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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8】你這一跪,是蔚景該受的!
高朗一怔,還未做出反應,身後卻驟然傳來一聲冷笑:“人都已經被你害死了,再假惺惺修建陵墓又有什麼用?”
隨著人聲而落的還有衣袍簌簌的聲音。
高朗驚錯回頭,只見眼前黑影一晃,等再定睛望去,黑影已翩然落在凌瀾的前面,手中長劍直指凌瀾眉心。
高朗臉色一變,“你——”
“你終於來了?”
凌瀾已先他一步開了口,面色卻是沉靜如水。
高朗以為他是眼睛看不到,所以不覺危險,心中一急,伸手就想將帝王拉開,不料帝王卻是吩咐他:“退下!”
“可是皇上......”
“朕讓你退下!”
見帝王冷臉沉了聲,高朗也不敢再堅持,瞪了殺氣騰騰的影君傲一眼,極不情願地往後退,邊退邊對影君傲道:“現在,在你看不到的周圍,都是我們的隱衛,所以,你千萬不要亂來!”
影君傲理都沒有理高朗,只眸色猩紅地盯著凌瀾,手中長劍依舊直直指著他的眉心未放。
“告訴我怎麼回事?”
影君傲咬牙,微嘶的聲音從牙縫中艱難擠出。
是影無塵告訴他蔚景出事的消息,當時,他只以為影無塵在跟他開玩笑,他甚至還生氣了,朝影無塵發了火,說他不該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
影無塵也生氣了,說他吃飽了撐著,拿人家的生死開玩笑。
看到影無塵的樣子,他就慌了,徹底慌了神。
嘴裡他依舊跟影無塵說他不信,他絕對不信,心裡卻開始覺得這或許是真的。
他連夜出了山莊,打馬趕到京城。
消息早已在京城傳開,他隨便抓一個人問,都告訴他這個晴天霹靂一般的答案。
他猶不相信。
他要找當事人問。
准備進宮,卻被告知帝王不在,他找到自己的人,輾轉才打聽到帝王上了行雲山,也就是蔚景當初出事的地方。
所以,他來了。
他要問清楚。
“快說,這不是真的,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你們的計謀,是你們的一個布局,蔚景沒有死!”
影君傲嘶吼出聲,驟然一道閃電劃破天際,一瞬的亮光映得兩個男人的臉色都煞白得嚇人,隨著閃電一起的還有轟隆的雷鳴,將影君傲的聲音淹沒。
“我也希望這不是真的。”
雷鳴的盡頭,凌瀾喃喃而語,聲音恍惚。
影君傲身子一晃,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也徹底破滅,整個人就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生氣,灰敗從布滿猩紅的眼眸中傾散而出,手中長劍頹然垂下,幾乎站立都站立不住,劍尖劃在地上,他才穩住自己的身子。
“嘩啦”一聲,大雨終是落了下來,就像是天河決了口子,鋪天蓋地一般傾瀉下來,沖刷在兩個男人的頭上、臉上、身上,以及兩人腳下的黑土地上。
雨幕成簾,霎時間,天地就只剩下一種顏色。
高朗站在遠處,也是被淋成了落湯雞,他焦急地看著大雨中一黑一白的兩個身影,想要上前,卻又不敢,只得站在那裡干跺腳。
不知是不是被傾盆的大雨淋回了意識,影君傲忽然抬起頭,冷冷看向面前的男人。
“我了解蔚景,絕對不是一個會輕言生死的人,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讓她如此絕望?”
雨聲喧嘩。
凌瀾沒有回答,只沉默地站在那裡,任滂沱大雨在臉上縱橫。
“你為什麼不說話?”
影君傲在雨中大吼。
“你為什麼不珍惜?為什麼?”
溫熱終於跌出眼眶,和著雨水一起,在臉上肆意。
身子在雨中搖搖晃晃,影君傲笑著,咧著嘴笑著。
為什麼?
為什麼想要的人怎麼也得不到?而得到的人卻不珍惜?
為什麼?
他那樣愛著那個女人。
而那個女人卻用生死愛著面前的這個男人。
“我要替蔚景報仇,她那麼愛你,我要你下去陪她!”
