起沖鋒,然后,被馬刀削掉腦袋,尸體被釘到木樁上。

于是,溈水流域,李陵一戰而定。

月氏人瘋狂逃竄,而塞族牧民,則戰戰兢兢的來到了新的主人面前,將牛羊與女人奉上,恭恭敬敬的跪下來,臣服在匈奴的馬蹄面前。

于是,當衛律帶著大部隊抵達溈水中部,月氏舊王庭時。

這個從西域逃難而來的征服者,忽然間發現,自己與自己的部下,終于得到一塊理想的地盤。

整個溈水流域,地方方圓數千里。

水草肥美不下漠南,人口繁多,牲畜成群。

無數匈奴來到這里后,就根本不想再走了。

“這是天神賜給我們的牧場!”很多堅持走到這里的匈奴牧民,幸福的在溈水的草地里打滾。

這里的河流寬敞,這里的水草繁多,這里的人民孱弱而無力。

一個匈奴勇士,就可以騎著馬,征服上百里,讓數十數百的當地牧民跪下來,將他們的一切獻上!

但……

李陵卻知道,此地也非久留之地。

漢人騎兵,還是可能追過來的。

他更明白,倘若他留在這里,漢人騎兵就一定會追過來!

漢朝的那個丞相,放他出西域,可不是好心。

就是讓他來當刀子,當馬鞭的。

于是,李陵在發現了自己的部下,有了安逸、定居之心后,便將所有人都召集起來。

然后,他當著所有貴族首領的面,讓人將從溈水的月氏部落以及塞人部族搶到的財富,全部堆磊起來。

黃金、珠寶、美玉、鉆石、貓眼石、絲綢、棉布甚至漢朝最新推出的瓷器產品。

堆成了七八座起碼高達數丈的小山。

黃橙橙的黃金與銀光閃閃的銀器,耀的人眼睛都睜不開。

李陵又讓人將從溈水搜刮和劫掠到的美人挑出來。

上千個皮膚白的黃的黑的,頭發金色、黑色的年輕美人,赤裸著身體,站成一排。

細嫩的肌膚和牛奶一樣潔白,挺拔豐滿的身子,比蜂蜜還柔軟,身上的香味比花還香。

“在月氏人的藍市城和更南方的城邦里!”李陵爬到一座金山上,抓起上面的金器:“像這樣的財富,還有十倍、百倍!”

“像那樣的女人!”他又指著那些赤身裸體的女子:“還有十倍、百倍之多!”

“你們還想留在這里嗎?”

“留在這里的人,那就告訴我吧!”

“我偉大的匈奴攝政王,單于的尚父,受天神與日月眷顧之人,會滿足他的愿望!”

“讓他留在這里,讓他在放牧,過他想過的生活!”

所有人聽著李陵的話,再看著李陵面前的金山銀山與美人。

于是,他們呼吸急促,腎上腺素加速分泌。

“不!”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瞬間,所有人,不管是匈奴人還是車師人、丁零人、堅昆人、疏勒人。

這些跟隨著李陵,跋山涉水,來到此地的人,都大聲喊了起來:“絕不!”

他們跪下來,獻上自己的膝蓋與忠誠:“偉大的攝政王,偉大的尚父,我們,請求您,帶我們去南方,去藍市城,去身毒,去一切有黃金與美女的地方!”

“我們將追隨您,侍奉您,忠誠您!”

“就像對待日月,就像對待大地,就像對待神明一樣!”

“善!”李陵拔出自己腰間的劍,指向南方:“征服吧!我的勇士!”

“用馬刀和利刃,用馬蹄與雙手!”

“將我們所到的每一個地方,所看到的每一個城市,每一個國家,都征服下來!”

“將他們的黃金、美人,統統變成我們的!”

“從今天開始!”李陵仰天長嘯:“吾既大魏王!”

他大聲的喊道:“大魏!大魏!大魏!”

“李氏之先,為魏王之臣!”

“今我,在這遠西之地,重建大魏社稷!”

“爾等!”他看著那些已經癲狂的人們:“就是我大魏的子民,大魏的功臣!”

永始元年,陵引兵西遷,旋即克康居,繼而揮軍月氏,月氏翕候邪之那不敵,陵于是全有月氏故地,乃建國家于溈水,僭位為王,立國號為魏,是西魏也——《遠西志》。

漢聞陵僭號,丞相、英候、大將軍毅勃然大怒,乃命將軍續相如為定西將軍,將兵一萬出玉門,至大宛,城大宛故都,易為安西城,建將軍行營、幕府,以備西擊虜賊事——《續資治通鑒長篇》
匿名
狀態︰ 離線
1242
匿名  發表於 2025-11-24 01:44:45
我要做門閥 第一千兩百五十五節 西域(1)

秋天到了,西域的原野上,漸漸蕭條起來。但商旅反而因此增多了。

每天,都有大批商隊,沿著古老的道路,穿過綠洲與城邦,向著東方的財富之地前進。

自從匈奴西遷后,廣袤的西域,一下子就空曠了起來。

有些時候,商隊可能連續數天,都見不到人煙。

只能露宿在廢棄的村落或者戈壁灘上的峽谷中。

而商旅的增多,也導致了馬匪的增多。

荒蕪的原野上,那些聞著肉味來的禿鷲,無時無刻不在觀察和打量著那些沒有太多護衛或者陷入疲憊的商隊。

只要有機會,他們便會果斷下手,殺人越貨。

為此,商旅們不得不集結成一個比較大的隊伍,互相照應著出發。

此時,天山腳下,一支由七八個商隊組成的商旅,正蜿蜒著跋涉在崎嶇的山川之間。

一路行來,他們已經又渴又累。

但沒有人敢休息。

因為就在前不久,這一段路上,出現了一支規模較大的馬匪。

他們襲擊了數支商隊,只有少數人活著逃走。

剩下的人,都被那些殘忍的馬匪殺死,首級被插在木樁上。

那是標準的匈奴人復仇的方式。

只是,如今西域匈奴早已經西遷,遠方傳來了他們在康居肆虐的消息。

據說,康居已經被屠滅,數十萬的康居百姓,都淪為了他們的奴隸。

所以……

這天山腳下的匈奴人是哪里冒出來的?

商賈們,心里面都和鏡子一樣,只是沒有人敢道破。

他們只能裝傻充愣,同時在心中祈禱著,自己可以幸運的穿過這一段魔鬼旅途。

“還有一百里,就可以進入漢朝的尋龍塞范圍……”一個褐色瞳孔的男子,牽著一匹橐他,鼓舞著商旅的士氣:“大家咬咬牙,再堅持兩天,就不會像這樣辛苦了!”

“等到了輪臺,我去輪臺的花街,花街的姑娘,大家想要多少有多少!”

于是,商旅上下立刻轟然應諾,許多人因此精神了起來。

以至于,人們的臉上,都出現了笑容。

仿佛輪臺城,已經近在眼前,那繁榮的城市之中,數之不盡的店鋪與花街里漂亮的姑娘在向著他們招手。

可惜,他們的快樂,沒有維持太久。

當隊伍艱難的從山川之間跋涉而出,進入一條狹窄的土路時。

從四面八方,傳來了馬蹄的震動。

足足數百名,穿著匈奴人傳統的羊皮襖,戴著氈帽,拿著各式武器的騎兵,出現在人們視線之中。

“馬匪!”商隊立刻驚慌了起來。

急切之間,他們將所有車輛都圍起來,組成一個松散的車陣。

妄圖依靠這樣的車陣,來阻止這些可怕的敵人的攻殺。

但他們忘記了一件事情——現在已經是下午了。

馬上,就要入夜了。

秋季的戈壁灘,夜晚戶外的氣溫,會直接下降到零下,甚至可能下雪。

沒有篝火,也無法生火的人們,會被低溫活活凍死。

而那些馬匪,顯然深知這一點。

所以,他們只是看到商隊的行動后,就翻身下馬,然后遠遠的看著、監視著。

對他們來說,若是可以不費力氣,不負傷亡,就能解決敵人,得到財寶,為什么要冒險呢?

被包圍的商隊成員,起初還不明白。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特別是隨著太陽漸漸西垂,氣溫開始降低,他們終于醒悟過來。

“怎么辦?怎么辦?!”所有人都慌作一團。

他們知道,若在戶外,沒有篝火和帳篷,他們會是個怎么的下場?

他們也見過那些被凍死在路邊的可憐人的慘狀。

那些人,會將自己的衣服扒光,然后痛苦的在地上掙扎、扭曲著抓著自己的身體。

最終,被活活凍死在路邊,尸體遍體鱗傷,臉上的恐懼之色,卻依舊保留了下來。

“阿媽……阿媽……”有膽小者,絕望的哭了起來。

“跟他們拼了吧!”有些膽子比較大的人,大聲的喊著。

而各個商隊的主人,則起了另外的心思。

“派人去問問,他們要多少財貨,才肯放過我們?”有人提議。

若是可以拿錢賣命,他們并不介意。

于是,這個提議迅速得到了通過。

商隊,馬上派出了使者,赤裸上身,空著雙手,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些馬匪。

然而,當使者走到馬匪們前面三十步左右的地方的時候,正準備喊話。

對面的馬匪,卻彎弓搭箭,瞄準了他。

使者見到情況,嚇得立刻返身狂奔逃竄。

但可惜,雙腿根本跑不過箭矢。

噗噗噗!

這個可憐人,瞬間被十余支利箭射穿了身體,栽倒在地。

一個馬匪旋即策馬而出,來到使者的尸體面前,當著所有商旅的面,從容的割下他的腦袋,然后從馬背上取下一個木樁,釘入荒原的土地里,接著他舉起那血淋淋的首級,親手將之插入木樁中。

鮮血濺了他一臉。

“哈哈哈哈!”那個馬匪的笑容癲狂而恐怖,響徹整個荒原。

所有商旅的人,聽著這笑聲,渾身戰栗。

每一個人都陷入了最深重的絕望與恐懼之中。

夕陽漸漸西垂,很快太陽就要落山了。

地上的沙礫,已經開始冷卻,荒原上的空氣,漸漸冷冽起來。

北風從山川刮下來,所有人都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

而不遠處,馬匪們已經召來了柴禾,燃起了篝火,甚至燒了熱水,煮起食物。

“怎么辦……”

“我們難道全要死在這里?”

