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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如果真是這樣,就太可怕了
蔚景扶了扶肩上的包袱,拾步邁過金鑾殿的門檻,驟然,身後傳來一聲沉冷的聲音:“慢著!”
是錦弦。
蔚景腳步一滯,一腳已經在門檻外,一腳還在門檻內。
強自斂了心神,才緩緩回過頭。
高座上,錦弦輕勾著唇角,“這麼急著走做什麼?那畫像朕還沒有看不是嗎?”
隔得有些遠,看不到他眸中神色,只看到他胸前金絲彩線繡成的巨龍張牙舞爪,蔚景怔了怔。
方才她將畫像舉在頭頂上舉得那樣辛苦,眾人討論那副畫像討論得那樣激烈,也不見他說要看畫像,現在塵埃落定,突然又要看了,所謂何意?
眾臣也沒有想到帝王會有此一舉,凌瀾跟鶩顏亦是,兩人快速對視了一眼,葉炫眉心微微一擰,所有人都看向蔚景。
蔚景心下忐忑,面上卻平靜如常,在眾人的注視下,轉身款款往回走,邊走邊自袖中掏出那張宣紙。
一直走到方才所站的位子停下,她躬身,雙手恭敬地將畫像舉過頭頂。
錦弦看了一眼邊上手執拂塵的趙賢,趙賢會意,連忙上前,將宣紙接過,呈給他。
錦弦鳳眸深深看著蔚景,好一會兒,才垂目看向手中畫像。
靜。
偌大的金鑾殿聲息全無。
所有人都看著那個帝王,帝王許久沒有吭聲,一直垂目看著。
好半天,才抬起眼簾,緩緩開口:“難怪錦溪會如此肯定,朕,也覺得此人是凌瀾!”
一句篤定之語如平地驚雷。
眾人一震,蔚景愕然抬頭。
葉炫臉色一變,凌瀾瞳孔微微一斂,鶩顏看向凌瀾。
錦溪同樣震驚。
方才她也看過那畫像,說白,只要細看,就一定知道那不是凌瀾,她不相信她明察秋毫的皇兄會看不出來。
這個女人都要走了,又臨時讓她回來,還如此說,難道是為了幫她這個妹妹?
畢竟此事因她而起,而且她還說得那麼肯定,什麼項上人頭都出來了,所以,她皇兄現在給她找台階下?
這般想著,心裡方才的陰霾盡掃,她忙不迭補了一句:“本來就像凌瀾嘛!”
蔚景“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鶩顏對天發誓,此人只是鶩顏的哥哥,絕非凌瀾,皇上若是不信,可以找畫師鑒定一下,若鶩顏所言有半句是假,鶩顏願意接受一切懲罰!”
蔚景說得懇切,也說得堅定。
聲音雖不大,卻擲地有聲。
眾人都紛紛朝她投來同情的目光,畢竟畫像方才大家都看過,是不是凌瀾大家心知肚明。
可天子說是,又有誰敢說不是。
“你的意思是朕的眼光有問題,連畫師都不及?”錦弦沉聲逼問,一雙鳳眸微瞇,似笑非笑。
心裡真的很想憤然說是,卻終是被強制壓抑了下來,蔚景終於明白,皇權至上的朝代,就是位居廟堂之上者指鹿為馬的朝代。
蔚景攥了攥手心,耐著性子道:“鶩顏不是這個意思!鶩顏只是覺得皇上一向聖明,定然不會冤枉了鶩顏去!”
“聖明?”錦弦低低笑,似是對這個詞很是受用:“好一張伶牙俐齒!”
可下一瞬,又驟然笑容一斂,冷聲道:“你是說朕冤枉你了?”
“鶩顏不敢!”蔚景頷首。
見她如此,錦弦將落在她臉上的目光收回,再次垂眼看向手中畫像。
殿中又一時寂下。
凌瀾輕抿著薄唇,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偶爾眸光凝起的瞬間,有寒芒一閃即逝。
眾人看著帝王,葉炫跟鶩顏都看著凌瀾。
又是過了好一會兒,錦弦才抬起眼,將手中畫像交於邊上的趙賢,然後目光凌厲一掃全場,才徐徐開口。
“朕知道大家此時心裡在想什麼,不錯,畫像上的人的確只有三分像凌瀾,但,朕為何會懷疑,是因為有兩個原因,第一,這張畫像年代已久,畢竟,當時他們還小,誰也不能保證,人長大後就不長變吧?一個人跟小時候的長相變了七分也不是沒有可能。”
“還有第二個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因為凌瀾的確有個同伙是女人。大家還記得靈源山上嗎?當時竊取兵器地圖的就是一個女人,那次,朕只差一點就將她揪出來了,終究他們太過狡猾,被其僥幸逃脫。所以,這一次,朕不得不多個心眼,換句話說,不得不防!”
