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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00:36:4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九十章 是喜是憂

  提起徐茹靜皇帝目光閃爍。

  寧王彷彿被皇帝的話問住了,想了半天才道:「對……阿阮說她不是阿靜,她是顧大小姐……可我覺得是……皇后娘娘也說是……還讓我就那樣叫她,人前叫,人後也叫,就叫她阿靜。」

  太后聽了清楚。

  被寧王叫做「阿靜」的人是顧琅華。

  皇后知曉之後,慫恿寧王繼續這樣稱呼顧琅華。

  太后想到這裡,不禁冷笑一聲:「皇后的手伸的夠長,不但讓自己的侄兒去了皇城司,還利用寧王去拿捏顧家,她想要做什麼?當年徐茹靜的事別以為哀家沒看到就什麼都不知曉。」

  皇帝眼睛微微一睜,彷彿是被說中了心事。

  太后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下來,轉頭去看寧王:「徐茹靜已經死了,死了的人你永遠也找不回來了,就算你皇兄是當今天子,也不能讓死人復活,」太后頓了頓低著頭接著道,「我說的對嗎皇帝?」

  皇帝清了清嗓子,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正色道:「事情就到這裡吧,朕已經命裴卿將整件案子查個清楚,無論是誰一旦查證與貪墨案有關,朕絕不會姑息,」說著看向太后,「母后,就讓寧王在宮中陪您一陣子吧!」通過寧王方才的話,皇帝已經確定寧王什麼都不知曉。

  既然不知道,他又何必為難一個傻子,免得激怒太后。

  太后聽到這裡頜首,皇上站起身:「朕還有奏摺要處理,這些日子皇后恐怕無暇處置宮中事務,就要勞煩母后多多操心。」

  母子兩個已經習慣這樣的客套話。

  太后不置可否,皇帝也沒有再說話,只是轉身走出了慈寧宮。

  內殿裡安靜下來。

  太后招招手,讓內侍將寧王扶到大炕上坐下來。

  「寧王,」太后目光清澈,「寧王妃犯了錯,她與唐彬一起貪墨軍資,吃廂軍的空額,這件事你知不知曉?」

  寧王眼睛中是一片茫然:「廂軍?阿阮說過……廂軍很不容易……兒子去西夏的時候,阿阮還教兒子,要……要……說幾句話撫慰廂軍。」

  所謂的撫慰廂軍,是想要平復廂軍的怨氣吧,寧王到底是不清楚寧王妃都做了什麼事。

  太后嘆口氣,伸出手拉住了寧王:「早知道會有今日,當年我就不該做主將她嫁給你,說到底都是哀家沒能相對人,也怪你竟然變成了一個傻子。」

  說到這裡,太后目光看向窗外:「哀家想要給你尋一個能持家的妻室,卻怕寧王府落在她手中,你會被任意糊弄,想要給你尋一個老實本分的,又怕你們不能將王府支撐起來。後來,在花園裡,哀家看到你摔倒了,阿阮給你撲身上的塵土,就想著不如說個能待你好的,讓你後面的日子不至於太難過,那時候你喜歡的徐茹靜又沒了,哀家就想著……她的出身嫁給你正合適……卻沒想到她失了本性……」

  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當年阿阮在她面前說徐茹靜的不是,徐茹靜的死又跟皇后脫不開干係,這次唐彬的案子,恰好就將她們兩個捲了進去。

  徐茹靜如果在天有靈,應該可以平息怨氣了。

  太后讓女官帶著寧王去換衣服,寧王剛剛離開內殿,內侍立即上前道:「太后娘娘,顧老太太站在寧王府前,讓寧王妃還顧家一個公道呢。」

  太后皺起眉頭:「怎麼回事?」

  內侍道:「奴婢們也是才聽說……顧家從前被發賣的一個丫鬟去找了顧大人,說顧大小姐不是顧大人親生,而是許氏和旁人姦生來的,這件事傳的大街小巷哪裡都是……」

  「總之說的是有憑有據……顧家已經查出來,那荷香是寧王妃找來的,於是捉了幾個散布消息的人,綁著送到了寧王府外,顧老太太也在寧王府前鬧了起來。」

  宮裡已經聽說了一些閒言碎語,大家都在想,從這往後,顧大小姐的名聲就算完了,太后娘娘可能不會再傳顧大小姐進宮了。

  世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這是京城,只要有蛛絲馬跡都會被傳的沸沸揚揚。

  太后仔細地聽著,只是抿了口茶半晌才道:「顧家是什麼意思?」

  內侍道:「聽說顧老太太讓寧王妃交出那丫鬟荷香,要當面與荷香對質。」顧家膽子可真大,如果荷香當場說出什麼話來,顧家要顏面何存?

  太后不動聲色地道:「真難為顧琅華有這樣一個好祖母,顧家以後……少不了要繁榮昌盛了。」

  內侍聽不明白,太后這話是什麼意思。

  ……

  寧王妃聽著管事媽媽稟告:「寧王爺從王府一直跑到了宮裡去,奴婢讓人打聽了,寧王爺是去求太后娘娘,讓太后幫忙勸說您,讓您不要離開寧王府。」

  寧王妃聽到這裡,鼻子一酸,眼淚頓時落下來。

  她沒有想到,王爺會這樣做。

  她想起了第一次在宮中遇見王爺的情形。當時王爺將手中的一塊點心,用袖子遮掩著,遞給了徐茹靜。

  那時候她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寧王雖然是個傻子,卻對徐茹靜溫和體貼,以至於徐茹靜不過是個庶女,卻成了宮中的常客。

  徐茹靜憑什麼事事凌駕於她之上,無論是美貌還是性情彷彿都超過了她。

  不過讓她欣慰的是,徐茹靜最終死了,而她嫁給了寧王,雖然開始不甘願嫁給這個傻子,可是後來,王爺真心真意地待她,她只願意日日夜夜陪伴在王爺身邊。

  她的真心也算沒有白白託付。

  在她最需要王爺的時候,王爺跑去了宮中,為她向太后求情。

  寧王妃恍然又笑起來。

  管事媽媽瞧著王妃又哭又笑的癲狂模樣,不禁心中悲戚,王府上下亂成一團,顧家堵在門口要人,而府裡只有王妃一個人在支撐。

  王爺到底是個傻子,否則怎麼會在這時候離開王妃。

  如果是個正常人做出這樣的事,應該都是薄情到了極點。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管事媽媽慶幸王爺是個傻子,否則王妃該多麼傷心。

  「王妃,您得想想後面要怎麼辦?顧老太太看樣子不會輕易離開……您倒是見不見她?」

  寧王妃冷笑:「顧家真不怕丟盡臉面。」

  顧世衡傻了,顧老太太也跟著傻了不成?好,這樣也很好,用不著她去讓人四處散布消息,顧家人已經代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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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00:36: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九十一章 高下立分

  寧王府外,顧老太太讓人將椅子擺在寧王府大門中央,她端端正正地坐了上去。

  「接著叫門,」顧老太太道,「寧王妃不給老太婆一個交代,老太婆就不走了。」

  這樣大吵大鬧,將周圍人都吸引過來,大家一邊張望一邊議論。

  顧老太太臉上只有憤怒,沒有半點的懼意。

  「老太太您還是回去吧!」寧王府的管事上前解勸。

  顧老太太眼睛不抬:「只要寧王妃能交出荷香,老太婆轉身就走。」

  顧老太太剛坐下,有人就推開了人群,眾人望過去,又有人讓人攙扶著走過來。

  「本來也有我們家的事,怎麼能讓顧家一個人擔著。」

  杭老太太讓杭庭之扶著走過來。

  「要不是顧家狀告衛所貪墨藥材,也就不會有後面的唐彬案,」杭老太太道,「顧大人審理唐彬牽出了寧王府,寧王妃就用這樣下作的手段要挾顧家,那可是一個女孩子的名聲,整個顧家的名聲,他們怎麼敢這樣做。」

