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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他慌錯地給眾人宣布了一個震驚的消息
蔚卿臉色一白,桑成風移開視線。
卻在下一瞬又聽到桑成風略顯蒼啞的聲音傳來:“蔚卿留下,你們帶蔚景離開,城池本宮不要,雙方退兵休戰。”
眾人一震,齊刷刷看向他。
蔚卿更是愕然睜大眸子,難以相信。
前一刻,他還那般淡漠地將她落在他衣袖上的手掙掉,她還以為......
看著他,心裡說不出來的滋味,“成風……”
桑成風沒有理她,只凝眸看向錦弦:“不知本宮的提議,陛下意下如何?”
錦弦自是心裡樂開了花,當然,他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微微攏了俊眉,面上一副凝重思忖之態。
將軍出身的他自是很清楚,此次戰役對中淵的不利。
他登基不到半年,根基並不穩,國家也處在休養生息的階段,本不就不適合戰爭,而此次與雲漠之戰,戰線又拉得特別長,十萬大軍一動,每日的軍費糧餉都是巨額。
而且雲漠的軍事力量一直很強,雖不是幾個國家中最強大的,卻也絕對不比中淵差,能在沒有任何損失的情況下休戰自是再好不過的。
最最重要的一點,是桑成風的第一句話,‘蔚卿留下,你們帶蔚景離開’。
留下絆腳的,帶走想帶的,沒有比這更讓人滿意的提議了。
此次雲漠之行,當真收獲頗豐啊。
揪出了潛伏在身邊李代桃僵的蔚卿不說,他踏破鐵鞋無覓處的蔚景也再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
而且,蔚景還站在他這邊,幫他解決危機。
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鳳眸的目光凝落在那黑衣黑褲的女子身上,他胸腔震蕩。
見他半天沒吭聲,桑成風唇角微微一勾:“怎麼?陛下不同意嗎?”
錦弦回過神,眸光輕輕一轉,略帶征詢地看了看凌瀾和葉炫,見兩人紛紛點頭,這才轉眸看向桑成風,說:“好!戰爭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只會讓百姓遭殃,生靈塗炭,不是貴國主動來犯,朕也不會發起戰事,百姓安居樂業,各國和平相處,才是我們這些做帝王的應該推崇的。既然太子殿下有意修好,朕自是求之不得。”
錦弦笑說著,絞著贊許和期待的目光再次凝向蔚景,蔚景將視線掠開。
她知道他贊許的是什麼,期待的又是什麼。
此次幫他實屬無奈之舉。
她豈會輕易讓自己暴露在這個男人的面前,暴露在他面前意味著什麼,她再清楚不過。
但是,沒辦法,她只不過是想自救,也想停止戰爭。
現在想想,她的辦法其實一直在賭。
昨夜,她躺在大樹後的茅草堆裡等鶩顏,桑成風看到她的第一眼,喊她蔚卿。
脫口而出,是一個人最本能的反應。
明明她是蔚景的臉。
當時,她心生蹊蹺,卻沒有反應過來,在被桑成風打馬帶回的路上,她才忽然想明白。
她記得給那個冒充她的皇後送飯時,發現過那個女人的右手是斷掌紋。
當時她就懷疑女人是蔚卿,因為記憶中,她身邊的人,只有蔚卿是這種手紋。
只是,她有些難以相信,她一直以為蔚卿已經死了,死於九景宮的爆炸中。
桑成風的一聲‘蔚卿’,讓她徹底肯定了心中所想。
皇后就是蔚卿,而皇后是頂著她的臉,所以桑成風看到她時,第一反應,自然就以為是蔚卿了。
不僅肯定這點,她還肯定的是,桑成風肯定跟蔚卿熟絡,連冒名頂替這樣的事情都知道,就表示絕非一般關系。
所以,當桑成風提出,他要寫信給錦弦,說中淵皇后在他手中,讓錦弦來雲漠大營一談時,她笑了。
她故意說,錦弦不會來的,因為皇后還在軍中,其實,她心知肚明,桑成風只是嘴上這樣說說,絕對不會這樣寫信錦弦,絕對不會將她在他手上的消息透漏出去,因為真實的皇后若存在,那不就是告訴別人軍中的那個皇后是假的嗎?他又豈會將蔚卿置於危險?
