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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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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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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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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發表於 2018-3-11 19:22:53 |只看該作者
第179章 公道

  「別說笑了,連五大三粗的漢子都繞道走,什麼老太太會奔咱們這來啊——」那守衛不經意間望了一眼,下意識站直了身子,嘀咕道,「好像還真是往咱們這邊來的,還帶了一堆丫鬟婆子。」

  「別是哪位大人的家眷吧?」

  「不像,你見過誰家老太太帶著一群丫鬟婆子來錦鱗衛衙門閒逛啊?」

  「還真過來了!」

  兩名守衛不嘀咕了,同時上前一步,伸手把鄧老夫人攔住。

  「老太太,這裡是錦鱗衛衙門重地,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鄧老夫人停下來,沉聲道:「勞煩二位差爺替老身通稟一聲,我要見你們大人。」

  「您找哪位大人啊?」見鄧老夫人年紀著實不小了,兩名守衛難得有些耐心。

  「就是你們最大的大人,錦鱗衛指揮使江大都督。」鄧老夫人面不改色道。

  「誰?」兩名守衛一怔,隨後忍不住笑起來,「老太太,您莫要開玩笑,這裡不是您解悶的地方,您還是趕緊走吧。」

  其中一人抬手指指天空:「看看,日頭這麼大,您在家裡待著多舒坦,再在外邊溜達,中了暑氣可怎麼辦呢?回去吧,回去吧。」

  「老身沒有解悶,更不是瞎溜達。兩位差爺應該知道,江大都督有個女兒吧?」

  兩位守衛一聽事情有些不對,對視一眼。

  鄧老夫人自顧說道:「就是今天,江大都督的女兒江大姑娘把老身的三孫女毀容了。本來呢,這事應該去找內宅夫人的,但老身聽聞江大都督一直沒有續弦,所以就來這裡找江大都督討個說法。」

  毀容?

  兩名守衛面面相覷,心道:這還真是江大姑娘能幹得出來的事。不過,別說是毀容了,就是弄死了,居然還有人家敢找上門來討說法?這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其中一位守衛比較謹慎,問道:「敢問老太太是誰家女眷?」

  鄧老夫人沉著臉道:「老身的長子在翰林院做官!」

  「莫非您是蘇尚書的夫人?」兩名守衛吃了一驚。

  當朝禮部尚書蘇和兼任翰林掌院,那是大有希望入閣的。

  雖然他們大都督並不怕什麼閣老、尚書,可江大姑娘真的傷了這樣人家的姑娘,還真要跟大都督通稟一聲。

  「什麼蘇尚書的夫人,老身不是說了,是老身的長子在翰林院做官!」

  「您的長子是——」

  「哦,他是翰林修撰!」

  翰林修撰?

  兩名守衛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緩了好一會兒,才揮揮手道:「老太太,您還是趁早回去吧,別在這裡胡鬧!」

  「怎麼,是蘇尚書的夫人就能見到你們大都督,是翰林修撰的母親,就是在這裡胡鬧了?」鄧老夫人臉色徹底陰沉下來,眼中含著怒火和嘲諷。

  兩名守衛臉上掛不住,有限的耐心也磨光了,兇狠狠道:「快走,快走,我們大都督今天進宮去了,甭管您是哪位,今天都見不著的!」

  二人伸手往外推人,一旁的丫鬟婆子大聲喊道:「你們這些差爺,怎麼能打人呢!」

  她們嗓門大,又是一群女眷,當即就把遠遠經過的路人好奇心勾了起來,那些人雖不敢靠近錦鱗衛衙門,但看熱鬧是國人天性,便都遠遠站著觀望。

  「再不走我們可要動真格的了!」

  鄧老夫人抬抬手:「咱們走!」

  見鄧老夫人轉身就走,兩名守衛心道:這老太太還算識相!

  等等,這老太太想幹嘛?

  二人伸長脖子觀望,就見幾名丫鬟婆子迅速從停靠在路邊的馬車上搬下桌椅、傘蓋等物,在錦鱗衛衙門前支起來。

  老太太往太師椅上一坐,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茶盞閉目養神,身後站著兩名丫鬟替她打扇。

  兩名守衛看傻了眼,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大步走過來,冷聲道:「老太太,這裡不是您喝茶睡覺的地方,請速速離去!」

  「這裡又不是錦鱗衛衙門裡。怎麼,天子腳下,這地方被錦鱗衛買下來了?不能讓人喝茶睡覺了?」

  「老太太,您今天是來找茬的吧?」

  駐足的行人漸漸多起來,皆豎著耳朵悄悄聽著。

  鄧老夫人氣沉丹田,聲音猛然拔高:「老身今天本來就不是來觀光的!老身的孫女被你們大都督的女兒當箭靶子射著玩,結果江大姑娘射偏了,一支箭不偏不倚射到老身孫女臉上了!可憐老身孫女才十三歲,就被毀了容,一輩子也徹底毀了!老身來替我那可憐的孫女討個說法,結果卻連江大都督的面都見不著,這世間還有王法公道嗎?」

  圍觀眾人一聽,不由嘩然。

  拿十三歲的小姑娘當箭靶子?這是人幹出來的事?那位江大姑娘未免太沒人性了!

  「你這老太太胡說什麼啊,趕緊滾,趕緊滾!」恨錦鱗衛的人多了去了,兩名守衛卻從來沒見過鄧老夫人這一款,當下有些亂了手腳。

  老太太這麼大年紀了,萬一推推搡搡歸西了,大庭廣眾之下,就算是錦鱗衛也不好交代啊。

  鄧老夫人被推了一個趔趄,老淚縱橫:「老身還是誥命,我那可憐的孫女好歹算是官宦人家的姑娘,卻被江大姑娘當貓狗般戲弄,要是換做尋常百姓家的女孩又會怎麼樣呢?老身今日前來,做不出讓江大姑娘自毀容貌賠罪的事來,並不是因為江大姑娘的身份,而是不忍心讓同樣大好年華的一個女孩子遭我那可憐的小孫女同樣的罪。老身今天來要的是你們的道歉,討的是一個公道,為的是以後別再有被父母家人當掌上明珠養大的女兒被人當畜生對待!」

  「說得好!」圍觀眾人忍不住叫好。

  兩名守衛頭都大了,一看事情鬧得無法收拾,一人盯著鄧老夫人,一人忙回去報告去了。

  「有人因為江大姑娘毀人容貌的事在衙門外鬧事?來的是受害姑娘的祖母?」江遠朝聽了手下回稟,心中輕輕一嘆,吩咐一名錦鱗衛道,「去皇宮外等著,大都督出來後,速把此事稟告給大都督。」

  江遠朝吩咐完,抬腳向外走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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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發表於 2018-3-11 19:23:05 |只看該作者
第180章 造勢

  「老太太,我警告你啊,你要是再這麼鬧下去,我們就不客氣了!」

  圍觀者越來越多,聽到動靜的幾名錦鱗衛都出來了,橫眉豎目趕人。

  被趕的老百姓識趣地站遠了些,繼續伸長脖子看熱鬧。

  鄧老夫人冷笑道:「老身不是被嚇大的,如果只是要求道歉就被你們錦鱗衛抓起來,那你們乾脆把老身一家老小都抓進大牢裡好了。」

  這老太太,還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啊!