“神明啊,你們若有靈,那就救救我們吧……”胡商們絕望的祈禱了起來。

就在太陽將要下山的時候,馬匪們忽然躁動了起來。

然后,他們在胡商的注視下,紛紛轉身上馬,轉瞬之間,消失在了曠野中。

只留下了他們還在燃燒的篝火以及篝火上的炊具。

“神明顯靈了?”胡商們面面相覷。

但下一秒他們就知道了,不是他們的神明顯靈了。

而是,他們的保護神來了。

遠方的原野上,一支牽著馬匹的隊伍,正從南方走來。

紅色的戰袍,在夕陽下燁燁生輝,一面黑龍旗,迎風飄舞。

那是漢軍的巡邏隊伍,來自距此一百多里的尋龍塞的駐軍。

雖然只有一百騎,但,這樣的力量,已經足以讓任何馬匪聞風喪膽。

“王師!王師啊!”所有胡人淚流滿面,他們從未像現在這樣,對那個遠方的帝國,產生如此深厚的孺慕之情。
匿名
狀態︰ 離線
1243
匿名  發表於 2025-11-24 01:45:11
我要做門閥 第一千兩百五十六節 西域(2)

尋龍塞只是一個小寨。最多也就四百步長,用沙柳和黃土版筑而成。

這是如今西域都護府轄區的諸多軍塞,常用的建筑手法。

勝在簡單、廉價,只消三百多民夫,個把月就能建成一個,缺點在于難以長久,每年都需要進行好幾次的維護,以修補因為雨水侵蝕和自然剝落的墻體。

尋龍塞就剛剛維護過一次,墻面重新補了些沙柳。

作為一個軍塞,這里常駐了一個隊率的騎兵,此外還有幾百名從關東招募來的貧民。

這些無地的關東農民,是今年四月份才到這里的。

雖然來的時間晚,但他們已經在尋龍塞附近開墾了兩三千畝的土地,種滿了小麥,此外還有三百多畝菜地。

種了胡瓜(黃瓜)、菘菜(白菜)、葵菜、韭菜以及蒜苗。

所以,哪怕是在秋天,尋龍塞也能吃到新鮮的蔬菜。

而尋龍塞旁,就是孔雀河。

秋季河水干涸,一些河段甚至露出了河床。

大批的魚兒,被禁錮在淺水里。

所以,在附近屯田的百姓,常常會帶回十幾串的鮮魚。

于是,最近一段時間,尋龍塞的菜譜就變成了菘菜煮河魚。

韓守約邁步走進尋龍塞的客棧,于是,他就看到了三四百胡商,坐在客棧里,捧著碗筷,大口大口的吃著,客棧給他們準備的吃食一碗面條,上面放著煮好的魚塊和菘菜。

“這些就是你們救回來的胡商?”韓守約問著在他身旁的人這尋龍塞的司馬兼寨主王宣。

王宣名字看著文質彬彬,本人卻是五大三粗,生著滿臉的絡腮胡子,一看就不好惹,說起話來更是甕聲甕氣,和打雷差不多。

“回稟校尉,這些人是昨日救回來的……”王宣大聲答道:“如今尋龍寨里,還安置著上千名這些日子陸續從附近的山川道路里救回來的胡商……”

“烏孫人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韓守約皺著眉頭,對王宣道:“就是辛苦王司馬和尋龍塞的將士們了!”

“為丞相效命,談不上辛苦!”王宣馬上就挺起胸膛答道:“只是……”

他看著韓守約不解的問道:“朝堂為什么要放縱烏孫呢?”

“俺聽說,最近幾個月,很多胡商都改走了烏孫商路,為此,輪臺和尉黎的榷市,少收了起碼幾千金的商稅……”

“是啊……”韓守約點頭:“王都護前幾天都發了脾氣,連常公都挨了訓斥……”

西域都護府,現在最大的職責,除了屯田和監督、管理轄區的屬國,就是給國家賺錢。

畢竟,長安的丞相,可是用錢如流水。

僅僅是為了繼續推動治河工程,便在夏季,花掉了好幾千萬的五銖錢。

為此,西域和河西,不得不轉輸大量金銀,運抵長安,以供給國家開支。

于是,烏孫人明目張膽的派人偽裝馬匪,阻隔絲路,從中牟利,西域都護府上下是最憤怒的。

因為,烏孫人不僅僅斷了大家伙發財的路子,還斷了很多人升官進爵的路子。

于是,現在,西域都護府上下數萬兵將,都恨不得長安馬上發兵,討伐烏孫。

“不過,王司馬也不用太著急……”韓守約安慰著道:“我這次來尋龍塞,就是奉了王都護和常將軍的命令,來向司馬通報一個事情的……”

韓守約正色道:“朝堂已經決定,要在西域大封諸侯……”

“丞相、英候為天下表率,首先遷國于疏勒,分疏勒為南北,北建英國,將遣世子往鎮,如宗周周公故事……”

“而疏勒之南,則立為郡縣……”

“英候既首先表率,天下諸侯宗室,紛紛響應,如今,左將軍續公、車騎將軍辛公以及大司農、太仆、衛尉等文武大臣,都已經響應……”

“尋龍塞之北,從前不是匈奴的牧場嗎?”韓守約問道,

“嗯!”王宣點點頭。

“我聽說,長沙王的幾個王子,會被封到那邊去……”

“這樣啊……”王宣聽著神采奕奕,若韓守約沒有撒謊的話,那么這次恐怕就是自漢室立國以來,動作最大的一次改革了。

諸侯、宗室、列侯、大臣,全部出鎮西域。

猛然間,他就醒悟了過來:“難怪烏孫人最近和瘋了一樣……”

韓守約笑了起來:“這是自然……”

“若我漢家果然將諸侯宗室,皆大封西域……”

“那么,來西域的移民,就不會僅僅只是幾萬、十來萬了……”

“未來數年,隨著這些重臣宗室陸續移民而來的人口,將以百萬計……”

“如今,我朝在西域連著駐軍,也就十萬不到的丁口……就已經壓得烏孫人喘不過氣,若人口達到百萬,烏孫恐怕就只能內附我朝,求為臣妾,或者學李少卿西篡異域了!”

“所以,烏孫人才要到處偽裝馬匪,不斷襲擊商旅……”

“他們不僅僅是為了壟斷絲路,更是為了制造風險,嚇退我朝移民!”

“但烏孫人這次恐怕機關算盡,最終卻要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王宣聽著,連連點頭。

國家既然已經下定決心,丞相本人更是親自作出表率,要移封西域,興建國家,封建一地,而天下宗室諸侯,都已經響應。

那么,這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大漢帝國的最高層,權力的統治集團,已經達成了一切:西域必須被封建!

這不是烏孫人自己的意志所可以扭轉的大勢!

說不定,去年因為丞相之命而回朝的大軍,此刻已經從長安出發,重返河西。

一旦他們回來,漢家大軍兵鋒就會直指西域,要將黑龍旗插滿這西域三十六國。

而烏孫,根本無力阻止這一切。

想到這里,王宣的眼睛就亮了起來,他看著韓守約,這個自己舊日的上司,小心翼翼的問道:“校尉,您來尋龍塞,恐怕不止是來視察的吧……”

“就你聰明!”韓守約笑罵了一聲,他帶著王宣,穿過胡商們的中間,走到門外,道:“王司馬,這些日子,汝且做好準備,一矣丞相將令至,就隨我出征向西……”

“吾要為丞相先登疏勒,為漢軍拓土千里!”

現在,西域匈奴和他的仆從們,已經西遷。

整個西域地區的人口,瞬間減少了三分之一。

疏勒方向,更是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真空。

烏孫人于是趁機南下,企圖填補此地的真空,但在漢軍的威懾下,他們不敢做的太明顯。

在韓守約看來,只要丞相下令,他只需要一個武裝游行,就可以占據整個舊疏勒和其附近的上千里土地。

而這個功勞,無論如何也夠換一個關內侯的爵位了。

說不定,若丞相高興,列侯也換得來!
匿名
狀態︰ 離線
1244
匿名  發表於 2025-11-25 01:04:14
我要做門閥 第一千兩百五十七節 西域(3)

舊日匈奴在西域的老巢,危須國如今已經落入了烏孫人之手。李陵走前,曾特地在這里留了三千騎兵殿后,等烏孫人來了,那三千騎兵方才離開,將這個匈奴人在西域經營了上百年的老巢,留給了烏孫人。

烏孫自是投桃報李,給李陵西征極大的便利。

不止讓開了道路,讓李陵軍隊的老弱與牲畜,可以安全通過烏孫控制的領地。

更在烏孫邊境,為匈奴人提供了數千壇的酒和大量的藥材。

如今,烏孫的小昆莫泥靡,就將其的王帳,立在了危須國舊日的王都之中。

“漢朝對我國的態度,越發不善了……”這個曾經去過長安的烏孫小昆莫,如今眉頭緊皺,神色不安:“上個月,漢朝退還了我們今年交付的留學生學費以及所貢的財帛……”

“這是明擺著,明年就要將我國送去長安太學的學生,全部遣返了!”

