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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素子花殤]醉三千,篡心皇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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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發表於 2017-12-7 22:57:41 |只看該作者
【200】告訴我不是你

  “那夜在靈源山,錦弦說的話是不是真的?真的是你或者你的人將我推下懸崖的嗎?”

  蔚景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問這個問題。

  或許是不死心,打心裡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又或許是心存幻想,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那夜的事,一直在想他跟錦弦的對話。

  當時,他雖然沒有否認,卻也沒有親口承認不是嗎?

  所以,她要搞清楚。

  一路走來,太多的糾復,她不會再輕易地去相信一個人,也不想輕易地去懷疑一個人,特別是自己曾以為最依賴的支撐,她不想輕易去否定這一切,也不想自己留下遺憾,就算是給這個男人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凌瀾,告訴我,是你嗎?”

  她推了推男人,側首,唇瓣就毫無征兆地碰上男人的額頭,或許是酒精的原因,他的額頭滾燙,而她的唇微涼。

  她一顫,又連忙將臉擺正。

  男人口齒不清地嘟噥了一番。

  蔚景凝神細聽,愣是一個字都沒有聽明白。

  心裡急切得不行,蔚景用臉蹭了蹭他的頭,“凌瀾,告訴我,告訴我不是你!”

  不是你狠心地將我推下,又假裝好心地將我救起;不是你將她推到今天的這樣位置,這樣人不人鬼不鬼、沒有身份、不能見光的位置!

  都不是你!

  “告訴我,好不好?”她扭過身,雙手捧起他的臉,如同曾經他無數次捧起她的一樣。

  “只要你說,不是,只要你說,我就信!”

  其實,退一萬步想,他雖然推下了她,卻也還是救起了她,就算他不推,後面錦弦也會推,因為錦弦的計劃本就是這樣,而如果是錦弦,或許她已經不在這個世上。所以,她曾試圖說服自己,朝這些方面去想,而且,後來的後來,他也無數次地救過她,甚至不顧自己的生死救她。

  但是,人就是這樣奇怪,越是朝這方面去想,越想搞清楚真相,越是最在乎的人和事,越是容忍不了一點點瑕疵。

  原來,她也是貪心的,她想要他所有的純粹。

  她接受不了他那樣的別有用心,她接受不了。

  “凌瀾……”

  她覺得自己都快要哭了。

  男人忽然展開手臂,將她抱住,身子一矮,再次將臉埋在她的肩窩上,嘴裡哼哼沉沉,不知在說著什麼。

  “再說一遍,我聽不清楚。”

  他的力度很大,將她緊緊地箍住,男人胸口滾燙的體溫透過衣衫緩緩傳遞過來,灼熱在她的背上,那一刻,她覺得那感覺是那樣真實,心跳也是那樣真實。

  她的,他的。

  這樣的她,這樣的他們……

  “凌瀾,這樣,你只需要說,是,或者不是……”

  蔚景的話還沒有說完,驟然,後院的門口傳來響動,她一驚,連忙噤了聲。

  “吱呀”一聲,似乎是院門被推開的聲音。

  有人來了。

  這麼晚了,是殷大夫?還是影君傲?

  如果被他們看到她跟凌瀾這樣,是不是……

  腳步聲遠遠地響起,她心頭一撞,正欲讓凌瀾坐好,跟他拉開一點距離,忽然腰身驀地一重,緊接著腳下一輕,她差點驚呼出來。

  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她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正被男人裹在懷裡、架著輕功踏風而行。

  他?

  蔚景一震,他不是已經醉了嗎?

  怎麼還能反應如此敏捷?

  “你——”

  正欲張嘴詢問,男人已經帶著她翩然落在地上。

  “你沒醉?”她有些難以置信。

  話一出口,四周傳來很大的回音,她一驚,問道:“這是哪裡?”

  男人滾燙的氣息逼近:“一個別人找不到的地方。”

  聲音雖然黯啞低沉,卻字字清明。

  果然沒醉!

  蔚景一駭,本能地後退了一步,背脊猛地撞上一片冰冷硬實。

  眉心一皺,蔚景痛呼出聲。

  是石壁,似乎有些潮濕,還帶著苔。

  雖然眼睛看不到,但是根據這些感知來判斷,應該是個山洞。

  他帶她來山洞來做什麼?

  哪裡的山洞?

  感覺到男人又逼近了幾分,炙熱的氣息就噴薄在她的面門上,她心頭一顫,想避開,卻發現男人已經雙手撐在她身後的洞壁上,將她禁錮在自己胸膛跟洞壁之間。

  根本無法動彈。

  心跳得厲害,她強自鎮定。

  “你想怎樣?”

  饒是故作鎮定,她的聲音依舊在抖。

  抖什麼呢?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很害怕兩人這樣的相處。

  男人微低了頭,湊到她的耳邊,滾燙的唇若有似無地輕碰上她的耳垂。

  於是,她的身子更加緊繃得厲害。

  沙啞的聲音流瀉:“將我灌醉,你又想怎樣?”

  “我……”蔚景心口一撞,正思忖著要不要實話實說,唇上卻是驀地一重,男人已經將她吻住。

  她心尖一抖,要不是背後有洞壁的支撐,她估計自己都會跌倒在地上。

  她連忙伸手,攥住他的衣袍。

  想避都避不了。

  這是一個纏綿悱惻的吻。

  沒有暴風驟雨,沒有急切凌亂,有的只是春風拂過般的軟暖,他噙著她的唇瓣,滾燙的舌尖細細描繪著她的唇線。

  酥酥麻麻從唇上傳來,慢慢向四肢百骸徜徉,她顫抖了身子,和身子一起顫抖的,還有心,很復雜很復雜的一顆心。

  她想推開他,他卻就勢加深了那個吻。

  靈巧的舌尖探進她的檀口裡面,一點一點將她的齒舌侵占,輾轉流連,似乎一寸都不想放過,貪心地想要需索去她所有的芬芳。

  這也是那夜,他將她壓在身下時,只是咬了一下她唇角的原因。

  他不敢親她。

  這個女人就像是毒藥,一旦沾染,他就想要得到更多。

  而那個時候,他雖然心裡很想要,很想很想,但是他卻心知肚明,不行。

  她不行,他也不行,她不允許他要,他的身體也不允許。

  他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所以只敢那樣蜻蜓點水。

  譬如現在,他很想溫柔地對她,可是,一個吻就讓他全身的血液沸騰起來,似乎喝進腹中的不是酒,而是火。

  熊熊燃燒起來。

  呼吸變得粗重,他不再滿足於這種和風細雨,結實的胸膛將她緊緊抵在洞壁上,他雙手捧起她的臉,吸吮著她的舌根和唇齒,深深地汲取著她所有的甘甜,力道很大,就像恨不得將她拆骨入腹一般。

  靜謐的山洞裡,親吻吸吮的聲音很大響。

  還有兩人都越來越粗噶的呼吸。

  這樣的架勢,蔚景哪裡應付得來?

  被他如此狠狠需索著,避不開,躲不掉,她只有被動承受的份,甚至連承受都承受不住,腦子裡七葷八素,她覺得自己腹中的空氣,都好像被他連帶著吸空了一般,呼吸都呼吸不過來。

  舌根酸麻得厲害,她皺眉,松開攥著他衣袍的小手,拍打著他。

  他卻依舊深吻住她不放。

  直到她真的覺得自己要在他懷裡窒息了過去,他才緩緩將她放開。

  她喘息,他也喘息。

  “蔚景,難道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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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7 22:57:55 |只看該作者
【201】不要這樣

  直到她真的覺得自己要在他懷裡窒息了過去,他才緩緩將她放開。

  她喘息,他也喘息。

  “蔚景,難道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想我?”

  蔚景腦中意識本是渾渾噩噩,驟聞這一句,怔怔回過神。

  幾時這個男人跟她說過這樣的話?

  從未有過。

  他從未在她面前表露過自己一絲心跡,想,喜歡,愛,這樣的詞語,他更從不曾用過。

  所以,她也經常在想,她跟他到底什麼關系?他對她到底什麼心思?

  “嗯?真的一點都沒想我嗎?”

  男人的大手依舊保持著捧著她臉的姿勢,略帶薄繭的指腹在她的眼角來來回回,輕輕摩挲,他啞聲低問。

  “我......”

  想嗎?她問自己。

  答案是肯定的。

  她想,她想的。

  她從未如此想過一個人,那種感覺強烈得無以名狀,就算曾經跟錦弦,她都沒有過。

  有時,她也覺得奇怪,人的感情怎麼會變化得這麼快?她是見異思遷、水性楊花的女子嗎?

  她跟他才相識多久?

  三個多月,三個多月而已。

  她怎麼可以那麼快將與另一個男人三年的感情拋到腦後?

  可,這是事實。

  無論她多麼戒備地想要高築起心防,無論她多麼地不想再碰感情這東西,在乎了就是在乎了,付出的時候身不由己,想收回的時候無能為力。

  就因為那個傾心三年的男人傷害過她嗎?

  所以,她就那麼快找另一個人來當做慰藉,來做依靠,是嗎?

  曾經她也是這樣想,曾經她也這樣以為。

  直到這半個月的痛徹心扉,她才明白,不是,不是這樣的。

  她一邊想著他,一邊恨著他,一邊不甘,一邊痛苦,一邊想著永不相見,一邊恨不得當面問清楚……

  一個人怎麼會有如此矛盾,如此復雜的情緒?

  就連她想了無數遍,兩人再次相見之日,她定能冷眼相對,心中不再有一絲起伏,可當聽說火折子裡有硝石,只這一件事,就讓她心中冷凝的高牆瞬間坍塌。

  “凌瀾,那夜懸崖,是不是你推的我?”

  她聽到自己幽幽的聲音回響在靜謐的山洞裡。

  男人落在她臉上的手似乎微微一凝。

  她以為男人不會回答,看剛才他裝醉的時候就知道了,她都將話說到了那個份上,他還在那裡故意哼哼嗤嗤。

  出乎意料的,男人開口了,只不過,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將話反問了回來。

  “如果我說不是,你相信嗎?”

  “信!”幾乎未加思索,蔚景聽到自己如是說。

  靜了片刻,兩人都沒說話。

  男人忽然低頭,再次吻上她的唇,唇瓣相貼之前,他說:“不是!”

  不知是驟然貼上的滾燙,還是因為‘不是’二字,蔚景猛地一顫,下一瞬,伸出雙手抵在他的胸口上將他推開。

  “真的嗎?”她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

  男人似乎輕笑了一聲,又像是沒有,很輕,一晃而過,“剛才誰說信的?”

  蔚景一愣,他的聲音裡似是蘊著一抹緊繃,她這才想起剛才自己說了什麼,而現在又問了什麼,其實,她只是本能的反應,並沒有過大腦。

  “那是誰推的?”

  不是他,不是錦弦,難道還有第三股勢力想要她死?

  而且,她隱隱有種感覺,他知道是誰。

  “都過去了,別再想那麼多……”

  男人的聲音從耳郭處傳來,話音未落,她只覺得耳垂一熱,是被男人濕熱的唇銜住,緊接著長舌順著她的耳郭一掃,濕滑滾燙,就像是一股電流擊過,她渾身一顫。

  “你還沒有回答我,嗯?你當真就一點都不想我?”

  唇舌依舊在她小巧的耳朵處逗弄撩撥,黯啞低沉、帶著魅惑的聲音緊貼著她的耳垂逸出。

  蔚景繃緊了身子,一個字都說不出。

  所幸男人也不強求,滾燙的唇順著她的耳垂移動,拱著她的小臉,一點一點找尋著她的唇,大手更是探進她的衣襟裡面,蔚景一驚,喘息地握住他的手。

  他想抽開,她抓著不放。

  他便由她攥著,也不急著下一個動作。

  而他的唇舌卻一刻都不消停,依舊折磨地在她的臉頰頸脖四處點火。

  “凌瀾……不要這樣……”

  蔚景喘息地求饒,話一出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竟然比凌瀾的聲音還要沙啞,而且,山洞裡有回音,帶著她的喘息連連,說不出的曖昧詭異。

  凌瀾似乎又輕笑了一聲,不僅沒有停下,反而變本加厲,甚至吮上她的唇瓣,然後對著嘴角用力一咬,蔚景痛得一顫,想起了那夜,他跟她拿驅蚊香的那夜,也是這樣。

  她真想罵人。

  恨不得像那夜一樣扇他一耳光。

  松了他的手,想要推他,卻被他反手握住,直接舉到了頭頂,壓在洞壁上。

  兩人本就貼得近,而男人的這個動作,讓她高聳的胸脯更緊地貼向男人,心跳踉蹌,她有些慌亂起來,想要逃離這個姿勢。

  “蔚景,我要你!”