錦弦一邊說,一邊掠了一眼葉炫,葉炫臉色微微一白。
“皇上的意思,鶩顏是那個女人?”蔚景一臉驚錯。
心頭狂跳,雖早已見識這個男人的陰險狡詐,卻終究低估了他。
皇權在握,便可以顛倒黑白。
因凌瀾跟鶩顏所站的位子是在她左右兩側的後邊一點,所以,她看不到此時二人臉上的表情,她也不能回頭去看。
強自鎮定,她暗暗思忖著自己該有的反應。
是應該表現驚錯吧?
“皇上就憑這些,就說鶩顏是那個女人?”她又驚亂地重復了一遍。
“當然不是!朕方才也說了,只是懷疑,並不是肯定,畢竟奸人太過狡猾,朕也是慎重起見!放心,朕不會輕易放過一個好人,也決不會冤枉一個壞人,朕會徹查此事,到時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待。”
話落,便揚手示意殿中侍衛上前,蔚景一看急了,大聲質問道:“事情還沒有查清楚,皇上就要這樣將鶩顏關押嗎?”
見幾個侍衛七手八腳上前,眾人也驚了,沒想到帝王竟如此武斷。
葉炫盯著凌瀾,凌瀾緊緊抿著薄唇,朝服袍袖下的大手攥握成拳,鶩顏微微擰眉,垂下眼。
當雙臂被侍衛抓住,蔚景忽然冷笑起來:“原來這就是皇上的為君之道!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假惺惺在宮門口設置登聞鼓,說什麼任何人,無論高低貴賤,只要有冤情,便可直接擊鼓鳴冤。都是假的,都是做給百姓看的嗎?鶩顏現在這樣就是擊登聞鼓、告御狀的下場嗎?鶩顏一直深信皇上是明君,看來鶩顏錯了,這世上從來都是官官相護、君臣一氣,是鶩顏癡了,是鶩顏自不量力,鶩顏不該告御狀,不該告相爺。”
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整個人似乎一下子頹然了下來。
眾人唏噓,在震驚於女子大膽的同時,不免也生出幾分歎息。
忽然有一個人撩袍一跪。
眾人一看,是剛剛站起不久的右相夜逐寒,也是這個女子的丈夫,哦,不,曾經的丈夫。
“皇上一向聖明,微臣不想因為微臣的家事影響了皇上的清譽,鶩顏這樣想,保不准天下百姓也這樣想,所以,此事還是慎重為好!要不,微臣先將鶩顏帶回府,待皇上徹查此事後,要收押要赦免,再做決斷?”
夜逐寒抱拳,對著錦弦恭敬道。
眾人紛紛點頭,此法甚好,既然右相出面,自是保證鶩顏的人跑不了,而如此退一步,也不影響帝王徹查。
兩全其美。
錦弦眸色晦暗,看了夜逐寒一眼,抬臂朝幾個侍衛揚了揚手,侍衛松了蔚景,退了下去。
就在眾人以為,這個帝王是同意了夜逐寒的建議,讓其將這個已然修掉的妻子先待回府的時候,又驀地聽到這個帝王道:“朕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就在朕御駕親征的前不久,凌瀾的那個女同伙曾偷襲朕在靈源山上的秘密武器放置點,沒有得逞,還被朕的兵士用暗器傷了其背。畢竟距今一月時間都不到,就算痊愈,也一定留有疤痕,葉炫,去檢查一下鶩顏的背上有沒有傷?”
此言一出,所有人驚錯。
只不過每個人驚錯的點不一樣。
眾人驚錯的是,帝王讓一個女人在金鑾殿上當著眾人的面驗背?
蔚景驚錯的是,難道那日在殷大夫家後院經歷過的噩夢,還要經歷一次?
凌瀾驚錯的是,讓他的女人當著一堆男人的面驗背?而且只有他清楚地知道,雖然錦弦說被暗器所傷的那個人是鈴鐺,但是,蔚景的背那日也被那幫人用匕首劃開過。
鶩顏跟葉炫驚錯的,除了讓一個女人當眾驗背外,錦弦竟然叫的是他,讓他一個禁衛統領給一個女人驗背。
現場氣氛
瞬間沉了下來,葉炫站在那裡沒有動。
“怎麼?朕說的話葉統領沒有聽到嗎?”
錦弦轉眸,冷冷瞥向葉炫,語氣明顯帶著不耐。
隨著帝王一起,所有人全都朝葉炫看過來,包括凌瀾,包括鶩顏,包括當事人蔚景。
葉炫臉上青一塊白一塊,大手緊緊握在腰間長劍的劍柄上面,骨節發白,半響,朝錦弦頷首悶聲道:“皇上,男女授受不親,讓屬下驗背,恐有不便。”
錦弦還未吭聲,已有一人先他一步附和道:“是啊,皇上,讓葉統領一個大男人做這事兒的確不妥,而且金鑾殿是議論國事的莊嚴之地,在這裡給一個女子驗背,實在不妥。”
說話之人是左相夜逐曦。
確切的說,是鶩顏。
她是怕凌瀾一沖動說出什麼錯話來,干脆主動。
而且,讓葉炫去驗,也有點......