所以,她告訴他,若要錦弦前來,可有另一個方法。
讓他告訴錦弦,說她是一個叫小石頭的兵士,且約帝后一起,且將消息散播出去,讓軍中上下皆知。
她還篤定地告訴桑成風,此三條件滿足,錦弦必來。
她知道,既然他不會說她是蔚景,她又告訴他有可行之法,他必定會如此做。
說自己是叫小石頭的兵士,且將消息散播出去,是想告訴凌瀾跟葉炫,自己被桑成風所擒,他們一定會設法救她,而約帝後一起,她有兩個目的。
第一,既然蔚卿是桑成風的人,將蔚卿帶在身邊,等於中淵就多一個籌碼,到時,她在桑成風手中,而蔚卿在錦弦跟凌瀾手中,雙方持平,誰也不比誰有優勢。
第二,她想揪出蔚卿這個潛伏在中淵大軍裡的內賊。
中淵跟雲漠大戰在即,蔚卿借殷大夫暴屍一事以她的身份來到錦弦身邊,這不得不讓人對蔚卿的動機產生懷疑。
雖然她恨錦弦,但是,她愛中淵,她不能讓中淵被別國所滅。
既然敢冒充她,且不僅熟悉她,而且也熟悉蔚卿的錦弦識出,說明蔚卿做了許多功課。
想要自己不現身,又能揭露其真面目並非易事,所以,她讓錦弦將蔚卿帶到了雲漠。
她要讓她自己暴露,或者設計讓她自己暴露。
她被桑成風囚禁,靠她肯定不行,她必須依靠凌瀾。
可是,消息根本送不出去,無奈之下,她才想到了讓看守她的士兵傳遞消息。
她故意瘋言瘋語,說自己要吃“樹葉,白水和侯石青”,她知道,光這一點,士兵只會將她當成瘋子,不會理會,所以,她又用小孔成像,讓自己的影子倒立在牆上來裝神弄鬼嚇唬士兵。
兩個異常行為一湊,士兵必定會前去稟報。
桑成風正在會見中淵幾人,士兵去稟報桑成風等於將消息給了凌瀾,她相信,睿智如他,一定會參透其中深意。
果然,士兵去了,一切順風順水。
而決定自己出去對峙,其實是臨時起的意。
原因有二,一,雖然她堅信凌瀾在,但是,終究得不到確認,心裡還是有些虛。
如果,她想,如果凌瀾沒來,她這個消息送出去,充其量就是讓葉炫知道是她小石頭而已,絕對想不到皇后是蔚卿這樣的層面上來。
如果是這樣,蔚卿不會暴露,錦弦還有可能因為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兵士小石頭,而不盡心救她。
第二個原因,是她想借機讓桑成風看清蔚卿的真面目,或許可以免去一場戰爭殺戮。
因為在被劫來的路上,她聽到桑成風跟那個副將兩人的對話,雖然有一句沒一句的,聽的不是很明白,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此次戰爭是因為一個女人,而且雲漠皇帝和朝臣都是反對的,桑成風執意討伐。
她原本就懷疑,這個女人是蔚卿,後來在大帳內,她坐著,他站著,她看到他寬大的袍袖裡攏著一個荷包。
顏色的鮮麗一看就知道是女人之物,雖視線不是很清明,只能看到一截,但是,她還是看到了荷包上面繡的蜻蜓。
她記得蔚卿的乳名就是小蜻蜓,她以前還見過她的絲絹,上面就是繡著這一模一樣的蜻蜓。
所以,她更加肯定了,此次戰爭因蔚卿而起。
而跟桑成風接觸下來,從他跟她的言語,從他跟副將交代軍中部署,從他對兵士的態度,從他應變事情的能力,她發現這個男人並不是莽撞之輩,他有心計,有城府,有謀略,也絕不是沉溺女色之人,更不是喜歡殺戮的殘暴之人。
他將她從中淵帶回雲漠大營的路上,為避男女之嫌,甚至自己跟副將同騎一馬,讓她一人單獨一馬,只是點了她的穴,並且他替她拉著韁繩。
回營以後,除了綁縛了她的手腳,也未對她有任何傷害,吃喝都照應周到,且不許任何兵士碰她。
分明是個謙謙君子。
所以,她很懷疑,這樣的男人,這樣的人中龍鳳,怎麼會為了一個壞事做盡的蔚卿如此瘋狂?
當然,愛情會讓人癡狂,愛情也沒有道理可言。
但是,最起碼的明辨是非的能力應該有。
難道是被蔚卿所騙?
所以,見他隨那個去稟報的兵士來了,她想試他一試。
她喊住了他,她跟他說,她之所以裝神弄鬼,就是為了想要將他引來,她要見他。
他問何事,她便跪在了地上。
她求他,求他不要將她在這裡的消息告訴中淵來的人,要說,就說小石頭,然後,還請求他幫忙准備一些做面皮的易容材料,她不能讓他們看到她的臉,不然,她就死定了。
桑成風有些驚訝,說,你不是中淵皇后嗎?他們看到你,揪出冒名頂替者,還你這個真身公道,豈不更好?
她說不,他不了解情況,現在的那個皇后是她的姐姐蔚卿所扮,蔚卿心狠手辣,曾多次對她下毒手,想置她於死地。
曾經讓她代嫁嫁給他,後來又在東盟山上將她推下懸崖,以為她死了,蔚卿從此就用了她的身份,成為了錦弦的皇後。
前不久,被宮裡的一個叫凌瀾的樂師作為人質拖進九景宮,發生了爆炸,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可失蹤了一段時間以後,她又出現了,又出現在錦弦的身邊。
為了獨霸錦弦,蔚卿不讓錦弦選妃,除為了掩人耳目,封了她曾經的一個婢女鈴鐺為妃,錦弦身邊再無其他女人,蔚卿若是知道她還活著,一定會想法設法置她於死地。
當時,她就看到桑成風露在監視口裡的臉色都變了。
他冷笑,他說,是這樣嗎?