  「老太太,您既然是誥命,就不為自己兒孫想一想?」一名錦鱗衛低聲警告道。

  話音才落,忽然衝進來一人,怒道:「誰敢動我娘?」

  那人三十出頭的模樣,手中拎著一個食盒,盛怒讓他清俊的眉眼穠麗起來,端的是豐神玉朗,俊秀無雙。

  咦,這人有點面熟。有兩名錦鱗衛默默想。

  黎光文護在鄧老夫人面前,把食盒遞給一旁的婆子:「娘,兒子給您送飯來了。兒子來晚了,讓您受委屈了!」

  黎光文轉身上前一步:「各位差爺要把我們抓起來?本官是葵末年的探花郎,在翰林院當了十幾年修撰,原本也待得無聊,換個地方待著也無所謂。但有一點要告訴諸位,除非我死在大牢裡,不然只要出來,依然是要為我女兒討回公道的!」

  黎光文中氣十足說完,衝著天空拱手道:「上天明鑒,今天站在這裡的不是什麼翰林修撰,我們要見的也不是什麼江大都督。我就只是一個心疼女兒的父親,想見一見害我女兒之人的父親,親口問問他是怎麼教育子女的!」

  鄧老夫人眼眶一熱。

  今天長子真是超水平發揮啊!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圍觀百姓礙於錦鱗衛的惡名雖然不敢高聲支持,但同仇敵愾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

  這形勢,不只是鄧老太太一家造成,而是無數圍觀者在這一刻憤憤不平的情緒被點燃,成為了黎家人無形卻令人不敢為所欲為的依靠。

  民心所向。

  許多暗暗打探黎三姑娘傷情的各府下人忙把這個消息傳了回去。

  幾乎就是一陣風的工夫,京城上下就知道了黎府的三姑娘被錦鱗衛指揮使的女兒射箭毀容,黎家長輩找上錦鱗衛衙門去的事。

  「什麼,西府出了這麼大的事?」東府姜老夫人得到這個消息,臉色黑如鍋底,杵著拐杖道,「胡鬧,真是胡鬧,鄧氏怎麼越活越回去了!」

  一旁的伍氏暗暗勾了勾唇角。

  她雖然覺得西府老太太行事衝動了些,可再怎麼樣,西府老太太是真心護著子孫的,不像她這位婆婆,遇到個什麼事,先把自己摘出來,讓孫女頂缸。

  一想到女兒黎嬌如今的尷尬處境,伍氏對姜老夫人的恨意就更上一層。

  原本她的女兒在京城貴女中即便不出挑,也是不差的,嫁一個門當戶對的好兒郎絲毫不成問題,可如今,都被婆婆的自私虛榮給毀了!

  「伍氏,你陪我去一趟錦鱗衛衙門,把鄧氏他們帶回來!」姜老夫人起了身,勉強看清了路,抬腳往外走了幾步又停下來,「不行,東西兩府雖然打斷骨頭連著筋,但今天的事是西府的事,咱們原本就是置身事外的,錦鱗衛就算要動手,也不會為了這麼點事把火燒到東府頭上,要是去了反而摘不清了。伍氏,你派人悄悄觀望著,有什麼情況及時稟告就是了。」

  「知道了。」伍氏欠欠身。

  固昌伯府。

  杜飛雪被何氏拿雞毛撣子趕出去,裡子面子丟了個乾淨,回來後就一頭撲進固昌伯夫人朱氏懷裡大哭起來:「娘,女兒以後沒臉見人了,竟然被人拿雞毛撣子趕了出來……」

  朱氏氣得不行,對婆婆道:「老夫人,表姑娘的繼母簡直是不知禮數,可見表姑娘平時過的是什麼日子。咱們這次不能就這般算了,不單是為了飛雪,就是為了表姑娘也要讓黎家給個說法,至少要表姑娘的繼母受些教訓才是。」

  她捧在手心的女兒居然讓人給打了出來,簡直豈有此理!

  正在這時下人進來稟告道:「老夫人,夫人,黎家老夫人跑到錦鱗衛門口靜坐去了……」

  聽下人稟告完,老夫人瞠目結舌,問:「黎家老夫人老糊塗了,他們家男人呢,由著老太太胡鬧?」

  下人抹了一把汗:「何止啊,那位黎修撰拎著食盒給黎家老夫人送飯去了,現在換黎修撰跟錦鱗衛杠起來了,好多人家都悄悄派人去看熱鬧呢。」

  「接著去打聽!」老夫人擺擺手讓下人退出去,與朱氏面面相覷。

  婆媳二人心有靈犀,誰都不提去黎家算賬的事了。

  別開玩笑了,黎家都敢跑去錦鱗衛衙門鬧事,他們送上門去不是自找麻煩嘛。

  春風樓今天的生意莫名比往常冷清不少,晨光心知喬昭受了傷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出門了,悄悄跑過來找邵明淵。

  「將軍,黎姑娘出事了。」

  邵明淵黑湛湛的眸子閃過冷銳的光芒,沉聲問:「黎姑娘出了什麼事?」

  晨光趕忙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黎姑娘臉上傷勢可嚴重?」

  晨光連連點頭:「屬下瞧著挺嚴重的,傷口挺深,落疤是一定的了。將軍,是屬下沒有保護好黎姑娘,請您責罰屬下吧!」

  晨光單膝跪了下去。

  邵明淵沉默片刻,把他扶起來:「是我考慮不周,身為男子,許多地方不便跟著。你先回府把御賜的上品雲霜膏拿幾盒給黎姑娘送去。」

  「領命。」

  邵明淵目光掃過窗外絢爛如霞的薔薇花,問道:「黎家人什麼反應?」

  「屬下還不知道,屬下打聽到事情經過就來向您稟告了。」

  「嗯,你速去速回,你的任務就是護著黎姑娘不再出事,至於別的,我自會處理。晨光,事關錦鱗衛指揮使,你不要自作主張行事。」

  晨光的性子他清楚,平日裡有些小冒失無傷大雅,這種事情上若是亂來,反而會令己方陷入被動。

  等晨光走了,邵明淵推門而出,往錦鱗衛衙門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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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
發表於 2018-3-11 19:23:17 |只看該作者
第181章 十三爺出面

  「少爺,您跑慢點,跑慢點,當心跌跤啊!」小廝青吉在後面追趕著黎府的三公子黎輝。

  少年身材單薄,跑起來卻飛快,衝進西府直奔雅和苑而去。

  他衝進去,站在門口愣住。

  昔日清麗秀美的少女,如今臉頰上一道血肉模糊的猙獰傷口,落在白皙如玉的臉上,格外觸目驚心。

  「三妹——」少年張張嘴,心口漲得難受。

  他一直不喜歡這個妹妹的,因為她太任性,總是欺負姐姐,甚至在聽聞姐姐被退親消息的那一刻,驟然生出三妹要是沒回來就好的念頭。

  可是,現在看著三妹這個樣子,為什麼有種想哭的衝動呢?

  她再怎麼樣,都是自己的親妹妹,卻被外人欺負成這個樣子,而他這個做哥哥的,卻從沒保護過她。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見喬昭沉默不語,黎輝以為她在生氣,喃喃道歉。

  小廝青吉在一旁說:「三姑娘,不是我們公子不著急,小的去國子監時,我們公子正在參加先生的考核,消息一直傳不進去——」

  「青吉,別說了!」黎輝喝止了青吉的解釋。

  阿珠開口道:「三公子,我們姑娘塗了藥,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

  黎輝看向何氏:「太太,祖母和父親是不是已經去錦鱗衛衙門了?」

  「對。」見到黎輝出現,何氏臉色緩和了些。

  她照著老夫人吩咐派人去喊老爺和三公子,見黎輝遲遲不回,有種早知如此的感覺,現在倒是出乎意料了。

  何氏是個實在人,有人對她女兒好,她就覺得這人很不錯,若不是趕上這個時候,定要吩咐方媽媽給三公子做獅子頭吃了。

  「那我去找祖母和父親!」黎輝掉頭就跑,跑出去幾步又返回來,雙手按著喬昭肩膀,正色道,「三妹,你放心,我們不會讓你白受欺負的!」

  見黎輝要走,何氏忙喊道:「你別去,老夫人囑咐了,現在是你父親去送飯,你送晚上那頓!」

  「太太,祖母年紀大了,父親……呃,父親也年紀大了,我擔心他們受不住,去看看才能放心。」

  喬昭嘴角彎起細微的弧度。

  真是難為三哥了,不便說父親的不是,找了這麼一個藉口。

  何氏死死攔著黎輝:「反正你不能去,今天的事必須聽老夫人的。」

  「太太!」黎輝後悔不已。

  早知如此,就從國子監直接過去了,他就是想先看看三妹究竟怎麼樣了。

  喬昭伸手,輕輕拉了拉何氏衣袖。

  「昭昭怎麼了?」

  阿珠衝何氏一福:「太太,姑娘想去錦鱗衛衙門找老夫人他們。」

  「這——」何氏還從來沒有拒絕過女兒的要求,此刻頓時為難了,不由看向喬昭。

  喬昭眨眨眼,再次輕輕搖了搖何氏衣袖。

  何氏一顆心立刻軟了:「那行,等娘收拾一下,咱們一道去啊。」

  何氏說完,還不忘捎帶上黎輝:「三公子想去就一起吧。」

  黎輝;「……」不是說聽祖母的嘛,繼母的原則呢?