三年前,烏孫人第一次派出了留學生,前往長安太學學習漢朝的先進文化與制度。

現在,第一批人已經學成歸國,并陸陸續續的成為了烏孫王國的第一批貴族文官。

他們帶回的各種制度與知識,雖然還只是初步的應用到烏孫,但還是讓烏孫人的實力大增。

尤其是在匈奴西遷后,烏孫大擴張的背景下,若沒有那些人的幫助,烏孫人根本不可能這么順利的吞并下相當于原來國土兩三倍的地盤。

所以,嘗到了甜頭的烏孫,在今年繼續向漢朝派遣了數百名留學生。

都是其國內貴族的子弟,可惜,這些在抵達漢朝后,漢、烏關系就迅速惡化。

現在,更是大有要兵戎相見的架勢。

“昆莫,您的意思是,漢朝會在明年進攻?”在泥靡身前,他的大祿(丞相)烏力支問道。

“很有可能啊……”泥靡神色不安的道:“漢朝已經決意將其宗室諸侯與列侯,盡皆移封西域諸國中……”

“以每戶授田三頃,宅地十畝,另有桑田、菜地各半頃的方式,許令其國中諸侯貴族招募移民……此外,每戶還給授五名奴婢的購買額度……”

這個事情泥靡好不容易從漢朝國內打探來的確切消息。

毋庸置疑,這是一個讓整個烏孫都戰栗的可怕消息。

在泥靡看來,漢朝的這個決定,等于是那位長安的丞相,拿著他烏孫的利益和整個西域的土地、人口、財富,收買其國內貴族,為他自己個人的一己之私與權力服務。

簡直可恨、可怕,更是可怖!

因為,你想啊,一戶移民授田三頃,三倍于其國內法定最高授田額度三倍。

還給宅基地十畝、桑田、菜地各半頃,甚至還給每戶移民五個奴婢的購買額度。

以漢朝這百年來其宗室子弟的繁衍速度。

這現如今,漢朝四代天子下來,起碼有個七八百的宗室列侯,再算上其國家的功臣列侯以及雜七雜八的封君、關內侯。

這一股腦的全部來到西域跑馬圈地,漢朝如今控制的西域土地,那里夠這些人分的?

即使算上大宛、疏勒,也是不夠。

所以,漢朝必然向外拓土。

烏孫自是首當其沖!

這讓泥靡憂心忡忡,他的大烏孫帝國的夢,才剛剛開始,就要被熄滅。

這讓他如何甘心?

只是……

“赤谷城那個賤人!”泥靡狠聲道:“前些日子,我聽說那個賤人又在勸說昆莫入朝長安,并向漢朝奉上我們所占的土地……”

“簡直可殺!”

自匈奴西遷,漢朝和親的解憂公主地位就在烏孫國內節節高升。

先是封為左夫人,如今更是干脆被那位肥王翁歸靡封為烏孫王后,授給王權大印,讓她負責居中處理與漢朝有關的事務,希望憑借這位公主,拉進與漢人的關系。

至少,避免與漢朝兵戎相見。

為此,赤谷城甚至已經有了退卻的念頭。

想要將如今烏孫據有的危須、車師、精絕、且末、疏勒等地,讓給漢朝,以此換取漢朝人的憐憫。

按照赤谷城那些懦夫的想法,他們只要繼續占有烏孫原來的牧場和后來占據的大宛一半國土,日子就可以很舒服。

何必為了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去和漢朝大兵硬剛呢?

沒看到連匈奴人都被漢朝趕跑了?

但實則,泥靡知道,更深層次的原因,來自于那位肥王翁歸靡本人的意愿。

翁歸靡漸漸老了,他已經開始為他的兒子們著想了。

特別是,這位昆莫深受漢朝文化影響,于是起了父傳子繼的念頭,不愿按照當年的誓言,將昆莫之位傳給他這個法定繼承人了。

而,如今的局勢,也有利于其這個念頭。

匈奴西遷,漢朝一超獨大。

整個已知世界,再沒有能挑戰漢朝的人或者勢力。

這樣,烏孫再也不需要擔憂匈奴的干預,他只需要搞定長安。

而長安的漢朝,肯定也更希望看到一個有漢朝血統的昆莫,而不是像泥靡這樣野心勃勃的人物。

雙方自是一拍即合,狼狽為奸。

為此,犧牲泥靡和他的大烏孫帝國構想,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想到這里,泥靡的神色就漸漸肅殺起來,他看著烏力支,道:“漢朝有句話叫:先下手為強……”

“我欲踐之,提兵赤谷城,清君側,除,恢復偉大的先昆莫獵驕靡的傳統,中興大烏孫……”

“大祿,可愿從之?”

烏力支聽著,被泥靡這個瘋狂的想法所震驚。

他顫抖著身體,小聲的道:“昆莫,若是這樣的話,那我烏孫豈不是可能要內戰了?”

“一旦您不能迅速拿下赤谷城,控制大昆莫……”

“恐怕不需要漢朝出兵,我國就要不戰而降了……”

“所以,我才要迅速行動啊……”

“趁著漢朝的主力,現在還未來,先一步統一國中上下,團結內外,聯絡西域諸國,共抗漢人!”

這是他唯一的生路了。

不然,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赤谷城里的肥王聯手那個解憂公主,配合著漢朝的大軍,將他這個小昆莫的兵權瓦解,土地和部眾瓜分干凈,最終隨便丟到一個犄角疙瘩里去。

烏力支低下頭去,他看到了自己身后有影影綽綽的武士的刀斧影子。

于是,他只能俯首膜拜:“您的意志,偉大的昆莫!”

他能怎么辦呢?

只能跟著泥靡賭一把了。

不然,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忌日!
匿名
狀態︰ 離線
1245
匿名  發表於 2025-11-25 01:04:38
我要做門閥 第一千兩百五十八節 將軍夜引弓(1)

“公主殿下確實是這樣說的嗎?”輪臺城內,剛剛從長安快馬趕來的續相如問著在他面前的常惠。

如今,續相如已經因為平定東南有功,而被拜為左將軍,改封為樊候,食邑增加到八千戶,成為了僅次于那位大漢丞相之下的少數幾位大將。

現在更是受了那位大漢丞相之命,星夜趕來西域,主持西域拓邊和移封這一千年大計(丞相本人語)。

“回稟君候,公主殿下確實是如此答復的……”常惠低著頭匯報道:“公主有言,若我朝能除掉小昆莫,那么公主便有把握,勸說如今的烏孫上下,將疏勒、精絕、危須、車師故土,退還給原本的失主……”

“殿下果然深明大義!”續相如贊了一句:“既是如此,事不宜遲,請常將軍回報王都護,就說吾將親率鷹揚精騎,自尋龍塞而出,轉疏勒自天山而擊危須……請都護在尉黎山口,做好掩護,務必將烏孫人的注意力,吸引至尉黎一帶!”

此番來西域,續相如當然不是一個人單槍匹馬來的。

他還帶回了丞相親衛鷹揚旅的兩個校尉,合計一千精騎。

皆是一路馬不停蹄,從長安西出,每隔百里就換一次馬,用著這樣不計成本的方式,續相如和他的騎兵,只用了半個月,就從長安直抵輪臺,跨越了將近萬里的山河。

這也是如今的大漢,才有底氣和財力做得出來的事情。

只是,如此長距離的不間斷行軍,便是續相如這樣鐵打的身體,都有些熬不住。

麾下騎兵,自然也都是筋疲力盡,需要修整起碼數日,才能恢復力氣。

常惠聽著,卻是驚愕莫名:“君候,您只帶一千鷹揚騎出擊?”

“這行嗎?”他有些不太敢信。

“如何不行?!”續相如笑了起來:“這又不是要攻城略地,不過擒殺一個烏孫小昆莫而已!”

“一千鷹揚精騎,已是足夠!”

“再多,反而不美了!”

他當年,只帶二十騎就敢奇襲西域的扶樂國,滅其國而擒其王。

如今,用一千大漢最精銳的鷹揚騎,奇襲危須,擒殺一個烏孫小昆莫,在續相如看來,易如反掌。

常惠見續相如態度堅決,不好再說什么,只能俯首再拜,辭別而走。

續相如則望著常惠遠去的背影,想起了臨行前,丞相的囑托:“將軍此行,非但身負為國家開疆拓土之責,更肩負著我等上下同志未來福祉與命運之重任!”

“子孫富貴能否長久,恐怕多賴將軍此行之功了!”

話雖然說得有些夸張,但續相如知道,未必不是實情。

自丞相輔佐天子即位,太上皇退居五柞宮以來,丞相雖然以大智慧、大勇氣,平定東南之亂,擒殺了無數反漢賊子與不肖宗室。

但是,國家依然處于動蕩之中,隨時可能再次爆發內亂。

所以,丞相只能是加大施恩于民的種種政策。

首先,減免了關中百姓的徭役與賦稅,用工商坊的收入來代替。

然后,又開始以河西收入,補貼關東的治河,一文五銖錢也沒有加在關東百姓身上。

接著,又分命大將,鎮守到臨淄、徐州、江都等關東重鎮,更派遣了大量宦官,前往沿海地區,擔任監船使,制造和生產了大量的小型漁船,然后將這些漁船以極低的利息,租佃給當地的漁民,教授他們種種捕魚技術。

更是命令工商署,生產了大量的曲轅犁、耬車,又將大批大批的新豐麥麥種,以非常低的價格,送去關東郡國,賣與百姓播種。

但這一系列的政策,得利和受益的只是百姓。

劉氏諸侯王與宗室子弟及地方豪族,反而可能受到了傷害。

所以,丞相才要拓邊和移封。

將整個西域的富庶之地,作為禮物,送給天下宗室子弟及權貴。

當然了,這個政策,還有另外一個用意——既如當年高帝遷天下豪族于關中陵邑一樣,將如今漢家天下的不穩定因素,遷到西域。

到了西域,這些人就會和內郡相隔千山萬水,即使想要搞鬼,也沒有能力。

而留在內郡的,則必然都是忠于丞相的人。

這樣,將來丞相即使學齊田代姜,國內也沒有什么人能反對。

大家伙的利益和子子孫孫的權力,才能得到保障。

故而,這個事情容不得拖。

不然夜長夢多,若給那些地方上的反張勢力太多時間,恐怕難免出現禍患。

“烏孫小昆莫……”續相如嘴角冷笑著。

其實他還見過那個小昆莫,當年其入朝長安時,續相如還跟他喝過酒呢。

那位,也確實算個人杰了。

只是奈何,其如今成為大漢獨霸西域的障礙。

所以,就必須得死!