她說是,不然,她為何不願意出去見他們,這樣好的證明自己,又能救自己的機會,她為何不要?
桑成風沉默了好半響,說,本宮怎麼聽到坊間傳聞,說是你這個妹妹,害自己親姐姐的?
果然!
就這一句,只這一句,就印證了她心中的猜測。
蔚卿對他撒了謊,畢竟知道當時那件事真相的人不多,除了她,錦弦,蔚卿,凌瀾,所以想要捏造事實很容易。
確認了這一點,就好辦了。
她也不想再跟他兜圈子了,直接開門見山,說,什麼坊間傳聞,太子殿下是聽蔚卿說的吧?僅憑她的一面之詞,殿下就大肆展開戰爭殺戮?
桑成風聽完就怒了,說,原來你的目的是想要挑撥本宮跟蔚卿的關系,休想!
她笑,說,殿下何必掩耳盜鈴,難道殿下不想知道自己付諸真心的女人到底是怎樣的真面目嗎?只要殿下帶我同去,必定讓殿下看到一切真相。
桑成風也笑了,說,你當本宮三歲孩童啊?既然你已知蔚卿是本宮的人,本宮將你這個真身帶去,豈不是告訴大家,蔚卿是假的?本宮會做這種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事嗎?
他的反應意料之中,她腦中早有對策。
她讓他放心,她說,她前去,不僅不會說自己是蔚景,還會承認自己才是蔚卿,這樣他的蔚卿絕對安全,她也好全身以退。
桑成風猶豫了很久。
終究還是將她帶了出來,但是,他塞了一粒藥丸進她的嘴裡,說,她已中毒,解藥只有他有,所以,她要遵守承諾,不能暴露蔚卿。
她說好!
於是,才有了剛剛的那一幕。
總算解決了一場危機,她微微松了一口氣。
收回思緒,錦弦、凌瀾、葉炫三人正起身告辭,桑成風客氣地挽留,說天色已晚,又近晚膳時間,明日再走也不遲。
錦弦婉言謝絕。
桑成風也不強求,緩緩走到蔚景身邊,自袖中掏出一粒藥丸,遞給她,只說了兩個字:“謝謝!”
蔚景怔了怔,伸手將藥丸接過,送於口中,咽下之後,朝著他璀然一笑:“殿下客氣,該說謝謝的人是我。”
桑成風亦是笑笑,沒有再說什麼。
所有人都看著他們兩個,雖不知那藥丸是什麼藥,但大概也能猜到幾分。
錦弦眸光微斂,凌瀾抿起薄唇,葉炫還沉浸在蔚景是葉子的震撼中難以自拔,整個人渾渾噩噩。
蔚卿看看錦弦,又看看桑成風,眸光微閃,緩緩垂下長睫。
“走吧!”錦弦笑著走過來,伸手作勢就要握了蔚景的手,被蔚景不動聲色地抬手捋發,輕松避開。
錦弦唇角笑容一僵,倒也識趣,沒再強求。
輕輕將垂墜在額前的秀發捋於耳後之際,蔚景眉目低垂,眼角余光所及之處,是凌瀾深凝的眸眼,她心尖一抖,看向別處。
一行幾人拜別桑成風,就准備打道回府,可還沒走出營帳的帳門,就猛地聽到“彭”的一聲沉悶之響來於身後,緊接著就是桑成風低呼“蔚卿”的聲音。
幾人循聲回頭,就看到蔚卿倒在地上,桑成風蹲身去扶。
見他們回頭,蔚卿伸出手指,直直指著蔚景,面色蒼白,氣喘吁吁:“你......你竟然真的給我下了毒......”
蔚景一怔,這才想起,方才出來的時候,為了引這個女人主動承認自己是蔚卿,她不僅故意躲在了桑成風的後面,做出一副小鳥依人,跟桑成風關系匪淺的樣子,還說,她給她下了雲漠用毒高手調制的毒藥。
可是,那是她瞎掰的呀,她從未對她下過毒。
幾人也都驚住,全部齊刷刷朝她看過來。
她皺眉,篤定道:“我沒有。”
“你沒有?”蔚卿已經被桑成風扶到椅子上坐下,大汗淋漓,似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一雙眸子卻依舊死死地盯著蔚景不放,“你自己剛才都說了.....你給我下毒,現在......現在又否認,那我身上......”
“不要多說話,讓本宮看看!”桑成風將她的話打斷,伸手探上蔚卿的脈搏。
凝神靜探中,眉心微攏,少許,將蔚卿的袖管放下,又轉頭吩咐隨侍的兵士:“快去宣韓太醫過來!”
看桑成風的神色,似乎很嚴重。
於是,幾人也走不了了,只得等在那裡。
蔚景抿了抿唇,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隨便一說,蔚卿還能真的中毒。
凌瀾看了看蔚景,又征詢的目光看向錦弦,錦弦明白其意,點了點頭。
凌瀾上前,對著桑成風略一頷首:“不知太子殿下能否讓本相替......蔚姑娘把脈試試看?”