  錦鱗衛衙門前,看熱鬧的越來越多了,所謂法不責眾,平時對錦鱗衛畏懼如虎的老百姓們此時卻低低議論起來。

  「都說過了,我們大都督今天不在,你們還在錦鱗衛衙門口喝茶吃飯,這是來砸場子吧?」

  黎光文呸了一聲:「朗朗乾坤,昭昭日月,當著這麼多鄉親們的面,你們錦鱗衛就能顛倒黑白不成?我們只是在這裡等江大都督來,砸你們衙門一磚一瓦了嗎?砸了嗎?」

  「沒砸,沒砸!」圍觀的老百姓中有膽子大的跟著喊起來,喊完往人群裡一縮,任是錦鱗衛慧眼如炬,也是找不到人的。

  一群錦鱗衛頭都大了。

  這都是什麼事啊,江大姑娘惹的禍,讓人家鬧到這裡來了。

  要是別的事也就罷了,憑著錦鱗衛的威風,隨便嚇唬一下,對方就得認栽。可小姑娘的事,沒有上面大人們發話,他們還真把握不好分寸。

  「十三爺!」眾錦鱗衛彎腰垂首,往兩側分開,心中同時鬆了口氣。

  大都督不在,十三爺頂上也行啊。

  讓出的路中間走出來一名年輕男子,緋衣皂靴,腰間掛著鎏金錯銀的春刀,眉眼沒有出眾到讓人驚嘆的地步,嘴角含著淺笑,卻足以鎮得住場面。

  現場忽然一片安靜,所有人視線都集中在穿紅色袍服的年輕男子身上,有見識廣的不由倒抽一口氣:竟然是正四品的錦鱗衛!要知道錦鱗衛頭子也不過正三品而已,這人如此年輕就已經位居正四品,將來錦鱗衛首領的位置——

  「是你?」黎光文一怔,隨後大怒,「又是你!」

  江遠朝嘴角含笑,衝黎光文拱手:「黎大人,是小崽子們不懂事,怠慢了。」

  黎光文冷哼一聲。

  他是聽幾句好話就會犯糊塗的人嗎?這人才不是什麼好東西,更可惡的是,居然還想和他女兒做朋友?

  當他傻啊,錦鱗衛能有什麼朋友?誰知這人對昭昭存的什麼心思?

  江遠朝衝鄧老夫人欠欠身:「老夫人,黎大人,我們大都督確實不在衙門裡。不如這樣吧,二位先進去坐坐,有什麼話對在下講也是一樣的。」

  鄧老夫人面色平靜開口:「這事,你做不得主。」

  江遠朝笑意一滯。

  「老身是我那被毀容的可憐小孫女的祖母,這是她父親,敢問大人是江大姑娘的什麼人?」

  「在下是她的義兄。」

  鄧老夫人嗤笑一聲:「所以老身說,這事大人做不得主,我們還是在這裡等江大都督回來吧。」

  江遠朝嘴角的笑意終於收了起來。

  黎家如此行事,不難猜出他們的用意,造勢讓此事鬧得人盡皆知,既壞了義妹名聲,還要逼義父低頭。

  義父視義妹為掌上明珠,如果事情鬧得更大,恐怕他們都很難交代。

  「讓圍觀的百姓散開。」

  「十三爺,人太多了,趕不走。」

  江遠朝笑意淡淡:「弓弩手準備!」

  有了主心骨,錦鱗衛們自是有了底氣,立刻沉聲道:「領命!」

  一排弓弩手對準了圍觀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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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1 19:23:29 |只看該作者
第182章 心頭的柔軟

  艷陽下,一排弓弩閃著冷光,寒意逼人。

  圍觀百姓面色駭然,往後退了一步,再退一步,轉眼間呼啦啦散了。

  「老夫人,請入內坐坐吧。」江遠朝依舊笑意淺淺,面不改色。

  鄧老夫人面沉如水,深深看江遠朝一眼:「難怪大人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果然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不過大人應該聽說過,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吧?」

  江遠朝微笑:「京城事多,這樣的熱鬧,百姓們轉過頭去就忘了。」

  鄧老夫人冷笑:「是,事不關己確實轉頭就忘了。不過,一個人做過的事,是抹不去的。」

  這樣的情形,她不是沒料到,把百姓們趕走了又如何?他們這些人與普通百姓是兩個圈子,百姓們轉頭便忘,可終究有些人是與江大姑娘一個圈子的。

  她做不到以眼還眼讓江大姑娘也毀容,但至少能讓江大姑娘拿名聲來償。

  見鄧老夫人如此強硬,江遠朝低嘆一聲,吩咐道:「請老夫人與黎大人進去。」說罷,轉身就走。

  這就是來硬的了。

  「不許動我祖母和父親!」黎輝跳下馬車,飛奔而至。

  他跑得太急,氣喘吁吁,雙頰潮紅,目光卻亮得驚人。

  「輝兒,你怎麼這時候來了?」鄧老夫人嗔怪道,抬眼看向馬車。

  江遠朝跟著看過去,那一瞬間,嘴角笑意一收。

  少女低頭下車,而後抬頭,平靜看過來。
 
  她的右臉頰已經消了腫,那傷痕反而更明顯了,讓人看著,心底發疼。

  喬昭一步步走過去,隨著她走近,那些拿著明晃晃刀槍的錦鱗衛不由別過眼。

  他們見慣了生離死別,甚至在緝拿犯人時,女眷一頭撞死在面前的情形亦不罕見,可親眼瞧著一位貌美如花的少女臉被生生毀成這個樣子,就生出不忍直視的感覺。

  這位姑娘還是被江大姑娘用箭射的,也難怪人家父兄長輩如此氣憤,定要討個公道了。

  公道?這世上哪有什麼公道啊。

  隨著少女走來,眾錦鱗衛無人出手阻攔。

  「昭昭啊,你怎麼來了?」鄧老夫人一見喬昭也來了,面色更加難看。

  今天的情形,其實最好的效果就是孫女也出現,把她的臉展現在世人面前。

  可她不忍心,她的孫女已經這般凄慘,怎麼能夠再像個證物般由人品頭論足?

  這對昭昭太殘忍了!

  「何氏,我是怎麼交代你的!」

  「昭昭要來——」何氏訕訕道。

  喬昭伸手,握了握鄧老夫人的手,然後轉身,與江遠朝對視。

  江遠朝心緒複雜。

  他沒有想到,再見到這個小姑娘,是在如此劍拔弩張的情形下。

  喬昭往前走了一步,江遠朝下意識往後退一步。

  眾錦鱗衛面面相覷。

  他們十三爺怎麼了?居然被一個小姑娘臉上傷勢嚇到了?這不符合常理啊!

  喬昭站在江遠朝面前,心中嗟嘆:這就是錦鱗衛啊,永遠不可能成為朋友,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見,對方就要翻臉無情了。

  江遠朝忽然覺得面前少女的目光有些刺眼,刺得他心驀地疼了一下,彷彿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失去了,他卻不得而知。

  大概,是見到美好的東西被殘忍毀壞,心中生出的憐惜吧。

  他也是個人,是人就會有七情六慾。

  江遠朝眉目柔和下來,語氣溫和:「黎姑娘,你臉上傷口不宜在陽光下暴曬,不如勸一勸你祖母,先進衙門裡再說吧。」

  黎光文大怒:「別和我女兒說話!」

  江遠朝:「……」

  眾錦鱗衛:「……」情況好像和想的有點不一樣啊!

  其中兩名錦鱗衛對視一眼,恍然大悟:想起來了,那天下著大雨,不就是這棒槌攔著他們大罵一通嗎,十三爺不但沒和這棒槌計較,還讓他們把這迷路的棒槌給送回家去了!

  十三爺這麼大度,難道是因為這位黎姑娘?

  兩名錦鱗衛隱隱覺得發現了一件大事,還不能對別人說!

  喬昭無聲望著江遠朝,心想:難怪江遠朝年紀輕輕就當上錦鱗衛指揮僉事,當機立斷便把祖母造的勢化解了大半,這份只要裡子不要面子的果敢算是難得了。

  至於江大姑娘的名聲——

  喬昭心底生出幾分困惑。

  看樣子,江遠朝並沒有太把江大姑娘的名聲看得太重。

  是覺得江大姑娘無論名聲如何,旁人都只能敢怒不敢言嗎?

