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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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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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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9 13:56:00 |只看該作者
第379章 無賴

  喬昭一時有些不適應。

  就算近來這些步驟已經習慣了吧,他今天脫得是不是格外俐落了些?

  「昭昭,可以開始了嗎?」

  喬昭抿抿嘴角,點頭。

  某人乖乖躺了下去。

  因為體內寒毒拔出了不少,他的肌膚瞧著沒有那麼蒼白了,呈現出珍珠般的光澤。

  胸膛緊致,腹肌分明,深刻的線條收成一束沒入長褲中。

  喬昭視線落在那裡,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挑明身份後,盯著他那裡反而有些不自在,喬昭默默收回視線,從荷包裡取出銀針。

  捏著銀針的手指落在對方胸膛上,忽然一頓。

  喬昭目光下移再次看了某處一眼,終於明白那絲不對勁從何而來。

  他以前從來沒有露出這麼多!

  每一次他都把長褲提得高高的,簡直快要提到胸口下面去了。要不是針灸的地方是在心口附近,她都懷疑他能把褲子當裡衣穿。

  見喬昭盯著那裡,邵明淵臉開始發熱,卻垂著眉眼一動不動。

  喬昭收回目光看向邵明淵,見他低眉順眼一副任人打量的樣子,不由氣結。

  他這是幹什麼!

  難不成以為露得多一點她就接受他了?這混蛋把她想成什麼人了,她是那種色令智昏的人嗎?

  喬姑娘臉黑了。

  年輕的將軍疑惑眨眨眼。

  昭昭為什麼生氣了?她以前明明喜歡看,還喜歡摸的……

  邵明淵不由想起了晨光的話︰臉皮越厚越好。

  這也沒什麼為難的,他完全可以做到。

  某人暗暗給自己打了一下氣,伸手抓住少女的柔荑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而後一張俊臉迅速扭曲。

  喬昭垂眸看著扎進某人小腹的銀針,忍不住撲哧一笑。

  邵明淵尷尬得臉色通紅。

  他忘了昭昭手裡捏著銀針了!

  「疼嗎?」

  「不疼。」

  喬昭白他一眼︰「活該!」

  她正準備替他針灸,他莫名其妙拉她的手幹嘛?

  「邵將軍是想試試針能不能扎進去?」少女伸出春蔥般的手指,在某人的小腹上輕輕戳了戳。

  邵明淵暗暗吸了一口氣,沒敢吭聲。

  「不要再亂動。」喬昭取下銀針警告道。

  「好。」

  邵明淵看著垂首替他施針的少女,眼神專注。

  一啄一飲,莫非前定。

  他要不是為了替昭昭去採千年玄冰,體內的寒毒就不會這麼重。沒有這麼重的寒毒,昭昭定然不會出手。那麼,他就沒有機會了解她,對她心動。

  而如果他只是把昭昭當成尋常女孩子,舅兄定然不會交給他那樣一個錦囊了。

  邵明淵不傻,喬墨沒有第一時間點明喬昭的身份,而是多次欲言又止,證明喬昭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讓他知道的。

  邵明淵只要這麼一想就後怕不已。

  若是那樣,該是多麼遺憾啊。

  所幸一切都剛剛好。

  喬昭收起針,察覺某人痴痴看著她,不由皺眉︰「好了,把衣裳穿起來吧。」

  邵明淵躺著不動。

  「怎麼了?」

  「手麻了,昭昭把衣裳遞給我可好?」

  喬昭拿過邵明淵的衣裳,挑眉問︰「邵將軍,是不是還要我扶你起來啊?」

  年輕的將軍溫柔一笑︰「也好。」

  也好個頭啊!