“嗯,”桑成風直起腰身,朝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蔚卿也沒有拒絕,此時的她早已面色慘白如紙,額頭上汗珠密密透透,早已將頭發濡濕,連薄薄的衣衫都能看出汗水打濕的痕跡。
大手輕輕挽了一小截袍袖,凌瀾小心翼翼探上蔚卿的脈搏。
脈搏時緩時急,時而蒼勁有力,時而弱得幾乎探不出。
的確是中毒。
且是很奇怪的毒。
他也沒有見過。
韓太醫很快就來了,凌瀾起身替他讓了位子。
蔚卿痛得一副快要暈厥的樣子,她攥著韓太醫的衣襟,“素聞韓太醫......是雲漠太醫院中最擅長用毒和解毒的高手......請韓太醫一定......一定要救救我!”
“姑娘放心,我定當竭盡全力。”
一番望聞問切下來,韓太醫起身,對著桑成風一鞠:“啟稟太子殿下,姑娘是中的‘青蓮’。”
青蓮?!
有三個人臉色一變。
一個是桑成風,一個是凌瀾,一個就是蔚景。
這三個人都懂醫,且都知道此毒。
青蓮,青蓮,實則是親連。
因為此毒沒有解藥,必須靠服用親人的血來解毒,且還必須服上一月,才能徹底解掉。
因生死跟親人連在一起,故得此名。
錦弦雖不懂醫,但是,看幾人都變了臉色,自是知道問題棘手,沉聲問向太醫:“敢問這‘青蓮’可有解藥?”
韓太醫歎息:“唯一的解藥就是每三日服上半碗親人的鮮血,持續一月,才可解毒,否則,中毒之人不僅會痛得肝腸寸斷,身體的一些能力也會逐漸喪失,譬如行走、坐立、視力、聽力......”
韓太醫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蔚卿嘶聲打斷:“蔚景,你好狠的心啊,你明知道我父母都不在了,竟然給我下這樣的毒藥,你分明就是想要讓我死!”
“我沒有!”蔚景也不為所懼,所謂人正不怕影子斜,這沒做虧心事,還怕鬼敲門不成。
沒下就是沒下。
她還不知道哪裡弄到這種毒呢,一直都是江湖傳聞雲漠國有,她也沒有真正見識過,今日也是第一次。
韓太醫看了看蔚景,眸光一亮:“父母不在,兄弟姐妹亦是可以,看這兩位姑娘長得一模一樣,想必是孿生姐妹,這樣的血再好不過。”
所有人一震,蔚卿停止了哀嚎,凌瀾和錦弦轉眸看向蔚景。
蔚景連忙笑著朝韓太醫解釋道:“太醫有所誤會,我們不是孿生姐妹,我們只是同父異母的姐妹。”
“是嗎?”韓太醫聞言,似是有些吃驚,“同父異母的姐妹竟然長得如此一模一樣。”
帳內幾人都沒有吭聲,氣氛有一絲絲尷尬。
蔚景正微微松一口氣,又驟聞韓太醫的聲音響起:“同父異母的姐妹也可以啊,只要有血緣關系都成。”
啊!
蔚景、凌瀾、錦弦、葉炫全部怔住。
這……
是不是意思她每隔三日都要放半碗血給蔚卿,然後,還必須堅持一月?
沒有人說話,就連桑成風都沒有吭聲,只輕垂著長睫,不知心中意味。
最終還是蔚卿打破了沉默。
“如此看來,妹妹需要留在雲漠陪姐姐一月了。”
蔚卿小臉上的五官都痛苦地皺在了一起,聲音虛弱無力,我見尤憐。
“不行!”
三道斬釘截鐵的男聲同時響起。
篤定堅決,沉穩有力。
蔚卿一怔,桑成風亦是,皆循聲望去。
聲音出自中淵三人,帝王錦弦,右相夜逐寒,禁衛統領葉炫。
桑成風眸光微微一斂,說實在的,錦弦不同意,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這另外兩個男人的反應,還實在讓人有些意外。
錦弦也沒有想到凌瀾和葉炫會跟他異口同聲,側首瞟了瞟兩人,葉炫這才驚覺過來,自己的失態,連忙垂了目,沒有吭聲。
而凌瀾卻是面色如常,對著錦弦一鞠。
“微臣是覺得,此毒來得蹊蹺,並非微臣多疑不相信雲漠,只是現在非常時期,將中淵的皇后留在雲漠,知道的還好,會說皇上皇后是為救人,有顆仁心,那些不知道的世人,肯定會以為我們將皇后留下做人質,所以才換來兩國的退兵,這樣,悠悠眾口難堵,皇上還怎麼威嚴天下,我中淵以後還怎麼在各國之間立足?”
錦弦面色冷峻,緊緊抿起了薄唇。
夜逐寒說的沒錯,這些都必須考慮,其實,就算不考慮這些,他也絕對不會讓蔚景一人留下來。
絕對不會!