數日后,在輪臺修整完成的鷹揚騎兵,在續相如的率領下,趁著夜色,悄然出輪臺,一路趨北,經過一夜的急行軍,趕到了位于輪臺以北的尋龍塞。

而韓守約,早已經在這里準備好了,鷹揚騎兵奇襲所需要的數千匹戰馬——全部是最好的大宛馬或者烏孫馬,皆是數天前,就已經從河西運抵此地的戰馬。

續相如所部在尋龍塞,用過早飯,然后休息了一個白天。

接著,便趁著夜色,從尋龍塞出發。

如此這般,晝伏夜出,四天后,續相如的部隊,就越過天山,出現在了精絕國王都精絕城下。

精絕國是西域三十六國中,少數的沒有跟隨匈奴人遠征或者因為被匈奴西遷而搞得國破家亡,依然存在的王國。

它能存續下來,是因為它足夠小,而且足夠親漢。

匈奴西遷時,不敢冒著惹怒漢軍的風險,對精絕盤剝和敲詐太過。

這讓精絕沒有和他的親戚且末一樣,毀滅在匈奴西遷時的動亂之中。

而如今,精絕成為了續相如奔襲計劃中的關鍵——精絕王國,在危須北,近舊匈奴僮仆都尉治所,乃是西域諸國的中轉站。

從精絕出發,騎兵只需三天,就可以抵達危須。
匿名
狀態︰ 離線
1246
匿名  發表於 2025-11-25 01:05:01
我要做門閥 第一千兩百五十九節 將軍夜引弓(2)

泥靡在危須,一直停留到天氣開始轉變,天山將要下雪的時候。九月二十三,這位烏孫小昆莫,便率部從危須返回烏孫本土。

當然,在這之前,他的本部主力,其實已經悄悄的通過了從前匈奴與烏孫之間接壤的河谷,直趨烏孫腹地,偽裝成遷徙轉場的部族,迂回靠近烏孫人冬季王庭所在的尹列水河谷上游。

而他的親信,則分批前往聯絡烏孫國內的實力派貴族。

像塞人翕候丘奚居、匈奴翕候呼衍闕以及隨著烏孫擴張,而新增的大宛翕候、疏勒翕候等。

“翁歸靡也做了十幾年的昆莫了……”泥靡騎在馬上,想著:“如今暴卒,倒也不算出奇……”

想著自己的那位叔叔,泥靡就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其實他不是很明白,為什么翁歸靡,能長期把持烏孫的權力。

就憑他那連馬都馱不動,胖到下巴的肥肉,都快垂到胸口的身體?

想到這里,泥靡忽然就抬起頭來,感慨道:“或許還真是如此……”

自烏孫和匈奴瓜分了大宛,然后又趁著漢、匈相爭,不斷發展壯大后,烏孫人也迎來了一種從遠西傳來的宗教——浮屠教。

起初,那只是一個從月氏來的僧侶帶到烏孫的。

那個僧侶的名字,泥靡如今都已經記不得了,而其本人也早已經被匈奴所擄走,并失去了音訊。

但,那個僧侶卻給烏孫人帶來了浮屠教的概念。

自那之后,烏孫就開始派人越過蔥嶺,迎請浮屠教的僧侶入境傳法,建立寺廟,修建佛像。

而昆莫翁歸靡本人的長相和體型,則讓所有從月氏來的僧侶驚嘆:“此佛祖在世之像!”

于是,頂禮膜拜,連帶著烏孫中開始改姓浮屠教的人,也紛紛崇拜起翁歸靡來。

而其他不信浮屠的貴族、牧民,也覺得這是理所應當的。

畏服貴種,是所有西域民族的共同特點。

而烏孫人尤甚,傳自獵驕靡的血脈,保證了烏孫王族的統治。

就像如今,泥靡的隊伍,一路向西,沿途的牧民,紛紛跪到道路兩旁,以額貼地,爭相親吻他的馬蹄踏過的地方一樣——對烏孫人來說,烏鴉之神與白狼之子的血脈,就和匈奴人的撐犁孤涂一樣尊貴。

“昆莫……”一個烏孫貴族,策馬從西而來:“前方甌脫騎兵來報,有精絕使團,欲入貢赤谷城,讓咱們給攔了下來……”

“您要不要接見一下?”

泥靡聽著,立刻來了精神。

自匈奴西遷,烏孫就開始學起了舊日匈奴人統治西域的法子,也開始逼迫西域殘留王國朝貢。

但和南方的漢朝不一樣,匈奴式的朝貢,是單純的交保護費,而沒有半分回賜。

所以,各國都是怨聲載道,有些國家甚至仗著自己和漢朝關系密切,予以堅決拒絕。

精絕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是其中態度最決絕的。

如今的精絕王,甚至公開聲稱:精絕只知大漢天子,不知烏孫昆莫。

這讓自匈奴西遷后,就野心勃勃,想要建立大烏孫帝國的泥靡深恨不已。

但卻又不敢直接發兵攻打——那必然引來漢朝的干涉。

所以,只能派出軍隊,偽裝馬匪,襲擊和攻擊精絕王國的商隊,阻斷精絕通向外部的通道。

現在看來,這個政策是卓有成效的。

你看,精絕人這不就低頭了嗎?

泥靡欣然同意,道:“去將精絕使者,請來此地!”

“千萬要記得,注意禮貌!”

泥靡知道,漢朝有個典故,叫千金市馬骨。

偉大的烏孫帝國,若欲強盛,就絕對離不開,西域各國的服從與忠誠。

既然精絕人肯低頭,那他也就不會吝嗇釋放出些善意,甚至給予一些優待了。

而且,在這回國的當口,遇到精絕使團,在泥靡看來,這是一個吉兆,或許預示著自己此行的順利。

于是,自然立刻就淡忘了過去的不滿,連態度都變得無比和善。

兩個時辰后,泥靡就在危須西部的五牛川,見到了正準備去赤谷城,朝貢的精絕使團。

精絕人驟然見到這位烏孫國內的二號人物,也是又驚又喜,當即就奉上了朝貢的禮物——整整三箱黃金,以及數十件精美的玉器。

這讓泥靡,高興不已,立刻就讓人備下酒宴,招待精絕使團——精絕雖小,卻是西域諸國之中的一顆釘子。

現在,精絕都低頭了。

其他國家,還敢頑抗嗎?

沉浸在大烏孫帝國美夢中的烏孫小昆莫,喝的伶仃大醉,最終被人扶著回到王帳。

直到半夜,他才悠悠醒來,感覺有些口渴,便張口呼喚起自己的貼身奴婢:“阿赤力,阿赤力,快給我倒水來!”

一直在帳外跪著待命的阿赤力,立刻回答:“昆莫請稍等,奴才這就去給您倒水來……”

說著便爬進王帳中,躡手躡腳的取下一個掛在王帳旁的葫蘆,從王帳里的火盆上架著的水壺里倒出一玩還有著熱氣的熱水,然后匍匐著來到泥靡榻前,扶起這位尊貴的主人,正要喂著他喝水。

忽然,大地似乎震動了起來。

嗒嗒嗒!

馬蹄聲,仿佛從四面八方響起。

“怎么回事?”泥靡的酒一下子就醒了,他一個挺身,就從塌上跳起來,然后抓起放在塌邊的寶劍,披上羊皮襖,正要出賬。

幾個慌慌張張的烏孫貴族,就已經急急忙忙的闖了進來,見到泥靡,他們立刻就跪下來,拜道:“昆莫,有敵襲,請您立刻轉移!”

泥靡聞言大怒:“轉移?偉大的白狼之子,怎會當逃兵?”

“都拿起你們的武器,與我一起迎敵!”

然而,他的話音未落,整個王帳,就被十幾匹受驚狂奔的馬匹給撞倒了。

等泥靡好不容易從倒塌的帳篷里站起來,正要大聲召集自己的親衛時,一柄冰冷的馬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這時,泥靡才發現,整個烏孫營地,現在已經是一片狼藉。

數不清的火焰,在一個個帳篷中燃起。

無數的馬匹,到處狂奔。

一柄柄鋒利的馬刀,在火光中,閃爍著駭人的寒光。

而他的親衛們,現在,已經完全失去了組織與抵抗的勇氣,正在到處哭嚎著奔逃。

“漢軍……”泥靡顫抖著嘴唇,終于知道了自己面對的是誰了?

下一秒,大烏孫帝國的小昆莫,用著漢話高聲大喊:“我乃烏孫小昆莫泥靡!”

“我要見貴國丞相!”
匿名
狀態︰ 離線
1247
匿名  發表於 2025-11-26 01:59:02
我要做門閥 第一千兩百六十節 開拓時代(1)

“這可真是一個聰明人……”看著被押到面前來的泥靡,續相如贊嘆了一聲。

識時務者為俊杰,泥靡在最關鍵的時刻,做出了他人生中最正確的選擇。

所以,他可以活下來。

甚至活的非常好!

說不定,地位和待遇,未來可還要在他這個大漢樊候左將軍之上!

于是,續相如走上前去,脫下自己身上披著的襖子,給泥靡披上,道:“讓小昆莫受驚了!”