  喬昭在心底冷笑。

  吃虧的事她不做,江詩冉射出了第三箭,那麼以後在貴女的圈子裡就不必混了。

  錦鱗衛權勢滔天,可這天下終歸不是錦鱗衛的天下。只是江大姑娘從沒意識到這一點罷了。

  祖母想要達到的目的已經完成了大半,如今江堂會不會道歉其實並不重要,因為所有人都看到了黎家人站了出來。

  現在祖母他們需要的,是見過江堂後能夠全身而退。

  而這,是她的責任。

  她惹的麻煩,自然該她來收場。

  喬昭衝江遠朝輕輕點頭。

  江遠朝在心中舒了一口氣。

  這一家子好歹有個理智的人。

  「那就請諸位進去吧。」

  「昭昭——」鄧老夫人喊了一聲。

  喬昭回頭,衝鄧老夫人頷首。

  她沒有說一個字,可迎上孫女冷靜淡然的目光,鄧老夫人心中忽然就有底了。

  她既然盼著三丫頭以後能看護著子孫後輩,今天何不藉此看一看三丫頭的能力呢。

  或許,她需要給三丫頭的,是更多的信任和支持。

  「好,那我們就進去等。」鄧老夫人終於起身。

  許是坐太久了,又上了年紀,老太太身子一晃。

  「老夫人,您小心。」何氏扶住鄧老夫人。

  喬昭閉了閉眼睛,把淚意壓了下去。

  她算好了一切,卻獨獨忘了算進去黎家人的擔心與心疼。

  以後,再不會了。

  喬昭重新睜開眼睛,瞥江遠朝一眼,抬腳往裡走。

  江遠朝微怔。

  小姑娘哭了嗎?

  他目光在少女被毀的面頰上劃過,而後下移,不經意間掃了一眼,忽然怔住。

  少女腰間繫著個荷包,荷包一角繡著的小鴨子憨態可掬,一雙綠色的鴨子眼彷彿盛滿了春日的湖水,在他心頭狠狠一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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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不曾說出口的喜歡

  春江水暖鴨先知。

  成綠色的鴨子眼睛,他是見過的。

  江南春光正好,伊人念念難忘。

  江遠朝唇畔不見了笑意,神情冰雪般冷肅,一把抓住了喬昭手腕,把她拉進了衙門裡。

  眾錦鱗衛驚掉了下巴。

  兩名認出黎光文來的錦鱗衛互視一眼,心有靈犀地想:太心急了,太心急了,大人好歹等人家爹走了啊!

  黎光文勃然大怒:「混蛋,放開我女兒!」

  他身材清瘦,這個時候爆發的力氣卻不小,眾錦鱗衛又被自家十三爺的行為給搞蒙了,一時被他衝撞得七零八落。

  江遠朝頭也不回,甩下一句話:「把他們先請到屋子裡坐!」

  有了江遠朝這句話,錦鱗衛就知道怎麼辦了,當即把鄧老夫人一干人等給硬請進了屋子裡。

  喬昭沒想到江遠朝突然發瘋,措手不及之下,身體踉蹌,牽動了傷口,偏偏又說不出話來,疼得淚水當即就滾落下來。

  措不及防撞上少女的淚眼,江遠朝一怔,下意識鬆開手。

  喬昭站得筆直,無聲看著他。

  江遠朝伸手,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小小的室內,只有他們二人。

  「這是從哪裡來的?」江遠朝一把扯下繫在喬昭腰間的荷包,遞到喬昭面前。

  這個荷包?

  喬昭眸光一閃。

  難道說,她以前無意中救了江遠朝那次,他就留意到這個荷包了?

  這人不愧是錦鱗衛出身,都過去好幾年了,萍水相逢的女孩子隨身佩戴的荷包,居然能記得這麼清楚?

  「怎麼不說?」江遠朝伸手把喬昭抵到牆壁上,一雙眼好像帶了鉤子,牢牢鎖住她。

  喬昭閉了閉眼。

  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麻煩事。

  眼簾上,忽然落下溫熱的重量,是對方的手指。

  「睜開眼。」那總是笑著的男子用指腹摩挲著她的眼簾,此時冷冷命令道。

  這種冷,不是沒有溫度的冷,反而像是被冰雪埋沒了火山,隨時都可能爆發出來。

  他幹嘛如此在意這個?喬姑娘惱怒又疑惑。

  她還是睜開了眼睛。

  那人近在咫尺,氣息可聞。

  「這個,究竟是從哪裡弄來的?」江遠朝一雙眼彷彿著了火,要把面前人的心思燒個透亮。

  他聲音低了下來,警告的意味卻太明顯:「黎姑娘,我不想再問第三次。」

  要不然用言語幹掉對方,要不然用力量幹掉對方,奈何喬姑娘目前兩樣都沒有,雖然惱怒不已,只能認命低頭,抓起了江遠朝的手。

  江遠朝垂眸。

  少女的手纖細柔美,比他的小巧了太多,正伸出食指,在他手心一筆一劃寫字。

  「疼。」少女先寫下一個字,然後抬眸,靜靜看著江遠朝。

  江遠朝忽然就有些不敢看少女的眼睛。

  他剛剛……確實太衝動了!

  「黎姑娘,你現在不能說話?」

  喬昭眨眨眼。

  不然呢?她吃飽了沒事幹,先前在衙門外一直給他送秋波?

  江遠朝心中生出幾分歉然,可那個荷包卻是他迫不及待要知道的事。以他的耐心,也無法克制這份急切。

  「這荷包,是你的嗎?」

  喬昭點頭。

  「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荷包?怎麼會把鴨子的眼睛繡成綠色?」江遠朝閉了閉眼,復又睜開,直直盯著喬昭,「我曾經見過這樣一個荷包。不要告訴我,這只是巧合。」

  他上前一步,手指輕輕勾起少女的下頦,淡淡道:「作為一名錦鱗衛,一般不相信巧合。黎姑娘,你是聰明人,不要挑戰我的耐心好嗎?」

  他低頭,湊在喬昭耳畔,喃喃道:「別忘了,你的父母親人,還都在隔壁喝茶呢。」

  喬昭眼神驀地一緊。

  錦鱗衛果然都是冷血無情的混蛋!

  之前幾次見面,眼前這人好歹還保持著風度,人模狗樣的,一旦涉及到自身相關的事,就原形畢露了。

  但是,一個荷包而已,他揪著不放是要幹嘛啊?

  喬昭頭一次完全一頭霧水。

  要是換了性情陰晴不定的池燦,她還不覺得奇怪,可江遠朝給她的感覺是頗有城府之人,年紀輕輕能坐上錦鱗衛指揮僉事位置的人,怎麼會如此失態?眾目睽睽之下把她拉進屋裡,這人瘋了嗎?

  「你和嘉豐喬家,究竟有什麼關係?」

  喬昭身子一顫。

  江遠朝直視著喬昭的眼,再問:「或者說,你和喬家的大姑娘,有什麼關係?」

  喬昭反而平靜下來,想要彎彎唇角卻做不到,只得伸出手指,在江遠朝手心一筆一劃寫道:「喬姑娘和你有什麼關係?」

  江遠朝被問住了。

  喬姑娘和他有什麼關係?當然是毫無關係。

  唯一的關係,就只是他悄悄的、單方面的,對喬姑娘動了心,而喬姑娘不可能再知道,他也永遠失去了說出口的機會。

  少女一雙眸子漆黑如墨,澄淨透亮,哪怕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依然不見驚慌,只有寧靜淡然。

  這樣的目光,讓他下意識便失了神,總是一次又一次想起那個人來。

  江遠朝說不清這衝動是從何而起,對上這樣一雙眼睛,慢慢道:「我喜歡她。」

  對,就是這樣簡單,因為喜歡她,從未擁有便徹徹底底失去,就總是想要抓住令他心動的那個姑娘曾經在這個世上留下的一切痕跡。

  包括,這樣一個荷包。

  聽到這個答案的一瞬間,喬昭整個人是懵的。

  江遠朝喜歡……喬姑娘?喬姑娘是指她,也就是說,江遠朝喜歡她——

  江遠朝喜歡……喬昭嗎?

  「為什麼這麼看我?」少女奇異的眼神讓江遠朝生出幾分狼狽,理智驟然回籠。

  他一定是瘋了,和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說這個。

  「黎姑娘,現在該你回答我了。」江遠朝攤開手心,示意喬昭繼續寫。

  喬昭抬手,青蔥般的指尖還未碰到對方的手,忽然寫不下去了。

  這真是太奇怪了,她要回去緩一緩。

  她轉而在牆上匆匆寫下幾個字:「說來話長。」而後指指自己的嘴。

  江遠朝沉默良久,終於點頭:「那好,等你好了,我來找你。」

  喬昭鬆了口氣。

  這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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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人活一口氣

  「十三爺,您快出來吧,那個黎修撰碰壁了!」門外的錦鱗衛在喊。

  就說不能當著人家父親的面亂來吧,十三爺還是沒經驗!