隨著話音落下,影君傲再次舉起手中長劍,這一次,沒有一絲猶豫,也沒有一絲停頓,直直朝對方的眉心刺去。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似乎只在一瞬之間。
意識到影君傲的舉措,高朗大駭,可想要上前阻擋,卻已然來不及。
一道閃電劈過,瞬間的白光打在鋒利的劍尖上,閃出刺眼的寒芒,劍尖一路穿透雨幕,刺向白衣龍袍的男人。
“啊,皇上——”高朗驚呼,聲音被喧嘩的雨聲淹沒。
眼見著劍尖就要毫不留情地刺向眉心,凌瀾忽然頭一偏,鋒利的劍尖就輕擦著臉頰邊緣而過。
影君傲瞳孔一斂,見男人竟然避過,又手腕一轉,快速挽出一個劍花,第二劍又直直刺了過去,不給對方一絲喘息之機。
凌瀾腳尖一點,身子在雨中輕盈後翻,再次險險避過。
“你為什麼要躲?她為了你甘願赴死,你卻這樣怕死貪生,你還是不是男人?”
影君傲嘶吼著,第三劍又斜斜刺出,帶著狠絕,帶著戾氣,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
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其他的感官卻異常靈敏,若不是他避得快,影君傲劍劍致命,在第三劍落下之前,凌瀾拔出腰間軟劍,“當”的一聲擋住。
“就算我為蔚景赴死,也輪不到你來動手,她是我的女人,你又憑什麼?”
“是你的女人,你就可以作踐她的生死嗎?”
“那也是我跟她之間的事情,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說三道四!”
“外人?”影君傲冷嗤,雨水的沖刷,讓原本就猩紅的一雙眸子,更是妍艷似血,“就算是外人,也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時候,今日,我殺你殺定了!你處心積慮得到的蔚家江山,我嘯影山莊也會替她奪回來。”
話落,影君傲率先將相交的長劍撤回,下一瞬,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次刺向凌瀾。
凌瀾也是個中高手,長劍如虹,出手去迎。
兩人便癡纏打斗在了一起。
遠處的高朗心急如焚,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雨幕中上下翻飛的一白一黑兩個身影,不知要不要上前幫忙,也不知要不要召喚附近的隱衛。
兩人都是一等一的劍客。
雖大雨如注,雖早已透濕,顯然兩人都不遺余力,你招招狠厲,我劍劍無情,霎時間,只見天地盡數被雨幕所罩,雨幕中四處都是銀劍劃過的寒光。
原本凌瀾劍法精湛,略略稍占上風,可卻終究是個盲者,平素靠耳力辨別也絲毫不差,偏生此刻大雨喧嘩,喧囂的雨聲給了他很大的阻力。
多個回合下來,他便慢慢成了劣勢,而影君傲卻絲毫沒有罷手的意思,繼續步步緊逼。
終於,一個閃躲不及,影君傲的長劍直直刺進了他的膝蓋。
啊!
“皇上——”
高朗大聲驚呼,終於再也克制不住地朝兩人跑來。
凌瀾痛得眉心一皺,差點跪倒了下去,手中長劍連忙撐在地上,才險險穩住了自己的身子。
影君傲的下一劍隨即而來。
大雨中,狂奔的高朗嚇得臉色煞白,驚懼地睜大眼睛。
“住手!”
隨著一聲女子清冷厲喝,一枚什麼東西破空而出,劃過雨幕,“當啷”一聲砸在影君傲已然劈出的長劍上。
巨大的力道,震得影君傲拿劍的那只手虎口一麻,劈出的長劍便被力道強行改變了軌跡,輕擦著凌瀾的發絲而過。
而那枚東西也跌落在地上,濺起一串水花。
赫然是一枚小石子。
影君傲轉眸,就看到小石子的主人,正踏著輕功朝他們而來。
是個女人。
他認識,是鶩顏。
“你們兩個這樣拼得你死我活,蔚景就能活過來嗎?你們覺得,蔚景希望看到你們這樣嗎?”