  杭老太太一臉的憤慨,上前對顧老太太行禮:「都是因為我們杭家,顧家才會有這一遭磨難。」

  杭老太太整個人恭敬極了,杭庭之走到顧老太太身前,撩開袍子整個人跪了下來。

  顧老太太顯然沒有料到杭庭之會這樣做,不禁有些驚詫,周圍的人也出一陣驚呼聲。

  「快起來,杭大人這是做什麼。」顧老太太說著就要去攙扶杭庭之,卻被杭老太太拉住了手。

  杭老太太道:「這是我們杭家應該做的,顧家是代我們受過。」

  杭庭之規規矩矩地向顧老太太行了大禮,這才抬起頭來。

  顧老太太的眼睛不禁有些濕潤,她沒想到杭家會這麼快趕過來。

  「榮國公來了。」

  輕輕地馬嘶聲傳來,人群向兩邊讓開,眾人看過去,只見韓璋翻身下馬,走了過來。

  榮國公府是寧王妃的娘家,也是顧大小姐的義兄,一邊是親妹妹,一邊是義妹,大家都很關心榮國公會站在哪一邊。

  韓璋身材高大挺拔,周身散著一股威武的氣勢,時間在他身上沉澱下來,讓他風華內斂,也多了幾分端凝幹練,目光微掃就讓寧王府的管事不禁吞咽了一口,不敢上前說話。

  「老太太,」韓璋躬身向顧老太太行禮,「您放心,今天我陪著您將整件事弄個清楚,她這樣無中生有、造謠生事,我不會徇私護短。」

  寧王府的管事臉色頓時變得鐵青,這可是王妃的親哥哥,是王妃唯一能依靠的娘家人,他卻在顧家人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樣一來,所有人都會認為寧王府有意敗壞顧大小姐的名聲。

  「讓你們王妃,將顧家的那個下人交出來,」韓璋淡淡地看向寧王府管事,「告訴寧王妃不要一錯再錯,這裡的長輩都是經過事的,光憑她幾句閒言碎語,不可能會矇混過關,既然她做出了這樣的事,就要敢擔下來。」

  「將人交出來。」

  人群中有人喊出聲。

  二十幾個禁軍走上前,目光炯炯地望著寧王府管事:「聽到沒有?讓你將人交出來。」

  禁軍說完話,才看到榮國公立即上前行禮。

  韓璋瞇起眼睛:「該當值的時候不當值,你們這是來做什麼?」禁軍這樣來鬧,很有可能幫忙不成反而壞事。

  為首地立即上前道:「我們當被輪換下來,已經不當值了,」說著解開身上禁軍的甲胄脫下來,「我們現在不是禁軍,是顧大小姐曾醫治過的傷患,過來幫顧家一起討回公道理所應當。」

  「對,」旁邊的人跟著附和,「這是我們應盡的本分,我們也不鬧事,就是等結果,不過若是有人再隨便中傷顧大小姐,我們就和他翻臉。」

  「不管他是誰。」

  眾人正說著話,就聽寧王府門裡,傳來一聲尖叫:「我不出去,我不出去……」

  顧老太太不禁抬起頭望過去。

  門裡的荷香臉色慘白,方才外面的話她已經聽了清清楚楚。

  顧老太太向來是鐵腕治家,她曾為顧家下人再明白不過。她說的那些話沒有確實的真憑實據,如果真的被顧老太太捉住話柄,她很可能會難以應對。

  顧家人已經很可怕,那敲響登聞鼓的杭家也趕來了,還有榮國公和禁衛。

  在這些人的眼皮底下,她怎麼可能再開口將那些話說一遍。

  如果她說不清楚,那些人會不會將她的皮剝下來。

  她不去,她不能出去。

  「本來就是你們逼我說的,我……不去說,」荷香滿臉恐懼,眼睛中都是淚水,「不關我的事,都是你們……你們讓我這樣做的。」

  荷香在這樣關鍵的時刻卻說出這樣的話。

  寧王府的人都有種天塌地陷的感覺,顧家人一定會抓住機會,咄咄逼人。

  寧王府下人上前去抓荷香,荷香就像是一隻受了驚嚇的兔子,整個人狂地掙扎起來:「你們放開我,放開我……你們放過我吧,我身下還有兩個沒長大的孩子……你們就饒了我,放我一條生路吧!」說著她看向門外,「老太太,都是寧王府逼著奴婢說的,真的不關奴婢的事。」

  門外的顧老太太板起臉呼喝道:「快開門,寧王府事到如今還要繼續行惡不成?」

  寧王府的下人望著大門。

  他們心裡清楚,今天這扇門一定會被叫開,到底是誰先闖進來就不知道了。

  ……

  雖然進了深秋,山上依舊紅綠妖嬈,遠遠看去十分的漂亮,天高雲淡,秋風送爽,讓人的心情也彷彿好了許多。

  深寺裡,琅華推開了一扇窗。

  十幾年前,恩科試的名單上有了徐士元的名字,從那以後彷彿所有一切都有了些變化。

  陸文顕本來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庸才,卻忽然開了竅,結實了杭州許多達官顯貴,每次出手都是應人之急,漸漸有了玄學大家的名聲。

  不止是陸文顕,許大老爺的仕途也一片光明,許崇智她是見過的,此人對政事並不敏感,性子溫吞,也沒有果敢的手段,卻在杭州也做了兩件讓人稱讚的好事,因此受到朝廷的提拔。

  還有那個何大掌櫃,做的每筆買賣都獲利良多,就像是一個深諳此道的大商賈,能將一切玩弄於手掌之中。

  其實,他不過就是一個本該被朝廷斬的盜匪。

  這些人,都做了與他們的能力並不相符的事,獲得了與他們並不匹配的利益。這些人都與許氏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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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00:37: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九十二章 懷疑身世

  逆天改命,琅華從前是不信的,可是重生之後,她見到了太多與前世不同的結果,準確的來說,她又何嘗不是在改命,改了前世的命運,她、閔大人、阿宸、兄長包括胡先生和裴杞堂,他們的命運都與前世不同了。

  仔細地將許氏做的事看過一遍之後,她就愈肯定了心中的答案。

  許氏和她一樣都是重生的。

  但是許氏今生做的事卻為什麼和前世一模一樣。

  難不成前世許氏就是這個樣子。

  許氏能夠先知或者和她一樣是個重生者,所以就能逆天改命。

  「在想什麼?」裴杞堂將手爐遞給了琅華。

  指尖觸到一片溫暖,琅華鬆了口氣:「沒什麼,就是覺得許氏很奇怪,如果說恩科試她時候有意走門路將徐士元加了進去,後面她做的事,都讓人覺得無跡可尋。我覺得就連陸文顕這個玄學高人,也是許氏造就的。」

  經過了前世,琅華十分清楚,許氏和陸文顕利用玄學在朝中大行其事,讓陸家和許家風光。

  就像陸文顕那樣的庸才居然能跟裴杞堂一樣受皇帝的重用。

  琅華想到這裡抬起頭看向裴杞堂。

  裴杞堂顯然也在思量整件事,兩個人四目相對,裴杞堂立即低聲道:「你別難過,重要的並不是誰生養了你,而是你在誰的陪伴下長大,我雖然是齊家後代,卻一直頂著裴家公子的名頭,現在覺得……這樣也很好……」

  「裴老夫人、裴夫人都將我當做裴家子孫一樣,裴大人也是一樣,如果我做出什麼不好的事,裴大人立即就會端起嚴父的架子,」裴杞堂說著一笑,「我父親被處死之後,我不想再牽連裴家,有意與裴家疏遠,裴大人卻一直堅持肩負著對我的教導之職。」

  裴杞堂眼睛發亮:「想一想,在難過的時候能夠支持你,在做錯事的時候能夠告訴你,將一生的經驗和錯失完完全全傳授給你,不是父親又是什麼呢?」

  琅華聽得這些話心裡一暖。

  「而你,除了沒能選擇來到這個世上的方式,生在顧家,長在顧家,為了顧家做了那麼多別人做不到的事,已經足夠了。」

  琅華看向窗外,這件事雖然已經讓她懷疑她的身世,但是她心裡並沒有特別難過,「我已經無需向別人證明我是誰。」

  所以,祖母才會帶著人去寧王府。

  父親才會繼續審問唐彬,將唐彬的口供如實遞交給朝廷。

  他們沒有退縮,沒有猶豫,而是盡全力地護著她。

  同時,她也不會懷疑自己。

  大約是因為與裴杞堂有了相似的經歷,琅華第一次覺得站在這裡她並不孤單,有個人能明白她的心境,理解她的心情,給予她支持和體貼,現蹊蹺之後,立即與她一起查看許氏多年的做為。

  就因為這樣,她也願意將秘密與他一起分享。

  琅華看著裴杞堂:「我們坐下來,我有話想要跟你說。」

  老樂從禪室裡走了出去,琅華盤腿坐在榻上,親手給裴杞堂斟茶,她的眉眼靜謐下來,眼睛中有淡淡的光彩在流淌,嘴微微抿著,比平日裡多了幾分的溫存,白皙的手指將茶杯遞過來,裴杞堂接過去,不經意地掃過琅華的指尖,他的心就像是被人輕輕扯了一下,然後聽到自己略微急促的呼吸聲。

  裴杞堂不動聲色地舒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與平日裡沒什麼兩樣,他的目光清澈,沒有被擾亂心神。