  喬昭腦袋嗡了一聲,轉身猛然把門拉開,推開站在門口的錦鱗衛拔腿就跑。

  錦鱗衛迎上江遠朝黑沉的眼,把後面的話說了出來:「然後撞到大都督身上了!」

  江遠朝抬腳就走,到了廳外就聽江堂帶著怒火的聲音傳來:「把十三給我叫過來!」

  跟著還有何氏的哭喊聲:「你們錦鱗衛還要不要臉了,殺人滅口是你們的強項就罷了,禍害女孩兒是畜生才幹的事,我和你們拼了——」

  廳內一片混亂,江遠朝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腳走了進去。

  正巧一個花瓶飛過來,他一側頭,伸手把花瓶接住,隨手交給一旁的錦鱗衛,朗聲道:「義父——」

  江堂一見江遠朝進來,沉聲道:「夠了,都給我安靜!」

  眾錦鱗衛死死控制住鄧老夫人等人。

  喬昭輕輕搖了搖何氏衣袖,示意自己沒什麼事,何氏抱住她大哭起來。

  江堂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沒有質問江遠朝,而是對著鄧老夫人道:「事情經過我已經了解了。老夫人,今天的事,只是小女孩們玩鬧,您一家這樣找到錦鱗衛衙門來,是不是有些過了?」

  話說到這裡,江堂眼中閃過陰鬱的光。

  這一鬧,冉冉哪還有好名聲可言?

  雖然以他的地位,冉冉再怎麼樣都能護她周全,可等他不在了以後呢?幸虧他沒打算把冉冉嫁入高官勛貴之家,十三無父無母,將來娶了冉冉,不會有長輩拿捏著冉冉的名聲來磋磨她。

  不過,十三居然對黎家的女孩子有興趣?

  江堂心中殺機一閃。

  若只是小女孩的玩鬧,即便他替女兒道個歉亦無妨,可若是十三對別的女孩子有非分之想,他不會容許威脅到冉冉地位的人活在世上!

  江堂目光投到喬昭面上。

  廳中眾人,最了解江堂的非江遠朝莫屬,一見江堂的眼神,江遠朝心中一沉:糟了,義父對黎姑娘起了殺機!

  他有些懊悔剛剛的衝動,卻不敢流露出任何異樣。

  鄧老夫人把喬昭拉過來,冷笑:「江大都督,您瞧瞧老身的孫女臉毀成了什麼樣子,這還是小女孩的玩鬧嗎?如果是您的女兒被人傷成這個樣子,也是一句小女孩的玩鬧就算了?」

  江堂被問得一滯。

  如果有人把冉冉弄成這個樣子,他把對方全家挫骨揚灰都不會解恨!

  但是,他的女兒傷了人,又有誰敢在他面前這麼問?

  這黎家人,一個個還真是硬骨頭。

  「那老夫人打算如何呢?」江堂平靜問。

  「老身希望令愛能給我的孫女真心實意道歉!」

  「出了這樣的事,小女嚇壞了,老夫人就不要為難她一個孩子了,等回去我會好好教訓她的。這樣吧,我替小女向諸位陪個罪。十三,吩咐人準備禮品,送到黎府去。」

  江遠朝應諾。

  鄧老夫人冷笑一聲:「老身算是知道,令璦的飛揚跋扈,是從何而來了!」

  江詩冉是江堂的死穴,聽人這樣說女兒,當即就變了臉色,淡淡道:「老夫人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諸位擾亂衙門秩序的事,我本不想追究的——」

  竟有這般不識相的人家!

  「江堂,你快些追究吧,最好把我們都抓進錦鱗衛大牢好了。說不定別人會相信,我準備造反呢!」黎光文大聲道。

  江堂額角青筋跳了跳。

  他雖然位高權重,能令滿朝文武聞風喪膽,但要收拾黎家人還真不能在這個時候,至少不能是現在胡亂安個罪名把這些人抓起來。

  一個小小的翰林修撰,說他造反誰信啊,世人都會明白他是為了女兒公報私仇。

  眼下他自然不懼什麼,可以後一旦新皇登基,這就是送上門去的罪名。

  要知道歷任錦鱗衛指揮使都是天子最信任的人,而這樣的人,在新皇登基後,沒有一人能夠連任的,能全身而退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江堂看向面色沉沉的鄧老夫人,心道:這老太太是看透了這一點,才如此膽大吧?

  膽大的人不可怕,看事透徹的人也不可怕,膽大又看事透徹的人就讓人頭疼了。

  堂堂的錦鱗衛指揮使,連當朝首輔都要禮讓三分的人,此刻破天荒生出幾分憋悶。

  罷了,暫且先把這件事擺平,等以後世人忘得差不多了,再尋個機會收拾這一家人也不遲。

  能成為當朝天子最信任的人,江堂自然拿得起放得下,確定了這一家子都是光腳不怕穿鞋的,丟官罷職也不怕,便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氣勢,語氣溫和道:「黎修撰說笑了,錦鱗衛大牢抓的都是亂臣賊子,怎麼會是黎大人去的地方?本都督豈是如此公私不分之人?老夫人,您看這樣可好,等我下了衙,就讓小女登門致歉,算是給令孫女一個交代。」

  江堂有些發福,語氣溫和起來,半點不見了錦鱗衛頭子的氣勢,反而有幾分慈眉善目。

  鄧老夫人點了點頭。

  江大姑娘能登門道歉,至少在以後很長時間內,誰要欺負黎家的人都要掂量一下。

  至於江堂以後會不會報復,那是以後的事。人活在世,活的就是一口氣,要是只顧著以後而一直彎腰苟且活著,又有什麼趣?

  鄧老夫人心中輕嘆。

  這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極限了,見好就收的道理她還是懂的,總不能把子孫都折進去。

  見鄧老夫人點了頭,江堂笑笑:「十三,送老夫人一家出門。」

  「老夫人這邊請。」江遠朝伸出手來。

  一直默默站在鄧老夫人身側的喬昭卻忽然上前一步,站到了江堂面前。

  喬昭的舉動出乎了所有人意料,江遠朝不由皺了眉,又恐江堂發現異樣,旋即恢復平常神色,事不關己般垂眸而立。

  江堂深深看了喬昭一眼,問道:「怎麼,小姑娘還有事?」

  喬昭輕輕頷首。

  當然不能就這麼走了,不拿出讓江堂真正在意的東西,難道要等以後江堂秋後算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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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1 19:24:04 |只看該作者
第185章 她是我照顧的人

  「昭昭,來祖母這裡。」鄧老夫人心中一緊,開口喊道。

  喬昭投給鄧老夫人一個安撫的眼神。

  「小姑娘怎麼不說話?」江堂面上很是和藹,心中卻一片冰冷。

  能站在他江堂面前而面不改色的小女孩,光這份膽量就不簡單了,也難怪十三會對這位黎姑娘另眼相看。

  江堂目光停留在喬昭被毀的右臉上,心中殺意不減。

  他了解十三,十三對女色並不看重,就算這位黎姑娘毀了容,只要別的方面有令十三欣賞的地方,依然會對冉冉造成影響。

  所以,這個小姑娘是不能留了。

  毀了容?呵呵,女孩子因為容貌被毀想不開而尋了短見,不是再正常不過了嘛。

  喬昭是走過死亡線的人,對殺意格外敏銳,哪怕江堂掩飾得再好,她的後背在這一瞬間泛起一層涼意。

  江堂是想……除掉她嗎?

  為什麼?

  她想過江堂不甘心被黎家落了臉面,將來會找機會秋後算賬,卻想不通江堂怎麼會對她一個小姑娘升起殺意來。

  就算江堂視人命如草芥,那也應該有個理由。

  錦鱗衛指揮使這個位置,絕不像普通百姓想的那樣行事毫無顧忌,他是皇帝手中一把刀,砍人時毫不猶豫,但對不相干的人,亦不會浪費力氣。

  所以,還是她的存在,觸動了這位指揮使的某些利益?