鶩顏落在影君傲和凌瀾的身後,蹙著秀眉,厲聲質問著兩個男人。
凌瀾撐著插在地上的長劍,低斂著眉目,已有殷紅的鮮血從膝蓋處流出,印染在地上的雨水中,一灘紅色。
而影君傲緊緊抿著薄唇,胸口急速起伏,顯然還處在情緒難平中。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唯有一片嘩啦啦的雨聲響在天地。
忽然,黑影一動,是影君傲再次挽起手中長劍驀地刺向凌瀾。
鶩顏一驚,高朗大駭,凌瀾這一次沒有閃躲,就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而就在鶩顏准備出手相救之際,又驟然發現影君傲忽然手腕一轉,改變了方向,她一怔,沒有動。
改變方向的長劍,劍柄朝下,隨著影君傲痛苦地一聲嚎叫,劍柄忽然重重砸向凌瀾原本已被刺破的那只膝蓋。
骨頭碎裂的聲音。
男人悶哼的聲音。
再一次,凌瀾再也沒有撐住,單膝跌跪了下去,受傷的膝蓋重重著地,雨聲中又傳來一記男人低低的悶哼。
“凌瀾......”
“皇上......”
鶩顏跟高朗同時驚呼出聲。
“凌瀾,不是我不敢殺你,也不是我不願意殺你,是因為我怕殺了你,蔚景會傷心!你這一跪,是蔚景該受的!”
影君傲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凌瀾,墨袖驟然一揚,手中長劍拋出,在空中劃出一道耀眼的弧度,直直插在地上,劍鞘輕晃。
眸色一痛,他轉身,走進蒼茫大雨裡。
望著影君傲的背影漸漸遠去,鶩顏低低一歎,將目光收回,看向依舊單膝跪在雨中的男人。
“凌瀾......”她上前,想要將他扶起。
邊上的高朗亦是作勢想要相攙,都被男人揚手止住。
雨越下越大,就像是天河泛濫一般往下傾瀉,大雨中,凌瀾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那個單膝跪在地上的姿勢。
地上的紅水越來越多,匯成了小溪,朝更大的面積暈染開去。
高朗滿眸擔憂,卻又不知該怎麼辦,看看鶩顏,看看凌瀾,眉心皺成了一團。
鶩顏就站在邊上,不扶,也不說話,只沉默地陪著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凌瀾才撐著長劍,緩緩地、艱難地從地上站起。
高朗心中一喜,又連忙上前去扶,卻再次被揮開。
拖著一只傷腿,凌瀾跌跌撞撞往下山的方向而去,殷紅在地上逶迤成一條長長的水線。
****************
“小九,你身上的傷也基本上好了,你想不想出去?”婦人將手中青菜放在竹籃裡,問向蹲在自己對面低頭安靜除草的女子。
蔚景手中動作一頓,緩緩看向婦人,搖了搖頭:“外面我已無家可歸,婆婆願意收留我嗎?”
“你願留下來陪我,我自是求之不得,只是……”婦人低低一歎,直起腰身,“只是我雖是醫者,谷中也有很多天然藥材,但是,卻沒有一樣是對女子生產有用的,這萬一,你臨盆的時候,有個難產什麼的,那可怎麼辦?這裡出去又不方便,而且,我也不能出去。”
蔚景沒有想到她為難的是這些,垂眸看了看自己根本還看不出的腹部,彎了彎唇:“這不還早嗎?”
“現在是還早,但是你的肚子會一天一天大起來,行動也會變得不便,所以,現在就要趁早打算這些事情。生產不是小事,難道你沒有聽說過,女人生孩子,等於一只腳踏進棺材裡嗎?人命關天,不能兒戲。”
“婆婆的意思是?”
“哎,”婦人又是一歎,拂了裙裾直接坐在了地梗上,“這樣說吧,我是絕對不能出去的,至於原因你無需知道,所以,只有兩條路,一,你離開這裡,趁現在身子還方便;二,你留下,但是我們事先將你生產時需要的一切都准備好,當然,最重要的是藥材。而我,不能出去,所以,這事就得你出去辦,也得早辦,等你肚子大了,會很麻煩。”
蔚景垂眸默了默,抬眼:“出去的話是不是必須經過嘯影山莊?”
“是啊,這也是我擔心的地方,”婦人皺眉,“嘯影山莊歷來不許任何人擅闖,你要是被他們發現,就麻煩了。”
蔚景眸光微閃,沒有吭聲。
嘯影山莊的規矩她自是知道。
她只是不想讓人知道她還活著。
平靜地生活,好好地將孩子生下來,這就是她現在的全部,其余的,她什麼都不想。
“可以走水路出去。”
她之所以在纏雲谷裡,不就是從水路來的嗎?