“將軍言重……”泥靡此時也恢復了鎮靜,知道漢軍不會殺他了,再借著火光,看到續相如的面孔,他立刻就笑起來:“原來是續將軍啊……長安一別,不意與將軍相會于此……”

“世事弄人啊……”續相如感慨道。

當年,泥靡出使長安時,漢匈之間還焦著呢。

那時候,漢家大臣做夢都想著,讓烏孫人站到自己這邊來,然后前后夾擊,斷匈奴右臂。

這才幾年,匈奴就已經四分五裂,漠北的那幾位單于到現在都還打的不可開交呢。

而西域匈奴,則被漢軍的軍威嚇得西遷逃竄,聽說已經跑去了溈水,把博望侯張騫當年出使月氏時到過的月氏王庭都給奪了下來。

至于烏孫……

恐怕也逃不了長安那位丞相的手掌。

泥靡被擒的消息,立刻就傳遍了整個西域。

漢軍的果斷與動作之迅速,讓人咋舌,也讓人膽戰心驚。

從此,所有人都不得不考慮一個問題——若是得罪了漢朝,那么,該用什么手段或者說辦法來防御隨時可能閃擊上門送王道的大漢騎兵呢?

以西域各國的體量,誰又能對抗的了漢朝?

于是,很快輪臺和尉黎就迎來了數不清的西域使團。

不止是從前就依附和親近漢室的王國派來了他們的使者,就是素來和大漢沒有什么聯系和關系的小宛、戎盧、皮山等國,也是立刻派來了使臣,獻來了臣表。

王莽頓時就樂開了花,高興的不得了,連忙一邊安頓下這些人,一邊派人向長安報喜。

以至于,他的喜報幾乎是和續相如的捷報,同時抵達長安。

“西域定了!”張越得到這前后接替而來的報告,頓時就握緊了拳頭,高興的幾乎要跳起來。

泥靡在手,哪怕解憂公主那邊出了點什么岔子,大漢帝國也可以強制介入和干涉烏孫內政,甚至直接將烏孫一分為二。

所以,現在開始,可以實行封建諸侯于西域的計劃了。

于是,張越立刻就召集所有在京大臣、貴族,部署有關封建西域的計劃。

首先是原本在漢室控制下的樓蘭、尉黎、輪臺等地。

樓蘭王國的獨立,得到了保證。

這不僅僅是因為樓蘭王后是大漢公主,更是因為千金市馬骨。

當然了,從今以后,樓蘭王和樓蘭國的大臣,都需要長安冊封、任命。

本質上來說,樓蘭王國也漸漸變成一個以漢人為主或者受漢室主導的國家。

但,張越也只保證了樓蘭的存在以及原本疆土。

至于之后,從匈奴人奪下來的土地,特別是水草豐沛的白龍堆以及白龍堆附近孔雀河流域的數百里土地,張越自不會將之劃入樓蘭。

而是,將之析分成七個列侯的封國,分封給中山靖王劉勝的七個兒子。

其中,后世漢昭烈帝劉備的祖先陸城亭侯劉貞被封為‘安候’,居于白龍堆的正中心,是最適宜農耕,同時水資源無比充沛的地方。

當地甚至都不需要挖掘溝渠,就可以靠著天然的降雨以及蒲昌海溢出的水,就可以滿足農耕的需要。

自然,這是一個獎勵。

獎勵這位大漢宗室,第一個對張越表忠心。

然后,張越又將原本輪臺的屯墾區以及周圍的三百里山川,裂為六國,分封給上官桀、張安世、桑弘羊等大臣,將尉黎分作十一份,獎賞給這些人的子孫。

接下來,就是他自己本人的英國封地。

裂疏勒之土,北為英候侯國,南為南陵公主食邑湯沐之地。

拆跟隨匈奴西遷的車師、蒲類諸國,分封劉氏宗室,主要是被鎮壓的東南諸侯王之后。

將這些人封到這里,既是為了懲罰,也是為了就近監視。

最后,張越又將原本在疏勒與輪臺、龜茲之間的三百里之地,統合為‘西平國’,封鉤弋夫人趙婕妤之子劉弗陵為西平王。

只是,土地封了,還得要有人去。

必須鼓勵移民,而且,還得是重賞!

所以,過去用在河西的政策,必須修改。

不能再僅僅靠著給田給屋,借種子借耕牛了。

這樣招募移民的速度太慢,效果也不是很好。

所以,張越直接宣布,受募移民不僅僅將享受本來已經規定的優惠。

更可以得到五年免稅賦、徭役,十年減半,同時,只要報名,當即就可以拿到兩套衣服、十石宿麥以及五千錢的安家費。

愿意去西平國、英國和南陵公主湯沐地的移民,還能額外得到五千錢的遷徙錢。

但,這些政策發布后一個月,全國州郡報名的移民數量加起來,也才幾萬人。

這讓張越大失所望,卻也有些無可奈何。

沒辦法,如今的漢室,總體上來說,國內的情況都是穩定、繁榮的。

特別是原本破產與無地農民聚集的東南之地,隨著舊日的貴族、豪強之家被漢軍連根拔起。

這些人控制和壟斷的土地與財富,也隨之被重新分配。

現在,東南的百姓的生活環境,比起從前改善了不止一倍。

最起碼,大部分人都可以吃個半飽了。

于是,本該是移民主力的東南地區,反而成為了報名人數最少的地區。

這讓張越感慨不已,只好另辟蹊蹺,學習后世歐陸殖民者的政策。

命令各地郡國,清理本地的地痞、無賴、游俠、乞丐、贅婿和刑徒。

將本來準備用來招募移民的資金,用做給地方官吏的獎勵——抓一個地痞、無賴、游俠、乞丐,就給兩千錢的獎勵。

更設立階梯激勵制度,公布天下,建立十二個等級的升遷獎勵制度。

最高給與列侯的賞格!

這個命令一發布,全國的游俠無賴與地痞贅婿頓時倒了大霉。

從前懶得理會他們的官吏,現在變得無比積極起來。

于是,到元始二年的夏天,漢室送去西域各地的刑徒、贅婿、游俠等人口加起來,竟達到了七十萬之眾!

這其中,自然有著大量的冤假錯案。

為了錢,某些地方的官吏甚至連原本的農民,也栽個游俠、贅婿的名義,將其綁起來,送去西域。

更夸張的還是蜀郡的官員,這些家伙和西南夷的酋長、國王勾結起來,大肆買賣人口。

特別是蜀郡太守張明遠,為了能夠封侯,他鼓勵治下官吏這樣做。

而張明遠是張越的遠親,張良在留縣的后代。

自然,張越就只能對他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他褥羊毛。

但這卻開了一個很不好的頭。

其他邊疆郡國,紛紛效仿。

南方的交趾郡的郡守和官吏們,甚至動用軍隊,深入叢林,抓捕當地的野人生番,然后丟給這些人一根竹符,隨便寫個名字、籍貫,就當成游俠或者贅婿送去了西域。

也不管這些人會有多少死在路上,更不管這些人明明都是相貌與語言跟漢人完全不同的生番。

總之,官吏們認為他們是漢人,他們就是了。

于是,短短數年,交趾郡的叢林竟被這些人清洗了一遍。

數不清的部族,被這些想升官發財都快瘋掉了的家伙,破家滅門。

到元始五年,交趾郡本地的叢林里,就已經找不到活躍的生番部族了。

而這也帶來了一個后遺癥——無數交趾叢林的部族,向南遷徙,他們粗暴的進入此時還是蠻荒的中南半島,將當地剛剛從印度那邊傳過來的印度教文明摧毀。

然后,交趾郡的官員,帶著軍隊,尾隨而至。

接著,大漢帝國沿著海岸線,建立起一個個港口城市,然后以這些港口城市為基點,將自己的觸角,伸向中南半島的腹地。

并漸漸向印度次大陸接近。

于是,某一天,正在印度次大陸上,帶著自己的軍隊,攻城略地的衛律,忽然發現,大海之上,出現了懸掛黑龍旗的艦隊……

這位已經是半個印度皇帝的西魏左皇帝,頓時嚇得渾身冷汗淋漓,趕緊帶著自己的部隊,遠離大海,遠離海岸線。
匿名
狀態︰ 離線
1248
匿名  發表於 2025-11-26 01:59:32
我要做門閥 第一千兩百六十一節 開拓時代(2)

已經是永始七年的夏六月了。交趾郡最西垂的黃龍港中,帆船無數。

坐在港口的官署中,杜悅看著數艘正在緩緩入港的艦船,眼中的震驚,溢于言表。

“這就是北海樓船調來的炮艦?”

那幾艘艦船,是杜悅這輩子都沒有見過的艦船。

看到它們的第一感覺,就是壯觀、雄偉!

艦船三重,皆以伐自遼東、朝鮮深山老林的巨木,經三年晾干為材。

龍骨用的更是從交趾之南的遠方叢林之中的鐵木。

但這都不是關鍵。

關鍵是這些艦船和世人所熟悉的艦船完全不同的風帆結構。

過去,大漢的艦船,因為主要是行于內陸內河,所以船舶風帆設計,沒幾個人在乎。

大都艦船,還是用槳櫓為之。

也就是云鼎中為伐朝鮮、南越之不臣,太上皇帝命人打造了適合近海航行的樓船艦隊。

然而,那也不過是在舊的樓船艦體上加了幾片風帆助力而已,船舶的主要動力,還是靠人力劃槳。

也就是直到最近幾年,隨著當朝丞相,命其親信大將常惠,坐鎮于番禹,總督番禹以南的一切陸海之事,建立起安南都護府,就任首任安南大都護后,受丞相指使,這位曾經在西域立下卓越功勛的大將,開始大力推動和鼓勵帆船技術。

甚至補貼商賈換購新式帆船,用于航海,推出了以舊換新、以小換大的諸般獎勵政策,從減免商稅到直接給付現錢補貼。

于是,這南方港口,紛紛繁榮起來。

像是番禹港,更是成為了東南第一港!