想了想,他道:“太子殿下,要不這樣,讓蔚卿也跟我們一起走,朕跟殿下保證,一月之後,定將蔚卿完好無損地送到雲漠。”
“不要,不要,”錦弦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蔚卿急迫地打斷,她抓著桑成風的衣擺,痛得眼淚直流:“成風.....成風不要答應他,我跟他們回去.....一定會沒命的,成風,救我......而且,明明是他們理虧,蔚景若不給我下毒......我又怎會落得這樣?”
桑成風還沒有吭聲,蔚景卻是突然低低笑了起來。
“我可愛的七姐,我最後再跟你說一遍,我沒有下毒!”
最後幾個字,蔚景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頓。
她一邊說著,一邊拾步朝蔚卿走過去,在蔚卿的前面站定,她傾身,繼續道:“不錯,你的妹妹是笨,笨到幾次都差點被你害死!但是,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我就算再恨你,再想給你下毒,也斷然不會給你下‘青蓮’這種毒,讓你喝我的血,讓我陪你一個月,我是吃飽了撐著嗎?”
話一出,所有人都被震住,蔚卿原本就蒼白的小臉更是沒有了一絲血色。
睨著她的反應,蔚景唇角一勾,直起腰身。
邊上的韓大夫見氣氛不對,連忙道:“哎,接下來要怎麼處理,你們可以慢慢商量,但是眼前救人要緊,還請這位姑娘,先取了半碗血出來救姐姐,下一次用血是三日之後,你們有很長的時間可以做決定。”
韓大夫一邊說,一邊轉身自桌案上取了一個瓷碗,遞給蔚景。
“不行!”
剛才三個男人異口同聲的盛況再一次在營帳內發生。
這一次錦弦也沒有顧得上去看自己的兩個臣子,就走到韓大夫面前:“皇后身子一向虛弱,這樣一下取出半碗血,豈不是要了她的命?”
韓太醫有些為難地看了看桑成風,又看了看蔚卿,蔚卿眸光一閃,韓太醫又轉眸看向錦弦,對著他微微一躬:“可是,現在也是人命關天不是。身子虛最起碼還可以用藥調理,可若中毒者不服血,必死無疑。”
錦弦還欲說話,凌瀾也舉步走過來,蔚景見狀,連忙伸手將瓷碗接過:“不要再多說了,我取便是。”
“蔚景!”
“娘娘!”
這一次,還是三人同聲,只不過稱謂不同,錦弦一人喊的是蔚景,兩位臣子喊的是娘娘。
蔚景沒有理會三人,再次轉眸,灼灼看向蔚卿。
“蔚卿,看在你是我姐姐的份上,我取血給你。但是,我救你,並不表示,我承認是我下毒了,我只是不想你死!我知道毒是你自己下的,你在陷害我,你我心裡都清楚!”
她的聲音不大,緩緩而語,可是一字一句都真真切切地敲進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裡。
蔚卿面色一滯,眸底掠過慌亂:“你血口噴人!你說你給我下這種毒,是吃飽了撐著,我又難道是吃飽了沒事干想找死,給自己下這種沒有解藥的毒。”
蔚景沒有接她的話,不想跟她再糾纏下去,只是唇角冷冷一勾,轉眸看向韓太醫,平靜問道:“請問是取腕上的血嗎?”
韓太醫怔了怔,點頭:“是的。”
蔚景又抬眸,環視了一圈屋內,想要找到一把利器,後來見只有兩個隨侍兵士腰間掛著長劍,正欲走過去,一個高大的身影攔在了她的面前。
“用這個吧!”
隨著男人低醇的嗓音落下,一把精致的繪滿圖騰的匕首伸到她的面前。
熟悉的樣子和圖案入眼,蔚景瞳孔一斂。
這把是在源汐村那個歹人留下的,殷大夫死於這把匕首,卻將這匕首交給她手中讓她防身,後來,為了擺脫一個男人的糾纏,她用這把匕首刺在了那個男人的胸口上。
原來,他一直留著。
垂眸看了一會兒,她伸手正欲將匕首接過,卻又被對方手一縮,避開。
“割脈取血並非易事,稍有不慎,會造成生命危險,微臣是醫者,若娘娘信得過,就讓微臣來為娘娘取血吧。”
凌瀾畢恭畢敬垂眸頷首。
兩人僅隔一步之遙,蔚景甚至能聞進他身上傾散出來的淡淡的墨竹清香。
她沒有回答,倒是邊上的錦弦出了聲。
“對,讓右相幫你取!”
蔚景依舊沒有說話,低頭,素手輕輕撩起黑衣的袖管,葉炫連忙上前,將她手中的瓷碗接過,端在她的腕下面。
凌瀾看著她,看著她平靜無波的淡然臉色,緩緩垂眸,看向她纖細的手腕,眉心微微一攏,長睫遮住眸中所有情緒,他抬手,輕輕將她的小手握住。
鋒利的刀口輕輕來到她腕上,他竟薄顫了手。
跟著一起顫抖的,還有一顆心。
刀子沒有落下,他抬眸,再次看向她。
蔚景始終低頭看著自己的腕,可她還是知道,他在看她,因為她的手背被他裹在掌心,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顫抖。
他的掌心一如既往的溫暖干燥,較他的顫抖,她反而很安定。
終於,她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
四目相對,她微微一笑:“沒事,相爺不要有顧慮,開始吧。”
眾目睽睽,她不想引起什麼糾復。
“會很疼,娘娘忍耐一下!”