她記得,那日,她醒來後就發現自己在一個竹筏上,順著水流而下,當時她萬念俱灰,也沒有去想去管這些,就隨著竹筏去飄。
後來竹筏撞到了一塊巨石上,竹筏翻了,她掉進了水裡,她也不想理會,任由著竹筏飄走。
還以為自己會淹死,誰知竟被澗水沖到了岸邊,再後來就遇到了鎮山獸,當時的她,全然也沒有恐懼,鎮山獸看著她,她也看著鎮山獸,她等著葬身它腹,誰知道,鎮山獸竟然將她拖進了山洞,然後又穿過了很多的地方,似乎有小河,有樹林,最後就來到了這裡。
現在想想,自己能活過來,真的是個奇跡。
是因為腹中的孩子嗎?所以老天讓她活著。
曾經她親手扼殺掉了一個,這一個,她無論如何也要讓他平平安安生下來。
這是她人生中最後的溫暖。
抬手輕輕覆上自己的小腹。
最後的溫暖。
她忽然心神一動。
如果是男孩,就叫末末,如果是女孩,就叫暖暖吧。
****************
龍吟宮
洋洋灑灑在奏折上寫上男人說的話,鶩顏只手拿著朱砂筆,只手“啪”的一聲將批好的奏折合上,放在桌案邊上摞好,又自小山一般的奏折堆裡取下一本翻開,忽然想起什麼,抬眼看向面前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知道外面的人暗地裡怎樣叫你的嗎?”
“怎樣?”凌瀾淡聲開口。
目光在男人的眼眸上一頓,鶩顏又垂目看向他裹著樹皮、打著繃帶的腿,低低一歎,“叫你‘盲帝’‘殘皇’!”
“盲帝、殘皇,”凌瀾沒有一絲詫異,反而唇角一勾,一副很受用的樣子:“挺不錯的稱呼。”
“你呀!”
鶩顏無奈搖頭,真拿這個油鹽不進的男人沒辦法。
所幸,腿,他還是配合治療的,不出幾日,應該就可以沒事。
但是,眼睛......
為何不見成效呢?
疑惑地看了看他,見男人面對著他的方向,她又有些心虛,垂眸看向奏折:“我們繼續吧。”
目光觸及到奏折上的內容,她便笑了。
“怎麼了?”
將奏折合上,放在一邊,她抬眼笑睨向男人,“這是今日的第六本要求選秀的奏折,估摸著後面還有呢,不僅有,應該還不少。”
男人冷嗤:“我說這些人拿著俸祿怎麼就不干點實事?”
“這怎麼不是實事了?”鶩顏不悅地反駁,“天家之事,就是國家大事,你自己也說了,你沒有帝王經驗,卻有臣子經驗,難道你還不明白這些臣子的心?其實,他們說得也不無道理,歷朝歷代後宮衡制朝堂,無不息息相關,特別是對於剛登基的新帝,尤為重要。你看,錦弦,就是一個失敗的例子,他……”
“那就選吧!”鶩顏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男人淡聲打斷。
鶩顏一震,只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麼?”
“我說,既然那麼重要,又有那麼多臣子提出,那就如他們所願,選吧。”男人面色平靜,說得隨意。
鶩顏還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同意選妃?”
她也不過是就事論事那麼一說而已,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個男人竟然那麼輕易就允了。
受刺激了吧?
“你沒事吧?”
“怎麼?有問題嗎?”男人一臉疑惑。
“沒問題,只是……你現在是帝王,君無戲言、一言九鼎,說出去的話,不能當兒戲,一旦決定的事,就沒有了回頭路。”
“不就是選秀嗎?怎麼聽你這話,好像是上刀山下火海一樣?”