  似乎壓抑了很久,似乎剛剛的那些只是在試探,男人低亙的聲音從喉嚨裡緩緩吐出,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見,可口氣卻霸道得不行。

  她咬著唇瓣不語,一顆心卻是“噗通噗通”幾乎要從胸腔裡跳出。

  凌瀾何其敏感,她看不到他,他卻對她盡收眼底,雖然是夜裡,可皎皎的清輝透過洞口照進來,正好攏住兩人。

  說白,是他特意將她放在這裡,因為他想看著她,不想錯過她任何一個表情。

  他其實早已情動,只不過強自抑制,如今看她緊繃嬌憨的樣子,終是再也忍不住,重重吻上她的唇。

  一手禁錮著她的手腕在頭頂,他深深壓向她,狂烈地吸吮著她的唇瓣,長舌更是迫不及待地再次鑽入她的口中,大力需索,另一手輕松探進她的衣襟,游走在她如絲一般的肌膚上。

  鼻翼相抵,呼吸交錯。

  或許是眼睛看不見,其他的感官就變得特別敏感。

  她覺得男人滾燙又帶著微礪薄繭的手,就像是點著一團火,所到之處,無不掀起一股潮熱。

  男人肆無忌憚的氣息將她包裹,口中充斥著他傳遞過來的氤氳酒香,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喝醉了一般,渾身無力,幸虧背後是洞壁,身前是他,不然,她根本站立不住。

  似乎感受到她的搖搖欲墜,男人放開了她的手。

  一得自由的她情不自禁地展臂攀上他的頸脖,而他得閒的手則是來到她的腦後,將她更緊地扣向自己。

  他貪婪需索,她試著輕輕回應。

  凌瀾似乎微怔了一瞬,便開始更加瘋狂的掠奪,而她在他的帶領下,也漸漸拋卻了矜持,投入進忘我的火熱。

  場面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靜謐的夜裡只有兩人越來越急促,越來越粗重的呼吸,以及親吻吸吮的巨大響聲。

  好一頓需索糾纏,直到她手臂都幾乎掛不住,整個人癱軟在他的懷裡,他才放開她的唇。

  大掌快速剝脫著她的衣袍,當最後一層遮擋也被他的大掌毫不猶豫地褪下,她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男人似乎在看著她,雖然她眼睛看不見,但是,她能感覺到男人揚落在她身上的熾烈目光,像是能灼出洞來。

  她不知道現在在哪裡的洞裡,不知道有沒有光,視線清不清明,她只知道,他在看著她。

  面紅耳赤,她著急得想要逃離,背後是冷硬的洞壁,她就干脆往他的懷裡鑽,不讓他看。

  幾時見過她這般嫵媚又可愛的樣子,凌瀾眸色暗沉,嘎然收了所有聲息,大手將她從懷裡拉起來,再次將她吻住。

  一邊吻,一邊迫不及待地脫著自己的袍子。

  當兩人終於赤誠相對,當男人燙得似火的身子傾身貼上,蔚景心驚得差點叫出聲來。

  許是怕身後稜角嶙峋的洞壁傷了她的背,他一只大掌扣著她的腰身,將她按向自己,另一手攀上她一側高聳的豐盈揉捏。

  蔚景顫抖著呻吟出聲,下一瞬聲音又被男人盡數吞入腹裡,而更讓她幾乎要瘋掉的是,緊緊抵在她小腹處的那一抹滾燙堅硬。

  那是什麼,她自是清楚得很,而且那架勢,分明蓄勢待發。

  她心跳得厲害,而男人還偏生一刻都不讓她好過,唇舌順著她的頸脖,一路往下侵襲。

  當男人的滾燙的唇舌包裹住她的胸尖的時候,她終於再也承受不住,叫出聲來。

  親吻、舔舐、吸吮、吞吐、撕咬,唇齒的逗弄越來越瘋狂,也越來越用力,蔚景緊緊抱著他的頭,無助地哼吟。

  火熱在身體裡亂竄,她腳下一軟,雙手松了他的頸脖,反手撐在後面的洞壁上,而這樣的姿勢,無疑是將自己的胸脯更深地送向他。

  綿長清輝透過洞口鋪進來,將玲瓏美好的胴體鍍上一層淺淺的銀色,男人眸中跳動著熾烈的暗火,大掌扣著她的腰身,他弓著身子,唇舌一路往下。

  當他火熱的舌尖掃入她小巧的肚臍時,她狂顫著大叫起來:“凌瀾,凌瀾......”

  與此同時,雙手自洞壁上拿開,再次死死抱住他的頭,想要將他拽離。

  見她如此,男人緩緩直起身子,那一抹炙熱昂揚便再次直直抵上她的小腹,她一驚,完全不知所措。

  男人低低笑,大手一揮,落在地上的袍子被拋起,在空中鋪展開來,再輕輕委於地上。

  他將她打橫抱起,放在袍子上躺著,傾身壓了過來。

  “你的傷……”

  蔚景陡然想起。

  “都半個多月了,早好了。”

  男人一手撐在她的身側,另一手抓起她的腕,引著她的手來到他的胸口。

  結實平滑的肌膚上,一處凹凸不平異常明顯,是傷痕,蔚景心口一顫,纖長的手指輕輕撫摸著那塊痕跡,眼前又浮現出那夜的情景。

  他的長劍朝著錦弦的眉心直直刺來,錦弦將她從身後拉出,推上前去,他緊急收劍、撤回內力,而錦弦借機刺入他的胸口。

  這樣的男人。

  她心神一動,忽然仰起身子,主動吻上他,只不過她看見,唇瓣落在他的下顎處,她一窘,干脆輕咬了一口。

  她聽到男人悶哼的聲音,她知道,不是痛,是情欲。

  她用了多少力度她自己很清楚。

  男人微低了一點身子,將她壓倒在袍子上,而原本握著她腕的那只手也沒有松開,又引著她順著他肌理分明的胸膛往下,拂過他堅硬如磐石的小腹,摸上他早已堅硬似鐵的粗長。

  蔚景就像是被燙到了一般,驚呼一聲彈開。

  男人再次低笑出聲,也沒強求,放開了她的腕,而自己的大手則是滑到她的腿心,修長的手指捻上她稚嫩的花蕊。

  蔚景又躬起身子尖叫起來,眼睛看不到,完全不知道他的動作,各種感官的刺激強烈得讓她幾乎崩潰。

  雙手摸索著攀上他的背,她在他的身下抖做一團。

  當男人分開她的兩腿,當他的巨大粗長挺進她的身子,她悶哼一聲滑下淚來。

  “痛嗎?”男人吻著她的鼻翼唇角問。

  痛,很痛。

  可心卻滿滿的。

  她抱著他的頭,將臉埋在他的肩窩處喘息。

  他已是迫不及待地動作起來。

  雖然有熱流的滋潤,可她依舊有些承受不住他的巨大,還沒從那份撕裂的灼痛中適應過來,男人如此急切的動作無疑讓她雪上加霜。

  蔚景咬唇,渾身顫抖,長長的指甲深深嵌入男人的肉裡:“痛,痛……”

  哪有這樣的人?前一刻還溫柔地問她痛不痛,下一瞬又這般如狼似虎?

  而男人卻並沒有因為她的呼痛放慢動作,繼續沖撞,還低頭將她的唇吻住,讓她叫都叫不出聲。

  蔚景皺眉嗚咽。

  他似乎很懂她的身子,一手扣著她的腰,一手揉捻著她高聳的柔軟,一邊吻著她,一邊重重頂進。

  每一次撞入都抵到她最敏感的深處。

  很快,酸脹灼痛就被酥麻輕醉代替。

  他放開她的唇,她呻吟出聲。

  “蔚景,想我嗎?”男人聲音啞得不行,絞著濃濃的情欲。

  “想嗎?”他問,身下深猛撞擊。

  水聲連連。

  蔚景只感覺到,自己的靈魂都被撞出了竅,酥麻愉悅在小腹下一浪接一浪地層疊堆砌,腦子裡早已七葷八素,哪還有心思回答他的問題。

  隨著男人的大動作,她的身子被撞得一直往上跑,墊在身下的袍子早不知挪到哪裡,如此一來,她光潔的背就直接摩擦在地面上,男人見狀,從她的體內退出自己的炙熱,將她從地上拉起,翻過她的身子,讓她跪伏在衣袍上。

  打開她的雙腿,他從後面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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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7 22:58:10 |只看該作者
【202】心在哪裡

  注定是個瘋狂的夜。

  抵死糾纏。

  他就像是一只不知饜足的獸,她跟他求饒,他都不放過。

  他問她錦弦有沒有碰過她,她說沒有,他就怒了,說哪裡沒有,他都看到錦弦親她了。

  然後,她就無語了,說,好吧,如果親算碰的話,那就是碰過了。

  然後,他就更怒了,說,親都不算碰,那怎樣才算碰,非要像他們現在這樣才叫碰嗎?

  他要了她三次,一次比一次狠,她幾乎要暈厥過去,他才放了她。

  將她抱在懷裡,兩人躺在鋪在地上的衣袍上面。

  蔚景枕在他的臂彎裡,只覺得渾身就像是散了架一般,一絲力氣都無,不想動,也不想說話,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

  就想睡覺。

  他的唇貼在她的耳邊,似乎還在溫存她極致之後的空乏。

  “別睡,洞裡太涼,我帶你回屋。”

  滾燙的唇輕輕拱著她的臉,低啞的聲音逸出,末了,便抱著她起身,拾起地上的衣袍往她身上套。

  很有耐心地替她穿好,又快速穿好自己的。

  “我們走!”彎腰,作勢去抱她。

  “凌瀾,背我!”蔚景忽然開口道。

  凌瀾怔了怔,說:“好”,便轉身背朝著她,蹲下身,蔚景摸索著伏在他的背上,雙臂纏上他的頸脖。

  “抱穩了!”他毫不費力地將她背起。

  這一句‘抱穩了’讓蔚景忽然想起他在懸崖下救起她那夜,兩人同乘一匹馬的時候,他也是這麼一句“坐穩了”,然後打馬跑起,她差點從馬上跌下來。

  所以,她以為他現在丟這句,是又要用輕功踏風而行了。

  誰知道,沒有。

  男人背著她走。

  一陣夜風迎面吹來,她知道已經出了洞口。

  男人背上的體溫透過衣衫傳遞在她的身上,她倒也不覺得冷,雙手環著他的脖子,她輕靠在他寬實的肩頭。

  不同於來時的風馳電掣,他走得很慢,卻並不是吃力,腳步依舊輕盈,只是每一步都踏實平穩。

  “這是哪裡的山洞?”

  “後院。”

  “後院?”蔚景有些震驚,“後院有山洞嗎?我怎麼不知道?”

  “你的眼睛又看不到,不知道很正常,離小池塘最多一百步的距離。”

  “這麼近?”

  她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語氣裡的失落。

  “嗯。”男人輕應。

  夜風習習,荷香幽幽,一縷發絲被吹到額前,撩著臉上微癢,蔚景將臉埋在男人的肩窩裡蹭了蹭,忽然想起什麼。

  “對了,你一直在外面,夜逐曦怎麼辦?”

  “有康叔。”

  “康叔?”蔚景驚得下顎都掉了下來。康叔是他的人,她其實一直知道,只是讓康叔扮夜逐曦,也委實有點……

  那夜在靈源山上,夜逐曦就是康叔吧?

  當時這個男人是凌瀾的身份,而鶩顏醉紅顏發作不知在什麼地方,現場有一個夜逐曦,當時她還在想是誰呢?那麼,那夜在錦弦的營帳,在緊急關頭,將凌瀾救走的人也是康叔吧?

  那功夫也是霸道了得。

  平素見康叔忠厚老實,還以為就是一普通管家呢。

  果然,人不可貌相。

  張嘴正欲再說什麼,卻發現凌瀾突然停了下來。

  剛開始,她還以為到屋裡了,後來感覺周遭的環境不對,有夜風拂面,還有蛙鳴聲一片,應該還在後院。

  “怎麼了?”她問。

  “原來你們也沒睡啊。”男人低沉微嘶的聲音傳來。

  不是凌瀾。

  蔚景一震,是影君傲。

  他怎麼在這裡?

  她忽然想起了他們去山洞的原因,因為當時有人推開院門走了進來。

  那麼,那人是他嗎?是影君傲嗎?

  她跟凌瀾至少在山洞裡呆了兩個時辰,至少,現在應該已經下半夜了,他還沒睡,還在這裡,難道…….他在這裡等了兩個時辰?

  凌瀾說,山洞跟池塘相隔最多百步,從方才出洞口到現在,凌瀾的確也沒走多少路,就碰到了影君傲,那麼……

  她那樣的叫,他們那樣的動靜,影君傲都聽到了嗎?

  從未有一刻如此窘迫過,蔚景臉上一燙,輕輕拍了拍凌瀾,示意他將她放下來。

  “正准備回屋去睡了。”

  凌瀾淡聲回向影君傲,卻並沒有將她放下來的意思。

  蔚景皺眉,又附在他耳邊輕聲道:“放我下來!”