不用想,她都知道,這個榆木腦袋肯定以為蔚景是她。
鶩顏話音剛落,凌瀾就出了聲。
“二弟所言極是,請皇上三思,若是鶩顏身上真有傷,一時半會兒也消不了,大可不必非要在此時此刻此金鑾殿之上當眾驗出。”
錦弦低低笑,眼梢輕輕一掠,掃過三人:“你們錯了,既然是驗,既然是找證據,就得大庭廣眾、眾目睽睽才行,如此一來,大家都可以作為見證,免得還以為朕做手腳,冤枉了誰。”
話落,再次看向葉炫,沉聲道:“快去!”
“皇上!”
又有兩人“噗通”跪了下來,三人異口同聲。
是葉炫、夜逐曦、夜逐寒。
所有人都看著這一幕。
錦溪看到夜逐寒跟夜逐曦都跪著,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跪,可心裡實在不想給那個女人求情,想了想,小手攥著衣襟,站在那裡沒有動。
錦弦緩緩轉頭,看向夜逐寒,一雙鳳眸深邃如潭,唇角一勾道:“看來,右相對這個已然下堂的棄婦還是有情的。”
“皇上所言極是!微臣當然對她有情,若沒情,也定然不會不顧其風月樓出身,而將她娶為正室夫人;若沒情,也不會在聽到她跟別的男人有染的時候,那般生氣,一怒之下一紙休書將其趕出門,所以,說白,就算她已跟微臣脫離夫妻關系,但微臣還是見不得她在這樣的情況下,露背給眾人看,請皇上能夠體諒!”
夜逐寒一席話說得至情至真、至理至性。
在場不少人都為之動容,連蔚景也沒有想到他會如此承認。
錦弦眸色越發深沉。
所有人都看著錦弦,等著這個帝王做最後的決斷。
錦弦抿著薄唇,靜默了半響,開口道:“朕也是人,自是體諒右相的苦心,但是,就是因為體諒,所以,才更應該當眾驗明,相信右相也不希望自己有情之人是個背叛自己,與奸人有染的壞女人吧?朕如此做,不僅僅是為了朕,為了江山社稷,也為了右相,更為了鶩顏她自己,右相可以清清楚楚知道,鶩顏她是與不是真的背叛,而對於鶩顏來說,有就是有,沒有也可脫了干系,而且……”
錦弦頓了頓,漆黑如墨的鳳眸中浮起一絲促狹:“朕記得,曾經在相府,右相不是也主動讓鶩顏當眾驗身過嗎?那時,驗的地方還是胸口呢,此次只是背而已,右相無需這般緊張。”
錦弦說完,又朝葉炫揚袖:“去吧!”
蔚景皺眉,凌瀾瞳孔一斂,眼梢先後左右一掠,眸光快速掃向站在兩側的眾臣。
“皇上,朝堂之上,豈能給一女子驗身?”
“是啊,皇上三思啊!”
“而且此女還是擊登聞鼓告御狀進宮的,恐悠悠之口難平啊!”
“皇上,要不宣一嬤嬤前來,帶去偏殿驗吧!”
忽然,眾臣間,有不少人相繼跪了下去。
蔚景怔了怔,這是她沒有想到過的情景,粗略掃一眼下來,大概有一半人的樣子。
錦弦的臉色變得難看。
“怎麼?你們這都是什麼意思?是在指責朕嗎?還是在威脅朕?”
森冷的聲音從錦弦喉嚨深處出來。
“微臣不敢!”眾人自是否認。
寒涼目光一一掃過跪著的那些人,錦弦冷哼:“既然不敢就要懂得謹言慎行,你們現在這樣的行為,分明是忤逆!這件事朕已決定,葉炫速速執行,爾等也莫要再言,否則一律以犯上之罪處置,而且,朕心意已決,也不是你們能說動的!”
錦弦語氣冷硬,斬釘截鐵,一絲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眾臣見帝王固執至此,紛紛搖頭歎息,也不再多言。
夜逐寒垂著眉眼,長睫遮住眸中所有情緒,只能看到薄薄的唇邊緊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見葉炫未動,錦弦又冷聲道:“怎麼?葉統領想抗旨不遵嗎?”
葉炫這才緩緩從地上站起來,步伐沉重地朝蔚景緩緩走過來。
蔚景緊緊攥住自己的手心。
所有人都看著葉炫,葉炫看著蔚景,眸色糾結復雜。
鶩顏擔憂地看了看凌瀾,看到他的身子在薄顫,雖幾不可察,可是她卻看得真切。
顯然已經隱忍到了極致,似乎下一瞬就要沖出去一般。
鶩顏別過眼,清了清喉嚨。
這廂,葉炫已經行至蔚景的身邊。
確切的說,是行至了蔚景的身後。
鶩顏看到葉炫也顫,緊握在腰間長劍上的大手尤為明顯,抖得厲害。
眸色一痛,鶩顏垂眸不看。
“得罪了!”