  琅華果然沒有察覺到異樣,並不知道她只是一個微笑,一個舉動,就在他心湖中濺起漣漪。

  琅華與裴杞堂四目相對,他那雙眼睛就像是被海浪洗刷過般,說不出的澄明,現在他靜靜地等待,她說的每句話他都會相信,都會接受。

  為什麼他總是這樣了解她的心境,而她彷彿潛意識中對他十分的熟知,與他面面相視對坐下來,這樣的場景竟然似曾相識。

  在琅華的注視下,裴杞堂第一次低下頭,摩挲著手裡的杯子,就像一個修身養性的居士,要將所有繁華拋諸腦後,只是微微顫動的睫毛暴錄。

  琅華的心跳也不由地加快,有種微妙的感覺撞在了她的胸口。

  琅華抿了抿嘴唇:「你相信有先知嗎?」

  裴杞堂有些詫異地抬起頭:「你也這樣想?」許氏真的很像一個未卜先知的人,能利用她預知的將來,為自己和身邊的人謀求利益。

  裴杞堂仔細地思量:「我知道從前有《乾坤萬年歌》,本朝也有《梅花詩》,不過這些都是王朝建立之後,為了穩住人心朝廷刻意流傳出去的,從前生的事自然能說的靈驗,之後的事記載的就含糊其辭,這些東西就像是玄學一樣,我並不想相信。」

  聰明人都不會相信這些。

  琅華點點頭:「我說的不是這些,如果有人帶著一世的記憶重活一輩子呢?雖然她不能預知將來,但是她總是很清楚從前走過的路,從前做過的事。」

  「就像許氏,她做的這些事,雖然看起來與她無關,卻都能追本溯源與她聯繫起來,那時因為前世她走過這條路,自然直到這條路即將通向哪裡。」

  裴杞堂抬起頭,目光漸漸深沉起來,他知道琅華不會隨隨便便說出這樣一番話,而且這些話有理有據,顯然經過了反覆的思量。

  尤其是她的目光篤定,表情十分的認真。

  這樣解釋先知,裴杞堂還是第一次聽到,琅華說完之後,她的神情有些放鬆,彷彿終於說出了壓在她心頭的秘密。

  一個人能相信一件在別人眼中荒誕無比的事,往往是因為她親身經歷過。

  現在的琅華就給他這樣的感覺。

  如果這也是琅華的秘密呢?

  一個八歲的孩子卻能擰轉乾坤,靠的也許並不是佛菩薩,而是……

  裴杞堂想到這裡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來,琅華沒有說出那些話,他也不該去探究,他們說許氏就只是許氏而已。

  裴杞堂道:「我雖然很難相信,但是你說了,我願意試著去推測。」

  裴杞堂沒有張嘴就打斷她的話,否決她的思量,這樣已經是很難得了。

  琅華道:「現在仔細地想起我小時候的事,許氏沒有給我做過一件衣服,沒有教導過我,沒有跟我講過道理,只是在人前一味寵溺,在人後不理不睬,從前我以為許氏是厭惡顧家和我父親,對我自然沒有喜愛。」

  「我不是顧家女兒的話,許氏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多年關切徐士元,可見對徐士元舊情未了,我若是徐士元的女兒,許氏把握住我,對徐士元才是最好的感情要挾。」可是前世許氏這個能夠翻雲覆雨的女人,卻始終沒有利用她的身世與徐士元走到一起。

  徐士元也不曾對她有半點的關切。

  她不但不像是徐士元的女兒,甚至與許氏之間也沒有母女之情。

  琅華道:「我和許氏之間的關係,我更像許氏憤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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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00:37: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九十三章 釋然

  提起許氏琅華臉上再也沒有了悲傷,而是冷靜的神情。

  裴杞堂很佩服琅華,在關鍵時刻她總是能找到自己的本心,能夠冷靜地分析做出做好的選擇。

  琅華道:「喜歡一個人和憤恨一個人做的事是不一樣的。」琅華試著將所有因素剝離開來,只留下許氏前世今生對她做過的種種。

  「許氏眼看著甚至於一手安排,讓人將我的眼睛弄瞎。」

  「一手安排我的婚事,勾結沈昌吉陷害顧家,抹黑我和兄長的名聲,這就是憤恨一個人才能做出來的。」

  「祖母和父親對我的才是關切和喜愛,」琅華靜靜地道,「現在我能分得清楚。」

  前世她是個瞎子,身邊也沒有了祖母和父親,所以並不知道被長輩愛護是什麼樣子。

  裴杞堂靜靜地聽著琅華說話,看著她的眉眼,不想錯過她說出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表情。

  琅華很意外她說了這麼久,裴杞堂臉上沒有厭煩的神色,反而在幫她回憶往事。

  裴杞堂道:「顧世叔走了之後,你就一直在顧老太太身邊長大?那麼許氏有沒有教你女孩子喜歡做的那些事。」

  琅華搖搖頭:「沒有,許氏沒說過。」就連前世她成親的時候,許氏也只是告訴她,新婚之夜要都聽夫君的安排,然後請了一個嬤嬤與她說了說成親的規矩和禮儀。

  裴杞堂一下子站起身:「早知道是這樣,她在皇城司大牢裡時,我就想方設法地去審問她。」

  琅華的情緒微微波動,但是很快她定了定神:「我讓周升去鎮江,查了當年接產的穩婆,穩婆在回家的路上遇見了強盜,如今這案子還沒有個結果。因是在外面生產,借用了一處民戶,徐夫人和許氏都情況危急,人手又不夠,幸虧陸文顕正帶了兩個婆子去陸家田莊上辦事,就由陸家的下人幫著穩婆接生。」

  「等我祖母帶著人趕過去的時候,許氏和徐夫人都生下了孩子,讓陸家的婆子照應,」琅華靜靜地講給裴杞堂聽,「或許是我多心,可我覺得許氏更喜歡徐謹蓨。」

  前世,許氏經常將慶元公主徐謹蓨掛在嘴邊,經常會送些禮物給徐謹蓨,她問起來,許氏說,這都是為了她好,有慶元公主這樣的靠山,陸二太太才不會隨便欺負她這個瞎媳婦。

  那時候的她就是許氏手裡的皮影人,任由許氏擺布。

  裴杞堂已經明白琅華說的是什麼意思,心中有幾分的震驚:「許氏很有可能事先安排,將你和徐謹蓨調換了。」

  琅華沒有否認他的猜測。

  裴杞堂表情肅穆,過於冷靜的目光洩露了他憤怒的情緒:「我讓人繼續審問左承恩,就算是將整個京都都翻過來,也要找到許氏。」

  相比較裴杞堂,琅華的神情就像是剛剛升起的驕陽,她就那雙清澈的眼睛望著裴杞堂,如同廣闊的天空,碧藍而澄淨。她終於明白了前世為何會死,今生重活一遍就是要拿回應該屬於她的東西。

  不管許氏是不是換了她和徐謹蓨,她終於已經不受許氏擺布,重新擁有了她自己的人生,所以她不生氣,也沒有覺得難過。

  真正難過的應該是前世的顧琅華。

  今生,一切都過去了,她不會讓前世種種再生。

  不但不會發生,她還會要回她應有的東西。

  琅華道:「陸文顕那樣的人,許氏給過他幾次好處,他就會對許氏趨之若鶩。沈昌吉定然是發現了許氏的秘密將許氏帶去審問,然後相信了許氏的話來對付我和顧家,徐士元這樣的人不會輕易相信許氏,即便許氏說出什麼話來,他也只會以為許氏是為了留住他在身邊,才會這樣胡言亂語,直到……許氏的話都開始靈驗,徐士元才覺得許氏尚可以利用。」

  「一個人只有身陷絕境的時候,才會說實話,徐士元將許氏扔在大牢裡,目的也可能是讓許氏說出實情,畢竟相信一個人具備先知的能力,是很不容易的事。」

  「這時候我父親卻去了皇城司,皇城司不再是左承恩隻手遮天,他們只有想方設法將許氏弄出皇城司大牢才更加穩妥,許氏正好在那時候咬舌自盡,就給了他們一個極好的機會。」

  琅華看向裴杞堂:「你不用將京都翻過來去找許氏,想要藏匿一個人有千萬種方法,只要許氏成為了他們的拖累,許氏也就活不成了,現在……我們是要查許氏,但同時……我們更要看清楚徐士元。」

  「我更想知道,徐士元他們背後的人是誰?在朝廷沒有了儲君,皇帝昏聵,內鬥不斷的時候,誰想要坐收漁翁之利,這個人才是我們真正要對付的。」

  琅華目光爍爍。
 
  裴杞堂心裡一下子被喜悅塞滿,琅華說的是「我們」,在所有一切都漸漸清晰的時候,琅華仍舊與他站在一起。

  這個「我們」就代表了他們的將來。

  「琅華,」裴杞堂輕輕地道,「你放心,這條大魚我一定會釣起來。」

  裴杞堂的五官俊逸,笑著的時候嘴唇微微上揚,讓她有種春風拂面的感覺。

  本來該是她難過的時候,卻沒想到她會這樣的輕鬆。

  她相信,一切都會越來越好。

  ……

  徐謹蓨讓何嬤嬤去打聽宮裡的消息,過了半個時辰何嬤嬤卻沒有回來。

  她心中說不出的焦急。

  顧琅華的身世會不會大白於天下?顧琅華真的就是徐家庶子的姦生子?