  素來沉穩的喬姑娘忍無可忍在心中罵了一句,直接把衣裳扔到了邵明淵臉上,轉身便走。

  這樣大的反應把邵明淵駭了一跳,立刻一個鯉魚打挺從床榻上躍到地上,從後面抱住了喬昭。

  「昭昭,你別走——」

  喬昭整個身子都繃緊了。

  她能清楚感覺到對方胸膛的熱度,這到底是和穿著衣裳時不一樣的,是讓人面紅耳赤、腿腳發軟的那種不一樣。

  邵明淵抱住喬昭後就反應過來了,然後便傻了眼。

  他連外衣都沒穿就把昭昭抱住了,她一定氣壞了吧?

  他沒有動手動腳的想法,剛剛完全是條件反射。

  可是昭昭一定不會聽他解釋的。

  想到這裡,某人索性破罐子破摔抱得更緊了,湊在懷中人的耳畔低聲求道︰「昭昭,你別走。」

  冰雪般的氣息噴灑在少女白皙的脖頸上,開出朵朵桃花來。

  喬昭渾身僵硬,不由想到了在山洞裡的那一晚。

  那一夜很漫長,她與他皆未著寸縷,一直熬到了天明……

  見喬昭沒有反應,邵明淵心一橫,坦白道︰「昭昭,我心悅你已久……你再當一次我的妻子,好不好?」

  喬昭找回了神智,伸手去掰邵明淵的手,氣急敗壞道︰「邵明淵,你給我鬆手!」

  「我不鬆!」

  他不信她把他當成毫無關係的陌生人。昭昭這樣的性子,若是心裡一點沒有他,是斷然不會允許他這樣做的。

  喬昭以為自己聽錯了。

  邵明淵說什麼?這個無賴究竟是誰?

  「邵明淵,這些登徒子的手段你是從哪兒學來的?你到底鬆不鬆手?」

  「不鬆,鬆開你就不想見我了。」

  至少要等明天才能見到,他等不了。

  面對這樣的無賴,喬昭已經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她被他牢牢箍在懷中,連掙扎都不敢,那樣子就太難看了。

  「邵明淵,你想幹嘛?霸王硬上弓嗎?」喬昭盡量讓自己語氣平靜下來。

  某人老老實實道︰「不敢想。」

  「那你鬆手,總不能一直這個樣子說話吧?」說到最後,喬昭都為自己這商量般的語氣唾棄自己了。

  面對這樣的登徒子,不該大耳光抽上去嗎?

  「那你不要掉頭就走。」邵明淵攬著少女纖細的身子,忽然覺得晨光的建議太正確了。

  「好。」喬昭氣得閉了閉眼。

  環著她的大手忽然鬆開,喬昭立刻轉身,面帶薄怒揚起手來。

  邵明淵閉上了眼楮,甚至把頭低下來,方便她打到。

  喬昭死死咬著唇,把手放了下去。

  等了一會兒,邵明淵睜開眼楮。

  他的眼楮黑白分明,很清澈,此時透著濃濃的疑惑,如稚子一般純淨。

  喬昭抬腳踢了眼前的男人小腿肚一下,怒道︰「邵明淵,你就料定了我不能把你怎麼樣,是不是?」

  「我沒有,我是覺得你把我怎麼樣都可以。」

  前提是不能不理他,不然他還是會厚臉皮的。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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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2
發表於 2018-4-29 13:56:12 |只看該作者
第380章 假如

  你把我怎麼樣都可以。

  喬昭想著邵明淵這話,眉心跳了跳。

  什麼叫她把他怎麼樣都可以?

  喬昭暗暗吸了口氣,迎上對方專注的眼神,無奈道︰「你先把衣裳穿好。」

  難道以為露得多她就容易接受一點?她是那種人嗎?