伴隨著葉炫蒼啞的聲音落下,“唰”的一聲,是長劍出鞘的聲音,緊接著,眾人就看到長劍如虹,銀光閃過數下,又是“唰”的一聲,長劍入回鞘中。
眾人定睛再看,女子背上的布衣就被方方正正截下一塊。
蔚景本能地抱著胳膊,見身前的衣服完好,這才緩緩松了一口氣。
葉炫有心了。
不是將她的衣袍褪下,不是將她的衣袍劃開,而是,僅僅,僅僅劃空了她背上的那一小塊。
一顆心慢慢放下,她微微挺直了背脊,站在那裡沒有動。
隨便劍收布落,女子細膩如白玉般的背就暴露在空氣裡,也呈現在眾人的面前。
傷痕呢?
眾人找,凌瀾找,鶩顏找,連坐在高座上的帝王也拾步下來,踱到女子的身後,凝眸看過去。
沒有。
如同上好的瓷器,未見一絲瑕疵。
更別說什麼暗器留下的傷痕了。
“敢問皇上,現在能證明鶩顏的清白了嗎?”蔚景冷聲問。
心裡再一次感激影君傲那廝,多虧他嘯影山莊的什麼疤痕靈的藥,那廝說,絕對不會落疤,傷好痕消。
的確,一點不假,她自己照鏡子看過,一絲痕跡都沒有。
否則,今日就死定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包括凌瀾,包括鶩顏,當然,也包括葉炫。
只有帝王面色不明,他在蔚景的身後緩緩踱著步子,忽然伸手撫向蔚景露在外面的背。
“皇上!”
又有三人同時驚呼出聲。
錦弦手一頓,停在了半空中,循聲望去,赫然還是方才那三人。
夜逐寒,夜逐曦,葉炫。
錦弦瞇了瞇眸,眸色轉寒,停在半空中的手終究還是落了下去。
溫熱的指腹落下,帶著薄繭的粗糲,蔚景一顫,本能地上前一步,想要避開。
眾人更是倒抽一口涼氣。
天。
一個帝王怎能在朝堂之上有如此輕佻之舉?
“朕只是看看你有沒有易容,”錦弦一邊說,一邊又上前一步,再次將手撫向蔚景的背。
這一次,蔚景沒有避開,就僵硬著身子站在那裡,任他檢查。
她沒有易容,也不懼。
有兩個男人的眼睛一瞬不瞬落在錦弦的手上,血色慢慢爬上眸眼。
錦弦的手指在蔚景的背上探了一會兒,未見任何異常後,這才轉身離開,再次回到高座,一甩袍角,坐在龍椅上。
蔚景微微喘息,一顆高懸的心總算放下。
凌瀾收了目光,垂目看著自己的腳尖,不知在想什麼。
葉炫也回到自己的位子站定。
忽然,凌瀾又起身站起,開始脫衣袍。
眾人大驚,鶩顏變了臉色,蔚景也是駭然。
他在脫的是朝服。
在天子面前,在朝堂之上,在眾目睽睽之下,脫朝服,算是什麼意思?
天子同樣變了臉色,看著他。
卻見他先將身上的朝服脫了,接著又脫下中衣,末了,只著一襲裡衣的他走到蔚景的身邊,將自己脫下的中衣裹在蔚景的身上,將她的背蓋住。
眾人都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做,蔚景自己也沒有想到。
熟悉的氣息就縈繞在面前,蔚景怔怔地看著男人俊美的容顏,看著他默然將她裹好後,又回去將自己的朝服穿在身上,然後,繼續跪在他原來所跪的地方。
所有人都嗔目結舌。
鶩顏抿了抿唇,葉炫眸光微閃,帝王臉色越發晦暗。
“請問皇上,鶩顏現在可以走了嗎?”
心緒大動間,蔚景輕攏著凌瀾的中衣,對錦弦恭敬一鞠。
“自是......不能!”
輕飄飄的四字從錦弦薄薄的唇邊逸出,所有人一震,蔚景愕然抬眸。
“為何?”
錦弦勾唇一笑:“你也不要緊張,朕沒有說你就是奸人,朕還是那句話,因為對方真的太過狡詐,朕不得不小心謹慎,朕只是讓你在宮裡暫時住下,朕派人去查,一旦查得水落石出,朕定會放你離開。”
凌瀾瞳孔一斂,鶩顏皺眉,葉炫眸中浮起憂色。
蔚景難以置信搖頭:“皇上,你這是私自關押!”
“不!朕說過,你只是暫時在宮裡住下,在真相未查出之前,朕一定會以賓客相待,而並不是囚禁關押。”
“皇上,此舉不妥!”
夜逐寒再次出了聲。
可錦弦卻並沒有給他說下去的機會,沉聲將他的話打斷:“好了,休得再說,此事就到此為止,都已經過了午時了,難道你們想,這個早朝就沒完沒了地上到天黑嗎?”
話落,噌然起身,拂袖往下走。
一邊疾步而走,一邊沉聲吩咐左右:“將鶩顏姑娘請去碧水宮休息,退朝!”