  喬昭暫且把這疑惑壓下,並不畏懼江堂的殺心。

  她伸手入袖,把在家中時就寫下的紙條攥在手裡。

  紙條上的內容,是她保護黎家不被秋後算賬的憑仗,如今也是她保住自己性命的憑仗。

  喬昭已經能預料到,當江堂看到紙條上的內容後,恐怕會有一番震動。

  她不由緊了緊手中紙條,準備把它遞過去。

  就在這時,一名錦鱗衛進來,稟告道:「大都督,冠軍侯拜訪。」

  「冠軍侯?」江堂有些吃驚,頃刻間就把黎家眾人放到了一邊去,對江遠朝道:「十三,送老夫人等人出去。」

  他說完,衝鄧老夫人點點頭,親自迎邵明淵去了。

  冠軍侯這個時候來找義父有什麼事?江遠朝不自覺看向喬昭。

  莫非,和黎姑娘有關?

  喬昭同樣有些驚訝。

  邵明淵是因為聽說了她的事,來找江堂的嗎?

  不對,晨光回來時帶來了雲霜膏,對祖母他們來錦鱗衛衙門是不知情的,那邵明淵應該也不知道。

  所以是她想多了,冠軍侯有事情來找江堂也不足為奇。

  喬昭捏了捏手中紙條,嘆氣。

  就是害她沒把這個送出去,她只得再找機會了。

  江堂快步迎出去,朗聲笑道:「是什麼風把侯爺吹到咱們錦鱗衛來了,快快裡邊請。」

  邵明淵依舊穿著樣式簡單的白袍,因是夏天,輕薄的料子勾勒出他修長偏瘦的身材,瞧著不像是縱橫沙場的武將,更像是溫潤如玉的貴公子。

  江堂心中輕嘆:誰能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年輕人,是令北齊人聞風喪膽的鐵血閻羅呢。

  面對著當朝首輔蘭山,江堂不落下風,但面對著邵明淵,他卻不敢託大。

  蘭山已經老了,即使站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又能站幾年呢?

  可是冠軍侯卻不同。

  若是放到太平盛世,這樣一個人,逃不了兔死狗烹的命運。可如今南北皆亂,南邊有邢舞陽抗倭,北邊靠的就是冠軍侯威懾。皇上一心求長生大道,最恨的就是時局不穩定,這樣一來,只要這二人沒犯實打實的謀逆大罪,皇上是不會拿他們開刀的。

  這位把北齊人打得狼狽潰逃的將軍實在是太年輕了,年輕到等新皇繼位頂多才到壯年,正是最得用的時候。

  他就是不考慮別的,只想想女兒,也不會輕易得罪這樣一位前程遠大的年輕人。

  二人進了待客廳落座,有錦鱗衛上了茶水。

  江堂擺擺手,示意廳內的錦鱗衛全都退出去。

  頃刻間,廳內只剩下二人。

  江堂笑笑:「咱們衙門裡沒有什麼好茶,侯爺勿怪。」

  「江大都督客氣了,在下今天前來,是有個不情之請。」

  「侯爺請說。」江堂身體前傾,擺出認真聆聽的姿態。

  「在下聽說,令璦今天傷了一位姑娘。」

  江堂一怔,拿不準邵明淵的意思,點頭道:「是,都是江某管教無方,把小女養的任性了些。今天小女因為玩笑弄傷了翰林院黎修撰的女兒,剛才他們一家還找上門來。」

  「呃?」邵明淵有些意外。

  黎家人這麼快就找上錦鱗衛衙門了?

  邵明淵腦海中不自覺閃過喬昭的樣子。

  少女側顏靜美,美好如畫。

  她究竟被人傷成什麼樣?

  無論如何,有這樣願意為她出頭的家人,這是不幸中的幸事。

  「黎姑娘的家人,如今還在此處嗎?」

  「剛剛命人送他們出去了。稍後江某打算讓我那不爭氣的女兒去給人家登門賠罪。」江堂打量著邵明淵神色,越發疑惑。

  莫非,這位冠軍侯與黎家有什麼淵源?

  「侯爺是為了此事來的嗎?」江堂乾脆挑明了問道。

  「是。」邵明淵答得毫不猶豫。

  江堂笑笑:「老實說,江某不大明白侯爺的意思。」

  到了二人這般地位,有些事情絕不能提,有些事情說明白反而更好。

  邵明淵語氣平靜道:「黎姑娘是在下要照顧的人。」

  他停了一下,看著江堂:「所以黎姑娘和她的家人,請大都督不要碰。」

  姑娘之間的摩擦他不方便插手,讓家長好好管教惹事的女兒才是正經,這和戰場上擒賊先擒王是一個道理,相信江堂能聽懂他的意思。

  江堂好一會兒沒緩過神來。

  今天是什麼邪門日子啊,先是一個小小的翰林修撰一頭扎在他身上,撞得他肚皮疼,現在堂堂的北征將軍破天荒跑他這來,就為了讓他好好教育他閨女?

  那意思,將來他閨女要是被那個什麼黎姑娘欺負了,他這個當爹的還不能出頭了是吧?

  明明剛才還想把那小姑娘弄死的,這轉變有點大!

  「是不是讓大都督為難了?」

  江堂回神:「哦,不,不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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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解決

  為難倒是不為難,一個小姑娘而已,既然是冠軍侯要保的人,他完全沒必要因為這個得罪冠軍侯。

  他就是有些想不通。

  對面的年輕將軍溫和淺笑:「那在下就謝過了。不耽誤江大都督做事,我先走了。」

  江堂忙站起來,親自送邵明淵到了門口,正好遇到江遠朝返回來。

  「邵將軍。」江遠朝出聲打了招呼。

  邵明淵點頭:「江大人。」

  江堂與江遠朝站在門口,目送邵明淵離去,

  「你跟我來。」江堂收回目光,轉身往裡走。

  江遠朝垂眸跟了進去。

  門一關上,江堂便沉下了臉:「十三,今天的事,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交代?」

  「是十三沒有做好,讓黎家把此事鬧得沸沸揚揚,壞了冉冉名聲——」

  江堂擺擺手:「這倒無妨。我江堂的女兒,別人還敢說三道四不成?」

  又不需要嫁給那些拿名聲當飯吃的人家,他的寶貝女兒,怎麼自在怎麼來!

  當了錦鱗衛指揮使這麼多年,他早已看得明白,女兒能活得自在是因為他在這個位置,倘若沒了他這個依靠,女兒就算是京城第一名媛,別人照樣會嫌棄。

  江堂目光投在江遠朝臉上,眼底帶著探究:「十三,我剛回來時,黎家人在鬧,說你強行把那個小姑娘拉進了一間屋子裡,可有此事?」

  「是有此事。」

  「為什麼?」

  「我發現黎姑娘想做傻事,怕不好收場,一時急切——」

  江堂探究的目光一直在江遠朝臉上打量,江遠朝面不改色。

  「呵呵。」江堂笑了笑,「我以為那小姑娘對你有什麼特別的呢。」

  「義父說笑了,在十三眼中,黎姑娘只是個小丫頭而已。」

  江堂終於露出滿意的笑:「今天和我一起早點回去。冉冉那丫頭脾氣倔,恐怕只有你開口,她才會乖乖去黎府道歉。」

  「是。」江遠朝悄悄鬆了口氣。

  江堂起身走到窗前,背手而立,慢悠悠開了口:「冉冉這丫頭被我寵壞了,有時候也挺讓人頭疼的。」

  江遠朝笑道:「冉冉本性率真,且年紀還小,這些都不是什麼大事,以後自然不會讓義父頭疼。」

  江堂回過頭來,顯然頗滿意江遠朝的說辭,笑著搖搖頭道:「冉冉也不小了,及笄都兩年了呢。」

  他含笑看著江遠朝,江遠朝心頭一跳。

  義父這話的意思是——

  「十三啊,回頭我張羅一下,給你們兩個把親事定下吧。」

  他既然答應了冠軍侯不動那個小姑娘,當然不會食言,可儘管十三表現得若無其事,他還是有些不踏實。

  既然這樣,定親是最好的了。

  江遠朝面色一變。

  江堂打量著他:「怎麼,不願意?」

  籠入袖中的手死死握著拳,江遠朝暗暗嘆口氣,露出無懈可擊的笑容:「十三全憑義父安排。」

  「哈哈哈哈——」江遠朝放聲大笑起來,拍拍江遠朝的肩,「走吧,我要趕快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冉冉,她一定會高興壞的。」

  二人並肩往外走去。

  邵明淵走出錦鱗衛衙門,才往前走了沒多久,就見晨光探出頭來衝他拚命招手。

  邵明淵腳步一頓,往晨光的方向走去。

  那裡停著一輛小巧的青帷馬車。

  「將軍,黎姑娘在裡面。」

  晨光說完顛顛跑到車窗前:「姑娘,我們將軍來找您了。」

  邵明淵呆了呆。

  不對啊,這順序有問題。

  馬車裡安安靜靜。

  片刻後,車門簾掀起,喬昭下了馬車,衝邵明淵點頭致意。

  邵明淵目光落在喬昭右臉上,心中一震。

  傷成這樣,真的是毀容了。

  見邵明淵盯著她的臉看個不停,喬昭眨眨眼,意思很明顯:邵將軍找我有事?