男人輕聲道。
“嗯,”她點頭,“沒事。”
凌瀾這才再度執刀來到腕上,見葉炫雙手捧著瓷碗,還抖得厲害,他唇角禁不住一勾,低聲道:“葉統領,你可要接好了,沒接住,或者接偏了,可是會浪費娘娘鮮血的。”
“是!”葉炫雙手死死將瓷碗抱住,蔚景轉眸朝他望去,發現他竟是滿頭的大汗淋漓。
睨著他的反應,蔚景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來。
天。
她記得剛才她跟眾人說,她就是小石頭。
這個男人肯定是將她蔚景跟葉子鶩顏又畫上了等號。
哎,這關系真是亂得……
日後該怎樣跟這只呆頭鵝說清楚呢?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忖中,腕上驟然傳來一陣刺痛,她瞳孔一斂看過去,凌瀾已經將她腕上的脈劃開,有殷紅的鮮血汩汩流出,涓涓細細地順著腕,流進葉炫端的瓷碗裡。
凌瀾依舊握著她的手沒有放。
為避免尷尬,她也沒有抬眼,兩人都看著腕上那正在往外淌著血的傷口。
鮮血滴滴答答落在瓷碗中,就像是此刻緩緩流淌的時間。
帳內很靜,沒有一個人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葉炫叫道:“夠了,夠了,半碗了。”
眾人看向碗中。
哪裡有半碗?
最多三分之一的樣子。
“你有沒有數啊,就在那裡瞎嚷嚷!”錦弦不悅地斥了一聲。
凌瀾跟蔚景都睇了一眼葉炫,葉炫低下頭,不再吭聲,臉頰隱隱透著一抹可疑的紅潤。
終於半碗了,凌瀾用指腹按住她的傷口,又讓她將腕朝上舉起,防止血液流出。
韓太醫見狀,也連忙自藥箱中取了止血繃帶上前,欲給蔚景包扎,卻還是被凌瀾接過:“還是本相來吧,你去讓蔚卿服下。”
“你沒事吧?感覺如何?”錦弦亦是上前,輕輕攬了蔚景的肩。
蔚景蹙眉,很抵觸這樣的動作,但是錦弦卻沒有放開的意思。
凌瀾眸光微閃,伸手指了指邊上的椅子,含笑建議道:“娘娘剛剛取了那麼多血,此刻正虛,久站怕是會暈厥,還是去椅子上坐著吧,讓微臣幫你包扎。”
聞言,錦弦便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下來。
因椅子的兩邊都是桌案,凌瀾上前,錦弦見沒地方可站,只得將位子讓給他。
蔚景一個堪堪抬眸,似乎看到凌瀾唇角微微一勾。
她怔了怔,男人溫熱的氣息逼近,凌瀾已經傾身,小心翼翼地將繃帶纏在她受傷的腕上。
動作緩慢又輕柔。
蔚景只覺得一顆心徐徐加快起來。
“會不會太緊?”他忽然開口問。
“什麼?”她一時沒明白過來,很快又意識到他問的是,繃帶纏得緊不緊,遂搖搖頭,“不緊。”
“那是不是太松?”他又問。
蔚景就崩潰了。
照這個方式問下去,下一個問題是不是‘會不會不松不緊?’
真想堵這個無聊的男人一句,考慮到場合,她只得忍住,微微一笑道:“很好,正合適。”
好在那廝沒有再作,終於包好,用了很久,將她撩起的衣袖放下,他緩緩放開她的手。
那廂蔚卿也已經將她的血飲了下。
蔚景一個抬眸,正好看到她剛剛飲好,唇角的血漬還沒來得及擦去。
蒼白的面色,配著唇角的那一抹妖嬈赤紅,縱使此刻是跟她一模一樣的臉,她還是想到了食人的魔鬼這樣的形容。
很奇怪,桑成風就站在蔚卿旁邊,也沒有伸手替她接下空碗,更沒有掏帕子給她。
還是韓太醫上前,將空碗接過,蔚卿自己自袖中掏出娟子揩了揩唇角。
似乎鮮血飲下,蔚卿的毒就很快得到了控制,原本皺在一起的五官也慢慢舒展開來,些些紅潤爬上兩頰。
現在又回到最初的那個問題了。
蔚景去留的問題。
不知為何,作為主人,也作為維護蔚卿的男人,桑成風一直很沉默。
凌瀾用帕子輕輕揩著匕首上的殷紅,亦是沉默。
最後,還是錦弦最先出了聲。
“如果太子殿下不同意蔚卿先跟我們回中淵,朕還有另外一個提議,蔚景跟蔚卿的三哥和六哥還在,朕立刻讓人通知此二人前來雲漠,救治蔚卿,蔚景此次就隨朕回去……”
“不行,成風莫要答應他,他們是奸詐小人,這分明是緩兵之計,等他們走了,我們到哪裡去找他們,就算我三哥跟六哥趕過來,從中淵到雲漠,三日時間根本不行。”
錦弦的話還未說完,已是被蔚卿急聲打斷。
眾人都沒有說話。
的確,中淵到雲漠,路途遙遠,馬不停蹄,日夜兼程,三日也不行。
那現在怎麼辦?