然後,也不管不顧眾人的反應,就快步離開了金鑾殿。
不同於剛才,因為這一次錦弦用的是請字,所以幾個禁衛上前也不敢造次,只是對著蔚景恭敬地做了一個請姿勢。
蔚景環視了一圈殿內,她看到葉炫緊鎖的眉心、鶩顏擔憂的臉色,還有凌瀾......
凌瀾面無表情、卻眸色猩紅。
緩緩收了目光,她隨禁衛一起拾步往外走。
“鶩顏,”身後傳來男人黯啞的低喚。
是凌瀾。
她也知道,是叫她。
腳步微微一頓,她沒有回頭,下一瞬,她又繼續往前走。
她不想讓他難過,她也不想自己難過。
可沒走幾步,身後一陣衣袂簌簌,等她意識過來,男人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
見他突然攔在前面,還用的是輕功飛過來,幾個禁衛以為凌瀾要做什麼,紛紛戒備地喊他:“相爺!”
凌瀾蹙眉,冷聲道:“本相只是說一句話而已!”
幾個禁衛有些為難,帝王不在,當然是請示自己的統領葉炫。
葉炫點點頭表示首肯。
幾個禁衛就各自後退了幾步,給兩人騰出空間。
凌瀾與蔚景面對而站,彼此望進對方的眼。
蔚景淡然一笑:“我沒事。”
凌瀾凝眸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傾身,湊到她的耳邊,輕聲低語了一句。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著他們兩個,看著他們兩個交頸細語的樣子,卻沒有一個人知道男人說了什麼,只看到女子聞言後滿目震驚,而後,男人就直起了腰身,緩步退後。
禁衛上前,帶著女子離開。
一場鬧劇就這樣結束。
文武百官紛紛離開金鑾殿。
錦溪怔怔地站在那裡,心裡說不出來的滋味。
原本那個女人落得如此,她應該高興才對,可是,可是……
事情搞成這樣,夜逐曦又得怪她了吧?
見夜逐曦起身,跟夜逐寒兩人離開金鑾殿,看也沒有看她一眼,她就知道,完了。
果然又適得其反了。
她不明白,為何她做的每一件事最後都事與願違?
她也不明白,為何在這個男人的眼裡,從來只顧兄弟情義,不念夫妻之情?
一個人站在那裡失神了好一會兒,直到意識到空蕩蕩的大殿只剩下她一人,她才恍恍惚惚往外走。
**************** ***************
馬車緩緩走在繁華的街道上,耳邊充斥著一片喧囂之聲,錦溪皺眉,抬手撩開馬車的窗幔。
外面車水馬龍,人頭攢動,各種小攤小販、雜耍賣藝隨處可見。
原本她是個喜好熱鬧的人,而且,在太廟呆了兩個多月除了中途去了一次靈源山,其余時間幾乎都未出過門,昨夜回府時天氣已晚,今早進宮又趕得急,這是兩個多月以後,第一次這樣走在繁華大街上。
換做尋常,她肯定會下了馬車,買一堆喜歡的東西,可是,今日,她卻全然沒有心情。
回府以後怎麼說?怎麼面對夜逐曦?
其實,他也不是對她沒感覺的不是嗎?
昨夜還如此狠狠地要過她。
她不想毀了這一切,她要想辦法彌補。
怎麼做呢?
正兀自想著,馬車驟然一停,她驚呼一聲差點撞到前面的門板上。
“怎麼回事?會不會趕車?是不是想害死本宮啊?”
心裡的氣正好沒地方出呢。
“回公主,是一個路人差點撞了上來。”前方,車夫小心翼翼地回道。
末了,又聽到車夫訓斥的聲音:“你走路不長眼睛啊,想找死,找別人去,別觸我的霉頭!”
再接著就聽到女子滿是歉意的聲音:“對不起,對不起!”
好熟悉的聲音。
錦溪渾身一震。
冬雨?!
伸手快速撩開門簾,就見一個身穿青色布裙的女子正站在馬車旁邊對著車夫致歉。
那眉,那眼,那熟悉的容顏,可不就是冬雨。
“冬雨,”她脫口喚了一聲。
女子一怔,循聲望向車廂,在看到是她時,有些意外,“公主”。
末了,扭頭就走,就像是看到了瘟疫一般,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
錦溪不明所以,連忙喊道:“等等!”
她記得上次見冬雨,她已經被人喂下‘忘憂’,完全失去記憶,而且又聾又啞,怎麼這次……
見其剛剛的反應,不僅能聽,還能說,而且,還認識她是公主不是嗎?
見冬雨還在跑,錦溪索性從馬車上跳下來,對著她的背影喊道:“冬雨,本宮讓你站住,你再無視本宮,往前跑一步試試!”
還是這一嚇有效。
冬雨果然停了下來,轉過身,對著錦溪“噗通”一
聲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
“公主饒命,公主饒命,請公主看在我曾經盡心盡力服侍公主的份上,公主就當從未見過我,放我走吧!”