  姦生子,而且是庶子的。

  這樣的身份,如果讓祖母知道了,心中一定會十分的厭惡,恨不得將顧琅華沉潭,免得傷了徐家的名聲。

  她沒想到顧琅華會是這樣的結局。

  下次見到顧琅華的時候,她要怎麼跟顧琅華說話?以族姐自居,如果顧琅華有不合禮數的地方,她一定要告誡、訓斥顧琅華。

  只要想到這裡,徐謹蓨的心就「砰砰」歡跳個不停。

  「徐大小姐,何嬤嬤將腳崴了,現下是不能走路了,讓您過去瞧瞧。」女官過來稟告。

  徐謹蓨臉色一變立即起身:「她在哪裡?怎麼會崴了腳?有沒有讓人傳醫工?」

  「已經去喊人了,」女官安慰徐謹蓨,「奴婢引您過去,您就都清楚了。」

  徐謹蓨點點頭,忙隨著女官走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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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 意想不到

  徐謹蓨望著周圍的宮殿,女官引她走的路越來越偏僻。

  徐謹蓨想要開口詢問,前面的女官卻先開了口:「徐大小姐,您有沒有聽說顧大小姐的事?」

  不等徐謹蓨說話,女官道:「不知怎麼回事一下子傳得沸沸揚揚,」說著頓了頓,「好像他們大小姐的生父其實是徐三老爺。」

  徐謹蓨很驚訝宮中的人會這樣直接地在她面前提起這檔子事。

  都說當年有人為了藉著許家的關係參加恩科試,所以與許氏有關係的,那年參加恩科試的名單擺在那裡,杭州走過許家關係的人,也就那麼一個,那個人就是徐士元。

  緊接著就從太常少卿董家傳出來一個消息,徐士元的太太請董夫人出面做保山去顧家為陸三爺提親。

  提親的對象就是顧琅華。

  顧琅華和徐士元如果沒有任何關係的話,徐士元為什麼會對顧琅華那樣關切,還著急顧琅華的婚事。

  要知道顧家和陸家是已經退婚了的,一個外人插手這樣的婚事很不合適,不但不合適而且不合規矩。

  一件從無到有的事,一下子就人盡皆知。

  徐謹蓨很喜歡別人這樣議論顧琅華,於是她沒有打斷女官的話,而是低聲道:「這種事不能亂傳,會壞了我們兩家的名聲。」

  女官彷彿仍舊沒有意識道徐謹蓨的身份,只是道:「只怕以後不會有人願意與顧家議親了。」

  一旦名聲沒了,誰還會要她。

  徐謹蓨想到這裡就覺得好笑,卻裝作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我三叔不是那樣的人,顧家……顧琅華要怎麼辦啊?」

  顧家還會要顧琅華嗎?會不會乾脆就將顧琅華送來徐家,到時候祖母不讓顧琅華進門,顧琅華怎麼辦?

  難不成直接剃了頭去做姑子。

  女官靜靜地道:「這樣的身份,不會有多好的結果,」轉過頭看了徐謹蓨一眼,「徐大小姐,您知道嗎?」

  知道什麼?

  知道顧琅華從此之後在人前都抬不起頭來?

  徐謹蓨下意識地頜首,心中無比的高興,從此之後再也沒有人會在太后娘娘面前與她爭寵,而且父親、母親也再沒有臉面提起顧琅華。

  顧琅華這樣被毀了,對她來說是天大的喜事。

  女官道:「您知道就好。」然後停下了步子。

  徐謹蓨這才回過神來,仔細看了看周圍,這……這不是平安長公主的寢宮嗎?平安長公主薨了之後,這些就廢棄了,太后娘娘不準任何人到這裡來。

  徐謹蓨皺起眉頭:「到這裡來做什麼?」

  女官笑容可掬:「何嬤嬤正好在這裡受了傷,就讓人攙扶著進去歇著。」

  徐謹蓨臉色難看提起裙子就向裡面走去:「太后娘娘交代過,不準任何人到這裡來,快讓人幫幫忙,將她帶出來……」

  若是讓太后娘娘知曉,一定會心中不快。

  女官沒有說話,只是跟著徐謹蓨進了門。

  正殿的門緊鎖著,側殿外有個內侍站在那裡,見到徐謹蓨立即推開了房門:「徐大小姐,何嬤嬤在這裡。」

  徐謹蓨走進去,抬起眼睛環顧一周,就看到坐在角落裡的何嬤嬤。

  何嬤嬤抬起了頭,臉色蒼白如紙,緊緊地抿著嘴唇,眼睛一片漆黑,目光中滿是驚恐,看到了徐謹蓨不禁激動起來立即就要上前:「大小姐救救奴婢,大小姐……」她話剛說到這裡,立即看到了角落裡的內侍走出來。

  何嬤嬤閉上了嘴,因為她知道,她只要再多說一個字,都會遭受生不如死的痛苦,她不要,她不要再去承受。

  徐謹蓨愣在那裡:「這是怎麼了?你不是崴了腳,行動不便嗎?這是……」眼前的情形並不是她想的那樣。

  女官走了出去,門口的內侍將門緊緊地關起來。

  大殿裡只剩下徐謹蓨、何嬤嬤和三個內侍。

  一個上前來說話,另外兩個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

  屋子裡有一條春凳,旁邊放著一隻水桶,桌子上放著幾張桑皮紙,何嬤嬤的衣服已經被打濕了,幾縷頭髮還在向下滴著水。

  徐謹蓨看到這些明白過來,何嬤嬤方才經受了審訊,宮裡有許多手段,可以讓人說實話出來。

  宮人們常常議論,都說皇城司的沈昌吉刀不見血。

  其實這話有問題。

  刀不見血的不是沈昌吉,而是宮中那些有手段的內侍。

  內侍看向何嬤嬤,何嬤嬤立即跪下來,看向徐謹蓨顫聲道:「大小姐,奴婢是被陸文顕和許氏有意送來徐家,到了您身邊,為的是……為的是……要仔細地照顧您,讓您在徐家順風順水。」

  徐謹蓨不禁有些驚訝,她知道何嬤嬤是陸文顕送來的,陸文顕出了事,祖母還提起何嬤嬤,她竭力說何嬤嬤的好話,才將何嬤嬤留在了徐家。

  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何嬤嬤在這時候提起這件事。

  何嬤嬤道:「大小姐……奴婢不會向別人提起的,即便是皇城司捉了奴婢去審問,奴婢也會守口如瓶,您……跟他們說說,放了奴婢吧,奴婢這麼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侍奉大小姐,沒有誰……比奴婢更加心疼大小姐……大小姐您就救奴婢一命,往後……奴婢只會報答大小姐。」

  徐謹蓨看向旁邊的內侍。

  內侍面無表情,彷彿什麼話也不會說。

  屋子裡只有何嬤嬤求饒的聲音。

  徐謹蓨感覺到了森然的冷意,半晌內侍才開口:「徐大小姐您還不明白嗎?許氏真正關切的人是您不是顧琅華。」

  「您與顧琅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那一天不光是徐夫人生產,許氏也生產了。」

  那又怎麼樣?

  徐謹蓨壓制住慌跳不停的心。

  「那又如何?」徐謹蓨倉惶地望著內侍,「我又不識得許氏,很少與許氏說話……顧家的事與我們又什麼關係。」

  內侍看向何嬤嬤:「你都教徐大小姐什麼了?」

  何嬤嬤緊緊地拉著胸口的衣服,不停地收攏手指又放開,嘴唇鐵青:「奴婢,奴婢……」

  「好了,」徐謹蓨阻止何嬤嬤繼續說下去,恐懼的感覺已經將她整個人死死地勒住,「她教我的不過就是些禮數,許氏和陸文顕將她送來,是想要討好徐家,我父親是徐家長子,徐家不管有什麼事,都要我父親做主……」

  徐謹蓨說到這裡,那內侍點了點頭:「徐大小姐終於明白了,沒錯您就要這樣去想……不論遇到什麼情形,都要這樣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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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00:37:3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不相信

  徐謹蓨的手微微顫,心裡不好的預感越來越重。

  為什麼這些人會將她帶到這裡,逼問著何嬤嬤說出這樣番話。 這麼長時間了何嬤嬤直沒有提起許氏,現在何嬤嬤卻說,來到她身邊是因為許氏。

  許氏想要何嬤嬤好好照顧她。

  許氏為什麼這樣做,她們之間沒有任何的交情。

  難道不是因為要討好父親嗎?

