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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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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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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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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發表於 2018-3-11 15:53:46 |只看該作者
第169章 射桃

  人緊張害怕時,瞳孔會放大,心跳會急速,冷汗嗖嗖往外冒,直到這個時候,喬姑娘才發覺她其實與別人沒有什麼不同,唯一能做的只有儘力克制著這些反應,不讓人察覺。

  那箭對準了她,彷彿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咽喉,讓她恨不得立刻落荒而逃。

  可最終,喬昭還是挺直了脊背,把所有情緒都壓在心底深處。

  今天雖然和梓墨表妹有了不錯的開始,但要按部就班,需要等待太久。可她已經等不及了,有這樣的機會出現她必須拼盡全力抓住,在最短的時間內見見兄長。

  無法相認,哪怕是聽一聽兄長的聲音,也是好的。

  那箭飛來,喬昭猛然閉上了眼睛,腦海中一片空白。

  頭頂上攸地一輕,隨著女孩子們的驚呼聲停止,周身一片寂靜。

  喬昭顫抖著睫毛睜開了眼睛。

  桃子在地上滾著,羽箭靜悄悄落在地上,好些女孩子以手捂住眼睛,一些膽大的則默默看著。

  那一瞬間,劫後餘生的感覺浮上心頭。

  喬昭默默想:身體的本能反應,果然是靠理智難以克服的。

  邵明淵那個混蛋!

  她暗暗罵了邵明淵一句,卻也不知道到底該罵他什麼,彷彿這樣一罵,就痛快了些。

  「黎三姑娘,我射第二箭了。」江詩冉笑盈盈喊道,「先射你左肩上的桃子,你可別亂動,免得把桃子動掉了。」

  喬昭回神,唇色蒼白,彎出極小的弧度:「好。」

  她不敢多說,怕把膽怯流露於人前,可到底有心細又格外注意她的人看了出來。

  歐陽微雨低聲對寇梓墨道:「梓墨姐,你有沒有覺得,黎三姑娘其實也挺害怕的。」

  寇梓墨收回目光,低聲道:「是啊,又不是只動動嘴皮子,換誰站在黎三姑娘那裡能不害怕呢?江姑娘萬一失手了,雖然是鈍頭箭也會受傷的,萬一擦碰到臉上,那就更糟糕了。」

  寇梓墨說到這裡,看著站在場中神情肅然面色蒼白的少女,忽然替她擔心起來。

  歐陽微雨咬了咬唇,喃喃道:「我就是看不大明白了,黎三姑娘就算拒絕了江姑娘,其實也不要緊。先前的對對子已經讓人對她刮目相看,沒人要求她十全十美。」

  剛剛在海棠樹下,黎三姑娘勸她時明明是很冷靜聰慧的人,怎麼這個時候卻有些意氣用事呢?

  歐陽微雨隱隱覺得喬昭的舉動有些違和,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而對寇梓墨來說,喬昭只是個今天才有了一點接觸的陌生姑娘,自是沒有想太多,小聲道:「大概是年少好強吧,畢竟黎三姑娘年紀還小。」

  在眾女或屏息注目或悄悄議論的時候,江詩冉鬆開弓弦,第二支箭射了出去。

  這一次,喬昭沒有閉上眼睛,眼睜睜看著鈍頭箭直奔自己而來,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六月的天彷彿置身於寒冬臘月中,隨著鈍頭箭射中桃子,那讓她喘不過氣來的恐懼才消散了。

  「江姑娘好箭法!」接連兩次分毫不差的射中,眾女心頭的緊張褪去,恢復了看熱鬧的心情。

  聽到眾女的稱讚,江詩冉唇角輕揚,得意之色一閃而逝。

  她敢提出這樣的玩法,自是因為對自己的箭法有信心,端看被考教的人有沒有這個膽子罷了。

  現在看來,黎府這位三姑娘膽子雖不算大,尚還過得去。

  江詩冉斜睨了黎皎一眼,心道:就是欺負沒娘的長姐,實在不怎麼像話,今天也算是給她一個教訓了。

  她收回思緒,鬆開了弓弦。

  羽箭飛射而去,可很快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叫聲,蘇洛衣等人更是直接奔過去,口中直呼:「黎三姑娘,你沒事吧!」

  怎麼回事兒?

  江詩冉呆了呆,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有人驚呼「黎三姑娘流血了」,她才後知後覺想到:莫非她失手射偏了?

  這不可能!

  江詩冉手握著弓箭,大步流星走了過去,直接把擋路的女孩撥開,看到被眾女團團圍住之人的樣子,一臉不可置信。

  「射到你哪了?」

  一見江詩冉過來了,眾女下意識分到兩旁,目光落在她手中弓箭上,又迅疾移開。

  喬昭站在人群中央,手捂著右邊臉頰,鮮血從指縫冒出,很快匯聚成小小的溪流淌過手背,染紅了素色裙衫。

  她的手纖細白皙,衣衫素淡,就顯得那血更加刺目,又因為傷的是姑娘家最要命的臉面,讓人一眼看去腿腳發軟。

  「你怎麼回事,是不是你胡亂動了?」江詩冉咬著唇氣急敗壞問,臉上一陣陣發熱。

  「江姑娘——」清冷冷的聲音傳來,許驚鴻面無表情開口,「這個時候,不該看看黎三姑娘到底傷勢如何嗎?」

  蘭惜濃同樣皺了眉,問杜飛雪:「杜姑娘,府上大夫呢?還不快請過來。」

  眾女紛紛附和,杜飛雪白著臉吩咐侍女去請大夫,忽聽一個少年聲音道:「飛雪,怎麼回事?」

  杜飛雪轉頭看,就見胞兄杜飛揚皺著眉站在不遠處,旁邊還站著幾個年紀相仿的少年,唯有兩名男子比這些少年高出半頭,正是朱彥與楊厚承。

  一見到同胞兄長,驚慌失措的杜飛雪總算找到了主心骨,提著裙擺飛奔過去,白著臉道:「有人受傷了,我已經叫人去請大夫了。」

  楊厚承眼尖,一眼掃到落在地上的羽箭,低聲對朱彥道:「該不會是射到人了吧?」

  杜飛揚一聽面色一變。

  今天妹妹做東請馥山社的姑娘們在府中小聚他是知道的,而馥山社的姑娘出身都不一般,要是真有人被箭射到,那身為主人的妹妹也要擔干係的。

  「到底怎麼回事兒?誰受的傷?如何受的傷?」杜飛揚急切問道。

  杜飛雪已是慌了神,聞言倒竹筒般倒出來:「就是黎三啊,她新加入了馥山社,按著規矩抽中了江姑娘來給新人出題。江姑娘要考教她勇氣嘛,就讓黎三頭頂桃子,江姑娘來射桃子,結果——」

  她話才說了一半,朱彥與楊厚承已是變了臉色,大步向著眾女走過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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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
發表於 2018-3-11 15:53:59 |只看該作者
第170章 一箭雙鵰

  「黎姑娘怎麼樣了?」楊厚承大步流星走過去,看著一群姑娘無從落腳,只得站在邊上放聲問道。

  他生得濃眉大眼,是不同於文秀書生的一種英氣,但京城貴女青睞的是池燦那般風流俊美、精緻如畫的人物,乍然見到一個人高馬大的年輕男子走過來,頓時駭了一跳,忙散開去,把喬昭給顯露出來。

  「黎姑娘——」楊厚承一看喬昭捂著臉頰的手上滿是鮮血,當時就變了臉色,抬腳欲要過去,被朱彥拉住。

  「黎姑娘,你莫要怕,大夫很快就來了。」朱彥拉著楊厚承在不遠處站定,安慰完喬昭轉頭對杜飛揚道,「表弟,你讓我的小廝速速回泰寧侯府一趟,我家有上品的雲霜膏,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嗯。」杜飛揚神色複雜看形容駭人的少女一眼,忙吩咐人去通知朱彥的小廝。