睨著她的樣子,錦溪越發疑惑了。
“本宮有說過要責罰你嗎?你做什麼怕成這樣?”
“不是的,不是公主,我是擔心皇上,如果皇上知道我的‘忘憂’被人解了,一定會殺了我的,所以,公主,求求你,求求你,就當今日沒有見過我!”
冬雨一邊說,一邊伸手抓住錦溪的裙角,乞求地搖晃。
錦溪就懵了。
‘忘憂’不是夜逐寒給她吃的嗎?
跟她皇兄什麼關系?
難道……
錦溪眸光一斂,難以置信。
“冬雨,告訴本宮,到底怎麼回事?”錦溪傾身,將地上的女子扶起。
**************** ****************
龍吟宮
趙賢手執拂塵站在門口,不時拿眼偷偷睨向殿內。
殿裡面,帝王坐在龍案後批閱著奏折,其實也沒有批閱,就是坐在那裡。
在趙賢的印象中,這個男人一直很穩得住,也不知今日怎麼了,朝堂之上,就有些失控,如今又是坐在那裡一會兒打開奏折,一會兒闔上奏折,又再打開,再闔上,一副心神不寧、煩躁不堪的樣子。
都說君心莫測、聖意勿猜,他也不敢問他怎麼了,只是覺得,這次御駕親征回來,他似乎變了很多。
明明是凱旋而歸,不是嗎?
可這個帝王性情卻變得焦躁、變得易怒,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正一個人低頭想得出神,驟然眼前人影一晃,一陣脂粉的清香拂過,他愕然抬頭,就看到一個女人徑直入了殿。
他一驚,連忙上前想要阻攔。
“本公主你也敢攔,找死嗎?”女人回頭,狠狠剜了他一眼,小臉鐵青。
也就是到這時,趙賢才發現是錦溪。
“公主!”趙賢連忙行禮,而對方直接無視,徑直沖到了龍案前。
“皇兄,我有話問你!”
聲音硬邦邦,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
趙賢一驚。
錦弦徐徐抬起眼梢,朝她看過來,見她一臉怒容,揚袖示意趙賢退下去。
趙賢領命退出,錦弦緩緩將手中的奏折放下,這才開口道:“你要問什麼?”
“我要問皇兄,既然皇兄一開始就計劃要端掉相府,為何還要利用自己親妹妹的幸福,將我嫁到相府?”
錦弦臉色一變。
“你瞎說什麼?”
錦溪冷笑:“我有沒有瞎說,皇兄心裡清楚。早上金鑾殿的事,也是皇兄故意的吧?鶩顏根本跟凌瀾沒有任何關系,皇兄卻千方百計要讓兩人扯上關系,皇兄不就是在為端掉相府找由頭嗎?”
“你知不知道你在什麼?”錦弦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他盯著錦溪,咬牙,聲音從牙縫中迸出。
“我當然知道,難怪皇兄會那麼好心跑去太廟看我,還放我提前回府,就是想要利用我,是嗎?利用我將話……”
“錦溪!”錦弦終於聽不下去了,拍案而起,“你從哪裡聽來的這些混話?是不是夜逐寒、夜逐曦說的?”
“當然不是!是冬雨,是冬雨告訴我的。”
“冬雨?”錦弦身形一震,有些難以置信。
睨著他的反應,錦溪就笑了,也更加肯定了冬雨所說的都是實情。
“皇兄是不是驚訝了?皇兄肯定在想,冬雨不是被喂食過‘忘憂’嗎?怎麼會有記憶,能說話是嗎?”
錦溪一邊笑著,卻一邊紅了眼眶。
錦弦看著她,眸光沉沉,沒有吭聲。
“她的‘忘憂’被人解了。”
“解了?”錦弦眸光一斂,篤定道:“不可能,忘憂沒有解藥。”
“那也只是江湖傳聞,說沒有解藥。制藥之人又怎會沒有解藥,而且,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上高人多的是,曾經沒有,並不表示以後沒有,昨日沒有,也不表示今日沒有,反正冬雨的忘憂就是解了,這是我親眼所見、千真萬確的事。”
錦溪同樣口氣肯定。
錦弦微微瞇了眸子,眸中寒芒一閃,龍袍下的大手更是緊緊握成拳狀,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
錦溪的話還在繼續:“她怕皇兄發現,要置她於死地,求我不要將遇到她的事說出去,當然,皇兄現在想要殺她也不行了,我已經找人將她送走了,送去了安全的地方,皇兄是找不到的。我進宮來,只是想問問皇兄,冬雨說,她是你的人,一直是你的人,是嗎?”
錦弦沉默不響。
錦溪就懂了,點點頭,“好,那我再問,冬雨說,你將我嫁給相府,只是為了掩人耳目,穩住夜逐寒兄弟二人,畢竟相府權勢滔天,而且還是前朝遺留,所以,皇兄真正的目的,是監視相府、控制相府,並且在一定的時機下,要鏟除掉相府這股勢力,是嗎?”