鶩顏剜了他一眼:“我這還不是怕你發瘋。”
凌瀾笑笑,沒有說話,微微垂了眉目。
*******************
將所有奏折批完,已是黃昏時分,鶩顏如同尋常一樣,晚膳也沒用,就出了宮回城郊的別院。
不坐馬車,不騎馬,一直步行。
每日都是,除了那夜留在宮裡,想親眼證實一下凌瀾是不是夜夜酗酒,其余時間,她都是雷打不動。
凌瀾是想讓她住在宮裡的,反正她已經是公主的身份,只是,她沒有同意。
她說,她不喜歡宮裡的拘束。
其實,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她是為了什麼。
她在等一個人。
那個人進不了宮。
所以,她只能住在外面。
她等著與那人相遇。
所以,她不坐馬車,不騎馬,她日日不行,穿街走巷,走小路。
然而,除了那一日在巷子裡見過一次之後,她便再也沒見過那個男人。
是被她的話傷到了嗎?
還是已經將她忘了,將她放下了?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心底的思念,卻如同瘋長的野草,抽枝拔節,將她的一顆心塞得密密透透。
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從未有過。
緩緩走在無人的小巷,殘陽似血,斜鋪而入,迎著紅彩而走,心中淒涼一片。
忽然,一道冷光閃過,下一瞬,一個黑影從巷頭而出,手持長劍直直朝她刺了過來。
原來,剛才那一道冷光是日暉折射在劍身上的光芒。
鶩顏眸光一斂,連忙“唰”的一聲拔出腰間長劍,擋了上去。
頓時,兵器交接的聲音大起,刀光劍影,兩人打斗在了一起。
許是巷子太窄,功夫不好施展,又或許對方武藝太高,實在難以應付,不一會兒,鶩顏就處於劣勢,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黑衣人驀地招式一變,招招狠戾,就在鶩顏被逼得無路可退,對方長劍眼見著就要刺向胸口,電光火石之間,一道人影不知從何處飛出,非常及時地將黑衣人的長劍給擋了回去。
“你沒事吧?”
四目相對,彼此的眸子絞在一起,那一刻鶩顏想哭。
而葉炫又很快別過眼去,繼續跟黑衣人打斗在一起。
大概是見到來了幫手,以一對二,自知會吃虧,黑衣人也不戀戰,飛身就走,葉炫便提劍追了上去。
“葉炫,算了。”
鶩顏想要喊住葉炫。
葉炫腳步一頓,回頭深看了她一眼,卻終是轉過頭,飛身而起。
鶩顏一怔,便也連忙提氣追了過去。
可,哪裡還有葉炫的人影?
除了地上一攤血跡。
呼吸一滯,她快步上前。
血跡未干,是新跡。
剛剛他明明沒有受傷不是嗎?
黑衣人也不會讓他受傷。
因為是她的人。
她如此做,不過是想將他逼出來。
可悲吧?鶩顏。
你幾時變成了這個樣子?
為了見一個男人,竟然還需要假裝遇刺!
不過此時,她卻也沒有心思去感歎這些,目光死死定在地上的那一片殷紅上,一顆心早已高高擰起。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秋天已逝,冬天就來了。
剛入冬,天氣還算暖和,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譬如行雲山上皇後陵墓的修建,聽說很快便可以完工了,雖然,陵墓不需要葬棺木,但聽說,還是修建得富麗堂皇、奢華大氣。
又譬如皇室的選秀活動也在一些官員的籌措下,積極准備著,雖然坊間早已傳開,新帝在那場大火中,不僅失了明,還失了男人那一方面的能力,但是,新帝一表人才、文韜武略,就算是不能人道,還有光鮮身份和榮華富貴不是,所以,來報名參加選秀的女子還是擠滿了宮門口的一條長街。
****************
鈴鐺跪在龍吟宮外面,主動請旨要去行雲山給皇後守陵的時候,鶩顏跟凌瀾正在龍吟宮裡批閱著奏折。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鶩顏很吃驚。
凌瀾卻很淡然,跟張如說,你去回她,就說,既然她有那份心,朕就成全她,正好皇後跟她曾經也是主僕多年,她去守陵,再合適不過。
鶩顏就不懂了。
“我不明白,你懷疑是她將蔚景引去了七卿宮,但是,你卻沒有殺她,我以為你是因為留著她還有用,想要引出她後面的人,可你現在答應她去守陵,她也發揮不了她的作用,你也達不到你的目的,為何還要同意?”