  「黎三妹妹,痛不痛啊?」蘇洛衣臉色發白,光滑的額頭急出了一層汗。

  「三妹,你傷勢怎麼樣?」黎皎啜泣起來。

  歐陽微雨走過來,掏出雪白的帕子遞過去:「黎三姑娘,用這個按著吧。」

  喬昭鬆開手,接過歐陽微雨遞過來的手帕,勉強道:「謝謝——」

  她暗暗做了無數次的心理準備,沒想到還是痛得厲害,剛剛都已經麻木了,現在才慢慢感覺到疼。

  喬昭鬆開手的瞬間,右臉的傷口呈現在人前,驚呼聲頓時此起彼伏,每個看到她臉上傷口的姑娘都嚇得臉色發白。

  「天,竟然劃出一道口子,還是在臉上,黎三姑娘是不是毀容了?」

  「看那傷口挺嚴重的,用再好的雲霜膏都會落疤的,以後黎三姑娘麻煩了。」

  「哎呀,真是可憐——」

  七嘴八舌的議論匯成雜音,像是無數蚊蠅在江詩冉耳邊嗡嗡作響,江詩冉閉了閉眼,大聲道:「都閉嘴!」

  場面頓時一靜,無數視線投在江詩冉身上。

  江詩冉越發窩火,揚弓指著喬昭道:「肯定是她胡亂動了,不然我不會射偏的!」

  眾女不發一言,心中卻在冷笑:不愧是錦鱗衛指揮使的女兒,飛揚跋扈至此,真是無人能及了。恐怕就是公主站在這裡,面對被弄傷的女孩子都不會這麼囂張,連一個敷衍的歉意都沒有,還把責任推到受害者身上。

  在場眾女並不是都對喬昭有好感,但姑娘家的容貌何等重要,親眼瞧著就這麼毀了,難免心生同情,而面對江詩冉的咄咄逼人,便又生出同仇敵愾的心理來。

  她們這些人,不是文臣武將家的便是勛貴家的,唯有江詩冉的父親很特殊,特殊到人人敬上三分,卻難以歸到任何一派去。

  喬昭彷彿成了局外人,面無表情看著眾女對江詩冉的無聲指責。

  她有些想笑,卻不敢牽動傷口,只能在心裡暗想:這樣的一箭雙鵰,她還是挺喜歡的。

  就算她身份不及在場眾人高貴,也是官宦之女,江詩冉為了讓她難堪,提出讓她去當箭靶子,何嘗有半點考慮過她的尊嚴與感受?她若只是個真正的十三歲小姑娘,恐怕早就出醜了。

  哪怕江詩冉的箭法再好,自認再萬無一失,都是對被考教之人極大的不尊重。而說到底,江詩冉提出這個題目,刁難人是其次,更重要的還是展露江大姑娘高超的箭法,博個滿堂彩罷了。

  喬姑娘從祖父那裡學到了很多東西,卻從沒學過「逆來順受」幾個字怎麼寫,想踩著她尊嚴露臉的人要真能如願才是怪了。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江詩冉並不傻,眾女的無聲指責讓她大感難堪,偏偏不能單獨揪出哪個來質問,最後還是把矛頭對準了喬昭,「你說話啊,是不是你自己亂動才射偏的?」

  「夠了!」楊厚承終於大怒,幾步走到喬昭與江詩冉中間,黑著臉對江詩冉道,「你傷了人還有理了不成?是誰給了你這麼大的底氣拿活人當箭靶子?你爹嗎?」

  楊厚承自幼喜歡舞槍弄棒,對那些公子哥們的聚會參加的少,認識的女孩子更少,江詩冉卻是自小就認識的。原因無他,太后是他姑祖母,他兒時常被叫進宮去玩,自然就認識了同樣時常進宮的江詩冉。

  「你——你多管什麼閒事?」已經很久沒人敢這般對她說話了,江詩冉惱羞成怒。

  「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平有人管,我多管閒事總比你惹是生非強!」瞧著喬昭滿臉的血,楊厚承氣憤不已,半點面子也沒給江詩冉留。

  朱顏眸光微閃,似是頭一次認識楊厚承一般,深深看了他一眼。

  以往兄長的這位好友給她的印象就是大大咧咧、心無城府之人,如今看來,這樣的人也是不錯的,至少比她哥哥那乾著急的強!

  朱顏瞥了自家兄長一眼。

  當她傻呀,別看兄長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也就是糊弄外人吧,實則還不知道多擔心呢,沒看手上青筋都蹦出來了。

  她就說五哥和黎三姑娘一定是認識的。

  這些念頭在朱顏心裡一閃而逝,就見朱彥對她使了一個眼色。

  兄妹二人心有靈犀,朱顏很快明白了朱彥的意思,上前一步扶住喬昭:「黎三姑娘,我扶你先去屋子裡等著吧。」

  她離得近了,看得更清楚,忍不住咬住了下唇。

  這該多疼啊,黎三姑娘居然一聲不吭!

  「不用了。」喬昭開了口,看向身為主人的杜飛雪,「杜姑娘,我想告辭了。」

  杜飛雪臉色一變:「這怎麼行,你這樣回去,不是讓人笑話我們伯府嗎?」

  「是啊,三妹,你臉上流了好多血,怎麼也要等大夫處理一下傷口再回家。」黎皎跟著勸道。

  喬昭拿帕子輕輕按著傷口,神色堅決:「不行,我必須回家再處理。」

  「那不行,你這樣是故意讓我為難。你在我們家受了傷,就這麼回去,那別人該怎麼看我們伯府?」杜飛雪頓了一下,覺得這樣說有些無情,又補充道,「何況你先處理一下傷口才不會感染,將來能恢復得好些。」

  「在場的人都可以作證,是我要回去,不會怪罪杜姑娘的。」臉頰越來越疼了,喬昭手心冒出的汗卻是冰冷的,說完這話欠了欠身子,便要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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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發表於 2018-3-11 15:54:10 |只看該作者
第171章 帶傷離開

  「你站住!」江詩冉面色陰沉攔在了喬昭面前。

  讓她出了這麼大的醜,就想這麼算了?

  因為疼痛,額頭上的汗雨珠一般往下落,面前的少女一張臉都是雪白雪白的,被汗珠沖刷開的血跡在臉上蜿蜒,瞧著越發觸目驚心。

  少女目光依然是淡然的,面對咄咄逼人的江大姑娘微微一笑:「江姑娘,這次不滿意的話,下次咱們可以繼續。現在先讓我回家把傷口處理一下吧。」

  「你——」江詩冉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她肆意慣了,卻也沒見過一個姑娘家臉上流著血這麼淡定的,淡定得讓她心裡發涼。

  喬昭依然舉止得體,沖江詩冉略一頷首,轉而對杜飛雪道:「杜姑娘,勞煩你派人把我的丫鬟喊來。」

  她說完,抬腳便走,從楊厚承與朱彥身旁經過時,停下來,大大方方道謝:「多謝二位大哥。」

  楊厚承腦袋一熱,脫口而出道:「黎姑娘,我送你回去!」

  連一個小姑娘都如此坦蕩,他明明算是她的朋友了,見她受傷被人欺負卻只能礙於禮教眼巴巴看著,這不是可笑嗎?

  去他娘的禮教,大不了——

  楊厚承回神,尷尬地想:大不了認她當妹子好了,咳咳,當媳婦實在是小了點兒,他又不是池燦那傢伙,對著這麼小的女孩子實在生不出別的想法來。

  朱彥按上楊厚承的肩膀,側頭對一直欲言又止的杜飛揚道:「表弟,讓黎姑娘這樣回去不大妥當,我們正好要回去了,就順道送送她吧。你最好是和姑母說一聲,派得力的管事同去。」

  杜飛雪猛然看過來,死死咬住了下唇。

  朱表哥要送黎三?別人不知道,她可是再清楚不過了,朱表哥對人雖溫和有禮,卻從來不招惹這樣的閒事。

  莫非——

  杜飛雪扭頭看喬昭一眼。

  莫非朱表哥對黎三另眼相待?

  杜飛雪越想越心慌,看著喬昭的眼神凌厲如刀。

  「好,我這就去和母親請示一下。」杜飛揚道。

  人是在他們府上受的傷,無論如何伯府是脫不了責任的,派個體面的管事帶著禮品登門道歉是基本的禮數。

  「大哥,不用去叫管事了。」杜飛雪上前一步,開了口,「我跟著黎三姑娘去黎府好了。」

  「飛雪,你——」杜飛揚詫異揚眉。

  他可比誰都清楚,妹妹對黎三多麼不喜的。

  其實不只是妹妹,他又何嘗待見黎三呢?

  一想到以往黎昭對他的糾纏和對表姐的欺辱,杜飛揚眼中厭惡之色一閃而逝,著唇角道:「那好,你先送黎三姑娘回去,我去和母親說一聲。」

  「表弟放心,還有我呢,我會照顧好兩個妹妹的。」黎皎適時開了口。

  喬昭已經抬腳向外走去。

  固昌伯府的大門外停了許多馬車,其中一輛很不起眼的青帷馬車停靠在牆角,年輕的車夫斜倚著牆壁,默默發呆。

  他究竟是為什麼想不開,要來當車夫的?日子好無聊,好無聊!