  凌瀾恍若未聞,又背著她往前走。

  影君傲垂眸淺笑,一陣夜風吹過,帶起他的發絲跟衣袂輕舞飛揚,幽幽夜色下,他抬頭望了望高遠的蒼穹,片刻之後,才轉過頭,再次看向他們這邊:“嗯,早點睡吧,再不睡天就亮了。”

  話落,也不等他們做出反應,人已轉身先他們往院門的方向走。

  蔚景本想喊住他,卻又擔心這兩個男人碰一起搞出什麼糾復,只得先暫時作罷。

  **************** ***********************

  殷大夫家總共兩間廂房,一間殷大夫自己,一間給了蔚景,所以凌瀾來了之後,一直住堂屋。

  影君傲來了,沒地兒睡,殷大夫就在平時存放藥品和農具的小房間裡臨時搭了一張床,影君傲住那裡。

  房間門口,蔚景幾經徘徊,才抬手輕輕叩了叩門扉。

  房裡漆黑一團,也沒有人應。

  蔚景知道影君傲在的,他跟他們是前腳後腳回的屋,一回屋,她就讓凌瀾回了堂屋,然後,她就過來了,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他肯定也沒有睡著。

  有些話,她想跟他說。

  不是想解釋,也不是想安慰,有些話,她覺得還是要說開來。

  如此優秀的男人,她不想誤了他。

  見裡面沒有反應,她又再次叩了叩門。

  依舊沒有一絲動靜。

  蔚景垂眸彎了彎唇,又靜靜地站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聽著門口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躺在黑暗裡的影君傲緩緩睜開眼睛。

  第一次,他第一次覺得這樣心痛。

  也第一次覺得是如此挫敗。

  記事起,他就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天下之物於他影君傲來講,只有想要與不想要的,就沒有得不到的。

  女人亦是如此。

  他卻從不對女人上心。

  第一次,他對一個女人上了心,那個女人心裡卻沒有他。

  曾經她的心裡是錦弦,如今她的心裡是凌瀾。

  沒有他,從來沒有。

  沒有人知道這半個月他是怎樣找到她的,就像沒有人知道他站在後院裡是怎樣的心情一樣。

  站了多久,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對他來說,就像是滄海桑田、一輩子那麼長,然後被人拿著刀子將他的五臟六腑一一凌遲了個遍。

  他也終於明白,原來,世間情愛根本沒有道理可言。

  不是付出就有回報,也不是看誰比誰愛得多一點。

  看的只有一點,心在哪裡。

  心在,所有的傷害都可以原諒,哪怕前一瞬還冷臉相向,下一瞬依舊可以在他身下承歡。

  心不在,再多的好再大的傷再沉的痛,依舊不能入對方的眼,她永遠也看不到。

  曾經他叫她“精衛”,後來他叫她“甜海”,她最初是笑笑,慢慢習以為常,她一定以為是他的玩笑和調皮吧?

  殊不知他的私心,那麼卑微的一點私心,他,不過是想向另外兩個男人宣示著,自己那微末的一點獨享。

  她是錦弦的蔚景,是凌瀾的蔚景,是世人的蔚景,卻是他影君傲一人的“精衛”,一人的“甜海”。

  如今看來,無論是“精衛”還是“甜海”,那都是他一人的稱呼,怎麼也沒有“小九”和“琴九”來得深刻雋永。

  影君傲,是時候走出來了。

  當初找她的初心,也是想確認她是否真的平安,是否真的安好不是嗎?

  這些已經足夠。

  ******************

  真的是被凌瀾折磨慘了,蔚景從未睡得如此沉過。

  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很奇怪,屋裡沒有人。

  她有驚喜給他們,竟然一個人都不在。

  她找了一圈,堂屋裡沒有,殷大夫廂房裡沒有,影君傲的小房間裡也沒有。

  廚房的鍋裡有小米粥還在熱著,她知道,那是殷大夫給她留的,每次她起得晚,他都會這樣,給她留好,灶膛裡的炭火不退,她起來吃的時候就不會涼。

  殷大夫要去干農活,此時不在很正常,可另外兩個男人呢?

  他們哪裡去了呢?

  想起夜裡的事,她臉色一變。

  天,這兩人不會又斗上了吧?

  第一反應,她就往後院跑。

  也沒有人。

  她就奇怪了,前院後院都沒有人,難道外出了?

  齊齊外出?

  正欲轉身回屋,又驀地想起昨夜的事。

  山洞。

  離小池塘不過百步,凌瀾說。

  果然,順著池塘邊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就是傍著後院的一座小山。

  小山的腳下一個很寬敞的洞口。

  快接近洞口的時候,她猛地聽到裡面有聲響傳來,心頭一驚,

  快步走了進去。

  果然兩個人。

  果然兩個人在。

  只是不是兩個男人,而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並且畫面很詭異,非常詭異。

  她進入的那一刻,男人正從地上站起,女人坐在地上,慌亂攏上自己的衣袍,兩人都大汗淋漓。

  什麼情況?

  她頓在洞口。

  而同一瞬間,裡面的兩人也意識到有人進入,朝她看過來。

  男人一怔,女人臉色蒼白。

  接下來,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女人想從地上站起來,男人豎起手指,朝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

  女人便立即沒有動。

  然後,男人再次轉眸朝她看過來,說:“蔚景,你怎麼來了?”

  欲拾步朝她走過來,卻是被坐在地上的女人拉住了袍角,男人腳步頓住,女人伸手遞給他一個東西。

  男人眸光微閃,接過。

  是一塊玉佩。

  快速將玉佩攏進袖中,男人再次拾步朝她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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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發表於 2017-12-7 22:58:24 |只看該作者
【203】她要問清楚

  欲拾步朝她走過來,卻是被坐在地上的女人拉住了袍角,男人腳步頓住,女人伸手遞給他一個東西。

  男人眸光微閃,接過。

  是一塊玉佩。

  快速將玉佩攏進袖中,男人再次拾步朝她走過來,微微笑:“你還真是數著步子找到這裡了?”

  蔚景的一張小臉卻慢慢失了血色。

  微微怔忡了一瞬,才明白過來他所說的數著步子,是因為昨夜他跟她說池塘離這邊不過百步,是嗎?

  “你怎麼來這裡了?”她幽幽開口。

  “哦,昨夜掉了個東西在這裡,過來找一找?”

  “就你一個人嗎?”蔚景也不知道自己出於心理,話就這麼脫口而出,男人一震,她又道:“影君傲沒跟你一起嗎?屋裡也不見他的人。”

  “沒,”男人輕應,步履如風,已走至跟前,蔚景略略垂下眉眼。

  “你掉的東西找到了嗎?”攥扶在洞壁上的手指慢慢用力,蔚景才勉強讓自己語氣平靜。

  “嗯,找到了,你早膳還沒用吧,我們回屋,”男人伸出長臂攬了她的肩,卻被她身子微微一晃,避過。

  “我要你像昨夜那樣背我!”閃身來到他的身後,她說。

  男人笑笑:“好!”

  一邊說,一邊在她前面優雅地躬了身子。

  蔚景雙手圈住他的頸脖,趴到他的背上。

  洞外陽光正好,天地萬物都被照得有些透明,蔚景閉了閉眸,只覺得明晃晃得直刺得人的眼睛疼。

  耳邊清風拂過,男人沒有像昨夜那樣一步一步走的,而是架著輕功,踏風而行。

  俯在他寬闊結實的背上,蔚景依舊輕輕將臉靠在他的肩頭,男人的衣衫被汗水濡濕,黏黏的貼在男人的身上,也黏糊糊地貼在她的身上。

  鼻端肆無忌憚的縈繞著熟悉的氣息,滾燙的體溫也透過薄薄的衣衫傳遞過來,可是,為何,為何她卻只覺得寒冷?

  明明是夏日,明明艷陽高照,明明他的背如昨夜一樣溫暖,為何昨夜更深露重,她不覺得冷,而現在青天白日,她的心卻在打著寒顫?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男人真的很急切。

  急切地想要將她帶離洞裡,急切地架著輕功帶她回屋,將她帶進廚房後,盛了一碗小米粥給她,然後說,自己有件急事要辦,就又急切地離開了。

  急切得連讓她問問什麼事的機會都沒有。

  也急切得再一次忽略了她想要給他的驚喜。

  他真的沒看到嗎?

  是因為在洞口的時候,她背對著光線而站,臉隱在暗影裡,他看不清楚嗎?

  還是因為見她當時手扶著洞門,依靠著洞門的支撐,就像是平素摸索無助的樣子?

  又或者是因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她這裡,他的視線根本不在她身上?

  所以,所以……

  所以,連她的眼睛看得見了,他都沒有發現嗎?

  那個女人她盡收眼底,他攏進袖中的那塊玉佩,她也盡收眼底。

  眼前晃過女人蒼白的臉色,以及慌亂攏衣的樣子。

  鈴鐺。

  曾經她最信任的,情同姐妹的婢女,如今天子錦弦的賢妃娘娘,鈴鐺。

  出現得太不合時宜了,所以,她差點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還沒有痊愈。

  此時此刻,她不應該是在那座富麗堂皇的皇宮嗎?

  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的山洞裡?為何會是那樣的舉措和表情?

  她准備開口問的。

  真的,那一刻,她准備開口問的,因為一路走來,她發現自己最最缺乏的能力,就是去相信。

  就像昨夜她非要問凌瀾,懸崖邊是不是他推下的她?

  她就是想要改變自己,想要試著去問,也想試著去相信。

  所以,她想問的,想問,鈴鐺怎麼在這裡?

  就算兩人的舉措很詭異,就算兩人都大汗淋漓,她還是不想往壞的地方去想。

  畢竟,他昨夜才剛剛與她那樣過,不至於…….

  但是,男人接下來的舉措卻讓她的話生生堵在了喉嚨裡。

  他伸出手指朝鈴鐺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

  那是什麼意思?

  是讓鈴鐺不要動,也不要說話,是嗎?

  是因為他以為她看不見,鈴鐺不動不說話,她就不知道鈴鐺在是嗎?

  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需要瞞她?

  自從那夜假山掩護他們兩人逃脫之後,她又不是不知道鈴鐺是他凌瀾的人,既然知道,還有什麼怕她發現他們兩人在一起的?

  她不想懷疑,真的不想懷疑。

  如果說,這一舉措讓她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那麼接下來她看到的,她看到的……

  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她那一刻的心情。

  玉佩。

  鈴鐺遞給凌瀾的玉佩,凌瀾攏入袖中的那枚玉佩。

  多麼熟悉。

  她曾經佩戴了它三年。

  那是錦弦送給她的,她曾經視為珍寶,從不離身的東西,也是在遠嫁給雲漠的路上,她被人推下懸崖之前,被人取走的東西。

  這玉佩錦弦一枚,她一枚。

  她多麼希望,這一枚是鈴鐺在錦弦身邊偷來給凌瀾的,是錦弦的那枚。

  但是,她知道,不是!

  因為掛繩不是。

  曾經錦弦送給她的時候,跟她說,紅繩綠玉最為吉利,但是,太過女氣。

  所以,她的是紅繩,而錦弦自己的則是黑繩。

  而方才在山洞裡,那垂墜在空氣中的一抹紅幾乎刺痛了她的眼睛。

  昨夜,她問他,是不是他將她推下懸崖。

  他說,不是。

  她相信了。

  她問他,那是誰,是誰推的?

  他說,都過去了,別再想那麼多。

  她照做了。

  可是,今日,今日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饒是如此,她還是不願意相信,她問他,你怎麼到這裡來?她問他,就你一個人嗎?

  她想著,只要他說實話,只要他說,她就給他一個機會,一個解釋的機會。

  他說,他的東西掉了,過來找,他始終沒有說鈴鐺跟他在一起。

  不僅如此,還迫不及待地想要帶她離開,甚至連走路的時間都沒有。

  將她帶回廚房,也是幾乎話都沒來得及說,就匆匆離去。

  平素那般細膩如塵、那般洞若觀火的一個人,竟然沒有發現她的復明。

  凌瀾,你在想什麼?

  你又急著去做什麼?

  如果沒有猜錯,是返回洞裡送那個女人離開吧?

  如果沒有猜錯,此時洞裡應該早已沒有人了吧?

  她其實真的不喜歡這樣去猜忌一個人,很不喜歡。

  總是,她想著這樣,想著那樣,七想八想,越想越難過,越想越受傷。

  她要真相。

  她要問清楚。

  她要問他。

  她要等他回來跟他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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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發表於 2017-12-7 22:58:37 |只看該作者
【204】忽然,她很想哭

  算算也是第三次來到這個洞裡。

  第一次是昨夜,那時,她的眼睛還看不到,完全憑著其他的感知,第二次是早上,那時,雖然眼睛看得到了,卻眼裡裝了其他的東西。

  這是第三次,卻也是第一次將這個洞看清楚。

  洞並不大,是人為鑿的,看洞內最裡面的一些痕跡,應該是殷大夫平素用來存儲紅薯用的,只是現在不是紅薯的季節,所以空著。

  她也不知道為何會第三次過來?

  或許是想印證一下自己的猜測,或許是想求個死心。

  鈴鐺果然不在了。

  後院出去根本沒有路,除非飛簷走壁、踏風而行,不然,從後院出去就必須經過殷大夫的屋。

  自從她被某個男人帶回屋,她就一直坐在那裡,坐在從後院出去的必經之地。

  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而鈴鐺不像鶩顏,鈴鐺跟她一樣,絲毫武功都無。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有人帶著她飛簷走壁,就像某人帶著她飛身回屋一樣。

  眼前又浮現出,男人讓女人噤聲,女人伸手遞玉給男人的情景。

  為何玉在鈴鐺那裡?

  當日,是鈴鐺扮作錦弦,將她推下的懸崖嗎?

  不是,肯定不是。

  就算是女扮男裝,那人也有極強的武功,頃刻之間,能將雲漠的追兵殺得一個不剩,這一點,鈴鐺絕對做不到。

  那是?

  是兩人做那事時,某人掉的嗎?畢竟做那事不是要寬衣解帶嗎?然後,不小心從衣袍裡滑落,然後,鈴鐺不過是拾起還給他,是這樣嗎?

  又七想八想了,不能再想了。

  她討厭這樣瞎琢磨的自己,每一次琢磨的最後,都是自己痛得不行。

  不琢磨,不再琢磨。

  她深深地呼吸,剛欲轉身,就聽到一聲低喚自洞口傳來。

  “甜海。”

  她回頭,洞口一抹頎長身影遮住了大半個洞口的光線,在她轉身回頭的那一霎那,身影快速入洞朝她而來。

  “你的眼睛看得到了?”驚喜到顫抖的聲音。

  是影君傲。

  蔚景站在那裡沒有動,怔怔看著他快步而來。

  第一次對‘不能入眼’和‘滿心滿眼’這兩個詞有了全新的理解。

  洞雖然不大,卻比較狹長,從洞裡到她這裡的距離有多遠,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就算此刻,影君傲如此步履如風,也至少要走幾十步。

  幾十步的距離,早上的時候,那個男人走了幾十步的距離,她始終看著他,他都沒有發現她的復明。

  而有的人,卻只用了轉身的瞬間,只是一個瞬間,就知道她的眼睛好了。

  是因為光線的問題嗎?