  邵明淵回神,壓下心中震動,溫和笑道:「黎姑娘找我有事?」

  喬昭被問住了。

  她等在這裡,是想等江堂出來,好把手中東西讓江堂過目,哪裡是在等邵明淵啊。

  所以說,不能說話真是急人。

  她搖搖頭。

  晨光在旁邊急得拚命給邵明淵使眼色。

  將軍大人是不是把所有心眼都用在打仗上了?他都說了是將軍來找黎姑娘,將軍還能問出這種話來,對得起他睜眼說瞎話嗎?

  見喬昭一言不發只是搖頭,邵明淵略一琢磨,問道:「黎姑娘是不是說不出話來?」

  喬昭點頭。

  邵明淵瞥了晨光一眼。

  晨光忙道:「屬下已經把雲霜膏給黎姑娘了,黎姑娘沒用。對了,黎大老爺喜歡吃德勝樓的烤鴨,屬下去買幾隻帶回去。」

  沒等邵明淵發話,晨光撒腿就跑遠了。
 
  喬昭默默收回目光,心想:父親大人今天應該沒啥心情吃烤鴨吧?

  「黎姑娘。」

  喬昭迎上邵明淵的眼。

  那人眸光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緒,語氣溫和如昔:「江大都督那裡,不會再找你們麻煩的,你不用擔心。」

  喬昭心中一動。

  原來邵明淵真的是為了她的事來的。

  這麼說,她擔心的後患,就這樣被解決了?

  喬昭忍不住抓住袖口,裡面放著那張早準備好的紙條。

  看來這個殺手鐗可以留到以後再說了。

  這種有人先一步把麻煩解決的感覺……還挺新鮮。

  喬昭緊繃的心弦鬆了鬆。

  「黎姑娘,你不要擔心臉上的傷,我想神醫一定有辦法的。」

  喬昭再次點頭。

  「這次的事情是我考慮不周了,不過我手下並無女卒,一時半會兒尋不到合適的人。黎姑娘看這樣可好,你先讓信得過的丫鬟跟著晨光訓練,等我從別處調人來再給你送去。」

  喬昭點點頭,隨後又搖頭。

  邵明淵居然領會了她的意思:「黎姑娘是說,讓丫鬟跟著晨光訓練,不必調人?」

  喬昭頷首。

  出門有晨光、內宅有冰綠已經足夠。李爺爺雖然讓邵明淵照顧她,可再這樣下去,與他牽扯就太多了。

  曾經欠下的,他彌補不了。如今的她,誰也不想欠。

  「那好,如果有需要,黎姑娘就讓晨光找我。」

  喬昭滿意彎了彎眼睛。

  邵明淵這點倒是不錯,不會婆婆媽媽。

  該說的都說完了,邵明淵重拾之前的問題:「黎姑娘找我有何事?」

  喬昭:「……」話都讓你說了,我還能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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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貪心

  喬昭搖搖頭。

  「那我先送你回去吧。」邵明淵很自然走到馬車前,拿起了馬鞭。

  喬昭倒也乾脆,衝邵明淵略一點頭,彎腰上了馬車。

  邵明淵揚起馬鞭,馬車動起來。

  遙遙觀望的錦鱗衛忙去給江堂彙報:「大都督,屬下看到冠軍侯和那位黎姑娘見面了。」

  正走在回府路上的江堂與江遠朝同時停下來。

  「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江堂問。

  冠軍侯會為了那小姑娘來找他,見面不足為奇。

  錦鱗衛想了想,道:「冠軍侯給那位姑娘當車夫,不知道駕著馬車去哪裡了。」

  詫異之色從江堂眼中閃過。

  錦鱗衛這種監視,其實算不上專門監視,那裡離錦鱗衛衙門太近了,只能說明冠軍侯壓根不在乎被他們看見。

  堂堂的北征將軍,居然給一個小女孩當車夫,冠軍侯如此做,是進一步表明對那小姑娘的重視嗎?

  「行了,退下吧。」

  江堂與江遠朝騎著馬,不緊不慢往前走。

  江堂側頭:「十三,你回去查一下,看冠軍侯與那個小姑娘究竟有何淵源。」

  「嗯。」江遠朝應得有些心不在焉。

  江堂抬眉:「怎麼?有心事?」

  江遠朝回神,笑笑:「十三是在想冠軍侯的事。」

  「別想了,到家了,公事別帶回家裡。」江堂翻身下馬,把韁繩交給迎上來的僕從,一邊往裡走一邊問:「大姑娘呢?」

  話音才落,一道淺粉色的身影就飛奔出來,聲音明快:「十三哥,你回來啦——」

  江堂板起臉:「就知道你十三哥,你爹這麼個大活人,瞧不見嗎?」

  發現江堂也回來了,江詩冉一臉驚喜:「爹也這麼早回來呀,今天有什麼好事不成?」

  江堂抬手揉了揉江詩冉頭頂,邊往裡走邊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冉冉想先聽哪一個?」

  江詩冉俏皮眨眨眼:「好消息能讓我完全不被那個壞消息影響心情嗎?」

  江堂深深看了江遠朝一眼,笑瞇瞇道:「應該是能的。」

  江詩冉挽住江堂手臂,笑靨如花:「那就先說好消息唄,免得我先聽了壞消息,就沒心情聽好消息了。」

  「進屋說。」

  一進了屋,江詩冉立刻命婢女上了茶,迫不及待問:「爹,是什麼好消息啊?」

  「冉冉猜猜看?」

  「這怎麼能猜到,又沒有提示。」

  「和你十三哥有關。」江堂最愛看愛女的小女兒神態。

  江詩冉立刻看向江遠朝,伸手拉住他衣袖,甜甜道:「十三哥,到底什麼好消息啊?」

  江堂看向江遠朝,眼中含著鼓勵。

  被父女二人看著,江遠朝彷彿背了千斤的重量,壓得他開不了口。

  「十三哥,你可說話呀。」

  江遠朝垂眸,看著江詩冉。

  少女正是最好的年紀,肌膚吹彈可破,連眼中的好奇都顯得那樣朝氣蓬勃。

  可是,她沒有半點擔心被她毀了容貌的女孩子究竟如何了。

  江遠朝默默想:他真的要娶義妹為妻嗎?

  義父對他有恩,義妹對他有情,可是為什麼,想要點頭竟是這般困難呢?

  江遠朝沉默的時間有些長了,江堂眼神陡然銳利起來。

  江詩冉似是察覺了什麼,抿了抿唇,眼巴巴盯著江遠朝。

  「冉冉,我——」江遠朝開了口。

  他心中天人交戰,千迴百轉,那話到了嘴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如果不曾心動過,就不會有這麼為難;如果不知道什麼是喜歡,就不會有這般沉重。

  「為父要給你們定親了。」江堂開了口。

  這一句話,石破天驚,震住了兩個人。

  「真的?」江詩冉目露狂喜。

  而江遠朝,心中那塊巨石終於落了下去,有種空落落的痛。

  「十三哥,你說話呀,是不是真的?」

  江堂笑瞇瞇道:「你十三哥太激動,不知道怎麼說了。冉冉,這算不算是個好消息?」

  江詩冉霞飛雙頰,跺跺腳道:「爹,你還笑!」

  江堂哈哈笑起來,笑過後問:「冉冉,現在能聽壞消息了嗎?」

  江詩冉抿唇一笑:「只要別告訴我這個消息是假的,那爹就儘管說吧。」

  「等一會兒,讓十三陪著你,去黎府給被你傷了臉的小姑娘道個歉。」

  「什麼?」江詩冉愣住,回神後一臉不情願地道,「我不去。明明是她亂動,才害我沒射中,丟了好大的臉,怎麼還要我給她道歉呢?」

  「冉冉,為父已經答應了黎家,讓你去道歉。」江堂把黎家去衙門鬧的事情簡單講了。

  江詩冉氣紅了臉:「爹,您怎麼能怕了一個小修撰呢?」

  小修撰才可怕呢!

  江堂心中想著,板起臉道:「冉冉要是不願意去的話,那我就讓十三代你去了。」

  讓十三哥一個人去?