  她小時候,陸文顕買過很多禮物給她,都是父親、母親沒買過,那時候她不懂得,後來在祖母那裡漸漸明白,他們都是為了討好父親。

  可是內侍今天說的這番話,明顯有別的意思。

  徐謹蓨眼睛裡透出幾分慌張來:「本來就是這樣,什麼我這樣去想,根本就是如此。」

  內侍忽然笑,向旁邊的兩個內侍點點頭。

  兩個人立即將何嬤嬤拖了出去,何嬤嬤驚駭之中想要大喊大叫,被人捏喉嚨,立即就不敢出任何的聲音。

  何嬤嬤被帶走了。

  內侍看向徐謹蓨。

  徐謹蓨面色慘白,不停地向後退去,平日裡的鎮定立即去了乾乾淨淨。

  「徐大小姐,」內侍陰陽怪氣地道,「這樣要緊的時候,您可要穩住心神,否則容易出差錯,該做的事我們都幫您做了,何嬤嬤我們也審了,還好她知曉的不多,落在別人手中也不會如何……但是您自己心裡也要明白……」

  徐謹蓨整個人都喘不過氣來。

  「您將來是要跟顧瑯華鬥的,」內侍道,「如今顧瑯華的身份和地位與您差那麼多,您與她不過就打了個平手。」

  徐謹蓨聽著內侍的話,不停地吞嚥著,內侍雖然對她並無惡意,但是內侍說出來的話足以讓她魂飛魄散。

  徐謹蓨顫聲道:「你……你們為什麼幫我?我……」

  內侍失笑:「自然是為了讓您留在徐家做徐大小姐。」

  徐謹蓨咬牙:「沒有你們幫忙,我仍舊是徐大小姐。」

  「那可未必,」內侍笑著道,「徐大小姐您可千萬不要讓我們大人失望。」

  「你在哪裡任職?」徐謹蓨攥起手鼓足了力氣,「我……我要稟告太后……好好地查查你們,你們竟然敢在深宮中做出這種事。」

  「徐大小姐,」內侍向門口走去,半晌才幽幽地道,「那您可就真的是要自掘墳墓,等你回到徐家就知道了,如果沒有今天我們的提點,以徐老太太的手段,會從何嬤嬤嘴裡掏出一切消息,到時候,徐大小姐您的地位可就危險了。」

  內侍走了出去,側室重新安靜下來,徐謹蓨覺得黑暗慢慢地爬到她身上,徐謹蓨打了個冷顫。

  到底是怎麼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那些人的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她到底要不要去查清楚,該不該向太后娘娘求助。

  她從來沒有這樣無助過。

  如果那些人並沒有陷害她,而是說的實話呢?

  她與顧瑯華是同時降生,許氏……生的是顧瑯華,徐夫人生的是她,可是許氏卻十分地關心她,反而與顧瑯華水火不容。

  一個母親和女兒怎麼弄到這樣的地步。

  那內侍的意思,是不是……要說,顧瑯華不是許氏的女兒,她才是。

  徐謹蓨滿身的血液彷彿下子被抽乾了。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

  她不是那個賤人的女兒,她不可能與那個賤人有關,她身上流淌的是徐家的血,她是徐家長房嫡長女,從小在太后娘娘面前長大,高貴無比,將來還會嫁入高門,輩子富貴榮華,絕不是般人能夠匹敵的。

  豈能跟許氏那個賤人有關。

  許氏不但與人偷情而且和沈昌吉勾結,死在了皇城司大牢裡,想到許氏那張臉,徐謹蓨就覺得陣酸水湧到喉嚨裡「哇」地口吐在地上。

  心頭彷彿被潮濕的臭蟲爬過,說不出的噁心。

  她絕不能讓自己與許氏有半點的關係,她要查清楚今天來這裡的都是些什麼人,她總會弄個明明白白。

  徐謹蓨好不容易才站起身走向屋外。

  周圍已經沒有了人,方才還在的女官和內侍彷彿憑空消失了,徐謹蓨調整呼吸慢慢地向慈寧宮走去。

  剛走到慈寧宮門口,換了衣服的何嬤嬤已經站在那裡等著她。

  四目相對兩個人眼睛裡都露出驚恐的神情。

  ……

  太后和太妃坐在起下棋。

  太妃笑著道:「當年先皇在的時候來到我宮裡,兩個人面面相對不知該做些什麼,先皇問我些家裡的事,我生怕個不小心說錯了,給家裡惹出麻煩來,就小心翼翼地回答,先皇問來問去就覺得沒意思,乾脆早早就寬衣上床……那次過後先皇好久沒有到我宮裡來,我沒辦法找到姐姐這裡,姐姐就教了我下棋,從此之後,先皇再去了那裡,就有了事做。」

  「最危難的時候姐姐幫了我一把,所以姐姐的恩情我這輩子都忘不了,」太妃說著目光微遠,「那孩子也是一樣。」

  太后很驚訝,沒想到第一個到她跟前幫顧瑯華說話的人會是太妃。

  太妃道:「出了這麼大的事,顧家能上下齊心,已經證明顧大小姐的地位,榮國公能夠不救親妹妹而救這個義妹……真是很難得。」

  太后不動聲色,端起茶來喝。

  太妃接著道:「寧王妃一定很後悔,她想要壓住顧瑯華,卻反而作繭自縛。」

  太后抬起眼睛:「從前我倒是不知道那孩子到底有多厲害,現在看來……真是不簡單,遇到這種事還能處變不驚,是個能擔住大事的料子,怪不得連裴家都會進宮打聽消息,」說到這裡太后微微頓,看向旁邊的程女官,「傳哀家的話,誰再敢議論顧家的事,哀家定然嚴懲不貸。」

  在宮裡這麼多年,她總算看到了個出挑的,自然不會不管。

  程女官應了聲:「皇后娘娘的坤寧宮也關起了門,不准任何人進出。」

  太后冷笑:「她倒是個識相的,只可惜……」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

  只可惜,寧王妃不懂得收手。

  程女官剛要退下去,正好看到徐謹蓨端了茶進門。

  「哀家倒是想起件事,」太后笑道,「讓人去拿那套鑲紅寶的頭面來。」

  徐謹蓨的手不禁一顫。

  太后看向徐謹蓨:「你出宮給顧家送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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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00:37: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九十六章 靠山

  徐謹蓨現在恨不得丟下茶盤就這樣衝出去。

  對她來說這是奇恥大辱。

  憑什麼要用徐家來抬顧琅華,要她親自去給顧琅華送頭面。

  她這一去,就是代表徐家不信那些謠言。

  徐謹蓨抬起頭來迎上太后的眼睛,太后看起來和往常一樣,臉上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情緒,只是眼睛更加深諳,裡面流露出堅定、不容置疑的神情。

  但是在太后面前不得不低頭。

  徐謹蓨勉強壓制住心底裡抵觸的情緒,低聲應聲:「我這就過去,告訴顧家這是太后娘娘的恩賜。」

  太后滿意地頜。

  徐謹蓨放下茶跟著程女官走了出去,走到了門口內侍已經捧來了紅木鑲貝的盒子,女官上前將盒子打開,頭面上小指腹大小的紅寶石在陽光下閃閃亮,徐謹蓨的眼睛彷彿被刺傷了,不禁覺得又酸又疼。

  程女官笑著道:「太后可真是疼顧大小姐,徐大小姐與顧大小姐本就相識,以後也該常常走動才是。」

  徐謹蓨目光散亂:「是……我也這樣覺得。」她緊緊地攥起了手。

  ……

  太妃從太后屋子裡出來,徑直回到自己的住處。

  柳子諭已經等了好久,看到太妃立即迎上去:「太妃娘娘。」

  「看你急的,」太妃埋怨地看著柳子諭一眼,「像是與顧家有了多大的交情,不過才認識幾日罷了,就這樣忙三火四的過來求情,讓人知道了難免要誤會。」

  柳子諭上前攙扶了太妃:「我……只是……心裡著急,萬一那些閒言碎語傳開,顧家的名聲可就完了。」

  太妃轉過頭在柳子諭臉上看到了一抹紅暈,不由地驚訝,子諭該不會是喜歡上了顧大小姐吧!