  不,早上她雖然背對著陽光,卻也不及此刻洞裡面的暗。

  兀自怔忡間,影君傲已經快步行至跟前,並抓住了她的手臂,“太好了,你真的看得到了。”

  滿眼滿臉,甚至滿心的歡喜難以自制。

  她笑笑:“是啊,看得到真好。”

  “剛剛到處找你找不到,也不見他,我還以為你們兩個不告而別了呢。”影君傲難掩心中激動,繼續道。

  “怎麼會?”蔚景依舊只是笑著。

  不告而別的不是他們兩個,是有的人。

  “你怎麼一個人跑這裡來了?”影君傲環顧著山洞四周,因為陰暗,洞裡潮氣很重。

  蔚景怔了怔,她想起,早上她似乎問了那人同樣的問題。

  那人怎麼答的?

  昨夜有個東西掉在洞裡了,過來尋一尋,是這樣嗎?

  睜著眼睛說瞎話也不過如此。

  “我想給你們驚喜,可你們一個人都不在,所以,就找到這裡來了。”蔚景幽幽開口。

  影君傲微微一怔,將四處打量的目光收回,轉眸看向她,斂了唇邊笑容。

  “甜海……”

  蔚景垂眸一笑,反手拉了他手臂:“走吧,我早膳還沒吃了,餓死了。”

  影君傲疑惑地看著她,卻已被她攥著往外走。

  兩人一起出了洞口。

  外面陽光正烈,蔚景的眼睛剛剛復明,而且在光線黑暗的洞裡又呆了很久,這樣驟然走進強光,哪裡承受得住?剛想閉上眼睛,已有人先她一步,將掌心捂上她的雙眼。

  “你的眼睛剛好,不能受刺激,得慢慢適應才行!”

  影君傲低醇的嗓音響在咫尺。

  “我慢慢放,你慢慢感應,沒有覺得不舒服,我就再將手拿開。”

  輕捂在她眸眼上的大手,慢慢移開兩指,露出一條細細的縫隙,光線透隙而入,因為只有一點點,所以並不顯得強烈。

  兩指繼續緩緩分開,縫隙慢慢變大。

  蔚景站在那裡沒有動,感受著那一線慢慢變大的光線,也感受著男人大掌掌心的那一抹溫度。

  其實,她想說,她沒有那麼嬌貴,只要瞇眼適應了一會兒就沒事,哪需要如此麻煩?

  但是,她沒有說。

  曾經的她的母妃跟她說,這世上的女子,因為寵愛,才會嬌貴。嬌貴不是光鮮的身份,不是羸弱的體質,而是看擁不擁有別人的寵愛,若沒有,身份再光鮮,體質再羸弱,終究是沒有人看你、惜你;若有,哪怕只有一人,你也會是那人眼裡,這世上最嬌貴的女子。

  她現在嬌貴嗎?

  至少此刻,在影君傲的眼裡是的吧?

  忽然,她很想哭。

  強自壓抑了一會兒,終究是沒有忍住。

  許是感覺到掌心的濡濕,影君傲觸電一般移開自己的手,目光觸及到她滿眼淚水的樣子,臉色一變:“你怎麼了?是不是眼睛不舒......”

  “我沒事,”他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她打斷,她笑著吸吸鼻子:“眼睛失明了那麼久,我只是試試,看自己還能不能哭?”

  影君傲卻並沒有因為她的玩笑話有半分喜悅,反而眉心微微一攏,鳳眸深深凝著她,緩緩抬手,溫熱的指腹一點一點替她揩去眼角的鹹濕。

  沒有多問一字。

  “謝謝你!”同樣看了他一會兒,蔚景忽然開口。

  微風拂拂,帶起淡淡陽光的氣息。

  男人依舊抿唇未語。

  “影君傲,我真的餓了。”

  “走吧,回屋。”

  兩人沿著小池塘的邊上往前屋走。

  “影君傲,你早上做什麼去了?”

  “晨練去了。”

  “影君傲,能教我武功嗎?”

  “為何突然要學這個?”

  因為……

  她想能自己保護自己。

  ****************

  用過早膳以後,凌瀾還是沒有回來。

  影君傲問她,現在眼睛好了,有什麼打算。

  她想了想,竟是沒有。

  如果非要說的話,近前的就一個,等那個男人回來。

  她只想求個明明白白。

  再以後,就沒有了。

  沒有打算。

  影君傲開始教她一些基本功,譬如呼氣納氣,譬如蹲步站立。

  她心知肚明,武功豈是一朝一夕可以練就的,現在的他們不過是打發打發時間而已。

  影君傲很樂意教她,她便也學得很認真。

  兩人在前院空曠地比劃著。

  忽然,就看到殷大夫扛著雞鴨魚肉回來,原來,他是去鎮上采集去了。

  殷大夫一邊急急奔走,一邊朝他們兩個喊:“大事不好了,快進屋,快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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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
發表於 2017-12-7 22:58:50 |只看該作者
【205】只要你帶,我就敢隨

  殷大夫一邊急急奔走,一邊朝他們兩個喊:“大事不好了,快進屋,快進屋……”

  兩人突聞此言,皆是莫名,但遠遠瞧見殷大夫臉色極為難看,走到最後甚至直接將肩上的雞鴨魚肉甩丟在地,只為走快,兩人都心知事態嚴重,互相看了一眼,影君傲便裹了蔚景的手,閃身進了屋。

  好一會兒,殷大夫才進了門,一進來,就“彭”的一聲將大門閉上,靠在門板後面喘著粗氣。

  “怎麼了?”影君傲皺眉上前,蔚景亦是疑惑不淺。

  “跟老夫說實話……你們是什麼人?”殷大夫氣喘吁吁看著蔚景。

  蔚景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影君傲同樣瞳孔一斂,急急問道:“到底發生了何事?”

  “就知道你們不是一般人……現在……現在官兵都尋到村子裡來了,說......找一個女人,是……是找你們的吧?”

  官兵?

  蔚景和影君傲全都臉色一變。

  “正在一家一戶地搜呢。”殷大夫氣喘吁吁,驚魂未定,說完,又轉過身,透過門縫往外看。

  蔚景轉眸看向影君傲,影君傲面色冷峻,緊握了她的手:“願意跟我走嗎?如果願意,我現在就帶你離開。”

  他用的是問句,他用的是如果。

  蔚景怔怔看向落在自己手背上的大手,心裡疼痛。

  她也終於明白,就是在這樣的時候,這個男人還是不想強迫於她,他知道她在等那個男人,所以,他說,如果願意。

  是的,她在等,她原本是在等,而且就在剛剛殷大夫說有官兵,她的第一反應也是,那個男人還沒回來,怎麼辦?

  而不是她自己,不是她自己該怎麼辦?

  現在想想,他會有什麼危險,此時此刻,他或許早已經離開了這個村莊,要送某個女人回宮不是嗎?

  而且,還會武功,而且,還有那麼多的秘密力量。

  她該擔心的,是她自己。

  這般窮鄉僻壤的小村莊,如何會有大批官兵來?

  顯然,沖她而來。

  “帶我走,帶我離開!”她聽到自己如是說,目光所及之處,是自己反握了影君傲的手。

  影君傲的眸中就像是瞬間落入了星子,熒熒發亮,他點頭,堅定點頭,說:“好!”

  末了,又從袖中掏出一塊金條,正欲給殷大夫,就驀地聽到殷大夫顫抖的聲音響起:“來不及了,快躲起來!”

  緊隨殷大夫聲音一起的,還有外面紛沓而至的腳步聲。

  兩人皆是一震,影君傲更是身形輕盈一晃,快速移動到窗邊,朝外看去。

  蔚景見狀,亦是跟隨了過來。

  只見前院的外面,烏泱烏泱都是士兵,只是頃刻的時間,就在前院的籬笆外面四散開來,將殷大夫的農院圍得水洩不通,人人手中的兵器,在明晃晃的眼光下,閃著刺眼的寒芒。

  甚至,有弓弩手。

  數名弓弩手彎弓拉滿弦,嚴陣以待,只等一聲令下。

  蔚景臉色一變,下一瞬,手背忽的一暖,影君傲握了她的手,回頭看向她:“莫怕!有我在。”

  只五字,勝過萬語千言。

  蔚景眼窩一熱,點點頭。

  這時,外面已經有人開始喊話:“有人嗎?有就自己主動開個門,我們進屋搜查,若沒有,我們可就破門而入了。”

  殷大夫快速栓上門閂,急急招呼兩人:“哎呀,你們兩個怎麼還站在這裡,快先躲起來!”

  一邊說,一邊上前推影君傲:“快,快,快帶小九去後院,後院有個洞,你們躲進去,我搬些柴禾掩住洞口。”

  影君傲沒有動,薄唇輕抿,轉眸看向蔚景:“甜海,若我帶你沖出去,你敢不敢隨?”

  殷大夫一怔,蔚景抬眸望進他的眼。

  他的意思,她懂。

  從殷大夫進門,到官兵包圍,不過片刻的時間,說明這些人是有備而來,也就是說,他們肯定得到了消息,他們在殷大夫家,所以,才會有現在外面那樣的陣仗。

  至於,這些官兵如何得到的消息,就不得而知了,或許是搜查其他村民家時,村民舉報,又或許是有人告密…...

  所以,那些人一定會將這裡翻個底朝天。

  躲,是沒用的。

  蔚景彎唇,淡然一笑:“只要你帶,我就敢隨!”

  聲音不大,卻平靜篤定,沒有一絲猶豫,也沒有一分計較。

  “好!我一定帶你平安離開,信我!”影君傲裹緊掌心小手,鳳眸折射著透窗而入的光,熠熠生輝。

  拉起蔚景便走,卻在下一瞬被殷大夫攔住。

  “你瘋了?你知不知道,你一開門,就有可能被射成馬蜂窩?武功高強又怎樣?你敵得過那些刀劍,你敵得過那麼多弓箭手嗎?”

  影君傲未有反應,蔚景先停了下來。

  殷大夫說得有道理。

  是她太過求生心切了嗎?還是太不想回到那個帝王的身邊?居然想的,只是逃,離開。

  後果呢?

  後果是什麼?

  後果可能是,影君傲的命喪在那些人的手上,就算有幸逃掉,他的身份卻可能會暴露,他的暴露,意味著嘯影山莊的暴露,也就意味著,從此,山莊背負著與朝廷為敵的罪名,一堆人要被牽連進來;還有殷大夫,他們走了,他們在眾目睽睽之下逃走了,剩下的殷大夫怎麼辦?他會死。

  她不能這麼不負責任,不能。

  不就是搜她嗎?

  不就是要帶走她嗎?

  她跟他們走就好!

  將手緩緩自影君傲的掌心抽出,她忽然拾步朝大門走去,意識到她的舉措,殷大夫跟影君傲皆是臉色一變,影君傲更是疾步上前,長臂一撈,將她裹了滿懷。

  “你要做什麼?”他死死將她抱住,繃直了聲線,卻抑制不住聲音的薄顫:“我們先躲躲,先躲躲,事情還沒有搞清楚不是嗎?”

  說完,裹了她腳尖一點,身影閃動,快如風,卷向後院。

  殷大夫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也連忙拾步跟上,他要幫他們移一些柴火過去擋住洞口。

  一陣風馳電掣,影君傲已經將蔚景卷進洞中。

  她方才准備做什麼,他清楚得很。

  她的心,他也懂。

  主動出去,主動現身是嗎?

  不想連累他和殷大夫,是嗎?

  他怎會讓她這樣做?他怎會讓那些人將她帶走,帶去那個陰狠帝王的身邊?

  如果他會,他就不會說帶著她沖出重圍了。

  他何嘗不知道,這樣沖出去有多冒險?但是,他也知道,她真的想離開。

  他不是很了解錦弦,但是,一個以非常手段篡奪江山的人,一定不會良善。

  在嘯影山莊的時候,那個男人為了一己之私,曾預謀讓自己的女人死於鎮山獸之口,就憑這一點,說明,那個男人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而且,曾經在九景宮,蔚景掉進陷阱裡面,寧願自己被困窒息而死,也不願意中那個男人的計打開機關;

  後來,就算被那個男人所擒,她也不惜用銀針拍入自己胸膛,並假裝失憶聾啞。

  這一次再被抓回的話,連假裝的機會都沒有了。

  以那個男人的狠,經過此次重創,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被抓回去的處境。

  不是死,就是生不如死。

  他怎會讓她再羊入虎口?

  不過,帶她就這樣沖出去,也的確不是上策,的確冒險,不是他怕冒險,而是他不能讓她冒險。

  終究是他太心急了。

  “甜海,相信我,事情沒那麼糟,有可能他們根本就不是找你,我們先靜觀其變,不許再做傻事。”

  隨著殷大夫將柴火移過來掩在外面,洞裡的光線徹底黑了下來,影君傲一直抱著蔚景沒有放開。

  外面驟然傳來“砰砰咚咚”“乒乒乓乓”的聲音,似乎是門被撞開,桌椅被踢翻,人聲嘈雜,腳步聲紛沓。

  看來,那些人真破門而入了。

  很快,紛沓的腳步聲就進了後院。

  蔚景一驚,影君傲手臂又收緊了幾分,聲音緊貼著她的耳邊:“莫怕!”