  門口處傳來動靜,耳力甚好的小車夫晨光聞聲看去,一眼就見到喬昭用帕子捂著半邊臉走出來,臉上、身上血跡斑斑。

  晨光臉色猛然變了,收起了所有慵懶,大步流星走過去。

  「姑娘,您怎麼受傷的?沒事吧?」晨光目光從跟著喬昭的眾人面上一一掃過,格外冷厲。

  他娘的,他雖然嫌日子無聊,可也沒盼著黎姑娘出事啊。

  該死的,他又沒把黎姑娘保護好!

  臉頰火辣辣的疼讓喬昭說話都費勁了,簡短吩咐道:「回府!」

  「是!」晨光深深看眾人一眼,心道:他可把這些人都記住了,回頭知道是誰害黎姑娘受傷,非狠狠敲他悶棍不可。

  什麼?不打女人?

  拜託,將軍大人早就教育過,對他們來說,只分自己人和敵人,不分男人和女人!

  面色發白的阿珠扶著喬昭上了馬車,見黎皎要跟上來,晨光伸手把她攔住,淡淡道,「大姑娘,車子小,坐不下這麼多人。」

  晨光說完,俐落跳上馬車,一揚馬鞭,把馬車趕得跟飛一般,留給眾人一鼻子灰塵。

  朱彥與楊厚承面面相覷。

  「似乎,是我們亂操心了。」朱彥想著喬昭臉上的傷,神色凝重道。

  楊厚承盯著一路煙塵出神,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伸手撓撓後腦勺,嘀咕道:「子哲,你有沒有覺得那車夫有點面熟啊?總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

  「是嗎?」朱彥若有所思。

  杜飛雪跺跺腳:「真是什麼主子跟著什麼下人,一點規矩都沒有!」

  固昌伯府準備的馬車已經停在面前,杜飛雪提著裙擺上車,回身道:「表哥,你們騎馬了嗎?」

  「沒有。表妹快些追黎三姑娘去吧,我們就先走了。」

  杜飛雪愣了愣,脫口問道:「表哥,你們不去了?」

  朱彥好笑又無奈:「黎三姑娘既然已經先走了,我們就不跟著了。」

  楊厚承很是不待見這位總是纏著他好友的杜姑娘,把朱彥一拉道:「快走吧,還有事呢。」

  眼巴巴看著朱彥二人走了,杜飛雪提著裙角欲哭無淚:早知道,她就不自告奮勇去黎府了,那該死的車夫!

  「皎表姐,上車吧。」杜飛雪咬了咬唇,沒好氣地道。

  等黎皎進了車廂,杜飛雪問道:「黎三那個車夫,以前怎麼沒見過?」

  「是李神醫送給她的。」黎皎心情鬱郁。

  今天她實在不該來的,黎三大出風頭,她只能眼巴巴看著,反被襯托得越發平庸;而黎三出了事,她卻脫不了干係,回府祖母他們定會認為是她沒有照顧好妹妹。

  「那位李神醫對她這麼好?連車夫都送了?」

  「何止呢。」黎皎把那日喬昭收到的禮物如數家珍講給杜飛雪聽。

  杜飛雪聽得目瞪口呆,福至心靈道:「皎表姐,你不說李神醫還送了黎三一箱子珍貴藥材嘛,會不會有什麼寶貝啊,所以黎三才要回去處理傷口?」

  黎皎心中一動:「我回去打聽一下。」

  都說那位李神醫能活死人肉白骨,說不準就有什麼奇藥留給了三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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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發表於 2018-3-11 15:54:24 |只看該作者
第172章 求人

  因著喬昭這一受傷,馥山社的聚會自然是繼續不下去了,姑娘們懷著各色心情散了,停靠在固昌伯府門前的馬車陸續離去。

  江詩冉還在回憶著最後那一箭,走得頗慢,忽然一人衝了過來:「江姑娘——」

  驟然衝過來的人被同樣驟然出現的另一道身影攔住。

  江鶴一臉嚴肅警告道:「不許靠前!」

  尚未離去的幾位貴女不由愣住。

  這男人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

  她們下意識看了看四周,後知後覺發現此時還沒走出固昌伯府大門,那麼,這男人莫非一直隱藏在江詩冉身邊?

  姑娘們的臉色頃刻變了。

  這豈不是說,在她們玩樂時,旁邊還有個大男人目不轉睛瞧著?

  這個認知讓幾位貴女頃刻間變了臉色。

  許驚鴻冷冷問江詩冉:「江姑娘,你能不能解釋一下,這是什麼人?」

  江詩冉被問得有些尷尬,黑著臉問江鶴:「你怎麼在這兒?」

  江鶴暗暗翻了個白眼。

  這位大小姐可真有意思,他是奉命保護她的,不在這兒在哪啊?難道他吃飽了撐的,稀罕窩在草叢裡看一幫小姑娘玩樂?

  都是大人狠心,調他來保護江大姑娘,早知道這樣,他還不如繼續監視黎姑娘呢。

  黎姑娘真可憐,被江大姑娘射傷了臉——射傷小姑娘的臉,就是錦鱗衛都沒這麼下狠手的啊。

  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他一點保護江大姑娘的動力都沒有了。

  「說呀,你從哪兒冒出來的?」見江鶴不語,江詩冉惱羞成怒,抬腳踢了他一下。

  「屬下奉命保護姑娘。」江鶴暗暗吸了一口氣。

  他可是大人的得力手下,萬事以大人的命令為重,絕不會感情用事的。

  「給我滾,以後不許跟著我!」江詩冉大怒,見江鶴垂著眼一動不動,再踢他一腳道,「你是聾子嗎?滾呀,以前也沒人保護我,本姑娘不一直好好的?」

  忍住!

  江鶴深深吸了一口氣。

  算了,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他還是實話實說吧!

  「江大姑娘,以前不是沒人保護您,負責保護您的前一任錦鱗衛才因公殉職呢,只不過您不知道而已。」

  不然他是怎麼倒楣接班的?就江大姑娘這性子,沒有人保護早被人打成豬頭了好嗎?

  「你,你還敢狡辯?」江詩冉可真是沒見過錦鱗衛在她面前這麼放肆的,又害她在人前尷尬,抽出腰間軟鞭就要抽去。

  「江姑娘——」歐陽微雨趁機出聲道,「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江詩冉這才分了一點神給歐陽微雨,抬著下巴冷笑道:「你是誰?我憑什麼和你借一步說話?」

  江詩冉說完,揚起鞭子抽了江鶴一下,抬腳便往外走。

  今天在固昌伯府真是處處糟心,以後再也不來這該死的地方了。

  歐陽微雨見狀一直追到了大門外,江鶴攔著她道:「這位姑娘,請不要再糾纏江大姑娘。」

  老天,他窩在草叢裡可是什麼都看到了,就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居然往茶水裡胡亂放東西,雖然為了保護江大姑娘他沒有跟過去瞧個清楚,可這種危險人物是絕不能讓她靠近江大姑娘的,不然江大姑娘出了事他也別想活了。

  唉,他個人生死倒是不重要,但大人要是失去他這樣得力的手下該多傷心啊,他可不能讓大人難過。

  「江姑娘,江姑娘——」歐陽微雨使勁掙扎,依然掙不脫江鶴的阻攔,眼看著江詩冉就要跳上馬車,福至心靈間脫口而出:「江姑娘還記得黎三姑娘的下聯嗎?」

  江詩冉身子一頓,回過頭來,神情不耐看著歐陽微雨:「什麼?」

  見有了轉機,歐陽微雨熱淚盈眶,一字一頓道:「求人難,難求人——」

  說到這裡,她險些哽咽出聲,強撐著沒有失態,把後面的話說完:「人人逢難求人難。」

  她睜大了雙眸,定定望著歐陽微雨,絕望中又帶了期盼。

  那絲期盼很渺小,卻好像一束光,照亮了一雙眼睛。

  「江姑娘,人活在世,誰沒有遇到難處的時候?你的舉手之勞,就是我的生死攸關,求你聽我說幾句,無論願不願意幫忙,我都會感激你一輩子的。」說到這裡,歐陽微雨掩面顫抖,終於落下淚來。

  黎三姑娘出的這個對子,旁人只以為是還擊杜飛雪的袖手旁觀,又何嘗不是對所有人的告誡和對她的提醒呢?