凌瀾唇角一勾,眸色慢慢轉冷。
“聽說過‘百日劫’的毒嗎?鈴鐺中的便是。中了此毒的人,一開始是巨痛、昏迷,只需要服用一些普通的解毒藥,三日之內便可蘇醒,醒來後也與正常人無異,但是此毒每隔百日發作一次,每發作一次,人就會喪失一項能力,譬如聽力,眼力,說話的能力,動手的能力,走路的能力…….百日一個,百日一個,至於從哪個能力開始喪失,因人而異,這樣直至到死。”
鶩顏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很是驚訝。
“難道就沒有解藥嗎?”
“有!只是這個毒的解藥很有意思,就是重新制作一粒‘百日劫’的毒,要成分完全不變、配置的劑量也完全不變、不僅如此,還需再多加一個東西,就是中毒者的血,事後加也不行,必須制作時同時一起才有效。”
鶩顏怔了怔,“那說白了,就是解藥只有下毒者有,是嗎?因為只有中毒者才清楚成分跟配置,而且還得心甘情願給被下毒的人制作解藥,還要取被下毒者的血。”
“是!”
鶩顏還是不解:“那如果毒是鈴鐺自己下的,她怎麼會下這種完全讓自己被動的毒?”
“所以,靜觀其變!”
鶩顏想了想,“現在差不多三個月,不是馬上就要百日了。”
凌瀾微微抿了唇,沒有吭聲。
****************
京城,一片繁華景致。
吳記糕點店前排著一條長長的隊,大家都在等著購買新鮮出籠的芙蓉糕。
這家店是百年老店,聽說此店出的芙蓉糕還供上用,門頭上面那龍飛鳳舞的牌匾據說就是中淵的先先帝御筆親提的。
長龍一般的隊伍中,一個女子站立其中,因口鼻以下被一塊素帕掩得嚴嚴實實,故也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到一雙眸子沉靜內斂、平淡無波。
因為是現蒸現賣,每次出籠的數量有限,所以隊伍移動得非常緩慢。
蔚景抬頭望了望天色,又將自己兩手上的大包小包並在一只手上,騰出一手從懷中掏出一張字條。
字條上琳琅滿目地寫著各種藥物的名字、小吃的名字、用品的名字。
她一一對下來。
似乎都買齊了,就差這家的芙蓉糕。
婆婆跟她說,已經十幾年沒有吃了,好想念好想念這家芙蓉糕的味道。
可是,這個時辰……
她又探頭看了看前面的隊伍,照這樣排下去,也不知道天黑前能不能趕回去。
耳邊嘈雜一片,為了打發等待的時間,排隊的人無論認識的,不認識的,都聊得起勁。
“想吃上吳記的糕點,還真不容易,起大早過來,也得排隊。”
“可不是,這排隊的架勢都趕上宮門口的選秀報名了。”
“對了,說到選秀,你家小姐報名了嗎?”
“報了報了,我家老爺還花銀子專門請了一個宮裡的老嬤嬤過來教小姐呢,臨陣磨槍,不亮也光不是。你家呢?聽說李員外家二小姐還待字閨中吧?”
“是啊,這次也報名了,只是不知道選不選得上呢?報名的人那麼多,能進宮的人是鳳毛麟角。”
“也是,這些啊,都是命,命中注定的,強求也來不得。”
“嗯。”
蔚景靜靜地站在人群中,眼波都沒有動一下,就像是這些人說的話根本沒有入進她的耳朵。
****************
而此時在街道的另一處,凌瀾一襲白衣華袍穿梭在人群之中,邊上高朗亦步亦趨地跟著,不時提醒:“爺,慢點,走慢點。”
他就搞不懂了,堂堂一個皇帝,去鳥獸市場買只小狐狸還要微服親往?
何況,這個皇帝的眼睛還是看不到的。
這是體察民情嗎?
這體察民情的方式還真特別。
“爺為何突然要買小狐狸?”
凌瀾怔了怔。
因為他親手殺死過一只叫“烏雉”的小狐狸,還是當著那只小狐狸的主人的面。
他忘不了當時狐狸主人沉痛的眉眼,所以,他想再買一只,讓它在行雲山上陪著她。
見帝王沒有吭聲,高朗便也不敢再多問。
見到對面街上長長的隊伍,高朗又不禁唏噓:“這吳記的糕點,其實也一般吧,怎麼每天都那麼多人排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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