  後院裡,殷大夫甚至還沒來得及進屋,就被眾士兵團團圍住。

  “各位官爺,你們這是……”

  “既然你在家,為何不開門?”

  “老夫在…..在後院采蓮藕,沒聽到前面……”

  “少廢話!看到過這個女人沒有?”

  為首的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抖開手中畫像,伸至殷大夫面前。

  殷大夫一怔。

  畫像上是一個女子的背影,那身形,那體態,錦衣華服。

  可能是畫功以及只是背影的緣故,只有七八分像。

  但是,他還是識了出來。

  是——小九。

  其實,小九是誰,他早已知道。

  那日他上山采藥,路過鎮上,去買葷食的時候,他就跟人打聽過了。

  蔚景是當今皇后娘娘的名號,而這位娘娘在去靈源山祈福的路上跳入神女湖自殺了。

  他是一個鄉野之人,不懂這些皇室宮廷之事,也不知道當今皇後是怎樣的一個人,又有過怎樣的遭遇,他只知道,半個多月的朝夕相處,足已讓他這個黃土淹過脖子的老人看清楚一個人,被他救起的小九是個善良懂事的孩子。

  所以,他護她,不是皇后,不是蔚景,而是小九。

  “沒見過!”殷大夫頭搖得就像是撥浪鼓一樣。

  “沒見過?”肥頭大耳的官樣男人冷嗤,猛地將畫像收起,“你再仔細想想,當真沒見過?”

  顯然不相信殷大夫的話。

  殷大夫捋著胡須默了片刻,再次搖頭:“當真沒見過,而且,就一個背影而已,就算見過,估計老夫也沒有印象了。”

  肥頭男人大笑了起來,緩緩踱步逼近殷大夫:“那為何有人說,在你家見過這個女人呢?”

  殷大夫臉色一白。

  何止是他,洞裡的兩人也是為之一震。

  果然是有人舉報。

  殷大夫雖說沒見過什麼大場面,卻也是風雨幾十年過來的人,微微一愕之後,便笑道:“哦,那也有可能,畢竟,老夫是大夫,家裡來來往往的人多,可能還真的來看過病、治過傷之類的,只是老夫不記得了。”

  “一派胡言!”肥頭男人驟然狂怒咆哮:“給你機會,你不要,那麼,就休怪本大爺無情!”

  末了,就轉首吩咐左右:“來人,給我搜,仔仔細細地搜,犄角旮旯都不能放過,搜到者重重有賞!”

  “還有,將這個老頑固給我吊起來,”男人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池塘邊有一棵槐樹,便伸手一指:“就吊在那棵樹上,什麼時候說實話,什麼時候將他放下來!”

  眾人領命,腳步紛亂,有回屋搜的,有在院子裡搜的,各種踢掀亂翻,另有幾人取了繩索上前,七手八腳捆殷大夫。

  “官爺,官爺,冤枉啊,老夫真的不知道啊,求官爺手下留情,饒過老夫……”

  殷大夫一邊求饒,一邊自袖中掏出一錠銀子塞到男人手中。

  男人肉木自然地接過,揣進袖中,卻並沒有放過他的意思,還示意幾個手下繼續,滿臉橫肉在笑:“說實在的,這麼熱的天兒,一把年紀的吊在那裡暴曬,爺我還真有些於心不忍呢,這萬一一口氣沒下來,就過去了怎麼辦?所以,你還是早點將那個女人交出來的好!”

  後院的動靜,洞裡的兩人聽得真真切切。

  聽到要將殷大夫吊起來,蔚景如何還能淡定,掙扎著就要起身出來,被影君傲緊緊箍住。

  “莫要沖動,你這個時候出去,非但救不了殷大夫,還會害了他,你想,他一口咬定沒見過你,等會兒這些人搜搜,沒搜到我們,他們就會走了,如果,你這個時候出去,豈不就是明擺著告訴他們殷大夫私藏你了嗎?到時,你會被帶走,他也會難逃其咎。”

  她掙扎得很大力,影君傲貼著她的耳畔,急急勸阻。

  “可是,殷伯伯他那麼大的年紀,怎經得起他們如此對待?”蔚景氣息沉得幾乎快要說不出話來,鼻尖也酸,眼睛也酸,一口氣堵在心口,進不去出不來。

  都是她,都是因為她,她無論到哪裡,都是一個禍害!

  “乖,聽我的,等等,再等等!”影君傲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極力安撫著她,可是,她依舊顫抖得厲害。

  外面,殷大夫已經被吊在了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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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
發表於 2017-12-7 22:59:03 |只看該作者
【206】因為你睜著眼睛說瞎話

  外面,殷大夫已經被吊在了樹上。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到處被翻得一片凌亂。

  或許是因為這個洞口本就隱蔽,又加上柴火的遮擋,更是不易察覺,所以,有凌亂的腳步聲去去來來,卻都沒有搜到柴火這邊。

  一撥一撥的人過來朝肥頭男人報告,說,沒有,沒有,都沒有。

  “不可能,肯定藏在哪個我們不知道的地方!”肥頭男人一副全然不信的樣子,嘴角噙起一抹冷佞,“既然那麼狠心讓一個老人在這裡受罪,那爺就成全她,來人,先將這個老頭子的胳膊卸掉一只,若再不出來,再卸掉另一只,然後,再剁了他的腳,看她還出來不出來?”

  話音剛落,已有人上前。

  洞內相擁的兩人聽聞此話皆是一震,黑暗中互相看著對方,呼吸可聞,心跳明顯。

  雖然光線真的很暗,但是,蔚景還是清晰地看到了影君傲眸底一掠而過的堅毅。

  蔚景眉心一跳,她當然知道下一瞬他要做什麼。

  要出去是嗎?

  果然,耳邊驀地有袖風拂動,是影君傲揚起了手臂,蔚景知道,他是怕她沖動,在出去之前,先點了她的穴道。

  電光火石之間,蔚景瞳孔倏地一斂。

  男人微揚的手臂沒有落下。

  “你——”影君傲一動不動,俊眉微蹙,鳳眸一瞬不瞬地看著蔚景,一臉的難以置信。

  “你不能出去,你是嘯影山莊的莊主,你有你的責任和使命,我不一樣,我孑然一身,我一個人。”

  蔚景從影君傲的懷裡出來,拾步朝洞口走去。

  “甜海,別沖動,快幫我後頸的銀針拔下來!”影君傲眉心皺成了小山,心中急切得不行,偏生又不能動。

  黑暗中,蔚景回過頭,因隔得有些距離了,影君傲已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一身曳地的素色衣袍輕蕩。

  “影君傲,保重!”

  保重?!

  影君傲心頭一撞,這兩個字,這兩個字……

  “不要!甜海,精衛,蔚景,乖,聽我的話,你先將我......”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眼前倏地一亮。

  驚痛的眸底映著女子的背影窈窕,素衣黑發,就這樣一步不停、頭也不回地從黑暗走進光亮,從洞裡走向洞外。

  影君傲沉痛閉眼。

  這個女人,這個傻女人,竟然偷襲他,竟然用銀針定了他的穴位。

  在黑暗中呆得太久,這樣乍然走出,強烈的光線刺得蔚景眼睛一痛,可她已來不及適應,就轉眸看向池塘邊。

  那裡,雙手被縛的老人正被人從槐樹上放下來,邊上,一士兵已“唰”的拔出大刀,掄起,陽光下,帶出一道駭人的寒芒,落下——

  “不要——”她臉色一變,大聲驚呼。

  然,已然太遲。

  大刀落下,老人一聲悶哼,鮮血四濺,老人的一只手臂被生生砍斷。

  因為原本是雙手被縛,也沒松綁就這樣砍下去,所以,繩索上依舊傍著一雙手腕。

  只不過,一只是斷臂,斷臂的創面血紅一片,滴滴答答往下淌。

  血光、嗡鳴。

  蔚景身子一晃,眼前一片妍艷的大紅。

  只有紅,天地一色。

  所有人都朝她看過來。

  包括肥頭男人,也包括痛得臉色慘白的老人。

  “小九…..”老人毫無一絲血色的嘴唇蠕動,眉心皺成了一團,蔚景知道,那不是痛得,而是說她不該出來。

  她怎麼能不出來?

  她怎麼能?

  “殷伯伯……”蔚景顫抖出聲,聲音沙啞得如同鋸木一般。

  是小九不好,是小九連累你了。

  入眼是老人一片血紅的肩頭,殷紅妍艷將老人粗布青衣濡濕成一大塊濃墨重彩,蔚景只覺得眼睛疼痛得厲害,她想哭,眼裡卻干澀得不行,一滴淚都沒有。

  她忽然想起,不久前,也是在這個洞口,她還跟影君傲講,眼睛失明了那麼久,她只是試試,看自己還能不能哭?

  原來,那不算什麼。

  原來,痛的極致不是大哭,而是想哭卻再也哭不出來。

  “放開殷伯伯!”

  蔚景將落在老人身上的目光緩緩收回,眼梢輕掠,眸色猩紅凜冽,一一掃過那些士兵,最後落在那個肥頭男人的臉上,緩緩拾步,一步一步上前。

  雖早已見過畫上女人婀娜背影,卻不想女人的廬山真面目是如此傾城之姿,更重要的是那一身的風華和氣質,恍若天人,一眾兵士還在錯愕中沒有回神,驀地聽到女人這麼命令的一句,紛紛反應過來。

  肥頭男人更是唇角一斜,瞇眼看著她:“喲,總算出來了,還以為你寧願看著這個老頭子死,也要當縮頭烏龜呢......”

  “我說放了他!”蔚景厲聲將男人的話打斷。

  肥頭男人一怔,有那麼一刻,竟被她眼中的血紅和傾散的戾氣嚇到。

  “喲,這脾氣還不小啊,我們讓你出來,你藏躲半天不現身,憑什麼你讓我們放人,我們就要放?”

  男人一邊冷笑駁斥,一邊大手一揚,邊上的士兵會意。

  “唔——”的一聲悶哼,繩索走過枝杈,老人再次被高高掛起吊在樹上。

  剛剛是一雙手承受,現在是一只手。

  這對於一個片刻前被生生斬斷胳膊的年邁老人來說,如何受得了?

  蔚景大駭。

  “放他下來!我以當今皇后的身份命令你們,速速放他下來!”

  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所有人皆是一震,她的話大家都聽得分明,她說,她以皇后的身份?

  什麼意思?

  是說她是當今皇后娘娘嗎?

  眾人臉色一變。

  這……這怎麼可能?

  面面相覷之後,又都紛紛看向肥頭大耳的男人。

  男人“嗤”然一笑:“皇后的身份?你要是當今的皇后娘娘,我他媽還是天上的玉皇大帝呢。”

  眾人本還在驚錯,聽聞自己的老大如此一說,才放下心來,紛紛哄笑。

  這次輪到蔚景怔愣了。

  他們不是來抓她回宮的嗎?可聽這個男人的意思,並不知道她的皇后身份。

  難道錦弦是以別的由頭讓這些人來抓她的?

  沒這個必要啊。

  微微攏了秀眉,她咬牙,再次問向男人:“你不相信?”

  “我應該相信嗎?”男人繼續笑得譏誚興味,“女人,你這個謊扯得有些大了,這要是傳到天子的耳中,那可是掉腦袋的大罪。”

  “我沒有撒謊!我本來就是!放了殷伯伯,帶我去見你們的天子!”

  男人再次大笑了起來,就像是聽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好一會兒才止住。

  “雖然你的確有幾分姿色,但是,天子是什麼人,是隨便誰想見便能見的嗎?

  蔚景更加有些懵了。

  “你為何不相信我說的話?”

  男人冷佞一笑:“因為你睜著眼睛說瞎話,且不說,昨日皇上已宣布皇后娘娘已歿,並親自送其下葬皇陵,單說皇后娘娘的身份,何其尊貴,又怎會出現在這種鄉野僻壤之地?”

  已歿?葬皇陵?

  蔚景怔了怔。

  長期呆在這裡,外界消息完全隔絕,她自是不知道這些。

  可既然如此……

  “那你們為何要抓我?”她抬眸,灼灼看向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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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
發表於 2017-12-7 22:59:28 |只看該作者
【207】只是可惜了

  已歿?葬皇陵?

  蔚景怔了怔。

  長期呆在這裡,外界消息完全隔絕,她自是不知道這些。

  可既然如此……

  “那你們為何要抓我?”她抬眸,灼灼看向男人。

  “為何抓你?”男人冷哼,“你不是心知肚明嗎?少給爺廢話,轉過身去!”

  男人一邊說,一邊抖開手中畫卷。

  蔚景又怔了怔,因男人面對著她而立,她看不到男人手中畫卷上是什麼,但是,有些墨汁丹青滲透過宣紙,模模糊糊地可以看到是一個人身影的輪廓。

  難道是找畫像上的人?並不是抓她的?

  這樣的話,不認識她,不知她是皇后也就說得過去。

  這般想著,心裡倒是起了幾分希翼,讓她轉過身去,是要看她的背影嗎?

  所謂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既然對方不知道她是皇后,她跟他們強硬並無益處,他們不會放過殷大夫,也不會放過她。

  如果果真是要搜捕他人,她配合便是,如此,倒還有一線生機。

  依言,她緩緩轉過身去。

  “是她!”

  “就是她!”

  “好像是,又好像有點不像……”

  “應該是她!”

  “當時情況危急,這畫像也是根據幾個士兵的回憶所畫,自是不會百分百一樣,有七八分像就應該是了。”

  “對啊對啊,肯定是她!”