  這句話,可能是她能夠打動江姑娘的唯一希望了。

  江詩冉一腳踏在車板上,另一隻腳依然落在實地上,就這麼冷眼看著歐陽微雨哭泣,神色變幻莫測。

  終於,她輕輕吐出一口氣,不耐煩開口:「行了,別哭了,到底找我有什麼事,來馬車裡說吧。」

  歐陽微雨大喜。

  江鶴卻把人死死攔住:「不行,誰知你有沒有帶傷人利器——」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夏天的衣衫本就單薄,歐陽微雨抖抖衣衫,把荷包扯下來,唯恐機會一閃而逝,不假思索把頭上簪子等尖銳物件全都扯了下來,任由長髮胡亂披散,問江詩冉,「江姑娘,你看這樣可以了嗎?」

  「可是——」可是你還會下藥呢!江鶴心中嘀咕道。

  江詩冉瞪江鶴一眼:「夠了,就她跟弱雞似的,能傷得了我?」

  大小姐的脾氣誰都惹不起,江鶴最終還是讓開,讓歐陽微雨上了馬車。

  車廂裡寬敞極了,鋪著冰蠶絲織就的毯子,六月的天一進去不但絲毫不覺悶熱,反倒令人清涼舒爽。

  江詩冉靠在軟枕上,淡淡道:「說吧,有什麼事?」

  歐陽微雨撲通跪下來:「我父親前些日子因為彈劾首輔蘭山,被天子斥責獲罪,錦鱗衛把他帶走了,至今不知道是生是死——」

  「等等——」江詩冉打斷歐陽微雨的話,「你想讓我救你父親?」

  歐陽微雨忙解釋道:「不敢有這樣的妄想,朝廷上的事咱們閨閣女孩都是插不上手的,我只想求江姑娘替我打聽一下,我父親如今如何了?好讓家人心中有個底。」

  聽了歐陽微雨的話,江詩冉擰眉。

  閨閣女孩怎麼了?就只能吟詩作對、擺弄胭脂水粉了?

  這人,忒瞧不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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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1 15:54:35 |只看該作者
第173章 委屈的江大姑娘

  見江詩冉擰眉,歐陽微雨心中一沉。

  莫非,她不願答應?

  江詩冉懶洋洋靠著車壁,瞥她一眼:「行了,我知道了,回去等消息吧。」

  歐陽微雨眼睛攸地一亮,淚水忍不住洶湧而出,邊哭邊拚命道謝:「多謝江姑娘,多謝江姑娘——」

  江詩冉不耐煩冷哼一聲:「別囉嗦了,趕緊收拾收拾你自個兒吧,披頭散髮的,別人還以為我又把人怎麼著了呢。」

  提起這個,江詩冉就窩火。

  她懶得像那些人一樣裝溫婉淑女不假,可也沒惡毒到成心把人毀容啊,以她的箭法明明不會出任何問題的,怎麼就射到黎三臉上去了呢?

  肯定是黎三因為害怕亂動了,等下次再見著,她非要問個清楚明白,免得平白擔了這樣的惡名!

  江詩冉越想越不痛快,把歐陽微雨趕下馬車,直接回家去了。

  隱在一旁的寇梓墨來到歐陽微雨身邊,一臉擔憂地問:「微雨,怎麼樣了,江姑娘答應了沒?」

  重新挽好了頭髮的歐陽微雨握住寇梓墨的手又哭又笑:「答應了,她真的答應了!」

  寇梓墨跟著露出真切的笑意來:「答應了就好,她是錦鱗衛指揮使的寶貝女兒,一定能打探到伯父的消息的。」

  「是呀,是呀。」歐陽微雨胡亂擦著眼淚,心情激動,「我祖父他們四處奔波求助無門,我娘都急病了,沒想到我能通過江姑娘得到父親的消息,等回去告訴我娘他們,他們一定會高興壞了。」

  說到這裡,歐陽微雨後怕起來。

  倘若她真的毒殺了蘭惜濃,此時恐怕已經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被抬出去了,母親他們得到消息又該是什麼情形?

  歐陽微雨忽然不敢往下想了,喃喃道:「幸虧了黎三姑娘——」

  歐陽微雨臉色微變:「梓墨姐,你說黎三姑娘臉上的傷能治好嗎?會不會落疤啊?要真是那樣,黎三姑娘豈不是太可憐了?」

  「是呀,我也覺得黎三姑娘太令人惋惜了。」寇梓墨不自覺抬手撫摸著自己的臉,腦海中浮現一個人影。

  那人風姿無雙,曾令多少女子心馳神往,而今毀了臉,昔日那些愛慕的眼神悉數化作驚恐厭惡,心裡又該多難受呢?

  黎三姑娘是女孩子,容貌比男子更重要,要是臉上留了疤痕,恐怕——

  寇梓墨越想越覺得惋惜。

  「梓墨姐,我如今深陷麻煩之中,不便隨便走動,你若是方便,就派人打聽一下黎三姑娘的消息吧,知道她的情況,咱們也能放心些。」

  寇梓墨點點頭:「說的是,回去我就派人留意著黎家的動靜,要是有了黎三姑娘的消息,就遣人告訴你一聲。」

  「嗯。」

  二人這才作別。

  這邊江詩冉坐在馬車上,挑開車窗簾問江鶴:「你是哪個太保的手下?」

  「屬下跟著十三爺的。」江鶴抬頭挺胸道。

  「十三哥?」江詩冉一聽,盛氣凌人的氣勢頓時一鬆,嘴角忍不住翹起來,「原來是十三哥命你保護我啊?」

  江鶴覺得這位江大姑娘瞬間變得怪怪的,抽了抽嘴角回道:「是的。」

  江詩冉擺弄著髮梢,笑吟吟問:「你叫什麼名字?」

  「屬下跟著十三爺姓江,叫江鶴。」

  「江鶴呀,真是個好名字,這是我十三哥給你取的吧?」

  「是。」

  江詩冉皺眉。

  這人,真是木訥無趣,比起她十三哥差遠了,十三哥怎麼會有這樣的手下?

  「江鶴,我問你,十三哥是怎麼跟你說的?」

  「啊?」江鶴呆了呆,完全聽不懂這姑娘的意思。

  「就是他怎麼和你說,讓你保護我的?」

  「十三爺說,要是您出什麼事,讓屬下提頭來見。」

  江詩冉一聽,頓時滿心甜蜜,問道:「十三哥現在在衙門嗎?」

  「應該在吧。」江鶴不確定地道。

  「車夫,直接去錦鱗衛衙門!」江詩冉揚聲喊完,放下窗簾不再說話了。

  江鶴一臉莫名其妙,轉念一想他正要找大人報告,便也顛顛跟了上去。

  江遠朝處理完手頭的事,推開窗子眺望著院中景色,就聽一道歡快的聲音傳來:「十三哥——」

  很快進來一位紅衣少女,笑靨如花,明媚可人。

  江遠朝露出淡淡的笑容:「冉冉,今天怎麼有空來這裡?」

  「來看你啊,要不是因為他,我還不知道十三哥派人保護我呢。」江詩冉伸手一指江鶴。

  「是嗎?」江遠朝嘴角含著淺笑,看向江鶴。

  江鶴瞬間頭皮發麻,縮了縮脖子。

  大人雖然在笑,可總有種等會兒要把他剝皮的糟糕預感。

  江鶴趁二人說話悄悄溜了出去。

  「十三哥,你最近忙不忙呀?」

  「還好。冉冉呢,今日馥山社聚會,玩得開不開心?」

  一提起這個,江詩冉立刻皺了眉,撇嘴道:「不開心,煩死了,有人害我丟了好大的臉。」

  「呃?」江遠朝笑意淺淺看著江詩冉,一副耐心聆聽的樣子。

  江詩冉心中生出幾分甜蜜,解釋道:「馥山社有個新加入的,依著規矩正好抽到我來考教她。十三哥你不知道,那人仗著有娘疼,專門欺負自幼喪母的長姐,你說這樣的人是不是很討厭?」

  「是很討厭。」江遠朝輕笑著附和。

  「就是呀,所以我琢磨著要給她點顏色看看,就讓她當箭靶子讓我來射桃子,看會不會把她嚇得灰頭土臉。剛開始倒是好好的,誰知第三箭時她胡亂動,結果就射到她臉上了。」江詩冉越想越煩,嘟著嘴道,「十三哥,我的箭法你是知道的,那麼近的距離射桃子,怎麼可能射偏了?她這不是害我出醜嗎,還要被人在背後說我惡毒。」

  江詩冉搖了搖江遠朝衣袖,撒嬌般問道:「十三哥,你說我冤枉不?」

  江遠朝微長的眸子半瞇起來,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嘴角依然掛著溫和的笑意,語氣帶著一絲寵溺:「是很冤枉,不過想來是那位姑娘嚇壞了,傷到臉也得到了懲罰,冉冉就別再和她生氣啦。」