“不要聽人家瞎說!”錦弦徹底怒了,“你有沒有腦子,長沒長心,朕這個哥哥對你怎麼樣,你難道自己不知道嗎?朕身為一代天子,還要利用你這個親妹妹嗎?”
“可是,你今日的做法的確讓人不能理解。朝堂之上,那麼多文武百官面前,連我都看出來了,你就是非要關鶩顏就是了,什麼畫像,什麼疤痕,沒有一樣是證明鶩顏有罪的,但是,你卻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無視所有人,硬是將鶩顏關了起來,你難道不是針對相府嗎?”
錦弦怔了怔。
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
他惱羞成怒了嗎?
似乎是!
其實,從金鑾殿出來,他就後悔了。
的確,朝堂之上他的行為有些失控,他偏執了,他沖動了,他不可理喻了。
說到底,其實,他是急了。
他真的急了。
被凌瀾那撥人逼急的。
他在明處,對方在暗處,對方輕而易舉就將他的女人搶走,對方還屢屢破壞他的事。
他一定要揪出這個人,他一定要這個人死。
在雲漠的客棧裡,蔚景被對方用計劫走之後,他在等待夜逐寒和葉炫回來的兩日裡,想了很多。
他仔細回想了一遍當時的所有細節,其實,夜逐寒是可疑的。
黑衣人劫持蔚景的時候,夜逐寒最後一個趕到,趕到後並未加入對付黑衣人的隊伍。
黑衣人被葉炫刺了一劍,蔚景跑向他的時候,葉炫跟黑衣人同時去拉蔚景,按照當時的情況,明顯葉炫可以得手,而夜逐寒卻突然出手,將蔚景拉了回去。
最後,客棧裡也只剩下夜逐寒跟蔚景,蔚景在夜逐寒的手裡失蹤,所有後來的情況也都是聽夜逐寒一人所說。
夜逐寒去追,追了兩天兩夜才回。
還有葉炫。
他看得很清楚,在客棧裡,黑衣人的那一劍分明是刺向他的眉心,卻由於葉炫以身擋過來的時候,對方改變了劍勢,只削掉了他的玉簪,說明對方怕傷了葉炫。
而且葉炫也是追了兩日加上一整夜才回到客棧來。
夜逐寒跟葉炫兩人都未能帶回蔚景。
所以,他做了一個大膽假設。
夜逐寒跟凌瀾是一伙的,而葉炫喜歡的那個女人跟凌瀾是一伙的,這個他早已知情。
所以,夜逐寒、凌瀾、女人,這三者的關系……
還有加上一個蔚景。
其實再回頭想想,相府的確可疑,他記得夜逐曦之所以當上左相,就是因為在他登基那日的宮宴上揭穿了一個女子的身份,層層揭下對方的面具,還一劍刺死了那個女子,當時,他以為那是蔚景。
而他們的根本目的,其實是為了真正的蔚景是嗎?
如果真是這樣,就太可怕了。
凌瀾本就不好對付,如果再跟權勢滔天的夜逐寒聯手,真是太可怕了。
所以,他必須趕快解決。
而夜逐寒位高權重,前朝就已經身為相國,根基強大,沒有十足把握,他不能輕舉妄動,他只能先試探。
所以,昨日下午他去了太廟,他的這個妹妹咋咋呼呼、口無遮攔,嫁給相府多日,自是知道相府的一些事情,他看看能否從她的口中得到一些東西。
果然。
錦溪說,她看到過鶩顏跟凌瀾的畫像。
夜逐寒、凌瀾、女人、蔚景。
鶩顏又跟凌瀾關系匪淺,於是,他又做了一個假設。
假設,那個女人就是鶩顏,那個曾經偷盜地圖,那個跟葉炫有情,那個曾經中過醉紅顏,那個曾經被兵士暗器傷過後背的女人是鶩顏。
所以,他讓錦溪將鶩顏跟凌瀾有關系的話丟給夜逐曦。
他們必然會引起不小的恐慌。
息事寧人,將這件事瞞下去,而且會對錦溪百般討好,這是他覺得正常人應該是這樣的反應。
誰知道夜逐寒竟然鬧休妻,鶩顏還將畫像也搬了出來。
說實在的,這些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他沒有想到他們會主動將這些事情鬧出來。
這讓他甚至懷疑自己的假設是不是錯的。
是不是相府跟凌瀾真的沒有關系?