  身後傳來眾人七嘴八舌的聲音。

  蔚景細細聽著,沒有忽略掉裡面幾個重要的信息。

  第一,畫像上是個女人的背影;第二,這個女人做了什麼凶險的事情,跟官兵有過交集;第三,她的背影跟畫像上女人的背影有七八分相似。

  那就說明,的確目標不是她,他們抓的是另有其人。

  一顆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她又緩緩轉過身,面對著肥頭男人,沉聲道:

  “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

  男人不緊不慢地將畫卷收起,唇角譏誚一斜:“怎麼?現在不裝自己是皇后娘娘了?你是不是我們要找的人,不是由你說了算,爺有眼睛有腦子,自有公斷!”

  蔚景臉色一白,又聽得男人說:“將外袍脫了!”

  蔚景一震。

  男人眼角一掃身側幾人,幾人會意,便七手八腳上前。

  蔚景大駭,連忙後退一步,冷聲喝止:“你們要做什麼?”

  “做什麼?看看你的背!你是自己脫呢,還是讓兄弟們動手?我們這幫兄弟可都是舞刀弄槍的粗人,保不准…..”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厲聲打斷。

  “你們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眾人一震,蔚景亦是。

  說話之人是掛吊在樹上的殷大夫。

  所有人循聲望去,只見其只手吊在那裡,斷臂處一片血紅,面色蒼白,虛弱至極,可那一句話說得卻是中氣十足,想來是拼盡了全力。

  蔚景眸色一痛,殷大夫又道:“她真的是當今的皇后娘娘,你們這些鼠輩若對她有一絲侵犯,就等著誅連九族吧!”

  口氣威嚴灼灼。

  蔚景心頭一撞,一時間不知道這個用生命保護她的長輩到底是順著她的話嚇唬這些人,還是真的已然知曉她的身份?

  不管哪一種,她都感激他,鼻尖一酸,她啞聲喚道:“殷伯伯.....”

  “誅連九族?”肥頭男人大笑:“你還真會危言聳聽!你當我們這幫兄弟都是嚇大的?我們可都是上過戰場殺過敵的人。”

  殷大夫鼻子裡哼了一聲:“信不信由你!若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你們大可以繼續,只是,他日莫要為自己今日的沖動後悔!”

  那幾個七手八腳上前的人一聽這話就都停住了,紛紛征詢的目光看向肥頭男人。

  見人心動搖,男人眸色一寒,冷聲道:“休要妖言惑眾!爺看活得不耐煩的人是你!”

  話音落下的同時,手臂猛地一揚,一枚匕首脫手而出,破空直直朝殷大夫的方向而去。

  啊!

  所有人一震,蔚景更是大驚。

  “殷伯伯——”她大叫,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鋒利的匕首在陽光下閃著幽藍的寒光,沒有能力去接、去擋、去阻止。

  她沒有武功,也不會輕功。

  殷大夫吊在樹上,匕首飛得高,連她想要用身體去擋的機會都沒有。

  那一刻,她是那樣無力。

  鋒利的匕首割斷了吊在樹上的繩索,“砰”的一聲插在樹干上,殷大夫“彭”的一聲重重砸落在地。

  見匕首的目標不是人,蔚景的心一松,可在殷大夫跌落的那一刻,又猛地一緊。

  池塘的邊上都是青石子路,他剛受斷臂之痛,又被吊著多時,且年事已高,怎經得起這般摔跌?

  聽到殷大夫悶哼的聲音,蔚景瞳孔一斂,快步奔了過去,“殷伯伯…..”

  因是斷臂這側先落地,殷大夫痛得幾乎暈厥過去。

  蔚景以為他死了,又驚又痛,又害怕又傷心,哭著喊著搖晃著他。

  殷大夫緩緩睜開眼睛,強忍著劇痛,朝她勉力一笑:“老夫沒事,小九……你的眼睛看得到了……真好……”

  他昨夜給她檢查,發現情況忽然變得惡劣了,還以為……

  沒想到,竟然復明了。

  剛才進屋他就發現了,情況緊急,也沒顧著說。

  “嗯,殷伯伯妙手回春,小九的眼睛看得到了,”蔚景吸吸鼻子,同樣笑著,伸手正欲將他從地上扶起,邊上一雙男人的黑布大鞋映入眼底。

  順著鞋子往上,就看到那個肥頭男人,不知幾時已經將刺在樹干上的匕首取了回,正拿在手中把玩著。

  “你到底脫是不脫?”他斜斂著眸子,居高臨下地睥睨著蔚景,手指輕輕撫摸著匕首鋒利的刀鋒,似乎下一刻,那匕首就要脫手而出。

  蔚景眸光嫌惡一斂,沒有理他,繼續彎腰攙扶殷大夫。

  驟然,頸脖處一緊,一股外力將她往後拉起,驟不及防的她直直被拉得站起,且踉蹌著後退了兩步,隨著“呲~”的一記布帛撕.裂聲,她的身上陡然一涼。

  險險站穩的同時,被撕做兩半的長衫滑落,她一驚,想要伸手去攏都來不及。

  時值盛夏,身上本就衣著單薄,除去外袍,裡面就只剩下一件兜衣。

  於是,她只著一件兜衣的身體就這樣暴在陽光下,也暴在眾人視線裡。

  啊~

  全場倒抽氣聲此起彼伏。

  蔚景環抱著胳膊,忽然想起了嫁入相府的那夜。

  她也是像現在這般被迫當眾脫.衣。

  一樣的屈辱。

  那時,他在,他視而不見,今日,他不在,為了另一個女人。

  她低低笑,忽然,就坦然了。

  不就是要看背嗎?

  盡情地看去!

  小小的兜衣本就只能遮住身前的風景,後背等於不著片.縷,她緩緩轉身,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看到。

  哪怕渾身都是那個男人留下的痕跡,她也已經無視。

  一時間,場下四寂。

  所有人都看著她,雅雀無聲。

  各人眉眼,各種心思,當然,最多的是錯愕。

  錯愕的原因有兩點。

  一,她的背上沒有傷。

  他們要抓的那個女人被他們的暗器所傷,背上一定是有傷的。

  二,她的身上有很多痕跡。

  青青紫紫,密密麻麻,那是什麼痕跡,大家自是心知肚明。

  那是被男人激烈疼愛過的痕跡。

  應該就在昨夜。

  這樣的女人說她是皇后娘娘,簡直是笑死個人了。

  皇后娘娘的男人不是當今聖上嗎?

  聖上在皇宮,這個女人在窮鄉僻壤的這裡,昨夜又是怎樣承受雨露恩澤的?

  還是他們老大見多識廣,不然,他們還真的被這個女人和那個老頭子給唬住了,只有他們老大自始至終都認為這兩個人在招搖撞騙。

  不過……

  要說姿色跟身材,這個女人還真是一等一的。

  只是可惜了……

  蔚景三百六十度緩緩轉了一圈,停了下來,

  “看好了嗎?我是不是你們要找的那個人?”

  雖然沒有問他們檢查她的背,是為了什麼,但是,想想也不難猜出,肯定是他們要找的那個人背上有什麼痕跡。

  譬如胎痣,又譬如傷口,再譬如大婚那夜鶩顏所中的鐵砂掌一樣。

  不論什麼,她都沒有。

  見沒有人說話,她又緩緩彎腰將地上撕碎的長衫拾起,冷聲道:“如果不是,就請放了我們。”

  抖開衣袍卻發現已經成了兩半,根本沒法再穿。

  欲轉身將依舊倒在地上的殷大夫扶起,然後回屋找件新的,卻驟然聽到肥頭男人冷喝:“慢著!”

  她徐徐抬眼,看向男人。

  男人瞇眼一笑:“聽聞江湖上有一種易容術,可以讓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也可以讓身上的疤痕傷口都掩住消失……”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頓在了那裡,但是,意思卻是再明顯不過。

  蔚景當然也聽得明白。

  就是懷疑她其實是背上易容了是嗎?

  “所以呢?”她眸色清冷,凝著不遠處的男人。

  “所以,爺還要仔細檢查一下!”

  男人緩緩踱步,大搖大擺上前,手中的匕首還在把玩著。

  蔚景冷冷一笑,也不想與他多說,默然轉過身,背朝著他。

  沒有就是沒有,她也不懼檢查。

  男人一直走到她的身後站定,只有一步的距離,或者一步都沒有,很近。

  蔚景皺眉,本能地往前邁了一步,又被男人猛地擒住手臂拉回。

  咫尺。

  幾乎相貼。

  感覺到男人渾濁的氣息噴薄在頸脖後面,蔚景閉了閉眼,小手緊緊攥握成拳,強自忍住胃裡翻湧的憎惡。

  “檢查好了嗎?”她問。

  男人沒有回答,而是抬手,撫上她的背。

  她渾身一顫,作勢就要避開,卻又被其鉗制住,“你緊張做什麼?我不過是看看有沒有貼假皮?你如此反應是做賊心虛嗎?”

  愣是忍住了回頭扇對方一記耳光的沖動,蔚景緊緊咬著唇瓣。

  一抹血腥入口,她竟是將自己的唇生生咬出了血。

  當如絲一般的觸感入手,當女子獨有的清香入鼻,男人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喝了醇香的烈酒,難以抑制地沉醉其中。

  愛不釋手……

  特別是那些青紫痕跡,看著那些痕跡,讓人禁不住瞎想……

  慢慢的,手就有些不受控制,通過女子的身側,滑到了她的前面……

  如同觸電一般,蔚景一顫,緊緊繃起的弦也在那一刻徹底斷裂,她猛地轉身,“啪”的一記清脆響聲劃破所有的靜謐。

  眾人大驚,男人亦是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她高高揚起,還未落下的手臂。

  臉上生疼,她,她竟然扇了他一耳光。

  “你竟然敢打爺!”男人一字一頓,森冷的聲音從牙縫中迸出。

  “請自重!”蔚景放下手臂,後退兩步,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一雙眸子,紅得似乎要滴出血來。

  “自重?”男人冷佞一笑,又驀地笑容一斂,厲聲道:“來人,給這個不識抬舉的女人給爺按住,爺要仔細檢查她的背上是否易容過?這個老頭子是大夫,傳聞很多大夫會這手,有些人易得幾乎天衣無縫,跟真的一樣。”

  邊上那些男人本就看得眼紅,如今一聽按住,那真真是好差事啊,於是,一哄上前……

  蔚景臉色一變,欲逃卻哪裡能逃?

  眾人七手八腳上前,抓臂的抓臂,抓手的抓手,抓腕的抓腕,將她死死地鉗制住。

  冰涼的觸感忽然落在背上。

  冷硬。

  蔚景一驚,雖然看不到,但是她能感覺到那是什麼。

  是刀口。

  是的,是匕首的刀口。

  男人嘴角噙著一抹嗜血的笑容,手執匕首在女人的背上比劃著。

  “聽說,高超的易容術連接合的地方都看不出,必須刀子劃開才知道,不知我這一刀下去,會不會出現兩層皮?”

  男人說得不徐不疾,興味十足。

  蔚景再次重重閉上眼睛。

  “你們休要胡來!”喝止之人是殷大夫,只見他已搖搖晃晃從地上站起,伸出僅有的一只手,直直指著他們,口氣灼灼。

  男人看也沒看他,再次揚手,不知有什麼東西甩了出去,重重擊打在殷大夫的膝蓋上。

  殷大夫悶哼一聲,再次跌到地上。

  蔚景駭然睜眼,就看到此景,嘶聲喚道:“殷伯伯……”

  殷大夫掙扎著想要再次站起,卻終是沒有成功。

  而這時,背上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男人手中的匕首竟然真的落了下去。

  蔚景痛得冷汗一冒,心裡面所有的情緒也在這一刻如同火山一般徹底爆發了出來。

  “啊——”

  如同一只受傷的獸,她痛苦嚎叫一聲,便開始掙扎,死命掙扎。

  鉗制她的眾人皆是一震,有幾個還被她甩得差點摔在地上,沒想到這麼柔弱的女子竟然有這般力氣,於是更加不顧輕重。

  場面很混亂。

  混亂之中好辦事,好幾個隱忍了許久的男人趁亂將手探向他們想了很久的地方……

  耳邊嗡嗡作響,眼前人影晃動,明晃晃的陽光刺得人眼睛痛,景物模糊…….

  蔚景紅著眸子,瘋子一般推著、搡著、打著、踢著那些人,掙扎著…….

  絕望一點一點將眸眼盤踞。

  凌瀾,你在哪裡?

  “你們這幫惡徒,放開她!”

  光影婆娑中,有個人影沖了進來,幫她一起推搡著、踢打著那些人,想要將她拉出那些人的鉗制。

  “嘶~”利器入肉的聲音。

  “唔~”吃痛悶哼的聲音。

  有殷紅四濺,有血腥撲鼻,有溫熱濺到臉上……

  蔚景一驚,猛地停止了掙扎。

  所有人都停住。

  天地瞬間安靜了下來。

  蔚景恍恍惚惚回神,怔怔看向那緩緩委頓在地的老人。

  老人的胸口一枚匕首深深刺入,只有一截繪著圖騰的匕柄留在外面,殷紅的鮮血順著匕柄汩汩冒出,很快將老人一身青衫染成紅袍。

  蔚景身子一晃,顫抖地看著這一切,搖頭,痛苦搖頭……

  老天,這是夢嗎?

  我是在做夢嗎?