  「不行,十三哥,你派人替我去打聽一下,看她怎麼樣了。要是敢胡亂傳我的壞話,我饒不了她!」

  「是誰家的姑娘啊?」

  「她父親好像是個小修撰,姓黎,她是黎府的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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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十三爺心情不好

  江遠朝嘴角的笑意瞬間凝固。

  「十三哥?」

  「呃,我知道了,會派人去打探的。」

  江詩冉甜甜笑起來,挽著江遠朝胳膊道:「我就知道,十三哥對我最好了。」

  江遠朝垂眸,落在少女的手上。

  少女的手豐柔白皙,美好至極。

  他別過眼,貌似不經意間問道:「那位姑娘的臉,究竟傷得如何呢?」

  江詩冉皺了皺眉:「流了好多血,我都沒瞧清楚,不知道會不會毀容。」

  「這樣啊。」江遠朝輕輕笑了笑,掙開江詩冉的手,語氣溫和,「我這裡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冉冉,你先回去吧。」

  「好吧。」江詩冉依依不捨道別,「十三哥,那你今天早些回去啊,我心情不好,你要陪我。」

  江遠朝輕輕頷首:「好。」

  見他答應,江詩冉忍不住嘴角翹起,滿心歡喜出去了。

  等江詩冉一走,江遠朝唇畔的笑意頃刻間收起,吩咐門外的屬下:「去替換江鶴護送江大姑娘回府,讓江鶴滾來見我。」

  不多時,江鶴顛顛跑進來:「大人,您找我?屬下正有事向您彙報呢。」

  江遠朝坐在太師椅上,背靠椅背,面無表情看著江鶴。

  大人居然沒笑!

  江鶴心中一咯噔。

  可他沒幹什麼呀?

  「不是說讓你滾進來嗎?」江遠朝涼涼開了口。

  「啊?」

  「出去,重來!」

  江鶴眨眨眼:「大人?」還真滾啊?

  「嗯?」

  不笑的大人好可怕,他還是「滾」進來好了。

  江鶴忙夾著尾巴退出去,往地上一躺,滾著進來了。

  他一直滾到江遠朝腳邊,才一個咕嚕翻起身來,抱著江遠朝大腿委屈道:「大人,您是不是心情不好啊?要是心情不好您可說出來啊,讓屬下知道誰惹您心情不好,屬下抽他去!」

  「那你抽吧。」

  「嗯?」江鶴吃了一驚,「大人,屬下可不能抽您,下不去手啊!」

  江遠朝;「……」

  氣得半天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江遠朝衝江鶴伸出大拇指。

  江鶴不好意思撓撓頭:「這是怎麼說的,屬下也沒幹什麼啊,當不起大人如此誇讚。」

  江遠朝涼涼開口:「江鶴,你是頭一個保護江大姑娘被她知道的!」

  他一定是腦子抽風了,放著馬桶不讓這蠢貨刷,讓他去保護江詩冉!

  江鶴一聽才知道又犯錯誤了,抬手啪啪打了自己兩個嘴巴,眼巴巴瞅著江遠朝。

  江遠朝揉了揉眉心,無奈道:「說吧,今天到底怎麼回事兒?」

  江鶴忙把在固昌伯府的所見所聞從頭到尾講了一遍,說完還不忘總結一下:「大人,屬下今天可是大開眼界,那些姑娘們實在太會玩了。」

  嘖嘖,他以後還是娶小家碧玉吧,大家閨秀都好可怕!

  江遠朝沉默了一會兒,問:「黎姑娘……她傷得究竟怎麼樣?」

  江鶴撓撓頭:「當時那些姑娘都圍過去了,後來黎姑娘又一直用帕子捂著臉,屬下沒瞧清楚,不過黎姑娘流了好多血啊,屬下估摸著,十有八九毀容了。」

  說到這裡,江鶴有些同情,嘆道:「黎姑娘那麼漂亮的小娘子,毀容了多可惜啊,以後怎麼嫁人呢?哎呀,大人,您不知道,江大姑娘讓黎姑娘當箭靶子,黎姑娘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不過屬下看得出來,黎姑娘還是挺害怕的,站在那裡手都在抖呢,瞧著怪讓人心疼的。」

  江遠朝冷冷看了江鶴一眼:「廢話這麼多!」

  江鶴忙低下頭,不敢說話了。

  大人今天真的心情不好,他可以確定!

  「你去一趟黎府,悄悄打探一下黎姑娘傷勢如何。」

  「是。」

  眼看著江鶴要出去,江遠朝不放心補充一句:「再辦不好,你就給我刷一輩子馬桶!」

  等江鶴也出去了,江遠朝手扶著扶手,輕輕搖了搖頭。

  那小姑娘精靈古怪,如何會讓自己陷入那般困境的?總覺得她不是那種會吃虧的性子,難道真毀容了?

  江遠朝腦海中浮現少女淡然淺笑的樣子,心中莫名有些煩悶,站起身重新走到窗前。

  窗外青竹成林,望之令人心曠神怡。

  江遠朝忽然沒有了回江大都督府的心思。

  再精靈古怪的女孩子,遇到義妹,恐怕都束手無策吧。

  一力降十會,在絕對的地位面前,聰明才智又有多大的發揮餘地呢?

  就是有些可惜了那小姑娘。江遠朝想。

  小巧的青帷馬車在黎家西府前停下,晨光跳下馬車,揚聲道:「姑娘,到了。」

  車門簾挑開,阿珠扶著喬昭走出來。

  「直接回雅和苑。」喬昭叮囑阿珠。

  她這個樣子,讓老太太瞧見,非嚇昏過去不可。

  「是。」

  主僕二人徑直回了雅和苑,喬昭右臉頰已經腫起來,說話越發艱難,她抬手指了指西跨院。

  阿珠會意,以身體擋在外側,扶著喬昭穿過月亮門進了西跨院。

  西跨院裡那棵石榴樹結了許多石榴,沉甸甸壓彎了枝頭。

  冰綠正繞著石榴樹來回走,想要尋一顆大點的石榴吃,奈何這個時節石榴果還很青澀,找了好一會兒沒找到,只得失望轉身。

  小丫鬟一眼看到了血流滿面的喬昭。

  呆愣了一瞬間後,尖叫聲響破雲霄:「天呀,姑娘您怎麼受傷了——」

  喬昭很想抽嘴角,奈何臉太疼做不到。

  片刻後,何氏從月亮門衝進來:「昭昭哪裡受傷了?」

  話音才落,就看清了喬昭的模樣,很快第二道直衝雲霄的聲音響起:「老天,我的昭昭呀,你這是怎麼啦!」

  頭暈目眩中,喬姑娘默默想:很好,這下子老太太也該知道了。

  何氏抱著喬昭大哭,把冰綠擠到一邊去,冰綠急得跳腳,一眼看到阿珠,罵道:「阿珠,你這個混賬,你是怎麼跟著姑娘的?姑娘出門好好的,傷成這樣回來,你還有臉跟著回來?」

  阿珠面色蒼白,神情依然冷靜,沒有理會冰綠的質問,勸道:「太太,還是把姑娘扶進屋去,問問姑娘接下來該怎麼辦吧。」

  姑娘堅持回來,定然有自己的想法。

  何氏這才反應過來,衝冰綠喊道:「還愣著幹什麼,趕緊請大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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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心疼

  阿珠去看喬昭。

  喬昭卻沒有任何反應,默許了。

  阿珠眸光微閃。

  姑娘的反應有些奇怪,如果是這樣,又何必撐著回到家裡再請大夫呢?