  太妃坐在軟榻上,抬起頭來看柳子諭:「太后已經下令不準任何人在宮中議論顧大小姐的事。」

  柳子諭鬆了口氣。

  「傻孩子,」太妃道,「你是惦記上了人家姑娘吧?」

  柳子諭嚇了一跳,抬起頭來,太妃臉上已經多了戲謔的笑容,「你母親還惦記著給你找一門書香門第家的小姐,你性子內斂溫吞,將來才能琴瑟和鳴。」

  聽到這話柳子諭一臉尷尬,在外面太妃說話總是很少,私底下卻這樣直來直去。

  「我……我沒有。」

  太妃目光閃爍:「我也希望你沒有,你啊不合適……因為已經有人先你一步了。」

  柳子諭臉上一片黯然,半天他才回過神來:「太妃說的是誰?誰看中了顧大小姐。」

  太妃並沒有回到柳子諭的話,而是話鋒一轉道:「從前先皇時那幾個大家族,現在能用起來的不知有幾個……不過,太后娘娘終於下定了決心要激濁揚清了。」

  柳子諭的眼睛跟著一亮:「您是說,太后娘娘要支持朝廷整飭吏治了?」他曾想要通過太妃向太后娘娘提議,朝廷到了該梳理內政的時候了。

  可是太后娘娘卻以皇上已經繼位,她身為太后不能干政婉言拒絕了。

  他還以為太后娘娘要眼睜睜地看著大齊就這樣衰落下去。

  太妃道:「太后娘娘的脾氣,只要做了就會做到底。」從前太后沒有動手,是因為朝廷中沒有什麼人值得太后託付,而現在這個人出現了,從現在開始,太后就是顧家的靠山。

  想到這裡太妃看向柳子諭:「你啊,如果能娶到顧琅華也是極好的,只是……你們兩個註定有緣無分,所以你也不必想別的,而是要考慮是不是與他們站在一起。」

  柳子諭下意識地道:「您說的是誰?」

  太妃看向窗外,雖然是秋天,她卻覺得外面一片生機盎然,為什麼呢?明明顧家只是一個商賈,裴家充其量就是名門望族,可是她卻覺得兩家若是聯手,有撼動朝局的力量,她不禁想起先皇的話,「看人不要用眼睛,要用心。」

  如果先皇在,會怎麼看呢?

  「哀家說的是裴家和顧家。」

  是裴杞堂,柳子諭想起裴杞堂維護顧大小姐的樣子,原來……是他。

  太妃看到柳子諭臉上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你莫不是也察覺了他們兩個?」

  「沒……沒有。」柳子諭結結巴巴地道。

  他已經答應裴杞堂絕不會說出去,事關顧大小姐的名節,就算是太妃他也不能透露。

  柳子諭垂下眼睛:「我只是覺得……有些遺憾,顧大小姐是個很不一般的女孩子。」

  太妃不禁搖搖頭,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來:「別說是你,換做其他人,恐怕也要想一想,畢竟先放出消息的是裴家,誰都要掂量掂量。」

  柳子諭明白了,這就是裴杞堂的高明之處。

  ……

  徐謹蓨到了顧家,卻發現顧家門口已經停了幾輛馬車。

  內侍上前通稟,顧家立即有人迎出來。

  顧三太太、四太太上前迎接徐謹蓨,兩個人臉上都是欣喜的神情,沒有半點的慌亂。

  「這可怎麼好,」顧四太太道,「我們琅華和舒王郡主一起去寧王府外接老太太去了。」

  內侍笑容可掬:「咱家不過是送太后娘娘的賞賜,東西送到就好,又不是傳旨,家裡也不必大動干戈。」說著看向徐謹蓨。

  徐謹蓨有些愣,花廳裡人影憧憧,顯然已經有人等在那裡。

  說話間,花廳裡的人就走出來,竟然是頂著一頭白髮的葉老夫人。

  葉老夫人笑著道:「我們都撲了個空,不過看樣子過一會兒人就回來了。」

  葉老夫人身後還有閔夫人和閔江宸。

  這麼多人齊聚顧家,只是為了顧琅華,徐謹蓨心中說不出的憤恨。

  內侍咳嗽一聲,徐謹蓨才回過神:「太后娘娘惦記著琅華,這才遣我過來瞧瞧。」

  葉老夫人笑道:「我就說,太后娘娘一定也想著這件事。」

  鬧出這種醜事,顧家不但沒有丟臉,反而長了臉。

  徐謹蓨到堂屋裡坐下,不知怎麼的,她總是感覺到葉老夫人和顧四太太的目光總是落在她身上。

  徐謹蓨頓時感覺到渾身不自在,她站起身告辭:「既然琅華不在,我就先回去了。」

  顧四太太卻道:「徐大小姐不如等一等,聽說外面皇城司和京營的人已經封了街,正在挨家挨戶的查看,等他們走了,你再離開不遲。」

  徐謹蓨身上的汗毛一下子豎立起來:「挨家挨戶的查?」

  顧四太太點點頭。

  這是皇城司一貫的作風,只要有了大案就會將整個京城都翻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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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00:38:0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九十七章 沐猴而冠

  徐謹蓨抬起頭:「皇城司現在不是顧世叔在掌管嗎?顧家的人,他們應該會查的那麼嚴,肯定能通融的吧!」

  顧四太太笑著道:「話是這樣說,只是這次的事牽連甚廣,除了皇城司,裴將軍也帶著京營的人協辦……」

  聽到裴杞堂的名字,徐謹蓨的心慌跳了兩下。

  顧四太太的話剛到這裡,顧家管事來道:「裴將軍來了,讓女眷們不要出垂花門,京營的人會將前院查一遍,然後再來看後宅,讓葉老夫人和太太放心,他們不會來花廳。」

  徐謹蓨驚訝:「連顧家也要查嗎?」

  顧三太太目光閃爍,有幾分的不快:「是啊,都說要從自家查起,我們家裡有什麼可查的。」

  徐謹蓨聽了明白,皇城司如果連顧家都查了,其他府邸就沒有理由攔著皇城司上門。

  過了一會兒,顧家下人來道:「裴將軍來給葉老夫人請安。」

  葉老夫人有些意外,裴家是皇上的心腹,裴杞堂又是朝廷新貴,就算她坐在這裡,裴杞堂也可以不理不睬地離開。

  畢竟葉家已經是昨日黃花。

  思量間,顧家下人已經撩開了花廳的簾子。

  徐謹蓨挪步到了屏風後,順著屏風間的縫隙看過去,裴杞堂穿著一身武將的官服走了進來。

  他比尋常人身材更加頎長,面容英俊,眼睛裡彷彿映著清透的天空,嘴角掛著一抹少年郎澄明的笑容。

  前幾次徐謹蓨看到裴杞堂時,他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威勢,彷彿讓人難以接近,而今天他的面容卻是那麼的柔和,她沒想到這樣一個冷峻,肅然的人,還會有如此的一面。這樣想著她的手心微微沁出了汗水。

  裴家現在正當紅。

  如果她能嫁過去,也算是門當戶對,裴杞堂雖是武人,又有一些壞名聲,但只要好好規勸也能走上正途。

  她輕輕地向前挪了挪,故意從屏風後露出了粉色的鞋面,鞋面上繡著柔美的杏花,顫巍巍地綻放著,腰間的絲絛也輕輕舞動,俏皮地在屏風後若隱若現。

  她的腳又小又好看,祖母常常誇讚她,光看腳就知曉她是個有福氣的人。

  裙子上的絲絛是她讓宮中的女官做的,與宮外女眷戴的不同,上面結著一顆又圓又大的珍珠,不論誰看了都會覺得十分貴氣。

  裴杞堂應該可以瞧見,瞧見了之後或許會覺得好奇,這雙鞋屬於一個什麼樣的人。

  「徐大小姐。」徐謹蓨感覺到手臂被人拉住,她抬起頭看到閔江宸。

  閔江宸低聲道:「你到這邊來,免得被人看到。」

  徐謹蓨不禁咬了咬嘴唇,一直等到裴杞堂向葉老夫人等人問了安,徐謹蓨才向閔江宸身邊靠了靠。

  裴杞堂離開了花廳,徐謹蓨也匆匆忙忙告辭,上了馬車立即就吩咐跟車的婆子:「京營和皇城司的人去哪裡了?」

  婆子道:「就在前面不遠,我們還是繞路回家吧!」

  徐謹蓨道,「我們就直接過去,遇見就跟他們說,我們是中書省徐大人家裡的人,我坐在車上,替徐家向裴將軍問好。」

  父親和裴杞堂是一起從西夏回來的,裴杞堂一定會賣父親幾分面子,到時候她就能撩開車簾向裴杞堂道謝。

  徐謹蓨立即理了理鬢角,看向旁邊的何嬤嬤:「我的臉怎麼樣?」

  何嬤嬤還沒有從驚嚇中回過神,目光仍舊帶著幾分的懼意,她看了徐謹蓨幾眼立即道:「大小姐還是別惹那些人,萬一他們問起來,我們該怎麼辦?還是回去吧,我們安安全全到家是最妥當的。」

  徐謹蓨皺起眉頭:「急什麼?我們又沒事,不用怕他,再說,他與父親有交情,不會對我們怎麼樣。」

  何嬤嬤手腳冰涼,她總覺得可能會出事。

  ……

  裴杞堂在前面走,聽到副將來稟告:「徐家的馬車從顧家出來,要從這裡經過去東邊去,徐家下人來說了,請您通融一下,徐大小姐是聽太后吩咐送賞賜來顧家的,方才在顧家已經被查過了。」

  徐大小姐,徐謹蓨吧!