每日出入吞吐的各色大小船舶,竟達數百艘之多。

自番禹向南的航道上,安南都護府,更是建立起了上百座指引船舶前進和航向的燈塔。

于是,就連這個原本只是交趾南垂,靠近那日南郡的小港口,也迅速繁榮起來,變成了一個香餑餑。

杜悅費了好大力氣,靠著自己那位在交趾郡里當主薄的舅舅才謀到了這個差事。

在其位,則謀其事。

雖然是走的關系,開的后門才做的這個黃龍港都監,按照那位長安的丞相,前些年制定的官吏品級差遣制度,也就從九品,授爵五大夫罷了。

但,作為左傳學派的門徒,杜悅還是很用心的,對于自己的本職工作,抓的很緊。

所以,他知道,這些從朝鮮和遼東,不遠萬里碧波而來的艦船,是革命性的艦船!

特別是其船帆,已經復雜到了讓他看不懂的地步。

巨大的帆布,懸掛在高大的桅桿上,直沖天際,起碼有七八丈高,帆布張開的面積,寬達十余丈。

而這樣的船帆,不止一面,而是三面,由三根巨大的桅桿撐起。

而在船的后側,還有一面小型的呈三角形的船帆。

船帆之下,三重的船體,比小山還要大。

船體之側,似乎有著許多密封的艙口,有幾個艙口是坦露的,用青銅澆鑄的炮口,給人以無限壓力。

杜悅只是看著那些炮口,就深吸了一口氣:“傳說果然是真的!”

“丞相竟將火炮送到了艦船上……”

火炮這玩意,杜悅見過。

番禹港的南側山上,就有一個專門為掩護和保衛番禹港而建的炮臺,數十門三寸青銅炮,被安裝在炮臺上。

那些被少府的火炮監鑄造的武器,就是番禹和整個大漢南方的守護神。

有他們在,無論是蠻夷還是不臣之賊子,都將在大炮的雷霆之中,化作齏粉。

杜悅甚至親眼見過炮臺駐軍的操演和試射。

數十門火炮,噴射出火光與硝煙,將數斤重的鐵球,射出數百步,中者無論人畜還是土石,皆為碎末。

去年,日南郡的占人叛亂。

王師克服之后,為首的亂黨區襖等上百人,就被押解到了番禹,然后當著內外臣民的面,用十門火炮進行炮決。

事后,碎肉鋪滿了整個刑場。

于是,夷狄震懾,而南方頓安。

從此,再也沒有什么人,敢抗拒大漢王師了。

就連素來不服王化,侵擾日南的扶南國,也終于低頭臣服,遣使來朝。

而杜悅一直有聞,在北方的北海樓船都督府,丞相已經命人建造了數十艘巨大的艦船,組成了鷹揚艦隊,更將火炮搬到了這些巨艦上,傳說,此等巨艦一艘就能滅國,十艘則可定天下。

而北海樓船,擁有數十艘。

據云,去年,朝鮮王劉胥就曾調動北海鷹揚艦二十艘,滅掉了與朝鮮一海之隔的扶桑,定其土為漢之四候國,上書丞相,封其四子于扶桑島上。

如今,想不到,這些巨大的鷹揚炮艦,竟來到了這帝國南垂,最偏僻的交趾郡。

“他們大抵是為了匈奴來的吧?”杜悅心里想著。

今年年初的時候,有從日南之南,扶南之外歸來的商賈,報告番禹的安南都護府說在扶南之南,海之濱外千里的異域,發現了一個新的夷狄蠻夷之國。

與傳說中匈奴人西遷后的身毒,頗為類似,他們帶回了當地的特產與奴婢——大抵都是香料、象牙、黃金、白銀之類,也就是當地的奴隸,讓人驚訝——竟都是皮膚黝黑,身材矮小的昆侖奴。

這讓人在嘖嘖稱奇之余,也將此輩奴婢的價格炒了上去。

而從這些奴婢嘴中,得知了匈奴人的消息。

這在今年,可是整個安南都護府轄區最大的新聞了。

匈奴人的消息,漢室自然是很關注的。

自永始元年,西匈奴的衛律、李陵率領西域匈奴本部及疏勒、車師、蒲類各部西遷,漢定西域后,漢家就一面經營、移民和鞏固西域,一面關注和追查著匈奴人西遷后的動向。

從朝廷發來的邸報可知,如今西匈奴西遷后,已經改頭換面。

現在,那西遷的匈奴,已經不再已匈奴自號,而是建國立法,定國號曰魏,按漢律令和法度,建立朝廷。

只是其國有兩個皇帝。

左皇帝衛律,率其本部與疏勒等仆從軍,征服和經營身毒,已是擊破了月氏的三位翕候,并縱兵征服、劫掠了包括罽賓在內的身毒數百國。

而右皇帝李陵,則率部西進,據說已經滅亡了康居以西的奄蔡,并發兵打進了安息,其先鋒據說直抵了安息之西,大海之峽,與遠西之國打了起來,還贏得了一個‘宙斯之鞭’的美名。

而這些陸陸續續從各種途徑傳來的消息,讓大漢上下,都有些嗤之以鼻又躍躍欲試。

特別是像杜悅這樣在太學進修過的學生,更是摩拳擦掌。

西匈奴這等手下敗將,只能夾著尾巴西遷的懦夫,都可以打穿數萬里,建立起那么龐大的領地,擭取那數不清的財富。

大漢王師,自然也行。

開疆拓土,福懋子孫,裂土封王,吾能為之——在見到了舊年那些,因為匈奴、西域而顯貴、富貴起來的列侯們后,新生代誰能忍得了?

沒見到數年前,那位丞相英候的遠方堂兄張明遠在蜀郡將數以萬計的西南夷之民當成‘游俠、地痞’捆去西域,又鼓噪著西南夷諸國發兵自昆明西進,擄掠了十余萬在昆明之西的當地蠻夷,送去了西域為奴為婢。

結果,朝堂宣布:郡守張公明遠,精于庶務,治民有德,宜當論功。

便被封遠西候,食邑一千戶,如今已經在舊匈奴僮仆都尉與莎車之間,建國稱君。

而跟著張明遠一起搞事的交趾郡郡守王安道、日南郡郡守呂番、象林縣路黯等人,也都因治政有功,用心國事,加官進爵,紛紛為候。

其中,那路黯甚至才二十歲,剛剛自太學肄業,任為象林縣令不過半載,便因功得候。

世人謂之:半歲列侯,五月兩千石。

羨慕之人,如過江之鯽,妒忌之人,則可以從這黃龍港排隊排到長安城。

杜悅自也是一般。

甚至,他比其他人更加羨慕嫉妒恨一些。

因為,那位象林縣令路黯,與他還曾是同窗。

當年在太學里,路黯學業一般,為人處事也不過爾爾,出生更是卑賤——不過是新豐縣的工匠之子,其母不過是一個在新豐縣里賣豆腐補貼家用的農婦。

往上數十代,都是農民、黔首。

然而,他敢賭敢拼,太學畢業后,自愿前往日南郡的象林縣,去治理那個可能漢人加起來最多幾百,縣城不過是個土寨子,連路都沒有,身邊全是叢林蠻荒的偏僻小縣。

但他運氣好,剛剛到任,丞相就要裂土西域,移民屯墾實邊。

而被分封去西域的列侯、諸侯們,也都缺乏人手,誰給他們人,誰就能平步青云。

而路黯在象林縣,給西域送去了上萬當地的占人。

靠著那上萬占人,這個小小的縣令,一年之中,就從五百石的偏遠小縣縣令,一躍而為日南郡郡尉,秩比兩千石,封為象林候,在西域有了一塊據說足足有著數百頃肥沃土地的封國。

就連長安城里的貴戚,都要和他結親,車騎將軍武安侯上官桀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他為妻。

這真的是讓杜悅羨慕的眼睛都要瞪起來,舌頭都要被嫉妒之心咬斷!

“裂土封王,吾能為之!”他站起來,走下樓梯,帶著下吏,來到港口碼頭上。

此時,那幾艘不遠萬里而來的巨艦,已經緩緩停靠到碼頭上,一張張船板從巨艦上落下。

身穿著黑色軍服,戴著一頂頂類似船型的氈帽的軍人,背著一杠桿用精鐵打造成的長桿武器和背囊,從船上列隊而下。

“下官黃龍港都監杜悅,恭迎上官駕臨……”杜悅來到一艘艦船前,對著一個站立在船頭上的將官,滿是討好的拱手拜道:“王師遠來辛苦,下官早已經背好酒菜與宴席,款待王師……”


“杜督監,吾率軍從番禹一路南下,上下軍士都已經乏累不已,酒菜和蔬果,務必都要保證新鮮可口!”那將官回了一禮,吩咐了起來:“此外,我部上下,都要補給飲水、酒水和茶葉……”

“上官放心,下官早已經準備妥當了……”杜悅討好的道:“從接到通報之日起,下官就已經讓黃龍港上下的漁船,都將當日捕獲的新鮮海貨,專門給王師留了下來……”

“龍蝦、魚膾、美酒、瓜果,如今已經足足備好了數千斤……”

“此外,還買來了數十頭牛、羊,請來了上百名廚子,從今天早上開始就已經生火為飯,必令王師合意!”

“善!”那將官露出一個笑容,道:“杜督監如此用心,吾必上書丞相,為督監請功!”

“不敢!”杜悅連忙拜道:“為丞相效死,下官的福氣也!”

自永始以來,國家大權,就盡為丞相所得,開始,大家還不習慣。

但等著一個個刺頭被拔掉,而效忠丞相的人,個個都飛黃騰達,富貴齊家,于是,上上下下都沒有了意見。

畢竟,給劉家效忠和給張家效忠有區別嗎?

都不是學的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現在,張家開價和給出來的酬勞,可比劉家過去大方多了。

更何況,丞相是那樣的英明神武。

其所布下的恩澤,比之劉家,要高了不知道多少!