  這邊雞飛狗跳去請大夫,青松堂那邊,鄧老夫人很快得到了消息,直接就來了雅和苑。

  「何氏,昭昭怎麼樣了?」

  何氏眼睛都哭紅了:「大夫正給昭昭清理傷口呢。我的昭昭啊,臉上那麼大的傷口,該多疼啊!我連看都不敢看,一看心都碎了。」

  「我去看看!」鄧老夫人抬腳走進去。

  鄧老夫人進去時,大夫正好清理完,於是一眼便看到了喬昭右臉頰上觸目驚心的傷口。

  鄧老夫人當即倒吸一口氣,手忍不住發抖。

  「大夫,請給我孫女用最好的藥,無論花多少錢都無妨。」

  大夫搖搖頭:「令孫女臉上這道傷口太深了,用再好的藥都會落下疤痕。」

  跟進來的何氏一聽,直接撲過去揪住大夫衣袖:「大夫,求求你了,一定想辦法不能讓我女兒臉上落疤啊!」

  大夫傻了眼,忙掙脫何氏的手,解釋道:「這個實在無能為力,不是花多少錢的事——」

  「我去東府!」鄧老夫人忽然開口道。

  「老夫人?」何氏不明所以。

  「我去問問鄉君,有沒有宮中賞的雲霜膏。」

  專供皇家的雲霜膏對外傷疤痕效果極好,歷來是最受各家歡迎的恩賞之一,東府的姜老夫人手中定然是有的。

  大夫出言打斷二人的話:「老夫人,您所說的雲霜膏老夫也接觸過,實話說,就是最上品的雲霜膏都沒辦法讓令孫女不落疤的。」

  事關寶貝女兒,何氏當然捨得花錢,請來的是京城最有名的大夫,這樣的醫者自然是有門路接觸到雲霜膏的。

  大夫這話一出,鄧老夫人臉色頓時一暗,心道:三丫頭真是可憐,許是天意如此,三丫頭毀了臉,以後更不可能嫁人了。好在何氏疼女兒,她也不介意白養一個孫女,以後提點著輝兒那孩子別薄待了這個妹妹就是了。

  何氏一聽,抱著喬昭放聲大哭:「昭昭,你別怕,娘就是散盡嫁妝,遍請天下名醫,也要把你的臉治好!」

  大夫抽抽嘴角,開口道:「太太,您能不能讓一讓?老夫要給令璦上藥了。」

  何氏聞言鬆了手,眼淚斷了線的珠子般往下落。

  喬昭終於開口:「我想起來了,李爺爺給我留了治療疤痕的藥,阿珠,你去庫房把藥材箱子最底下的那個白玉盒子拿來。」

  阿珠聞言立刻去了,喬昭衝大夫欠欠身:「多謝大夫替我清理傷口,上藥就不必了,我有更好的藥。」

  大夫一聽,很是不悅,立刻看向鄧老夫人。

  鄧老夫人忍不住問:「昭昭,真的比雲霜膏還好?」

  「當然,就是最上品的雲霜膏,也不及它萬一。」

  鄧老夫人聽了,將信將疑。

  李神醫雖然有能耐,可醫者有專攻,從沒聽說李神醫有治療疤痕的奇藥啊。

  「至少比普通大夫的藥好多了。」喬昭貌似無意道。

  大夫抖了抖鬍子。

  這小丫頭片子什麼意思啊?普通大夫?他可是京城名氣大大的醫者,若不是因為這把年紀了懶得進太醫署受束縛,就是混個太醫當當也是沒問題的。

  他是普通大夫?

  何氏哪有心思看大夫臉色,聞言忙點頭道:「對,對,昭昭乾爺爺給的藥,再怎麼樣也比醫館裡那些普通大夫的強,藥可不能亂用。」

  大夫:「……」不愧是母女,說話都是一樣的氣人,他是普通大夫?

  「老夫人——」大夫看向鄧老夫人。

  鄧老夫人同樣把心思放在喬昭的臉上,哪有餘力安慰老大夫受傷的心靈,點點頭道:「說的也是,那就用昭昭手上的藥吧。」

  大夫一聽險些氣歪了嘴,抖著鬍子道:「老夫人,令孫女傷的是臉,若是胡亂用藥,又是這樣炎熱的天氣,萬一感染化膿了,那可就更糟糕了!」

  鄧老夫人連連點頭:「大夫說的是,藥確實不能亂用。」

  大夫總算氣順了些。

  就說吧,那母女倆是不懂事的,還是上了年紀的人穩重。

  「姑娘,藥來了。」阿珠手捧著一個巴掌大的白玉盒子進來。

  「快給三姑娘上藥!」鄧老夫人催促道。

  大夫一口氣險些沒上來,嘴都氣歪了:「胡鬧,胡鬧!」

  何氏忙遞過去一個荷包:「大夫您別生氣,該給的銀子我們一分不會少的——」

  「不必了,老夫告辭!」沒等何氏說完,大夫就黑著臉拂袖而去。

  大夫才出去,青松堂的紅松來報:「老夫人,大姑娘和固昌伯府的杜姑娘一起回來了。」

  杜姑娘?

  鄧老夫人眼神微閃,這才顧上問阿珠:「阿珠,三姑娘是如何受傷的,你仔細道來!」

  阿珠撲通跪下來:「婢子去了固昌伯府,就和各府姑娘們帶來的丫鬟一樣,被留在前邊吃茶了,並沒有在身邊陪著姑娘。後來有人喊我過去,才知道姑娘傷著了。婢子聽旁人議論說,是錦鱗衛指揮使的女兒江姑娘考教姑娘,讓姑娘當箭靶子……」

  「真是欺人太甚!」鄧老夫人面沉如水。

  何氏更是勃然大怒:「錦鱗衛指揮使的女兒?錦鱗衛指揮使的女兒就能這樣對待我的昭昭嗎?就是公主都沒這麼飛揚跋扈的!不成,我要去告御狀!」

  「何氏!」

  何氏眨眨眼,眼淚直流:「老夫人,您要攔著我嗎?那一箭射在昭昭臉上,比射在我心上都疼啊,要是不替昭昭出這口氣,我就活不下去了!」

  喬昭心頭一震,看向何氏。

  冰綠正給她上著藥,這麼一動,頓時碰到了傷口,疼得喬昭低呼一聲。

  「哎呦,姑娘,您別動啊!疼吧,婢子給您吹吹——」冰綠湊近了喬昭的臉,輕輕替她吹氣,眼中淚汪汪。

  喬昭彎起嘴角,看著何氏輕聲道:「沒,不疼——」

  就聽鄧老夫人開口道:「事情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何氏,你先去前邊打發了固昌伯府的姑娘,等回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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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震怒

  「噯,我這就去。」何氏氣勢洶洶走了。

  鄧老夫人彎了彎唇角。

  她讓棒槌兒媳婦去打發固昌伯府的姑娘,絕對是人盡其才。

  不管怎麼說,三丫頭是在固昌伯府受的傷,還是傷到了最要命的臉面,哪怕有神醫給的藥,誰能保證一定不落疤?

  身為舉辦這次聚會的主人,讓客人受了傷,難道提著兩盒子破爛上門來說一聲道歉就完了?

  呸,他們黎家才不稀罕!

  老太太撫了撫心口,忽然覺得有個這樣的兒媳婦也不錯,至少遇到這種事不用擔心當包子,更不用擔心旁人看法。

  畢竟,誰和一個棒槌較真呢!

  鄧老夫人收回思緒,看向喬昭。

  喬昭右臉頰的傷口已經塗了一層半透明的藥膏,白皙的臉上橫著一道猙獰血痕,生生毀了半邊容顏。

  可少女依然是平靜的,甚至乍一看去,都感覺不到她會疼,只有悄悄握起拳頭的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掩藏不住真實的感受。

  鄧老夫人頓時心疼不已:「你這孩子,疼就說出來啊。」

  喬昭臉上敷了藥,不敢亂開口,只得眨眨眼。

  鄧老夫人別過頭去,壓下湧上眼底的淚意,回過頭來肅容道:「昭昭,你放心,咱們家雖不是高門大戶,可也不能讓你受了這樣的委屈,就這麼算了!」

  「祖母——」喬昭忍不住。吐出兩個字。

  鄧老夫人輕輕撫著喬昭的髮,阻止她繼續說話:「三丫頭,你想說什麼祖母都知道,但不是遇到什麼事都要忍氣吞聲的。就你父親那個翰林院修撰,當不當的沒什麼意思。如果他為了保住那芝麻綠豆大的官職卻護不住自己的女兒,祖母第一個饒不了他!」

  喬姑娘眼睛彎了彎。

  看來還是父親大人太給力,混了十幾年翰林院修撰,終於混成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了,還從來沒聽說錦鱗衛把一個小翰林治罪的。

  冰綠剪了紗布,要給喬昭把傷口遮住,被喬昭避開。

  「姑娘?」冰綠一臉不解。

  阿珠知道喬昭說話困難,遂解釋道:「天氣太熱,敷上紗布更容易化膿。」

  冰綠悻悻放下紗布,想想又不服氣,翻了個白眼道:「看你能的,你這麼能怎麼沒保護好姑娘呢?要是換我去,誰敢射姑娘我先給她一腳再說。」

  喬昭輕輕碰了碰阿珠。

  阿珠會意,問道:「姑娘,您是不是累了?」

  喬昭點頭。

  「昭昭,那你歇著吧,祖母去前邊看看。」

  何氏去了前邊待客廳,一進門就見黎皎正陪著杜飛雪喝茶,當下火氣就上來了,腳底生風走到二人面前。

  「母親——」黎皎忙放下茶杯站起來。

  杜飛雪站起來,矜持向何氏欠了欠身:「何夫人,三姑娘今天在我們府上受了傷,實在是抱歉。我來看看她情況究竟如何了,這是我們府上準備的一些補品藥材,三姑娘許有用得到的地方——」