  方才在顧家他並沒有注意徐謹蓨在哪裡,好像他也從來沒有見過徐謹蓨。

  「許氏生下我,徐夫人生下徐謹蓨……」

  「也許是我多心,我覺得許氏更加喜歡徐謹蓨。」

  琅華的聲音在裴杞堂耳邊響起。

  他是見過許氏的,現在他也想看看徐謹蓨是個什麼模樣。

  想到這裡裴杞堂下了馬,徑直走向馬車。

  馬車外的徐家下人忙上前行禮。

  裴杞堂揮了揮手,還沒說話,就看到馬車的簾子掀開了一條縫隙,緊接著露出一張臉來。

  一張抹了粉的臉,格外的白,只能看到兩條又黑又粗的眉毛,和一雙木訥的眼睛,頭上彷彿戴著老太太才有的髮箍,看起來格外的滑稽。

  明明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卻像個老太太般端坐在那裡。

  頗有點沐猴而冠的感覺。

  這樣的人怎麼能跟琅華相提並論,也怪不得許氏那樣的人會喜歡她。

  想到這裡,裴杞堂嘴角彎起微微一笑,吩咐副將:「放他們過去。」說著轉身就要離開。

  馬車裡的徐謹蓨不禁心中焦急,她看著裴杞堂仔細地向車廂裡看過來,立即沉著目光迎過去,露出有些羞澀有些懵懂的表情,她還輕輕地撫了撫鬢間的金釵,做出溫婉的模樣。

  她能感覺到裴杞堂的眼睛變得明亮起來,嘴角也爬上了笑容,她本該一鼓作氣地說兩句話,卻沒想到裴杞堂突然轉身就要離開。

  「裴……裴將軍,」徐謹蓨捏著嗓子,帶著些軟軟的鼻音,「多謝裴將軍……」

  她欠著頭說出口,等待著裴杞堂的回應,卻半天沒有任何響動。

  「大小姐,裴將軍已經走了。」

  車外的婆子小心提醒:「我們是不是也該……離開了。」

  走了?

  徐謹蓨抬起水靈靈的眼睛,果然面前已經不見裴杞堂的影子,裴杞堂那匹神駿的白馬也沒有了蹤跡,她的心不禁沉了下去,裴杞堂沒有聽她說話就走了。

  來日方長,或許裴杞堂已經記住了她,下次見面就可以更進一步,否則裴杞堂又怎麼會賣了她面子,就這樣放她離開呢。

  「大小姐,」一聲疾呼打斷了徐謹蓨的思量,「家裡出事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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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放下

  徐謹蓨立即問過去:「出了什麼事?」

  下人低聲道:「是老太太……可能要將三老爺逐出家門,大老爺回家主持大局,結果……被老太太打了。」

  父親被祖母打了。

  徐謹蓨的眼皮一跳:「我們快回去看看。」她早就算計好了,明日一早再回宮伺候太后,今晚要回去將所有一切弄個清楚。

  徐謹蓨吩咐下人:「快點趕車,不要再耽擱了。」

  徐家馬車匆匆忙忙前行。

  ……

  陸瑛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程頤立即湊上去:「三爺您總算醒過來了。」說著眼睛微微紅。

  陸瑛點點頭,仔細地想著這幾天的經歷:「我是怎麼回來的?有沒有交了考卷。」

  「交了,交了,」程頤一連串地說著,「您是交了卷子,等到貢院開了門,走了出來才暈倒的。」

  程頤想起這件事仍舊驚魂未定,當時三爺臉色蒼白,目光散亂,咳嗽了兩聲就倒了下去,他離三爺還有一段距離,就這樣眼睜睜地望著卻擠不過去,多虧徐士元大人命下人撥開了人群,他們這才將三爺抬了出來。

  徐大人將三爺送回家,又請來了太醫院的御醫來給三爺看診,用了幾天的藥,三爺才見了好轉。

  陸瑛支撐著身體要坐起來,程頤忙道:「三爺,您身上還熱著,就躺著吧。」

  陸瑛只覺得胸前彷彿被壓了一塊石頭,喘口氣就如針扎般疼痛,額頭上也沁出了汗水:「什麼時候放榜?」

  「就這兩天了,」程頤道,「徐大人特意來說的,恩科應試人少,放榜會早些。」

  陸瑛聽得這話點點頭,讓程頤服侍著喝了兩口水才道:「還有別人過來嗎?」

  程頤垂下頭:「您是想問顧家吧?顧家沒有人過來問。」

  顧家根本不關心三爺應試的結果。

  陸瑛的眼睛不禁暗了幾分。

  程頤道:「顧家跟我們退了親,這時候退避三舍還來不及,怎麼可能過來……都說顧大小姐醫者仁心,她救了那麼多人,卻對三爺視而不見。」

  陸瑛喉嚨癢又忍不住咳嗽了一陣,他剛才做了個夢,夢見琅華嫁給了別人,他想要上前阻止,兩腿卻彷彿被人死死地抓住了,急切之下他大喊出聲,也就醒了過來。

  如今雖然不像夢中一樣,可是……也面臨相同的情形。

  「三爺,我勸您一句,」程頤抿了抿嘴唇,「您放下吧,或許這是一件好事……那顧家將來還不知道會如何……咱們老太太、老太爺聽說了,也不一定能再答應這門親。」

  程頤的話頗有深意,陸瑛皺起眉頭:「發生了什麼?」

  程頤將琅華和徐士元的傳言說了一遍:「這樣想想也不是沒有道理,那徐大人為什麼對三爺這樣好,是不是就知曉了三爺和顧大小姐的婚約。三爺被顧家退了婚,徐大人急著去找保山幫三爺……這一樁樁的事三爺就不覺得可疑嗎?」

  他怎麼會不覺得可疑。

  陸瑛皺起眉頭,父親死的時候他就已經著手去查琅華的身世,他雖然沒有弄清楚協有染,但是他卻有了七八分的把握,琅華不是顧世衡的女兒。

  秋蘭說過,許氏是在杭州懷上的身孕,徐家就在杭州,而且將整件事說出來的人是荷香,許氏之前賣了秋蘭、荷香就是為了掩蓋秘密。

  現在這兩個丫頭異口同聲說出這番話,應該就是實情了。

  陸瑛思量著,可是父親為什麼要說,顧琅華是他……的呢?到底是他什麼的?就因為他沒有聽清其中的幾個字,到現在都沒有得到結果。

  顧老太太到底有治家的手腕,硬生生地將這件事掩蓋過去,現在倒像是寧王妃為了要挾顧家,做下的圈套,害得顧琅華名聲受損。

  但是,琅華到底清不清楚什麼是實情?