旁的不說,當今丞相主持國家后定下的防疫法、免役法和農桑法、農田水利法,造福了無數人。

其新立的厚生局、保赤局,救下了數不清的婦女嬰兒。

更不提,他手底下推廣的新豐麥、江都稻等高產作物,幾乎堪比神農氏的功德。

這么多年來,大漢人口不斷增加,但土地產量也同步增加。

于是,縱然水旱之災不斷,然而國家上下卻無流民、災荒之事。

曾經史書上記錄的‘易子而食’,再也沒有出現過。

對讀書人而言,神器,有德者居之。

所以,這幾年來,上書勸進的人,絡繹不絕。

就連劉氏諸侯王,也開始上表勸進。

全天下都說:丞相功在當代,福澤千秋,除丞相,誰人可能王天下?

然而,那位丞相的心思,卻無人知曉,所有上書,他都按下留中,依舊每日上朝理政,依舊對那位不過八歲的小天子,以禮相待,尊若天子。

只是,丞相自己不表明態度。

然而,天下人卻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的取舍。

如今官場上,再無人說‘為天子效命’,而是全部改口‘為丞相效死’。

建章宮的天子,就連在奏疏中,也沒幾個人提起了。

特別是杜悅這樣出生太學的太學生,以及軍隊里的將官,更是早已經徹底改換了效忠對象。

天子?

他有幾個校尉,又有多少恩德加之于下?

沒有!

“上官率王師而來,未知所為何事?”杜悅上前問道。

“自是為匈奴而來!”那將官咧嘴一笑,笑的杜悅歡喜不已,仿佛見到了絕世美人:“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丞相之詩,早已闡明上下之志!”

杜悅聽著,也是和唱起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丞相今歲正旦,祭天之詩,下官亦是日日揣摩,明了于胸!”杜悅心中的野心,如今已是熊熊燃燒。

當年,漢匈之戰,他沒有趕上。

丞相開拓河湟,底定西域,他也沒有趕上。

前些年,國家開發西域,裂土封國,他還是沒有趕上。

天可見憐,如今,身毒這趟偉業,他總算能趕上了。

身毒之大,足有數千數萬里,據說,人民千萬,黃金、白銀、珍寶數之不盡,傳說,身毒的奴隸,都能吃飽肚子!

這真正是一塊大同之土啊。

若能開拓,那恐怕會是一個比之西域,更有前途,更有財富,也更能讓人富貴的功業!

只是……

杜悅看著那些從艦船上不斷走下來的軍士,他有些擔心的問道:“上官,請恕下官斗膽,上官的艦船,固然雄偉、壯麗,然而終究不能上陸……僅靠這千余之士,恐難成功……”

“上官不如在交趾招募士卒與艦船,隨行而征!”

那將官聽著,嘿然一笑,道:“王師之事,又豈是爾等下吏所能知?”

“不過,倒是可以在交趾、日南,招募些仆役、幫手,幫我等搬運財帛、看押俘虜……”
匿名
狀態︰ 離線
1249
匿名  發表於 2025-11-27 02:06:28
我要做門閥 第一千兩百六十二節 開拓時代(3)

漢軍艦隊在黃龍港中,渡過三天安逸的修整時光。在這三天里,艦船檢查了船帆,補充了飲水、食物,也招募到了數百名愿意隨同王師遠征的當地鄉兵以及愿意為王師向導,有過南航經驗的數十名商賈并二十多艘大小不一的商船。

而在這個過程里,杜悅和這支艦隊的指揮官,也混了個臉熟,知道了對方的來歷。

大漢北海樓船都督府,第一艦隊校尉辛慶忌。

其叔父就是如今的大漢樓船將軍、定策扶危功臣、食邑一萬一千戶、臨淄候辛武靈。

乃是與那位如今坐鎮于西域鷹揚城(舊疏勒王都),總領西域內外事的樊候續相如一般,為丞相左膀右臂一般存在的重臣。

自然,這位辛校尉,也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人物。

其地位,堪比過去的皇子皇孫!

須知,如今漢室,早已經和永始之前的延和截然不同了。

自丞相秉政,匡扶少主即位以來,主少國疑,內外不安,東南諸侯造反,西域烏孫跋扈,就連漠北匈奴,也一度有窺伺漠南之心。

于是,丞相乃以大智慧、大毅力,一面扶保少主,剿滅叛亂,平定內外事,一面廣布恩澤,移封諸侯、列侯于西域,更以三年的時間,改革了漢室朝廷的上層結構。

永始二年,詔以天下兩千石,能任職稱事,歲考績為中上者,許推九卿之權。

永始三年,詔以國策、內外軍國事,咸以丞相率百官決之。

許命以地方州郡兩千石、關內侯以上者,與丞相、九卿并決天下事。

永始四年,詔命天下地方州郡,六百石以上官吏,歲以春秋兩季并聚州府,決其本州徭役、賦稅之事。

于是,天下地方州郡的貴族豪強士大夫,統統被丞相這些組合拳所收買。

特別是儒家各派,就像見到了肉骨頭的狗一樣,現在儒家各派早已經不是永始元年,天天心心念念著要‘還政于天子,誅賊臣于宮闕’了。

他們比誰都支持和擁戴當朝的那位丞相。

這些年來勸進最多的就是儒生了。

特別是當年‘犯錯’的東南儒生,現在已經變成了那位丞相最忠實的走狗與鷹犬。

無它。

參政議政,是儒家自孔子以來的夢想。

任何一個儒生,都是有著‘致君堯舜上’的夢想的。

而現在,丞相將大門打開。

準許各地官員參政議政,甚至推舉事關國家大政決策的九卿人選(雖然推舉人必須是地方州郡兩千石,且限定考績必須是中上之人),又命地方州郡的賦稅、徭役之事,需要經過治下六百石以上官員投票。

于是,自孔子以來孜孜以求的理想,竟有了實現的可能。

于是,儒生們立刻就將曾經腦子里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拋諸腦后。

轉而歌頌與擁戴起當朝丞相來。

乃至于將當朝丞相,與舊年周公、召公共和執政,直接聯系起來。

認為乃是圣人在朝,國家之福。

丞相權柄與威信,從此根植于人心。

而辛慶忌的叔父,那位北海樓船將軍、臨淄候辛武靈,與續相如、上官桀、桑弘羊等當年政變時,站在丞相這邊或者在事后協助丞相,佐理朝堂的大臣,都在永始五年,在廷議之中被天下兩千石重臣共同決定,授予他們‘定策扶危功臣’的榮譽。

這個榮譽,可比列侯還值錢。

因為,按照如今的漢家規定,定策扶危功臣,乃是國之重臣、元勛,有功天下。

故,功臣本人秩比一萬石,位比國王!

享有入朝不趨、劍履上殿的優待,更特賜建章宮走馬,受詔不拜的超級特權。

簡單的來說,就是這些人脫離了劉氏之臣的樊籬,再不受劉氏天子的鉗制,被天下人推到了與‘丞相共謀天下大事’的地位。

就像從長安傳出來的故事,定策扶危功臣安定候上官桀受命為天子太傅,教導天子讀,天子犯錯,便直接拿戒尺,將其手心都打紅了。

恰好王太后來探望天子,見到這個情況,就哭著道:“太傅何至于斯?”

結果,上官桀回答:“臣受丞相之命,天下人之托,以為漢家定策扶危功臣,拜為太傅,身負天下人之望,以教導天子為己任,今天子頑劣,臣為天下人戒之而已!”

王太后大怒:“天子,君也,卿,臣也,以臣責君,以下犯上,三綱五常,卿還要否?”

定策扶危功臣,安定候、太子太傅上官桀昂首挺胸,怡然不懼:“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天子亦不過天之嫡子,代天牧民而已!”

“臣聞之,天聽自我民聽,天視自我民視,臣等定策扶危功臣,受天下人之托,奉丞相之命,輔佐天子,羽翼漢室,天子有錯,亦可責之,此代天行權而已!”

于是,太后竟怯怯然,終不得再言。

這個故事傳出去后,天下儒生紛紛叫好。

獨夫民賊,吾能懲之!

不獨是思孟學派的人在說,公羊、谷梁、左傳乃至于已經只剩下一口氣的古文諸派,也都紛紛迎合。

自永始以來,士大夫貴族地主豪強官員們,靠著丞相放權,行共和故事,漸漸的嘗到了甜頭。

自然,沒有人再想看到過去,天子一言而決,口含天憲,無人能制的情況出現。

建章宮里的天子,在世人眼中,已經從過去絕對正確,永遠神圣的形象,漸漸變成了類似神祠之中的泥塑雕像。

他可以有,但不是必須的。

正所謂,夷狄之有君,不若諸夏之亡也。

很多儒生,甚至深深的以為,若是天子不肖,國家或許可以干脆不立天子,免得出現周公之后,幽王之亂。

獨夫民賊,更是應該被消滅在萌芽狀態。

上官桀的作為,因此被人稱頌,以為是古代賢臣的作為。

至于建章宮里的小皇帝和太后?

還是那句話,他有幾個校尉?

永始之后,隨著丞相整理、編纂的各類典籍和冊,漸漸的為人所讀。

現在,天下人已經沒有幾個會和過去一般,愚忠于一家一姓。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

故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民之所欲,天必從之!

天子,亦不過天之嫡子而已。

但天下人,亦天之庶子。

嫡子有錯,庶子諫之,再諫不改,責而教之,教而不改,放而囚之,此周公所以放厲王,伊尹囚太甲之事。

于是,漢室的權力結構已經變了。

天子雖然依舊神圣、高貴。

但天下人已經可以用天下來鉗制甚至限制、規制天子。

天子有錯,大臣責之,責之不改,放而囚之。

一家一姓不可凌于天下之上。

當然了丞相雖然說過:天下之事,天下人皆可議之,天下之人,無論貴賤,律法制度之前,人人平等。

但終究有些人比其他人更平等。

定策扶危功臣,更是僅次于丞相家族的平等。

其子弟地位堪比過去的皇子皇孫,絕非虛言!