  何氏聞言大怒,拎起杜飛雪帶來的兩個禮盒就扔了出去。

  「何夫人,您這是什麼意思——」杜飛雪臉騰地紅了。

  黎皎的母親早早沒了,杜飛雪作為黎皎的嫡親表妹偶爾來黎府玩耍,鄧老夫人為了讓伯府那邊明白黎家沒有薄待黎皎,都是把杜飛雪當嬌客待,杜飛雪在黎家何嘗受過這般屈辱。

  「我們不稀罕這些,我就想問問,我女兒是怎麼受的傷?」

  「何夫人,您這樣不覺得太失禮了嗎?」

  「我失禮?杜姑娘,你來我們家不是一次兩次了,我再失禮也沒說讓你毀了容回去吧?」

  杜飛雪一聽不幹了,忍著惱怒解釋道:「是三姑娘運氣不好,偏巧抽到了江大姑娘。」

  「你放屁!」何氏破口大罵,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杜飛雪,就差把手指頭戳到她腦門上,「照你這麼說,還活該我們昭昭倒楣了?別人我不管,我就問你,你是今天聚會的主人不?」

  「是又怎麼樣?」杜飛雪不自覺後退幾步。

  黎三的娘真的太粗魯了,太野蠻了,她還是第一次聽人這麼罵的!

  「你也知道你是這次聚會的主人,那有人提出這樣危險的遊戲,你為何不盡主人的責任攔下來?難道有人在你府上殺人,你也旁觀叫好嗎?」

  「那,那是江姑娘,錦鱗衛指揮使的女兒,我怎麼攔著?」杜飛雪氣急敗壞,辯解道。

  何氏冷笑一聲:「所以是因為江姑娘的爹位高權重,你才袖手旁觀嗎?既然如此,現在又裝什麼好心來送禮?是為了聽我們說一聲原諒,再得一個懂事的好名聲?我呸,你休想,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以後再敢登黎家的門,我就關門放狗!」

  「你,你,你真是粗俗!」杜飛雪再任性也是勛貴家的姑娘,哪裡見過何氏這樣的,氣得嘴唇發抖,「我來不來黎府,你又做不得主——」

  何氏抄起放在高几上的雞毛撣子就打過去,邊打邊罵:「我做不得主?死丫頭片子,今天我就讓你瞧瞧,至少我的手我能做主!」

  杜飛雪連連躲避,黎皎衝上來護住杜飛雪道:「飛雪表妹,你先回去吧,先回去吧!」

  杜飛雪狼狽逃離了黎府,只覺把一輩子的臉都丟盡了。

  頂著何氏噴火的眼神,黎皎跪下來:「母親,都是我的錯,我沒有照顧好三妹——」

  何氏看也不看黎皎,扔下雞毛撣子抬腳就走,經過黎皎身邊時甩下一句話:「怪不著你,原就沒指望過你。」

  黎皎望著何氏離去的背影,咬了咬唇。

  何氏一腳踏出門口,迎上鄧老夫人,急切問道:「老夫人,您說該怎麼辦?只要讓害昭昭的人得到報應,您讓兒媳幹什麼都行!」

  「第一件事,先去通知老大和輝兒,讓他們都回來,沒得府上姑娘受了欺辱,當男人的還渾不知情的;第二件事,恰好明天是昭昭去疏影庵的日子,派冰綠去疏影庵說一聲,昭昭被人毀了容,明天去不成了;第三件事——」鄧老夫人緩了口氣,「你回去照顧好昭昭,我去錦鱗衛衙門口靜坐去,等老大他們回來,記得讓他們輪流給我送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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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祖母,請帶好

  何氏聽得目瞪口呆,好一會兒張張嘴道:「老夫人,還是讓我去吧!」

  「你不行,今天這事兒我怎麼安排,你就好好聽著!」鄧老夫人難得聲色俱厲。

  「噯,兒媳知道了。」關鍵時刻,何氏覺得老太太應該比自己靠譜,遂不再爭辯,忙去安排事情了。

  隱在門口的黎皎把鄧老夫人與何氏這番話聽個清清楚楚,臉色當即就變了。

  祖母怎麼能去錦鱗衛衙門?

  父親的官職怎麼辦?二叔的官職怎麼辦?要是得罪了錦鱗衛,丟官都可能是輕的,說不準要家破人亡的。

  祖母怎麼能為了黎三這麼做?難道要一家人為了黎三的毀容陪葬嗎?

  黎皎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想衝出去勸鄧老夫人,又知道祖母平時雖和藹隨意,可一旦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憑她是攔不住的,白白落一頓責罵而已。

  黎皎眼珠一轉,抬腳直奔錦容苑。

  錦容苑裡青澀的海棠果壓彎了枝條,劉氏閒來無事,正指點兩個女兒繡花。

  彼時陽光明媚,四姑娘黎嫣與六姑娘黎嬋分別坐在海棠樹下鋪著錦墊的石凳上,手中各拿著一個花繃子,年紀大些的少女聽得專心致志,年紀小些的女孩則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劉氏伸手敲了敲黎嬋腦殼,數落道:「就知道走神,你也不小了,依然學什麼都不上心,以後可怎麼辦啊?我跟你們說,這些日子我冷眼瞧著,你們想要超過三姑娘的地方,恐怕只有女紅了——」

  劉氏話音才落,有丫鬟稟告道:「太太,大姑娘來了。」

  劉氏一眼看到站在院門口的黎皎,直起身來:「大姑娘來了,有什麼事嗎?」

  黎皎衝劉氏一福:「二嬸,您知道三妹出事了嗎?」

  劉氏心中一咯噔。

  糟糕了,三姑娘又出事了?這回輪到誰倒楣了?

  顧不得追問,劉氏忙扭頭喊道:「嫣兒、嬋兒,你們先回屋待著去!」

  黎皎懵了。

  二嬸這是幹嘛啊?她還沒說什麼事呢,就讓四妹她們躲起來了?

  劉氏回過頭來:「行了,大姑娘現在跟我說說,三姑娘出什麼事了?」

  「今天三妹參加馥山社的聚會——」

  才走到屋門口的黎嫣竄了回來:「三姐加入馥山社了?」

  黎皎一陣心塞。

  劉氏瞪黎嫣一眼。

  黎嫣央求道:「娘,就讓我聽聽吧,我保證不出院門口。」

  劉氏這才點頭,看向黎皎。

  黎皎已經完全摸不清狀況了,抿了抿唇快速說道:「按著規矩要由副社長考教新人,三妹抽到了錦鱗衛指揮使的女兒江詩冉,江詩冉提出射箭,結果射到了三妹臉上。三妹毀了容,祖母大發雷霆,現在要去錦鱗衛衙門前靜坐了!」

  劉氏聽得一愣一愣的,眨眨眼:「然後呢?」

  「然後——」黎皎一口氣險些沒上來。

  合著她跑來說這個,二嬸以為聽故事呢?這個時候,難道不該大驚失色,跟她一起去勸祖母嗎?

  「這麼說,那位江姑娘惹三姑娘了?」

  「是——」黎皎下意識點頭,忙改口,「不是,二嬸,您沒聽我說清楚嗎,祖母要去錦鱗衛衙門前靜坐了!」

  「聽見了啊,所以還是那位江姑娘惹到三姑娘了?」劉氏同樣覺得黎皎語無倫次,心中鬆了口氣:看樣子這次府上應該沒人倒楣了。

  黎皎瞠目結舌:「二嬸,您怎麼還沒明白,那是錦鱗衛衙門啊,祖母惹怒了他們,咱們該怎麼辦呀?」

  「大姑娘別怕,老夫人向來比咱們想得周全。」劉氏不以為然道。

  黎大姑娘簡直不敢相信平時和繼母針鋒相對的二嬸是這麼心寬的人,跺跺腳道:「二嬸,您知道這事就好,我先告辭了。」

  見黎皎風風火火走了,劉氏揚聲道:「嬋兒,你也出來,我帶你們去看看三姑娘。」

  黎皎離開錦容苑,想了想,直奔喬昭住處。

  喬昭已經說不出話來,正以筆代口,吩咐阿珠事情。

  黎皎衝了進來,氣喘吁吁:「三妹——」

  喬昭放下筆,眉眼平靜看著她。

  那一刻,黎皎莫名生出自慚形穢的感覺。

  明明被毀容的是黎三,為何是她更顯得狼狽?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逝,黎皎緩了一口氣道:「三妹,家裡要出大事了,現在只有你能勸住祖母了!」