  讓我醒來,求你讓我醒來……

  淚,早已模糊了所有視線,蔚景踉蹌上前,“殷伯伯……殷伯伯……”

  老人張著嘴,大口喘息,已經只見出氣,不見進氣,沒有一絲血色的唇瓣抖動著,不知要跟她說什麼,卻是一個音都發不出…….

  蔚景同樣張著嘴,牙齒“嗑嗑嗑”作響,亦是說不出一句話。

  老人吃力伸手,握住身上的匕首,猛地一拔,

  一股血泉噴湧,濺了蔚景一身。

  蔚景大驚,就算意識再混沌,就算腦中再空白,她是醫者,她知道,這樣的舉措無疑是加速送死。

  血,更洶湧地從那個洞口汩汩冒出。

  “殷伯伯……殷伯伯......”

  蔚景哭著,顫抖地伸手去捂,見一手捂不住,又伸出另一手,雙手去捂老人的傷口,卻怎麼也阻止不了殷紅的肆意.....

  老人伸手裹了她的手背。

  一柄冷硬入手。

  蔚景怔怔垂眸,是那柄匕首。

  與此同時,老人的手也無力從她的手背滑落下去。

  蔚景大駭。

  “殷伯伯——”

  老人卻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再也聽不到了。

  所有的聲息似乎都在這一刻戛然而止,風停了,士兵們的聲音沒有了,一切的一切都停止了,連呼吸,連心跳,連眼中肆意奔湧的淚……都停止了。

  蔚景握著匕首緩緩站起,握著那柄老人在臨死之前交給她讓她防身用的匕首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站起。

  肥頭男人跟一眾兵士都不約而同地後退了一步。

  不知為何,明明她狼狽得不行,他們卻生生在她身上看到了戾氣,那種如同殺神一般的戾氣。

  見女子握著匕首,緩緩朝他們走來,眾人也都紛紛撥出兵器。

  就連那些弓弩手也都拉起了手中的彎弓。

  只等一聲令下,將女子射得千瘡百孔。

  女子卻毫無畏懼,寒眸定定望著前方,一步一步,朝他們逼近。

  “再上前一步,我們就放箭了!”肥頭男人沉聲警告。

  女子腳步不停。

  驟然,傳來一聲巨響。

  眾人一驚,循聲望去。

  響聲來自女子剛剛躲過的山洞。

  巨響的回音還沒沉寂下去,就看到一身鎏金黑袍的男人,從洞口翩然飛出,墨發盤旋、衣袂翻飛,身影快如閃電,穩穩落在女子的身側,展臂,將她輕擁入懷。

  “別怕,我來了!”

  男人在女子耳邊低語,一陣衣袂的簌簌聲響起,等眾人反應,男人的鎏金黑袍已經裹在了女子身上。

  蔚景怔怔看著面前的男人,男人的唇角還有一抹殷紅來不及拭去。

  那是什麼,她很清楚。

  血。

  他在洞裡一定吐了血。

  因為銀針刺入穴位,必須銀針拔出才可以恢復行動自由。

  而這個男人竟然生生自己逼出了銀針。

  雖然她不懂武功,卻也深深地知道,這樣的後果。

  內力一般的人根本逼不出,內力強大的人可以逼出,卻會被自己的內力所傷。

  她心中一痛:“影君傲……殷伯伯他……殷伯伯死了……”

  男人沒有說話,只是再次伸臂將她擁住。

  眾人都看著他們兩個,男人亦是緩緩轉眸,看向眾人,眾人一驚,被男人眉眼之間的殺戮之氣嚇住。

  還是為首的那個肥頭男人最先反應過來,剛想下令放箭,就只見男人手臂猛地一甩,數枚銀針漫天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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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
發表於 2017-12-7 22:59:42 |只看該作者
【208】蔚景,別走,我可以解釋

  眾人都看著他們兩個,男人亦是緩緩轉眸,看向眾人,眾人一驚,被男人眉眼之間的殺戮之氣嚇住。

  還是為首的那個肥頭男人最先反應過來,剛想下令放箭,就只見男人手臂猛地一甩,數枚銀針漫天飛出。

  動作快得驚人,銀針飛出的速度也是風馳電掣,兩排弓弩手弦上的羽箭都未來得及發出。

  隨著痛苦悶哼的聲音、身體重重委地的聲音,那閃著幽藍寒芒的銀針已悉數刺入那些拉滿弦的弓弩手喉間。

  就算少數僥幸沒有刺中的,也都被眼前的一幕震住,發出的羽箭不是因為手顫偏了方向,就是沒了力度射程不遠。

  所有人大駭,就連一向鎮定的肥頭男人亦是變了臉色,舉著手中長劍,急急吩咐眾人:“弟兄們一起上,不用擔心,這兩個奸賊今日是跑不掉的,外面也都是我們的人,早已將此屋團團圍住。”

  眾人一聽,立即士氣高漲,紛紛亮出兵器,朝影君傲和蔚景撲了過去。

  影君傲眸光一斂,一手裹著蔚景,將其護在懷裡,另一手拔出腰間軟劍,迎接眾人進攻。

  一時間,兵器交接的聲音大作。

  陽光下,只見刀光劍影,衣袂翻飛、身影晃動,一眾人癡纏打斗在一起。

  畢竟是上過戰場的兵士,武功也都不弱,且配合得極好,在肥頭男人的示意下,他們瞅准了影君傲的弱點便是懷中的蔚景,紛紛將目標轉移,刀劍直接朝蔚景而來。

  影君傲長臂一裹,將蔚景身子翻過,將她的臉按向自己懷中,不讓她看這些激烈的打斗場面,在轉身埋首的那一瞬間,她看到肥頭男人身上的畫卷掉落在了地上,鋪陳開來,隨著眾人凌亂的腳步踩上去,只一瞬,她就看到了畫像上的女子背影。

  影君傲長劍如虹,亦守亦攻。

  酣戰如火如荼。

  鼻尖縈繞的血腥味越來越濃,也不知是影君傲的,還是那些人的,蔚景心急如焚,卻也不敢亂動,就怕分了影君傲的心。

  她不知道對方總共有多少人,只聽到腳步聲一撥一撥沖到後院。

  她也不知道對方有多少死傷,只聽到悶哼聲、慘叫聲一片,當然,偶爾也能聽到影君傲低低的痛吟。

  她更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活著出去,只知道打斗僵持到後來,影君傲步伐踉蹌,只守不攻,卻還不忘在耳邊跟她說,相信我,甜海,就沖你那句‘只要你帶,我就敢隨’,今日我影君傲一定會帶你平安離開。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到腳下一輕,影君傲帶著她飛了起來,她聽到鞋子踩在瓦片上的聲音,深深淺淺、重重輕輕。

  她知道,影君傲帶著她上了屋頂,而輕重深淺的腳步是因為影君傲受傷太重,無法對自己的輕功收放自如所致,甚至中間還踩碎了瓦片,差點跌下去,卻又被他緊急提氣而上。

  那一刻,她都未覺得一絲怕意。

  然後,就是身後喧囂的叫喊聲。

  “抓住他,別讓他們跑了!”

  “快放箭,放箭!射死他們!”

  腳步聲紛沓,羽箭聲嗖嗖,她感覺自己被男人裹著一會兒奔走,一會兒飛行,一會兒縱躍,各種激烈的顛簸之後,他們落在什麼上面。

  馬蹄噠噠,風聲過耳。

  “甜海,我答應你的,做到了……”男人低沉沙啞的聲音響在頭頂,聲音一出來就被疾馳而過的風吹散。

  蔚景在他的懷裡緩緩抬起頭,就看到男人蒼白的容顏,卻笑得明媚的眸眼。

  “影君傲,你怎樣?”鼻尖的血腥味只濃不淡,蔚景皺眉問道,心裡擁堵得不行。

  “我沒事。”男人勉力淺笑。

  他們已在馬上。

  而且因為原本是她伏在懷中,所以落在馬上就成了兩人面對而坐的姿勢,蔚景背朝前方。

  “你坐穩了。”

  蔚景一怔,這句話似曾相識。

  曾經在某一個深夜,她也是經歷著這樣的絕望,有個男人如同此時的影君傲一樣,天神一般出現在她的面前,將她救起,他們也是這樣共騎一馬,他也跟她說,坐穩了。

  似乎很遙遠的事了,遙遠得她已想不大起當時的一些細節情況。

  不想了。

  馬蹄噠噠,馬身顛簸,光影晃動。

  透過男人的肩頭,蔚景看向後方,一堆手持兵器追趕的士兵,只是被他們甩得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最後停了下來。

  她知道,他們不會窮追不捨的,因為,她根本不是他們要找的人。

  蔚景輕輕靠在男人的肩上,其實她也被劍氣傷了好幾次,但是,她都強忍住了,沒有吭聲,因為她知道,傷她的只是劍氣,只是氣而已,那不叫傷,影君傲根本沒讓對方的劍碰到她一分一毫。

  手心一抹冷硬,她緩緩垂眸,直到這時她才發現,殷大夫臨死前塞給她的那柄匕首,她竟一直攥在手上。

  上面殷紅的血漬未干,她顫抖地將它攏進袍袖裡面。

  可空氣中的血腥越來越濃,她再次看向影君傲,“影君傲,你的傷……”

  在一片顛簸搖晃中,她細細打量著他,因為外袍脫給她裹在了身上,他自己不知幾時竟在中衣的外面披了一件披風,寬大的披風將他全身上下遮得嚴嚴實實,根本看不出傷在哪裡。

  男人沒有回答她,而是說:“這樣坐著不方便,我將你轉一下身。”

  話落的同時,已經將她抱起,換成了面朝前的姿勢,一手拉著韁繩,一手箍在她的腰間。

  他抱她抱得很緊,身子緊緊貼在她的後背上。

  她沒有動,她知道,他不是在抱她,而是需要她的支撐。

  他傷得很重。

  那樣緊急,那樣危難的情況下,還要披件披風在身上,是不想讓她看到他的傷吧?

  眼窩一熱,她挺直了背脊,坐穩了身子,也更緊地貼向他,她問:“影君傲,我們現在去哪裡?”

  “嘯影山莊……你願意嗎?”

  “好!”她聽到自己如是答道。

  烈日依舊,怒馬狂奔。

  她知道,他趕時間。

  他必須盡早療傷。

  可就在出村後不久的一條山間林蔭小道上,馬兒忽然停了下來,是影君傲拉了韁繩。

  與此同時,蔚景也發現了小道另一頭的那一馬一人。

  白馬,不染纖塵,白衣,翩躚勝雪,佇立在左右郁郁蔥蔥的小道上,格外刺晃人的眼睛。顯然也是打這條路經過,緊急拉住韁繩停下的模樣。

  蔚景突然想到“狹路相逢”這樣的形容。

  世間之路何止千條萬條,這樣竟也能遇到。

  她和影君傲看著他,他的目光卻落在她身上的影君傲的衣袍上面。

  蔚景垂下眼簾,恍若未見。

  良久的靜謐,兩方誰都沒有出聲,那一刻,仿佛山風都停止了下來,四下靜謐一片,只有偶爾一兩聲蟬鳴尖銳嘹亮。

  最終還是影君傲先開了口:“相爺的事情辦完了?這是要回殷大夫家嗎?”

  影君傲鳳眸彎彎,語帶笑意。

  “你們要去哪裡?”男人亦是含笑看向影君傲,不答反問,只是笑意絲毫不達眼底,且眸色一片寒涼。

  “回嘯影山莊。”影君傲答得干脆隨意。

  男人怔了怔,眸光一斂,唇角笑容卻是更深了幾分:“一起嗎?趁我不在。”

  大家都是明白人,自是明白他的話問的是誰。

  他在問蔚景。

  沒等蔚景回答,甚至沒等她抬起眼,影君傲又替她斬釘截鐵答上:“是!一起!”

  至於後面那句,趁我不在,他直接無視掉。

  男人身子微微一僵,鳳眸深深凝在蔚景身上,沉默了片刻,沉聲道:“我沒問你,我問的是她!”

  他伸手一指,直直指著蔚景。

  蔚景緩緩抬起眼梢,看向不遠處的男人。

  終於,四目相撞。

  男人一震。

  “你的眼睛好了?”男人一臉的難以置信。

  蔚景彎了彎唇,沒有吭聲。

  真是個觀察入微的男人,好強,只一眼,只一眼呢,就發現了她的眼睛好了。

  “幾時好的?”男人氣息驟沉,急急而問。

  那一刻,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眸底的慌亂。

  慌亂?

  為何慌亂?

  只有做了虧心事的人才會慌亂。

  她卻已不想再理會。

  早上她等他回來想要問他的問題,她也不會再問。

  “幾時好的,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有急事要辦,還請借過!”

  影君傲在強撐,她很清楚,所以,不能再浪費時間。

  “你們?”男人一怔,不意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笑容急速轉冷,沉聲道:“所以,趁我不在?”

  一邊說,一邊拉了韁繩,雙腿一夾馬背,馬兒緩步走了幾步,不僅沒有讓開,反而徑直走到他們的馬兒前面,只有數步遠的地方再勒住韁繩停下來。

  “相爺到底什麼意思?”既然大家都撕破臉,影君傲也不想給對方留情面。

  “沒什麼意思,只是告訴你,你走,可以,留下我的女人。”

  男人聲音淡然,卻擲地有聲,堅決篤定。

  “你的女人?”影君傲嗤然笑出了聲,“今日你……”

  “為何你有急事就是急事,我們有急事,你卻要這般?”蔚景將影君傲未說完的話打斷,灼灼問向男人。

  “你有什麼急事?”男人也不回避,定定望進她的眼。

  “去嘯影山莊,”末了,又補了一句:“跟影君傲一起去嘯影山莊。”

  男人身子輕輕一晃,如同被人瞬間刺了一劍一般,瞳孔痛得一斂,只片刻,他又冷笑,咬牙到:“你休想!”