須知,這些人可是在國策大事上,享有和丞相同殿而議,最終投票決定臧否的權力。

除非丞相動用其同樣被‘天下人’所共授的特權,否決廷議公論的結論,不然,即使丞相也要遵守廷議公論的決定。

而自永始以來,丞相自守其權,從未動用過這一特權。

于是,定策扶危功臣們的權柄,遠遠超過了實際想象。

他們雖非劉氏,卻比劉氏更尊貴,雖非諸侯王,卻權比諸侯王!

杜悅驟然聽聞了辛慶忌的來歷,自然是惶恐不已,奉承至上。

靠著三寸不爛之舌以及對航線、地理的熟悉,最終,杜悅被辛慶忌征辟為樓船參軍,獲準攜帶部曲,跟隨艦隊,遠航身毒。

巨大的樓船艦只,緩緩駛離停靠的碼頭。

這一支從遙遠的遼東冰冷海域而來的艦隊,不過四艘樓船炮艦。

但每一艘,都大如小山,搭載了水手、炮手以及名為鷹揚陸戰士在內的四百余人。

其中,鷹揚陸戰士,約在兩百。

換而言之,這支艦隊有八百可以上岸作戰的士兵,編為一個校尉,倒也是合理的。

只是,區區八百名士兵,如何遠征萬里?

難道說還有援軍?

但問題是,若有援軍,這萬里碧波的大洋上,如何聯系?

這讓杜悅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艦隊抵至日南郡以南的扶南國附近,聽說當地的扶南蠻族叛亂,攻破了其王都,挾持國王,圍攻漢家設置在扶南國的鎮南港。

辛慶忌當即下令樓船調轉航向,馳援鎮南港。

于是,杜悅見到了大漢王師最新的作戰方式。

四艘炮艦,沿著鎮南港外港一字排開。

搭載在這四艘炮艦上的上百門火炮,從一個個艙口露出黑洞洞的炮口。

然后,陣陣霹靂聲從艦船上響起,硝煙彌漫,三次齊射后,鎮南港外的蠻族軍陣,已經淪為血肉地獄。

就連他們帶來的大象,也被漢軍艦炮轟成了碎肉。

接著,炮艦搭載的士兵,在炮艦的炮火掩護下,由辛慶忌指揮登陸。

八百漢家鷹揚士,取下了他們背上背著的長桿武器,裝填、點火、扣動扳機。

檣櫓灰飛煙滅,數萬蠻軍盡為齏粉。

此役,漢軍斬首兩千,但俘虜高達一萬。

扶南國自國王以下,肉袒來降,為首的叛臣,更是被扶南的叛軍自己抓了起來,送到了鎮南港。

漢軍,在這些被發文身的蠻夷眼中,已經和神明無異。

哪怕是在杜悅這樣在太學讀過的士大夫眼中,也已經和神明差不多了。

八百滅一帶甲數萬之國,再非神話,而是現實。
匿名
狀態︰ 離線
1250
匿名  發表於 2025-11-28 01:56:05
我要做門閥 第一千兩百六十三節 開拓時代(3)

艦隊在扶南停留了一個月。主要是在扶南當地,遇到幾個從都元(今蘇門答臘)來的商賈。

商賈們告訴了辛慶忌一個重要情報——每年的這個時候,大海上的風浪將非常洶涌,要等足一個月,到了秋天,風浪才會慢慢平息,才可能橫渡大洋,抵達黃支國(今孟加拉灣金納)。

于是,辛慶忌便索性在扶南多留了一個月。

順便幫助了鎮南港,剿滅了附近的幾個常常襲擾港口的蠻族,又派兵護送那位扶南王,返回其王都,重新穩定秩序。

這讓扶南上下,感激涕零。

馬上就派出使團,帶著黃金、象牙,踏上前往長安朝覲的道路。

而在這一個月中,辛慶忌與杜悅,也熟絡了起來。

這主要是因為辛慶忌,聽說了杜悅曾經在太學求學的事情,于是也愿意和他交朋友了。

太學生,如今雖然沒有以前金貴了。

但也是大漢帝國的統治階級,未來官員的中堅來源。

隴右辛氏,如今雖然富貴已極,卻也不能不為將來打算。

特別是辛武靈最近幾年,身體一直不太好,只是掛著北海樓船將軍和北海都督的名義,實際上在長安養病,北海都督府和北海樓船的實際大權,落到了丞相派遣來的北海樓船通事兼都督府參軍貢禹之手。

好在,這位貢通事,和辛家關系密切。

前年,貢禹喪偶,辛氏便以女妻之。

辛氏不止嫁女給貢禹,這些年來,隴右辛氏的女兒,幾乎都嫁給了那些通過考舉入仕,然后在仕途之中表現不錯的年輕人。

辛慶忌那幾個出閣的姐姐,就全嫁給了類似縣令、縣尉這樣的年輕官員。

杜悅不知道這些,自然是受寵若驚,極盡所有的討好和逢迎辛慶忌。

卻不知,這樣一來,反而讓辛慶忌看輕了他。

好在,在扶南期間,杜悅表現出了出眾的語言和溝通、交流能力。

譬如和都元商賈,就是他聯系到和溝通清楚的。

所以,辛慶忌盡管有些不齒杜悅的為人,但還是愿意帶著他繼續南行。

永始七年九月,艦隊離開扶南鎮南港,繼續南下。

只是,這一次,艦隊的旅途變得無比艱苦起來。

離開扶南后,茫茫大海,碧波無窮,很少能看到陸地,有也只是些島嶼。

不過,辛慶忌卻很開心。

因為這一路上,他發現了許多的鳥糞島。

這是一筆天上掉下來的功勞!

于是,命人繪制了詳細的海圖,并在海圖上標注島嶼位置。

在大海上,航行了差不多半個月后,艦隊前方,出現了一道海峽。

“這就是都元人和扶南人說過的‘長峽’吧?”登上炮艦的甲板,辛慶忌拿著一個千里鏡,遠遠的觀察著出現在視線里的海峽。

這條海峽,不知道有多長。

但肯定超過了他此行來時,穿過的瀛洲海峽(呆丸海峽),也肯定比他曾經去過的扶桑海峽(宮古海峽)要長和壯麗。

千里鏡中的海峽,碧波蕩漾,海鷗成群。

遠方的陸地,有茂密森林,也有高聳險峻的懸崖,更有一片片雪白的沙灘。

就是沒有人。

或者說,這片海峽地區的人類,很少來到海岸邊。

“此地,控南北之要,扼進出之道……”在這海峽之中航行數日后,辛慶忌就知道,從日南至此,此地就是最重要的地方。

未來,此地必是與中國的太行山一樣的兵家必爭之地。

“待此行回程,吾必上稟丞相,在此建塞立國!”

起碼,也要在此封鎮數個列侯甚至諸侯王,移民數萬,徹底控制此地。

只要扼守住此地,那么,這條海峽之后的整個海域,就將成為漢家內湖!

于是,他立刻坐下來,提筆寫奏疏。

已經是十月。

古老的華氏城中,衛律高臥于孔雀王的黃金王座上,俯視著那些在他面前戰戰兢兢的祭祀以及被緊急召來的部下們。

作為征服者,衛律征服這個曾經強盛無比的孔雀王朝的舊地,已經有五年了。

而取代了孔雀王朝的巽伽王朝的末代國王與貴族們的腦袋,現在都還被吊在城外的道路上。

用以震懾那些卑賤的奴隸與土著貴族。

征服者們,取代了過去在這個王國高高在上的婆羅門與剎帝利階級,成為了全新的主人。

而曾經統治此地的婆羅門祭祀與剎帝利貴族,現在除了在他面前的那十幾個人外,其他人不是被打入了犬吠甚至賤民階級,就是已經腦袋搬家。

于是,衛律和他的部下的日子,過的別提多舒服了。

平均每一個人,都在征服這一片地區的過程中,得到了上百奴隸和數不清的財富、土地。

現在,他們只需要躺著,就可以吃到肥美的牛羊肉,喝到鮮美的奶酪,所有事情都有奴隸為他們辦好。

他們只需要做一件事情——練習弓馬,然后騎著馬,出去征服。

從華氏城向北,向南,向東,廣袤的次大陸上,數不清的城邦,都是他們的征服目標。

在大魏馬蹄下,凡是不臣服的城邦,都被毀滅。

于是,衛律改華氏城為南陵城,以此來紀念自己那數萬里之外的故鄉。

只是……

這樣的幸福時光,終究太過短暫。

“黃支國有海上巨艦的傳說傳來……”衛律看著那些被召集來的大魏軍事貴族們,緩緩的開口:“有商賈傳說,有一支懸掛黑龍旗的艦隊,正從遠方大洋上駛向黃支……”

“他們可能現在已經到了……”

于是,所有的大魏貴族們,立刻戰栗起來。

黑龍旗……

沒有人會愿意看到那面旗幟,出現在自己的視線中。

“為什么漢朝人就是不肯放過我們?”

“我們都已經躲了這么遠了!”

當年,因為害怕漢人追擊,他們連溈水、藍市城這樣的好地方都棄之不顧,一路南來,好不容易打下了基業,但漢朝人卻還是追來了。

無數人罵罵咧咧,而那些殘留的本地祭祀,則不明所以,不明白為何自己那無敵的主人,為什么忽然這樣害怕?

“只是一支船隊罷了!”衛律卻是站起來,看著那些被嚇破膽子的部下:“能有多少人?”

“他們敢來,就不要回去了!”

無論如何,衛律知道,決不能放跑那支可能的漢朝船隊。

因為他們若回去,將事情報告長安,那么下次來的就不會只是一支船隊,而是一支數十年前漢朝滅亡南越那樣的龐大艦隊!

危險必須扼殺在搖籃之中!

“衛敬!”衛律招手叫來自己的長子:“你帶三千精騎和一萬奴兵去黃支國,若真有漢朝人出現,那么一個也別放過!”

“遵命!”一個年輕人走到衛律面前,俯首而拜:“父皇帝陛下!”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12-8 11:52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