  邵明淵彎腰撿起落到地上的外袍,抖了抖灰塵穿在身上,立時恢復了清冷矜貴的模樣。

  當然,剛剛見識了這人厚顏無恥的樣子,喬昭知道這全是錯覺。

  「邵明淵,我們好好談談吧。」

  邵明淵身子微傾,作出側耳聆聽的樣子。

  「我希望咱們保持應有的距離。」喬昭直視著邵明淵,「這一點你能做到吧?」

  「不能。」邵明淵老老實實回答道。

  「你——」喬昭張張嘴,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年輕的將軍一臉無辜︰「昭昭,你總不希望我說假話吧?」

  喬昭別開眼,心一橫道︰「邵明淵,假如我再次成為你的妻子,又面臨當時的情況,你會怎麼做?」

  她其實不該問這個問題的。

  這個問題太殘忍,她明明知道答案只有唯一的一個,卻偏偏要逼他說出來,讓他斷了念頭。

  那一箭,是她的心結,何嘗不是邵明淵的心結。

  其實她從來沒認為他做錯了,就只是不想再嫁人。

  邵明淵沉默了,臉色難看得嚇人。

  喬昭笑笑︰「邵將軍回答不出吧?」

  邵明淵深深看了她一眼,聲音暗啞︰「昭昭,我可以回答你。」

  「洗耳恭聽。」喬昭笑盈盈道。

  他一旦把那個答案說出口,又怎麼好意思再說別的?

  喬昭這般想著,驟然察覺對面的男人連唇色都是蒼白的,整個人看起來像是深陷泥沼卻無力掙扎的孤狼。

  她那顆狠下來的心忽然就軟了幾分。

  「我——」邵明淵吐出一個字,喉嚨間就湧上一股腥甜,他卻咬牙說了下去,「我自是還會那樣做。」

  只不過若真的噩夢重演,他會在處理好一切之後去找她。

  他緩緩說出答案,緊咬牙關。

  喬昭輕笑︰「若是那樣,恐怕我沒有這次的好運啦。」

  她的意思很明顯,既然再來一次還會取她性命,她為何要嫁給這樣的男人?

  喬昭說了這話,悄悄打量著邵明淵的反應。

  她都這麼說了,邵明淵這樣自尊心強且責任心也重的人,不可能再厚臉皮糾纏了吧?

  邵明淵伸手覆住喬昭的手,認真道︰「所以我不會再讓那樣的情景出現。」

  「邵將軍畢竟不是神,別忘了天意難測,說不準命運就是那麼安排呢?」

  「命運如何安排誰都無法預料,如果早已注定,和任何人在一起都不會更改,那我更不放心把你交給別人。」

  他不笨,昭昭故意說這些就是逼著他放棄。然而他怎麼能放棄呢,哪怕那些話讓他心如刀割,他也不會放手的。

  「昭昭,你聽——」邵明淵抓起喬昭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輕聲道,「它死了很久了,昨日才活了過來。你忍心讓它再死一次嗎?」

  喬昭心頭一跳,用力把手抽回,板著臉道︰「我先回去了!」

  她不敢再看神色寂寥的男人,轉身匆匆走向門口,猛然打開了房門。

  晨光一個趔趄衝進來,對上喬昭意外的眼神,咧嘴笑笑。

  喬昭臉一下子紅了,故作鎮定快步走了出去。

  她腦海中還在想著邵明淵說的話,還有他那些混賬行為,連站在轉角處的池燦都沒看到,直奔自己的房間而去。

  池燦目不轉楮盯著喬昭的背影,若有所思。

  黎三才從庭泉屋子裡出來,臉為什麼那麼紅?