他凌亂了。
可越凌亂,心裡面想要置凌瀾於死地的那種欲念就越是高漲。
而越高漲,他越急。
他沉不住了,他就是要拿鶩顏來試試看。
他故意說畫像上的人是凌瀾,他要關她,他要葉炫去驗她的背,他就是要看看夜逐寒的反應、葉炫的反應。
果然。
他們的反應果然很微妙。
看似都是情理之中,卻讓人莫名覺得很怪。
就算那個女人背上沒有傷痕,那也說明不了什麼,畢竟他們肯定是一個組織,既然是一個組織,就絕對不是只有一個女人。
就沖夜逐寒跟葉炫微妙的反應,他就強行將鶩顏關在了宮裡。
不管怎樣,鶩顏在他的手上,他就不怕那些跟鶩顏有關的男人們不行動。
只是沒想到那些男人們沒有行動,他這個沒腦子的妹妹倒先沖了上來。
見錦溪還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罷休的模樣,錦弦低低一歎,從龍案邊繞過,走到她的身邊,雙手扶住她的肩,凝眸看著她。
“錦溪,相信朕,朕是真心為你好,這麼多年,朕對你怎麼樣,你自己心裡有數。不錯,今日朝堂上的事,朕處理得的確有些欠妥當,但是,朕原本的出發點,卻是為了你,為了幫你圓場,為了給你台階而下,最後誰知道就……”
錦弦無奈地攤攤手,沒有說完。
其實,他也不知道該怎樣圓下去。
所幸這個妹妹好騙好哄,聞見他這樣說,錦溪紅著眼睛瞪著他,“皇兄說的是真的?”
“當然!”
“皇兄並沒有故意要鏟掉相府的意思?”錦溪又問。
“沒有!”錦弦眸光微閃,含笑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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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
長長的宮道上,葉炫腰夾長劍,緩緩走在夜風中,不時遇到巡邏的禁衛,都停下來跟他打招呼。
他心不在焉地應著。
每夜這個時候,他都要出來將皇宮例行巡視一圈,今夜他巡了哪些地方都忘了,只知道,不知不覺就來到了碧水宮的外面。
等他意識過來,他大驚,連忙扭頭就走。
他不能來這裡,更不能在這裡逗留。
今日朝堂之上,錦弦的目的很明顯,就是在試探,不然,又怎會讓他去驗鶩顏的背?
既然是試探,他就不能輕舉妄動。
只有撇清了鶩顏的關系,鶩顏才會安全。
雖然,他真的很想她,很想去看看她。
但是,他也清楚,四周肯定都是錦弦的眼睛,說不定,此時就有人跟蹤在他的身後。
他要克制。
聽說,錦弦下令不讓任何人進出,連膳食都是指定龍吟宮的大宮女綠屏姑姑親自送。
說是賓客相待,實則就是關。
就是囚禁。
也不知道凌瀾他們那邊有沒有什麼營救計劃沒,這樣特殊的時期,他又不能輕易去跟他們碰面。
他有一種很不詳的預感。
要出大事了。
心亂如麻,他最後看了一眼依舊燭火通亮的碧水宮,腳下未停,朝更蒼茫的夜色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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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原本是清晨,天色卻黑沉得像是要夜幕降臨了一樣。
錦溪端坐在銅鏡前,身側秋蟬在給她梳妝。
“都說夏日的雨來得去,去得也快,這昨夜都下了一宿,怎麼還不見放晴?這樣的天氣,出行多不方便!”
錦溪一邊歎氣一邊抱怨。
“是啊,看這又是閃電又是雷鳴的,天又黑沉得厲害,怕是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下來。”
小心翼翼將一枚簪花插在錦溪的發髻上,秋蟬附和道。
“早知道皇兄就不應該定今日慶功宴。”
“這也沒辦法,天有不測風雲,皇上是三日前就定好了,不是嗎?”
“對了,快去看看相爺跟二爺走了沒有?”錦溪轉身將秋蟬手中的象牙梳接了下來。
“要進宮赴宴,二爺總歸是要等公主一起吧?”
“讓你去看,你就去看,那麼多廢話作甚?”
錦溪不耐煩地斥道。
她心裡清楚,換做以前,可能會等她一起,這一次,可不一定。
鶩顏關進宮兩日了,這兩日,她想見夜逐曦的面都難。
不知道他在忙什麼,根本不來她的廂房,連她找去書房也見不到人,有時看到夜逐寒在,有時,連夜逐寒都不見人影。
她想,夜逐曦是故意的吧,故意避開她,不想見她。
其實,他就是在怪她。
她知道。
她希望這一次兩人一起參加慶功宴,能緩和緩和矛盾。
她想好了,她放下身段,跟他道歉。
只要他原諒,只要他對她好,她都願意。
不一會兒,秋蟬就回來了,將紙傘放在牆邊,一臉失落地進了屋。
“相爺跟二爺已經走了。”
錦溪心下一沉,卻也是意料之中,郁悶了片刻,自己給自己打氣道:“沒事,你讓康叔准備一輛馬車去。”
“是!”秋蟬又跑了出去。
剛出去不久,就傳來一聲驚呼:“啊!”
錦溪一驚,不知發生了何事,聽到秋蟬說:“怎麼這樣?”她也連忙起身出了屋。
屋外,秋蟬站在那裡,仰頭望著掛在屋簷下的鳥籠,一臉驚錯。
錦溪莫名,也循著她的視線看向鳥籠,在目光觸及到那只鳥兒時,同樣愕然睜大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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