  喬昭眨眨眼表示疑問。

  「祖母要去錦鱗衛衙門靜坐,還要父親和三弟給她送飯,為你出氣!」

  喬昭眸光微閃,心中一暖。

  現在的家人,原來會為子女做到如此地步,她何其有幸生於此家。

  「錦鱗衛衙門是什麼地方,你該知道的。祖母要真這麼做了,咱們家會惹來大禍的!三妹,你該不忍心因為你,讓咱們家遭受這樣的厄運吧?」

  喬昭抿了抿唇。

  「哎呀,三妹,你快隨我去攔一攔祖母吧,晚了就來不及了。」黎皎拉起喬昭就往外走。

  喬昭掙脫黎皎的手,衝阿珠指了指紙筆。

  阿珠會意,帶上紙筆等物,隨喬昭一同去了青松堂。

  鄧老夫人剛剛收拾好,一見姐妹二人一道進來,問道:「你們怎麼一起來了?昭昭,你怎麼不好好養著?」

  黎皎在一旁開口道:「祖母,三妹聽說您要去錦鱗衛衙門前靜坐,很是著急,就趕過來了。」

  鄧老夫人面色微沉:「昭昭,我說過,現在是大人的事了,你莫要多想,趕緊回屋養著才是正經!」

  喬昭指指自己的嘴,示意現在說不出話來,然後從荷包裡摸出個翠綠色的玲瓏葫蘆瓶遞過去。

  鄧老夫人接過來,面露不解。

  喬昭接過阿珠手中紙筆,在桌几上攤開,龍飛鳳舞寫下一行字,拿起來給鄧老夫人看。

  黎皎掃了一眼,險些氣炸了肺,只見紙上寫著:祖母,帶上這瓶清涼油,以防中暑。

  鄧老夫人愣了愣,隨後大笑:「好丫頭,祖母知道了。」

  鄧老夫人帶著丫鬟婆子揚長而去,留下黎皎險些撞牆,伸手死死抓住喬昭手腕,質問道:「三妹,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怎麼能如此自私,為了能讓自己出口氣,置一家人的安危於不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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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1 19:22:39 |只看該作者
第178章 不攔

  喬昭伸手把黎皎抓住她另一隻手腕的手拂開,依舊面色淡然。

  「三妹,我知道你自幼享盡母親的寵愛,沒受過這般委屈,可你好歹替家人想一想啊!為了替你出氣,付出這般大的代價值得嗎?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你現在追上去攔住祖母,還來得及的。」

  黎皎是真的怕了,又恨又怕,既恨祖母他們為了喬昭做到如此地步,又怕惹到錦鱗衛真的遭了殃落到凄慘境地。

  喬昭搖搖頭,提筆又寫下一段話。

  黎皎湊上去瞧,只見紙上寫著:「這世上,有的事能攔,有的事不能攔。」

  黎皎完全莫名其妙:「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今天的事,你認為不該攔?三妹,說到底,你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是不是?」

  喬昭低頭再寫下一行字:「對,今天的事不能攔,這樣的事攔多了,會把脊樑攔彎的。」

  容貌對女孩是何等重要的事,如果自家才十三歲的女孩被人當箭靶子毀了容,這家的父母兄長連聲都不敢吭,從今往後,還有什麼人會把這家人放在眼裡?這家的男人以後真能挺直了腰板做人嗎?

  鄧老夫人是替她出氣,但也不只是替她一個人出氣,可以想像,換作家中任何一個晚輩受了這般罪,老夫人都會這麼做的。

  「脊樑攔彎?」黎皎怔怔念著這幾個字,心中隱隱明白喬昭的意思,又難以理解,「什麼亂七八糟的!」

  這一次喬昭寫下的話更簡短,只有三個字:「你不懂。」

  黎皎被噎個半死,顧不得維持素來懂事有禮的形象,惱羞成怒道:「三妹,你就是不打算勸祖母了是吧?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祖母、父親他們真的為了你得罪了錦鱗衛,該怎麼辦?」

  喬昭再寫下一行字:「那是我的事。」

  她不會攔著父母長輩為受了委屈的子女出氣,也不會讓錦鱗衛禍害家人。

  錦鱗衛指揮使江堂?

  她不介意去見一見這位令人聞風喪膽的錦鱗衛頭子。

  喬昭抬腳,從黎皎身邊走了過去。

  先一步走出黎府大門的老大夫拎著藥箱氣得腳底生風,幾縷鬍鬚一飄一飄的,走到半路被人攔住。

  「大夫,請問黎府三姑娘臉上傷勢如何?」

  老大夫有些吃驚。

  怎麼還有人打聽這個?

  問話的人見老大夫不語,忙把一塊銀子塞進老大夫手裡:「沒別的意思,就只是打聽一下黎府三姑娘的情況。大夫,這個應該不是秘密吧?」

  老大夫更吃驚了。

  居然還有銀子拿?

  他這正一肚子氣呢,別說有銀子拿,就是沒銀子拿他還想找人聊聊呢,就沒見過黎家這麼不著調的人家!

  這老大夫口風夠緊的啊,居然還不說?

  問話的人一狠心,又塞給老大夫一塊銀子。

  老大夫這回終於開口了:「小哥兒認識我不?」

  「當然認識啊,您不是濟生堂的程大夫嗎,在京城坐館大夫裡,您是這個。」問話的人豎了豎大拇指。

  老大夫抖了抖鬍子。

  看吧,他是普通大夫?連一個路人都知道他在京城大夫中是拔尖的,這黎家老小居然這麼不拿他當回事兒!

  「小哥兒打聽黎府三姑娘啊,老夫就跟你說實話吧,黎府三姑娘的臉徹底毀了,傷口太深,就是用宮廷特供的雲霜膏也不管用的。」

  「哦,這樣啊,謝謝了,程大夫。」問話的人打聽到該知道的,拱拱手轉身走了。

  老大夫掂了掂手中銀子,心道:這銀子賺得夠容易的。

  誰知才走了兩步,又有人把老大夫攔下來:「大夫,向您打聽個事兒。」

  「什麼事?」

  「黎府是不是請您給他家三姑娘看臉傷啊,那位三姑娘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老大夫:「……」什麼情況啊這是?

  問話的人忙塞給老大夫一塊銀子:「大夫方便透露一二不?」

  「沒什麼不方便透露的,黎府的三姑娘臉徹底毀了,以後恐怕見不得人了……」老大夫又把剛才那番話複述一遍。

  問話的人心滿意足走了。

  江鶴遠遠看著老大夫陸續被人攔住,皺起了眉。

  那老大夫幹什麼了,怎麼一個勁的收銀子?

  眼見老大夫紅光滿面拎著藥箱走過來了,江鶴低聲喊道:「大夫,借一步說話。」

  居然還有人要問?

  這個時候,老大夫已經由一開始的吃驚到現在的麻木了,淡定地捋了捋鬍子,中氣十足道:「說吧。」

  「呃……他們為什麼都給你錢?」

  老大夫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栽到地上去。

  這怎麼冒出來個不一樣的?

  這小子有毛病吧?要不然就找他打聽消息,要不然就離他遠點,別人給不給他銀子關這小子屁事啊!

  「不方便說呀?」江鶴很會察言觀色,一見老大夫一臉的不高興,忙把好奇心壓了下去。

  還是大人交代的任務重要。

  「呵呵,那我就不問了,我問問別的。大夫啊,您是給黎三姑娘看臉的吧,她臉上傷勢怎麼樣啊?會不會毀容?」

  老大夫抬著下巴,輕輕哼了一聲。

  江鶴一臉莫名其妙。

  老大夫開口道:「現在,你應該領悟到第一個問題的答案了。」

  江鶴一臉錯愕:「這麼個問題居然還要收費?」

  這錢未免太好賺了!

  老大夫嗤笑一聲,抬腳就走。

  江鶴忙追上去把銀子塞進老大夫手裡。

  「毀容了,沒治了。」老大夫撂下一句話,抬腳走了。

  「真毀容了啊?」江鶴喃喃道,忙回去復命去了。

  日頭漸漸升到高空,錦鱗衛衙門前門可羅雀,就算偶有經過的路人,遠遠瞧見這不同於別處的黑漆衙門都忙繞開了走,衙門口的守衛懶洋洋站著,默默盼著開飯的時間。

  「咱們這衙門還真是人見人怕了,都繞道走。」

  「是啊,連看個過路的人解解悶都不行。我那在翰林院當差的表哥說了,人家門口經常有大姑娘小媳婦路過,一個個還穿得體面鮮亮,別提多養眼了。」

  「哎,你看看,那邊來了個老太太,好像是奔著咱們這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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