  江詩冉一聽不幹了,不情不願道:「那還是我們一起去吧。不過,爹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江詩冉掃一眼江遠朝,笑著把他往門外推:「十三哥,你不許偷聽啊,我只講給我爹一個人聽。」

  江遠朝被推出門外,靠著牆壁,仰望天空發呆。

  他的親事,就這樣定下來了嗎?

  曾經,他還在大街上混口飯吃的時候,哪怕是多得一個饅頭都會高興一整天。

  可是人怎麼越長大越貪心了呢?

  裡面的父女二人不知道說了什麼,江遠朝亦無心過問,漫無目的在院子中踱步。

  不知過了多久,門被推開,江詩冉歡快跑出來:「十三哥,咱們走吧。」

  錦鱗衛指揮使的愛女登門給黎家三姑娘道歉的事很快傳得沸沸揚揚。

  春風樓池燦等人慣去的雅間裡,池公子把玩著手中茶杯,斜睨著朱彥二人:「我怎麼覺得你們兩個有什麼事呢?」

  楊厚承看朱彥一眼,飛快否認:「沒事,能有什麼事。拾曦,你不是想去清涼山玩幾天嗎,咱們什麼時候走?」

  池燦睇他一眼:「你不是進了金吾衛嗎,還能說走就走?」

  楊厚承呵呵一笑:「那就是混日子的地方,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沒趣得很。庭泉不帶著我混,我只能混混親衛軍了。」

  「庭泉又去哪了?每次來都不見他人。算了,不等了。」池燦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推門而出。

  樓下的議論聲讓他腳步一頓。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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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1 19:24:38 |只看該作者
第188章 池公子的憤怒

  「今天我聽說了一件稀奇事,你們聽說了沒?」

  「什麼事啊?」

  「錦鱗衛的頭頭有個女兒,把一位官家小姐的臉給毀了——」

  楊厚承揪著池燦後衣領就往回走:「呵呵呵,拾曦,咱們還是再坐坐吧,沒見著庭泉就走,我還怪想的。」

  「鬆手!」走廊上,池燦用扇柄狠狠敲了楊厚承手背一下,黑著臉道,「楊二,你抽什麼風啊?庭泉是你媳婦不成?」

  唯恐池燦聽到什麼不該聽到的,楊厚承嘿嘿直笑:「這不是沒媳婦嘛,好兄弟最重要,一天不見你們,就如隔三秋——」

  「什麼亂七八糟的!」池燦皺眉,忽然一挑眉,「不對,有問題!」

  他一把推開楊厚承,直接下了樓梯,樓下的話已經傳到了耳朵裡。

  「那官家小姐的家人倒是硬氣,直接找上錦鱗衛衙門去了。」

  「什麼人家啊,這麼大膽?應該是好大的官吧,才不怕那些人。」

  「哪啊,那官家小姐的父親好像就是個小修撰——」

  池燦心中一沉,快步走到談話的二人旁邊,一屁股坐了下來,露出令人迷醉的笑容:「兩位大哥,你們說的事真新鮮,讓小弟也聽聽唄。」

  他生得好,哪怕是男子,乍然見了都呆了呆。

  「這位大哥說有位小修撰的女兒被毀了容?不知是哪個小修撰這般窩囊無能啊,連自己的女兒都護不住?」

  「小兄弟怎麼能這麼說?那位修撰大人已經不容易了,女兒出了事後,一家人跑到錦鱗衛衙門口靜坐去了,最後連錦鱗衛那位大首領都讓了步,讓女兒給人家登門道歉了。」

  「登門?我聽說翰林院的修撰多如牛毛,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啊?」

  兩名酒客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道:「那位修撰大人好像是姓黎吧。」

  池公子面無表情站了起來,抬腳便往外走。

  楊厚承與朱彥一看,忙追了出去。

  「拾曦,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池燦豁然轉身,冷冷一笑,「子哲,重山,你們兩個早都知道了吧?」

  朱彥開口道:「不是的,我們只知道黎姑娘傷了臉。」

  楊厚承連連點頭:「對,他們家去錦鱗衛衙門的事,我們也是才知道呀。」

  早知道的話,他就不在這裡了。

  「那你們瞞著我幹什麼?」池燦挑眉一笑,看不出喜怒。

  奈何眼前這兩人是多年好友,對他再了解不過,楊厚承撓撓後腦勺道:「不是怕你一時衝動,跑到黎姑娘府上去嘛。」

  「拾曦,眼下黎姑娘正處於風口浪尖上,許多府上都瞧著,咱們會給她平添很多不便。」朱彥附和道。

  池燦輕笑一聲:「呵呵,你們想多了,我和黎姑娘非親非故,我去人家府上幹什麼?」

  他說完掉頭就走,被楊厚承死死拉住:「那你這是去哪裡啊?」

  「哦,我隨便溜達溜達,看能不能偶遇江大姑娘。」

  楊厚承差點栽倒:「別啊,那咱還是去看黎姑娘吧。」

  就池燦這小子無法無天的性子,別把人家江大姑娘毀容了,到時候江堂還不跟他們拚命啊。

  「拾曦,冷靜點——」朱彥勸道。

  池燦甩開二人,涼涼道:「我很冷靜,我就是出去溜達溜達。」

  他轉身匆匆往前走,迎面撞見了邵明淵。

  楊厚承與朱彥總算鬆了一口氣,異口同聲道:「庭泉,快攔住拾曦!」

  池燦一見是邵明淵,甩手走得飛快。

  邵明淵雖不知為何要攔住池燦,但朱彥素來穩重,他都這麼說了定然是有道理的,於是伸手搭在池燦肩頭。

  池燦走不了了,黑著臉道:「邵明淵,你放手!」
  
  楊厚承追過來:「千萬別放,他要去惹事的!」

  邵明淵環視一眼,見不少人好奇看過來,淡淡道:「進屋再說。」

  池燦強行被拉回了屋子,勃然大怒:「你們三個有毛病吧?」

  邵明淵看也不看他,直接問朱彥:「怎麼回事?」

  朱彥無奈一笑:「剛剛拾曦聽說了黎姑娘被毀容的事,想找江大姑娘算賬去。」

  「都說了我出去溜達溜達,那丫頭被毀容關我屁事啊?」

  「你就是要去找江大姑娘算賬。」楊厚承不怕死頂一句。

  當他們傻啊!

  池燦死死瞪著楊厚承,怒極而笑:「對,小爺正好心情不爽,想去調戲一下良家婦女,不行嗎?」

  楊厚承翻了個白眼。

  他輸了,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楊厚承往旁邊一退,看了邵明淵一眼。

  還是他們中間武力值最高的來吧,再胡說八道揍一頓就好了。

  「怎麼,你也要攔我?」池燦挑釁般看著邵明淵。

  身手好了不起啊?他撿來的白菜,讓別人糟蹋了,還不許他發脾氣了?再這樣就絕交!

  池公子尋思了一下,又覺得絕交有點太嚴重了。

  嗯,還是看一下邵明淵的態度好了。

  「我剛見過黎姑娘。」邵明淵開了口。

  啥?

  楊厚承與朱彥對視一眼,而後一同去看池燦。

  池燦眉頭跳了跳,嘴角笑吟吟的:「嗯?」

  「黎姑娘臉上傷口挺嚴重,恐怕會落疤。」

  池燦眼神一冷。

  「李神醫應該可以治,黎姑娘不會毀容的,就是暫時不大雅觀。不過這樣的話,黎姑娘以後會少出門,反而能避免一些麻煩。」邵明淵很是客觀冷靜分析一通,對池燦微笑道,「你不要太擔心了。」

  「我本來也沒打算去瞧她。」池燦彆扭否認道,說罷狠狠瞪了楊厚承和朱彥一眼。

  這兩個混蛋怕他去見黎姑娘給她添麻煩,怎麼邵明淵都見面回來了,一個個成啞巴了?

  邵明淵堂堂一個北征將軍,跑去見一個小姑娘,這合適嗎?

  邵明淵不知道池燦的腹誹,接著道:「江大姑娘那裡,拾曦你也不要去了,畢竟和一個小姑娘計較,不大好看。」

  「那就這麼算了?」池燦涼涼一笑。

  一個個都怕惹到江堂,還要拿男女之別當藉口。

  小姑娘怎麼了?小姑娘惹他不高興,他照樣收拾!

  「哦,我已經找過她爹了。江堂答應我會好好教育他女兒。」邵明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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