  他情不自禁走向邵明淵房門口,正好聽到晨光問了一句話︰「將軍,您對黎姑娘表達了愛慕之情沒有?」

  彷彿被人打了一悶棍,池燦整個人都懵了,明明想要進去呵斥晨光的不著調,腳底卻好像生了根,動不了半分。

  伴隨著清晰急促的心跳聲,好友的回答傳入耳中︰「嗯。」

  僅僅只有一個字,卻表明了好友的態度。

  池燦只覺一道驚雷在腦海中炸響,讓他的腦海一片空白,等反應過來時人已經到了屋內,揪著邵明淵衣襟問道︰「庭泉,你們剛剛在說什麼?我是不是聽錯了?」

  他一雙精致的眸子亮得驚人,帶著隱隱的祈求。

  邵明淵只嘆天意弄人,本來是他與昭昭之間的事,因為他那一箭,把好友牽扯了進來。

  更令他愧疚的是,前不久他才向好友保證過對黎姑娘沒有任何想法。

  他對黎姑娘永遠不會有更進一步的想法,但對昭昭絕不會退半步。

  「拾曦,你沒有聽錯。」邵明淵認真道。

  原就打算今晚與好友講清楚的,既然趕上了,提前說開了也好。

  「沒聽錯?」池燦聲音微揚,「也就是說,你真的對黎三表白了?」

  晨光不著痕跡後退幾步,悄悄關上了房門,非常機智把自己關到了門外。

  這種時候他還是不打擾將軍大人與情敵交流了,反正將軍大人武力高,吃不了虧。

  「你說啊,究竟有沒有?」

  邵明淵頷首︰「有。」

  「邵明淵,你混蛋!」池燦掄起拳頭狠狠砸過去。

  邵明淵一動沒動,生生承受了他這一拳。

  池燦更是怒火高漲,眼楮通紅︰「邵明淵,別以為你這個樣子我就不動手了。來啊,我用不著你讓,你有種橫插一腳,沒種和我打架嗎?」

  一拳又一拳對著邵明淵招呼過去,邵明淵沒有調動內力,更沒有使出什麼招式,二人很快毫無章法打在一起。

  盡管關著門,這番動靜還是把隔壁房間的楊厚承召了過來。

  聽到屋子裡傳來乒乒乓乓的響聲,楊厚承詫異問守在門口的晨光︰「這是怎麼了?」

  晨光咧著嘴笑出一口白牙︰「池公子和我們將軍大人在喝茶呢。」

  啥?

  楊厚承掏掏耳朵。

  別開玩笑了,這是喝茶嗎?拆房子還差不多。

  在楊厚承心中,幾人都是過命的交情,邵明淵與池燦能打起來真是稀奇了。

  示意晨光讓開,楊厚承推門而入,正看到一隻凳子飛過來,兩個好友則滾在了一起。

  手疾眼快接住迎面飛來的凶器,楊厚承一臉費解︰「你們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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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9 13:56:25 |只看該作者
第381章 我想靜靜

  滾在地上的兩個人根本無暇理會楊厚承的話,甚至因為房門開了,直接滾到了門口來。

  楊厚承彎腰想要把二人扶起來︰「你們兩個發什麼瘋啊?」

  池燦死死掐著邵明淵脖子,發現楊厚承來添亂,飛起一腳把楊厚承踹了個趔趄。

  戰況激烈的二人很快滾到了走廊上。

  楊厚承無端挨了一腳,再看這兩人丟人丟到姥姥家了,也氣不打一處來,追出去抬腳想踹池燦,腳抬起來半天愣是找不到下腳的地方。

  萬一不小心踹到庭泉,那他可無法承受秋後算賬的威力。

  走廊上房間相連,聽到動靜的幾名金吾衛把門縫打開一條,悄悄探出頭來。

  楊厚承扭頭吼道︰「都老實點兒,不關你們的事!」

  好多腦袋縮回去,門縫扒得更大了。

  錢仵作乾脆推開門,搬了個馬扎放到外頭船欄邊上,一邊吹著江風一邊吃花生米,順帶看熱鬧。

  邵明淵與池燦已經滾到了甲板上去。

  楊厚承唯恐兩個人掉下去,急得搓手︰「我說你們兩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又不是穿開襠褲的時候了,難道還為了一個糖人打起來?」

  池燦用盡全身力氣對付著邵明淵,分神想︰可不就是為了一個人打起來麼,只不過那可不是能拱手相讓的糖人了……

  二人不知不覺滾到了船欄邊。

  楊厚承追過去,不顧一切扒開二人︰「再滾就掉下去了,你們真想去江裡餵魚啊?」

  邵明淵其實大半時間都沒怎麼還手,有意讓池燦出氣罷了,被分開後默默坐了起來。

  池燦躺在甲板上,氣喘吁吁。

  他生得太好,因為打架烏黑的髮披散下來,衣衫凌亂,這麼躺在甲板上,哪怕是男人見了都忍不住心頭一跳。

  楊厚承已經能感覺到房門後那些灼熱的目光,不由黑了臉。

  年少時他們幾個上街玩,經常有不開眼的賤人調戲拾曦!