  陸瑛看向程頤:「扶我起身,讓人告訴琅華一聲,我在顧家的後門等著她。」

  程頤一怔:「三爺……您還要去?」

  陸瑛點點頭:「讓人將秋蘭帶上一起過去。」

  程頤百般不情願,以陸瑛的身體狀況不應該走動:「您這是何必呢,皇城司和京營的人正四處巡查,這次的事鬧出來,獲利的人是顧家和裴家,三爺這樣聰明的人,怎麼就看不明白呢,顧大小姐鋌而走險是為了裴杞堂,顧家做這麼多事也是為了攀上裴家,顧大小姐怎麼可能再回頭。」

  陸瑛目光越來越深沉,通過明博士他認識了徐士元,又與徐士元來往密切,現在琅華知道許氏和徐士元可能有私情,琅華一定會去查自己的身世,琅華手底下都有些什麼人他是清楚的,那些人一定會知道秋蘭在他手上,到時候只怕琅華會誤解他。

  顧家本來已經決定退婚,這時候他與琅華再生嫌隙,這樁婚事就沒有挽回的餘地。

  所以他必須去。

  陸瑛冷冷地看了程頤一眼,程頤再也不敢說別的,只得低頭去安排。

  ……

  陸瑛在顧家門外站了一會兒,已經汗透衣襟。

  好半天那扇門才慢慢打開了。

  先走出來的是蕭邑,然後是蕭媽媽。

  陸瑛想起幾年前陸、顧兩家關係好的時候,他還陪著顧老太太去寺裡為琅華祈福,顧老太太看著月老廟頗有深意地望著他。

  轉眼之間,這一切彷彿都離他那麼遠了。

  「陸三爺,您請進吧!」蕭媽媽上前道,「我們小姐在後院等著您。」

  陸瑛點點頭,程頤忙上前攙扶,陸瑛卻搖了搖手,堅持自己走進去,琅華肯見他,就是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他不能再這種時候表現的那麼軟弱。

  顧家還像平日裡一樣,所有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彷彿那些事並沒有給他們帶來任何的影響。

  看顧家就像是在看琅華一樣。

  自從琅華掌家之後,顧家就像是一個世家名門,頓時有了那種厚實的底蘊。

  這就是顧琅華的厲害。

  她能讓殘破的顧家就變得繁華起來。

  蕭媽媽推開門,陸瑛撩開袍子走了進去。

  琅華就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聽到聲音抬起頭來,她那雙眼睛仍舊清澈,看起來和尋常時候沒有不同。

  就是少了一絲如煙如霧般迷茫的神情。

  那是因為如今她已經放下了嗎?放下了他和這樁婚事。

  陸瑛心中一痛,酸酸澀澀的感覺充斥著他的身體,他忍不住要縮起身子,彎下腰來。

  他忽然明白,他其實是真的喜歡顧琅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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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00:38:2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九十九章 無法交付的真心

  陸瑛坐下來,沒有急著開口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看著琅華。

  琅華治好了天花之後,他在顧家遇見她時,就覺得她不一樣起來。

  可那時候,在他心裡,再不同,不過也就是一樁婚事罷了。

  他早已經學會保護自己,不付出真心,永遠不要迷失。這樣就不會再難過,不會再傷悲。

  所以,他按照他多少年謀劃的那樣,得到族中長輩的喜歡,求到族裡的舉薦信函,拜明博士門下,通過書院的考試,拿到恩科的名額,去太原府揚名之後來京中。

  一步步都是按照他的安排在進行。

  唯一不同的是顧琅華。

  想到這裡,陸瑛就覺得有種窒息般的痛苦。

  他從沒想過會因此傷心。

  姨娘走了之後,他就知道不會再因為任何人的離開而難過,唯一能證明他自己,保護他自己的方式就是站在頂端,成為人上人,手握權柄,操縱一切。

  可是他還是喜歡上了顧琅華,雖然他不停地掙扎,試圖讓自己保持冷靜,可是最終還是功虧一簣。

  他覺得自己很可笑,這麼大的人坐在琅華對面,只是因為她眼睛裡不再牽掛他,就覺得傷心,一陣陣如同潮水般湧來的痛楚,彷彿將他整個人淹沒。

  「琅華,」陸瑛看過去,「有件事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

  琅華靜靜地聽著,人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只要想了清楚,就不會覺得面對起來有多難,或許她一直等待的就是這一刻,她可以安靜地聽陸瑛說話,然後給陸瑛一個答案。

  陸瑛沉靜內斂,就算是前世也做不到毫無保留向她坦露心事。

  她已經習慣了和陸瑛相處時給彼此留有餘地,她不去深究陸瑛的心思,也不會告訴陸瑛她的打算。所以陸瑛說有什麼事瞞著她,她也並不奇怪。

  陸瑛接著道:「我父親臨死之前說了一句話。」

  陸瑛將陸文的話原原本本地敘述一遍,「他說:許氏害我……我要……去顧家……讓……知道……那孩子……是我……的……」

  琅華聽得一驚抬起了眼睛。

  陸瑛臉上露出幾分倉惶,他的眼睛不自然地垂下來,睫毛微微地顫抖,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氣息滾熱地撲到他的臉上,手心裡像著火了一般,就像是那天他將手放在了陸文顕的口鼻上。

  那種燒灼的感覺,那種慌張和疼痛,和那天一模一樣。

  陸瑛繼續說著:「於是我去查了當時接生的穩婆,又去找到了當年被許氏發賣的丫鬟秋蘭,我只能肯定許氏懷孕時,我父親不太可能與許氏有私情。可是許氏懷孕的事的確有蹊蹺,我還沒查個清楚,就匆匆下場應試,從貢院裡出來之後,我病在家中,醒來聽程頤說荷香被寧王妃利用……許氏和徐士元有私的事傳得沸沸揚揚。」

  「我們兩家退婚之後,徐士元跟我說過要請人做保山,幫我來顧家提親試試,當時我沒放在心上,也不曾想過徐士元或許另有心思。」

  陸瑛說到這裡忍不住咳嗽兩聲,喘息也稍稍急促起來,整個人顯得異常的憔悴。

  琅華立即吩咐蕭媽媽:「讓人去拿止咳的膏子給陸三爺服用。」

  阿瓊幾個人不敢怠慢,急著忙乎了一陣才算讓陸瑛重新安穩下來。

  陸瑛這一病,像是老了幾十歲,加上心事重重,彷彿就這樣被打倒了。

  太陽慢慢地向西邊落下,陽光送進屋子有幾分的蒼涼。

  陸瑛勉強彎起蒼白的嘴唇,目光灼灼地望著琅華:「我原本想著,將這些事查清楚再告訴你,這樣你也不用早早就難過……我會陪著你渡過這一關,」說著抿了抿嘴唇,「沒想到世事弄人……」

  琅華自然知道陸瑛說的是什麼:「其實我也沒難過,這裡就是我的家,只要祖母,父親,家人都好,我什麼都不在乎。」

  所以這才是她的心境,他終究不了解她的心思。

  陸瑛覺得自己是個很可笑的愣頭青,半晌他小心翼翼地輕聲道:「琅華,你真的不想嫁給我了嗎?」

  琅華與陸瑛四目相對,最終點了點頭。

  前世的相依相伴,是因為她是個瞎子,沒有選擇的權利。

  其實……

  琅華道:「我們都太小心翼翼,又有不想向對方敘說的秘密,比如你和明博士、徐士元,我們顧家和沈昌吉,我和裴杞堂。我們兩個這樣的相處方式,不但無法毫不保留的交付真心,時間長了也會覺得疲累。」

  「你得知我的身世有蹊蹺,我更希望你立即告訴我,我們一起查清楚。」

  「而我,其實也應該早早向你說出我的打算。但是我說不出口,你也一樣,你也問不出口。」

  「沒有誰對誰錯,只是不合適。」

  琅華看著陸瑛,她的目光中不再有猶疑,是的,如果不是前世許氏弄瞎了她,她和陸瑛也不會走到一起,因為她最終不會選陸瑛,陸瑛也不該選她。

  她早就該走自己的路,不該被前世牽扯,她已經讓許氏控制了前世,不能再搭上今生,所以這次她會聽自己的。

  陸瑛笑著不停地吞咽,彷彿在身體的某一個地方,有個人在哭泣,這就是久違的心酸感覺。

  陸瑛微微笑著:「是因為裴杞堂?」

  琅華搖搖頭:「不是。」

  陸瑛站起身,卻覺得整個人都在搖晃,一陣陣的暈眩襲來,他轉頭看向窗外,陽光在一點點地消失,離他越來越遠,終於他的心被一片黑暗牢牢地蓋住。

  陸瑛整個人倒了下去,門口的蕭邑立即撲進來攙扶。

  ……

  「陸瑛暈倒了?」顧老太太聽到琅華的話十分驚訝,「這是怎麼回事?」

  琅華道:「一直在病著,可能到這裡來又受了顛簸,胡先生已經用了針,一會兒就可以送回陸家了。」

  「這孩子……」顧老太太不知說什麼才好,她是眼看著這兩個孩子長大,然後背道而馳,然後越走越遠。

  「也好,」顧老太太嘆口氣,「長痛不如短痛。」

  琅華道:「我先去安排車馬,晚些時候來給祖母請安。」

  「去吧,」顧老太太揮揮手,「我們不著急。」自從鬧出荷香的事之後,她和琅華還沒有好好在一起說兩句話,不過她很了解琅華的心思,一家人是誰也拆不開的。

  琅華從顧老太太房裡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裡的閔江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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