事情又再次陷入了僵局。
蔚景一直也不吭聲,也不急,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知道,有人會替她做主。
偌大的帳內,又是聲息全無。
就在錦弦剛准備說,毒非蔚景所下,蔚景也沒有必須留下來救蔚卿的義務,無論雲漠同意不同意,他都必須帶走蔚景的時候,坐在那裡好轉不久的蔚卿又驟然呼痛起來。
“啊——”她痛苦的嚎叫著。
這一次,似乎比剛剛那次嚴重,她雙手捂著自己的眼睛,叫著:“好痛,我的眼睛好痛,痛死了……”
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住,韓太醫更是連忙上前,再次探上她的脈搏。
啊!
韓太醫臉色大變。
“怎麼了?韓太醫,我這是怎麼了?”
雙眼就像是有千萬枚細針在扎,痛得她完全睜不開,她伸手摸索著抓住韓太醫的手腕,緊緊逼問。
韓太醫沒有回答,而是轉身又去取了她剛剛飲血的那個瓷碗,裡面還有幾滴殘剩。
末了,又自藥箱裡取出一根銀針,走回到蔚卿的身前,“蔚姑娘,讓我取一滴你的血。”
“我的血?”
蔚卿一怔,見眼睛痛得恨不得挖下來,她也顧不上這許多,沒有多問,將手伸給韓太醫。
因為只需要一滴,所以也不需要在腕上取,韓太醫只用銀針自她手指的指尖刺破,取了一滴。
指腹捻起那滴血,韓太醫又是聞,又是看,又是伸出舌尖輕噬。
做完這一切,另一手捻起瓷碗裡蔚景的血,同樣的動作做了一遍。
最後,在眾人的注視下,他慌錯地給眾人宣布了一個震驚的消息。
“這兩個姑娘沒有血緣關系,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
什麼?
一句話如同驚雷一般劃過所有人的耳畔。
蔚卿震驚,蔚景同樣震驚。
雖是不同母親所生,卻最起碼是共一個父親啊。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一丁點血緣關系都沒有呢?
難道她跟蔚卿其中有一個人不是她父皇的女兒?
不,這不可能!
錦弦對這個消息亦是非常吃驚,他示意凌瀾也去檢查檢查看。
凌瀾眸光微閃,領命上前。
同樣在蔚卿的手指上取了一滴血,然後對比碗中蔚景殘剩的血,得出的是跟韓太醫一樣的結論。
蔚景的確跟蔚卿沒有絲毫血緣關系。
“那怎麼辦?現在我要怎麼辦?韓太醫,我的眼睛痛死了,啊,成風,成風救我,我痛死了,我的眼睛痛死了……”
蔚卿已經出於崩潰癲狂的狀態,她緊緊閉著眼睛,雙手亂抓著,不知是想要抓住韓太醫,還是想要抓住桑成風。
韓太醫也同樣慌亂不堪。
“‘青蓮’一毒,若沒有親人血液飲下,毒素會越來越嚴重,但是,若亂飲其他非血緣關系的血液,更是會加劇毒素的蔓延,我......我也無能為力.....”
蔚卿聞言,徹底不能淡定,嘶吼道:“你身為太醫,你怎麼能夠無能為力呢?你必須救我,必須救我……成風,成風,成風你在哪裡?救我,救我啊!”
蔚卿激動地從椅子上起身,摸索著想要找桑成風,卻是不想,腳下一踉,她整個人栽倒在地上。
緊接著,就聽到她的慘叫聲傳來:“啊,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已經看不到了......”
眾人一驚,蔚景亦是循聲望去,就看到她趴在地上,仰著頭,眸子睜得大大的,滿滿的都是驚恐和無助,卻唯獨沒有一絲光亮。
蔚景被她的樣子嚇住。
錦弦斂眸,凌瀾眸光微閃,緩緩垂目。
桑成風緩緩上前,在蔚卿的身邊蹲下,蔚卿感覺到了,連忙伸手將他的衣襟攥住,失聲痛哭道:“成風......成風救我!”