  「都吃多了是不?今晚沒飯吃!」

  此起彼伏的關門聲響起,那些看熱鬧的目光終於消失了。

  見池燦也不起來,就這麼躺在船板上眼楮赤紅瞪著邵明淵,楊厚承更是吃驚。

  拾曦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啊,這麼愛乾淨的人竟然什麼都不顧了。

  他再去看另一位好友,就見邵明淵默默坐著,神色凝重。

  楊厚承心中越發打鼓︰壞了,看來出大事了。

  「庭泉,你們到底怎麼了?」

  邵明淵默不作聲,看池燦一眼。

  楊厚承伸手去扶池燦︰「有話不能好好說嘛?你又打不過庭泉——」

  池燦直接把楊厚承的手甩開。

  這王八蛋是來勸架的還是來火上澆油的?

  「邵明淵,你跟我來!」池燦爬了起來。

  邵明淵擦拭一下嘴角的血跡,跟著站起來。

  「你們去哪啊?」楊厚承追問。

  「你不用管!」池燦甩下一句話,抬腳走了。

  邵明淵拍拍楊厚承胳膊︰「沒事的。」

  眼看著二人走了,楊厚承猶豫了一下沒有追上去。

  他要去和黎姑娘商量一下,黎姑娘比他聰明,說不定知道是怎麼回事。

  楊厚承走到喬昭房門前,發現喬昭就站在門口處,神情復雜。

  「黎姑娘,你今天給庭泉針灸過了吧?知道他們是怎麼回事嗎?」

  喬昭沒回答。

  兩個人因為她打起來,這樣的事想想都尷尬死了,難道還要昭告天下嗎?

  「我不大清楚,楊大哥還是問問他們吧。」說罷,喬昭欠欠身,轉身回屋去了。

  留在原地的楊厚承一臉莫名其妙。

  今天一個個的怎麼都不正常?

  知道那兩個既然把他甩下,定是有話要談的,楊厚承憋得難受,走到船欄處透氣。

  錢仵作吃完了花生米,撢了撢落在身上的花生皮,抬腳便走,與楊厚承錯身而過時長長嘆了口氣︰「年輕人啊。」

  所以還是和屍體打交道省心多了。

  船上不比陸上,在室內談話更妥當些。

  邵明淵的屋子裡一片凌亂,池燦徑直走回自己房間,等邵明淵進來後,隨手關上了房門。

  他也不管邵明淵,直接在桌旁坐下,狠狠灌了一口涼茶,大口大口喘著氣。

  邵明淵在他對面坐下來,伸手去拿茶壺。

  池燦按住他的手,冷笑道︰「這是我的房間。邵明淵,我沒請你喝,你就好意思自己動手?」

  邵明淵眸光深深看著池燦,輕嘆一聲︰「拾曦,咱們之間非要這樣劍拔弩張?」

  「劍拔弩張?」池燦嘲諷一笑,「邵明淵,拔出劍來的那個人明明是你啊,你那天是怎麼說的?」

  見邵明淵不語,他抬了抬眉,把茶杯重重往桌案上一放,「你若是忘了,那我提醒你一下。你說,你對黎姑娘沒有想法,讓我放心。難道說我當時幻聽了?」

  「你沒有聽錯,我是這樣說過。」

  聽他這麼說,池燦大笑起來,笑聲中透著無法抑制的憤怒,狠狠捶了一下桌面︰「那現在呢,你他媽背地裡去找黎三告白?邵明淵,你要是喜歡黎三,坦坦蕩蕩說出來,我不怪你,心上人歸心上人,兄弟歸兄弟。可你現在算什麼,拿話穩住了我,把我當傻子哄?」