  “凌瀾,你不要太過分,你到底讓不讓開?”見他如此,影君傲徹底怒了。

  “不讓!”

  男人聲音沉冷,回得堅決。

  “那如果今日我非要帶她離開呢?”

  影君傲同樣眸色轉寒。

  “除非我死!”

  男人一字一頓,卻並沒有看影君傲,而是一直一瞬不瞬地凝著坐在影君傲懷裡的女人。

  “那你就去死吧!”影君傲驟然揚手,一道凌厲掌風直直擊向對方白馬的左邊前腿上,速度快得驚人。

  男人滿心滿眼都在前面的女人身上,根本沒想到他會突然出手,等意識過來想要扯了韁繩讓白馬避開都已然來不及。

  馬兒被擊得一個趔趄,嘶鳴一聲,差點將男人從馬背上掀翻下來,所幸男人及時穩住。

  而就在這個瞬間,影君傲雙腿一夾,打馬奔起,快速從男人的白馬邊疾馳而過。

  男人反應過來,也一扯韁繩,將馬兒調了個頭,就快馬追了過來。

  急遽的馬蹄噠噠一片,揚起漫天的塵埃。

  狹窄的山間林蔭小道上,一黑一白,兩匹馬兒瘋癲似地狂奔急趕。

  黑馬雖然跑在前面,卻終究是背了兩個人,所以白馬很快就追了上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可是林蔭小道真的又窄又高低不平,根本容不下兩馬同行,而後面那匹白馬一直想超過黑馬攔在前面,所以,就一路撞上邊上大樹伸展出來的枝杈。

  因速度太快,而他的心思又在前面馬上,所以,對於這些急速撲面而來的枝杈,他能俯身避開的就避開,避不開的干脆直接撞上。

  才不消一會兒的功夫,原本一身勝雪的白衣亦是被鉤掛得襤褸不堪,男人冠玉的臉上亦是被劃破了好幾處,他也不管不顧。

  其實,要想阻止前面的那匹馬,方法有很多種,譬如,就像剛才影君傲對付他的那一招,只需一道掌風,打在那匹馬的腿上就行,畢竟挨得那麼近,一掌下去,絕對能傷。

  但是,他不能這樣做。

  因為情況不一樣。

  剛才他的馬上只有他一人。

  現在前面的馬上還有蔚景。

  他只能去攔,或者拉住對方的韁繩。

  終於兩匹馬又開始並駕齊驅了,他不能擠對方的馬,恐邊上枝杈傷到蔚景,他只能自己盡量往路邊走,一路枝杈打在臉上、胸口上,他也不管不顧,伸手就去拉對方的韁繩。

  影君傲又豈會讓他如願?

  將韁繩換到另一只手上,騰出手來,去擊打他的手。

  兩個男人就這樣一人一手癡纏打斗在了一起。

  馬兒依舊在前行。

  路邊的枝干依舊不時撞上白馬上的男人,甚至有殷紅自他薄薄的唇邊溢出,他都沒有發現。

  只一邊試圖截下那匹馬,一邊試圖跟女子說話。

  “蔚景,別走,我可以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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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
發表於 2017-12-7 23:00:00 |只看該作者
【209】凌瀾,你瘋了?

  路邊的枝干依舊不時撞上白馬上的男人,甚至有殷紅自他薄薄的唇邊溢出,他都沒有發現。

  只一邊試圖截下那匹馬,一邊試圖跟女子說話。

  “蔚景,別走,我可以解釋!”

  蔚景長如蝶翼的眼睫微微一顫,顛簸前行中,她緩緩轉過頭,看向說話的男人。

  男人早已狼狽不堪,可看到她終於回頭,眸光卻是熒然一亮,“蔚景……”

  他的話沒有說完,下一瞬,就看到女子伸手探進自己寬大的袍袖中掏出了一個東西。

  映著林間斑駁跳躍的陽光,那東西閃著刺眼的寒芒。

  是一把匕首,鋒利的刀口上還有斑斑殷紅。

  男人眼波一動,卻毫不退縮,依舊緊跟身側,也依舊跟影君傲癡纏打斗想要奪過韁繩。

  女子毫不猶豫地揚起了手,匕首在空中帶出一道幽蘭的冷光,重重落下。

  男人依舊不避不躲,鳳眸熾烈暗沉深絞在她的臉上。

  有溫熱噴濺,濺落在他的手背上。

  只灼熱,沒有痛感。

  男人臉色一變,身側黑馬痛苦嘶鳴,下一瞬,便如同脫了韁一般發瘋狂奔,頃刻就將他拋在了後面。

  也就是到這時,他才知道,原來,那個女人的目標不是他,而是馬。

  她將匕首刺向了馬背,讓馬兒吃痛瘋癲。

  這個瘋女人!

  緊緊抿著薄唇,他望著絕塵而去的馬兒,瞳孔倏地一斂,飛身而起,腳在馬背上一點,借力朝前踏風而行。

  這廂影君傲一手拉著韁繩,一手箍著蔚景,任烈馬狂奔。

  剛才這個女人的舉措不僅讓凌瀾震驚,其實他也震驚了。

  說實在的,他也沒有想到她會決絕至此。

  要不是他也在馬上,要不是他可以護她周全,他真覺得這個女人是個瘋子。

  然,他很快就發現,瘋子又豈止是她一人?

  還有一個人比這個女人更瘋狂。

  如果不是他反應快,如果不是他及時拉住韁繩,如果這馬兒不是跟隨他多年的老朋友,如果它不能及時停下來,那麼此刻突然落在他們前面,站在路中間的男人絕對會被撞飛或者踩死。

  一瞬是多久?

  或許就是男人翩然落下,他緊急拉韁,馬兒嘶鳴生生剎住,而男人跟馬兒撩得老高的前蹄不到咫尺的時間。

  這個男人竟然就這樣用自己的身子攔在了瘋癲的馬兒前面。

  “凌瀾,你瘋了?”

  女子沒有開口,他卻禁不住勃然大怒。

  勃怒的心情很復雜。

  或許是因為男人的果勇,讓他怕了,怕懷裡的這個女人再次動搖;

  也或許是因為馬兒差點踩死了男人,如果男人死了,這個女人會內疚一輩子,也記得男人一輩子;

  又或許是在男人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同樣為這個女人瘋狂的自己。

  也就是到這時,他才驚覺,原來,就算再多的心情,都只是因為跟懷裡的這個女人有關。

  而相對於他的激動,女人似乎平靜許多,應該說完全沉靜。

  就連如此驚險的一幕也未能讓女子的臉色有一絲異樣。

  這般,他倒有些吃不透了。

  “讓開!沒看到甜海不願意嗎?你為何非要強迫人家?”

  他轉眸看向樹樁一般立在前面的男人。

  他最討厭這個男人霸道專橫的模樣了,特別是在懷中女子面前。

  不管這個女子的心思怎樣,不管這個男人行為有多極端,今日,他必不放手。

  他問過她,甜海,若我帶你沖出去,你敢不敢隨?她說,只要你帶,我就敢隨,不是嗎?

  他問過她,回嘯影山莊,你願意嗎?她說,好,不是嗎?

  今日,他一定要帶她離開。

  “讓開,聽到沒有?”他厲聲呵斥男人,也同時更緊地箍住懷中女人。

  不是怕她反悔,而是他需要她的支撐。

  僅憑一股心火強撐著,他深知,再這樣耗下去,他怕他會倒掉,其實,他已經快堅持不下去了,就連一聲簡單的厲吼,都像是要拼盡全力一般。

  男人沒有理他,鳳眸粘稠,只膠在蔚景的臉上。

  “下來!”男人同樣厲聲,只不過不是對他,而是對他懷裡的女人。

  看吧,又來了。

  這個男人就是這樣。

  如此專橫霸道的模樣,讓他恍然覺得與剛剛那個跟他打斗時,低聲下氣說,‘蔚景,別走,我可以解釋的男人’不是一個人。

  憑什麼?

  他不是要跟她解釋嗎?

  解釋呢?

  解釋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他人在哪裡?

  雖然他不知道他們兩個之間發生了什麼,雖然他不知道這個男人為了什麼不在,但是,他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這個女人今早的表現他看在眼裡,她不對,她情緒不對,她甚至還哭了。

  他知道,肯定跟這個男人有關。

  雖然他很想知道她的一切,對,一切,所以,她在相府,他安排了蘭竹,她在皇宮,他安排了其他人,目的只是想要知道她的所有消息,好的、不好的消息,但是,他不想勉強她,一絲一毫都不想勉強了去,更不想再次去揭開她的傷。

  所以,她不主動跟他說,他便也不主動問。

  他唯一慶幸的是,他在,在她最絕望的時候,他在她身邊。

  早上她問他去了哪裡?他說晨練。

  其實,他走了。

  他一宿未眠,做了這個決定,他決定放手,決定成全,只要她平安,只要她幸福。

  他其實已經打馬出了村,一路的糾結只有他自己知道。

  終究敵不過心中的不捨,他回來了,他給自己的理由是,她的眼睛還沒好,他不能走,要走也得等她的眼睛好了再走。

  其實,他自己心知肚明,理由只是理由,只是他給自己的一個借口。

  不過,幸虧他回來了。

  如果他沒回來,如果他沒回……

  他不敢想。

  而那樣的時候,這個女人在經歷那樣生不如死的折磨的時候,這個男人呢,又在哪裡?

  既然最需要的時候不在,現在又有什麼資格用這樣命令的口氣強迫於她?

  就因為她用匕首刺在了馬背上只為了甩掉他嗎?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討厭這樣的他。

  張嘴,正欲駁斥回去,手背卻是一熱,是女子捏了他的手,他微微一怔,噤了聲。

  凌瀾瞳孔一縮,眸光揚落在兩人相握的手上,絕美的唇邊越抿越緊,最後只成了一條冰冷的直線。

  “下來!”他再次重復了一遍。

  他以為女人又要無視,出乎意料的,她竟徐徐抬起眼梢,與他對視了過來。

  “能高抬貴手放我們過去嗎?”

  女人清冷地看著他,同樣清冷地開口。

  這是今日她說的第四句話。

  他記得第一句是回答他問的關於眼睛幾時好的問題,她說,幾時好的,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有急事要辦,還請借過!

  第二句是她質問他,為何他有急事就是急事,他們有急事,他卻要這般?

  第三句是他問她有何急事,她說,去嘯影山莊,跟影君傲一起去嘯影山莊。

  如今這是第四句。

  句句都是要離開,是嗎?

  句句都不離影君傲,是嗎?

  “如果我不呢?”心裡氣,眼裡痛,他的面上卻輕輕笑開。

  “如果我不高抬貴手呢?你,你們,又打算怎麼樣?”他看著她,唇角的笑容越發濃烈。

  可能是正好站在枝杈縫隙間的一抹強光下面,讓他的眼底

  一覽無余,無余到能清晰地看到那雙深邃的眸子裡,隱隱透出的血絲。

  “夠了嗎?”蔚景驟然開口,直直對上他的眼,“凌瀾,你夠了沒有?”

  “夠了的人是你!”凌瀾沉聲將她的話打斷。

  片刻的死靜,她沒說話,他也沒有說話。

  他凝著她,她也看著他,只不過她的眸底沉寂似海,而他的鳳眸逆光,流轉著萬千光華。

  他搖頭,輕輕笑:“蔚景,這不是你,你不應該是這樣!”

  蔚景只看著他。

  “我知道你看到了什麼,我也說過,我可以解釋,你又何必拿另一個男人來如此氣我?你跟影君傲之間發生了什麼,我現在不予你們計較,只要你下來,跟我回去!”

  凌瀾眼角的笑意還未斂去,眸底暗沉的冰冷卻是慢慢聚集。

  蔚景依舊是看著他,靜靜地看著他,而她身後的影君傲一聽這話,卻是氣不打一處自來。

  什麼叫你跟影君傲之間發生了什麼?

  “凌瀾,你……”影君傲的話未說完,蔚景再次握了一下他的手,他便止了住。

  引著影君傲的手,搭扶在馬背上,蔚景緩緩下了馬。

  影君傲一怔,震驚和沉痛的神色糾結在眸子裡,“甜海......”

  終究還是動搖了是嗎?

  終究還是決定跟這個男人回去了是嗎?

  縱有千般不甘,萬般不解,他卻還是不想強迫了於她。

  如果,如果這就是她的決定、她的選擇。

  他……還能說什麼?

  蔚景從馬上下來,緩緩走向攔在前面的男人。

  凌瀾看著她,看著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因為身上穿著影君傲的袍子,又大又長,拖在地上,她走得慢而艱難。

  “將袍子還給別人!”毋庸置疑的語氣,他朝她伸出手。

  蔚景忽然停了下來。

  他以為她是要脫下袍子,沒有,她只是在距離他幾步遠的地方站定,沒有動。

  他怔了怔,依舊朝她伸著手。

  蔚景垂眸,看向他的那只手,那只無數次這樣伸過給她的手,陽光下,五指淨長、骨節分明。

  徐徐抬眸,她再次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一身如雪的白衣多處被鉤掛扯破,片片襤褸碎布垂掛輕曳,原本冠玉的臉上也有好幾道血色劃痕,唇角亦是,一泓殷紅妍艷刺目。

  “是誰給了你這樣的自信?”她望著他,一字一句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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