淚流滿面的樣子,真是讓人無法不動容。
桑成風面色冷峻,不言不語,只伸出雙臂將她從地上抱起。
起身站起,桑成風緩緩看向眾人,目光在蔚景的臉上微微一頓,鳳眸深深,最後又落向錦弦,淡聲開口:
“你們都走吧,本宮有事,就不遠送了,明日本宮就會撤兵回雲漠,也希望陛下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諾,從此跟雲漠和平相處。”
桑成風說完,抱著懷裡的蔚卿,大步走了出去。
韓太醫見狀,眉頭一皺,亦是擰了藥箱,疾步跟了過去。
就留下帳內幾人面面相覷。
望著男人衣發翻飛的身影消失在帳門口,蔚景更是半天回不過神。
她記得,自蔚卿中毒,桑成風讓人去請太醫之後,他一直沉默不響,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
她還以為會有很大的一場糾復,誰知道竟是這樣。
就這樣放他們走了嗎?
她似乎有些不相信。
那蔚卿的毒……
也是,她跟她沒有血緣關系,她留下也於事無補。
可是,至少,也應該讓錦弦派她三哥蔚佑觀或者六哥蔚佑博過來吧?
難道不解了嗎?
不是說不解就是一個死字嗎?
那......
她還在那裡怔忡,錦弦開口道:“以防夜長夢多,又生什麼變故,我們還是速速離開的好!”
於是,幾人就這樣離開了雲漠大營。
同來時一樣,帝后乘坐馬車,右相和禁衛統領騎馬,士兵一半在前開路,一半善後。
右相護在皇后車旁,禁衛統領行在皇帝車側。
一行人就這樣抹黑上路了。
其實也不算抹黑,畢竟夏夜的月光還是很明亮的,這樣的光線,辨物還是綽綽有余。
車輪滾滾、馬蹄噠噠。
山路的兩旁都是翠竹蒼梧,不時有伸展出來的枝杈打在馬車上的聲音。
蔚景坐在車裡,心裡面說不出來的感覺,雖然雲漠同意退兵,雖然事情總算圓滿了,但是,她怎麼辦?
跟錦弦回宮,真的是心裡一百二十個不願意。
可是如今這樣的陣勢,她想逃也逃不了。
怎麼辦?
外面傳來“唰”的一聲,拔劍的聲音,是凌瀾。
她一怔,正想著他要作甚,下一瞬就聽到樹枝被砍的聲音。
她聽了一會兒,就明白了他在砍沿途伸
展出來的那些枝杈,不讓它們再碰打在馬車上。
其實,打在馬車上而已,又不是打在身上,不痛不癢的,完全不必去砍掉。
可是,她又不想跟他說話,就隨了他去。
山路顛簸,車身搖搖晃晃。
見反正現在想逃也逃不了,蔚景正准備闔上眸子小憩一會兒,蓄精養銳,醒來再想辦法,卻是驟然“絲——”的一記布帛撕裂的聲音響起,與此同時,視線也倏地一亮。
她一驚,轉眸望去,就看到馬車一側的窗幔竟是被一根粗大的枝杈鉤掛住,生生撕扯了下來。
窗外映入一馬一人。
那人揮劍將枝杈砍掉。
枝杈和枝杈上鉤掛的窗幔一起跌落在地,男人轉眸看向她。
“對不起,娘娘,微臣動作慢了點,沒來得及砍下!”
他笑著,道歉道。
蔚景坐在車裡,透過已經沒有窗幔的窗戶看過去,背景是夜空蒼穹,他騎在馬上,白馬黑衣,光影偏逆,只看到他一雙含笑的眸子就像是落入了星辰,璀璨生輝。
蔚景沒有理他,別過眼。
肯定是故意的。
絕對是故意的。
她心裡憤憤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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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漠,營帳
桑成風將蔚卿放到矮榻上躺下,正欲起身,卻是被蔚卿攥著衣襟不放。
“成風……成風別離開我!”
蔚卿面色蒼白,滿臉的淚痕,一雙眸子睜著又圓又大,卻再也沒有了昔日的光彩。
因為她的抓攥,桑成風保持著傾身的姿勢,他緩緩垂眸,看向她落在他衣襟上的小手,指甲泛白,她用了大力,甚至在抖。
桑成風伸手將她的手指掰開,拂掉,小手跌落,蔚卿大駭,揮舞著想要再次抓過來,卻是已被桑成風直起腰身避開。
“蔚卿,你可知道,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
他輕聲開口,語氣寡淡,一如今夜他對她的態度,蔚卿卻是聽得渾身一震,揮舞在半空的手就生生僵住。
“本宮就不明白了,到底是怎樣的仇恨讓你寧願自己冒這樣大的危險,也要嫁禍於她?”
蔚卿面色如土灰。
“我.....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不明白?”桑成風鼻子裡發生一聲哼笑,轉身,看向緊隨其後入到帳內的韓太醫,負手而立:“想必韓太醫明白!”
韓太醫聞言,“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不說話。
見他不響,桑成風也不急,舉步不緊不慢地踱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他,唇角一勾道:“看樣子,似乎韓太醫也不明白,那本宮就告訴你們,讓你們明白。青蓮之毒是韓太醫所制,蔚姑娘從韓太醫之處所得,自己服下,嫁禍中淵皇后。正逢兩國交戰之際,你們二人此舉真可謂‘捨己為國’,你們說,想要本宮如何獎勵你們?”
韓太醫臉色一白,跌坐在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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