  他說到最後有些說不下去了,手撐著桌案劇烈喘息,臉色因怒火而燒得緋紅。

  「拾曦,在你心裡,我是這種人?」

  「原本在我心裡你不是,但你現在的做法是。」許是痛痛快快打了一架,池燦雖然盛怒依舊,卻也能理智說話了。

  「邵庭泉,我心裡很難受。聽到你對晨光說的那一聲『嗯』,我恨不得捅自己一刀算了。」池燦笑得淒涼,「因為捅自己一刀,也比不上你捅的疼……」

  池燦雙手掩面,漸漸把頭埋下去。

  他難過的不只是親如手足的好友與他喜歡上同一個姑娘,而是好友的做法。

  這和背後捅刀子有什麼區別?

  「邵明淵,你出去吧,我想靜靜。」

  邵明淵坐著不動。

  「你出去!」池燦抬腳踢翻了腳邊的圓凳,眼中怒火灼灼。

  邵明淵俯身把打著轉的圓凳扶起來,直視著池燦的眼楮︰「拾曦,靜靜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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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死心

  池燦身體後仰靠著椅背,眼微闔,無盡的痛苦與煩躁從眉梢眼角透出來,連聲音都沒了平時的慵懶,只剩下疲憊︰「那你說,怎麼能解決問題?」

  沒等到邵明淵的回答,他忽然睜開眼,黑亮的眸子直直盯著對面的人︰「你放棄?」

  邵明淵此刻的心情同樣好受不到哪裡去。

  他從未想過有這麼一天,會與親如手足的好友為了一個女孩子打起來。

  如果是黎姑娘,他根本不會爭取。可她是喬昭,那他死也不會放棄。

  「你給我說話啊!」池燦用力捶了一下桌子。

  邵明淵直視著池燦的眼楮,搖頭︰「拾曦,別的我都能放棄,只有她不能。」

  邵明淵語氣裡的堅決讓池燦沉默了片刻,問道︰「為什麼?我只想知道為什麼你變得這麼快?」

  邵明淵嘴角動了動。

  真正的原因他是無法對好友說出來的。

  借屍還魂,這樣的事太過匪夷所思,一旦傳揚出去被有心人利用了,就可能給昭昭帶來滅頂之災。

  見邵明淵無言,池燦冷笑︰「說不出來?還是壓根不屑對我說?邵明淵,對你來說,有沒有我這個朋友根本無所謂,是吧?」

  「不是——」

  「那你就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麼?至少別把我當傻子哄,行不行?」

  被池燦逼得避無可避,邵明淵心一橫道︰「因為我與她有了肌膚之親了!」

  池燦愣了愣,彷彿沒聽到邵明淵的話︰「你再說一遍,我可能聽錯了——」

  邵明淵輕嘆一聲︰「拾曦,我與黎姑娘已經有了肌膚之親……」

  這話他確實沒有騙好友,在那個山洞裡,昭昭餵藥的方式本來就是夫妻之間才能做的。

  見池燦一動不動,邵明淵心中不忍,輕輕喊了一聲︰「拾曦——」

  池燦如夢初醒,揮起拳頭照著邵明淵的臉打去。

  邵明淵沒有躲避。

  迎面而來的拳頭直接落在他的左眼下方,那處瞬間火辣辣地疼。

  池燦整個人撲過來,眼楮是血紅的︰「邵明淵,你個畜生!」

  他這麼一撲,邵明淵連人帶椅子一起倒在了地上,發出巨大的響聲。

  站在門外的楊厚承忍不住往門口走了兩步,急得直搓手。

  該不會鬧出人命來吧?

  屋子內,池燦跟瘋了一般,掄起拳頭往邵明淵身上招呼,邵明淵挨了幾拳,伸手抓住池燦手腕。

  「拾曦,要不你還是靜靜吧,聽我把話說完。」

  池燦怒極而笑︰「不,你剛才說得對,靜靜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拳頭才能解決!」

  邵明淵嘆息︰「拾曦,你別忘了,只有你打得過別人時,拳頭才能解決問題。」

  他唯一對不住好友的,是太早說了那番話。對於昭昭,他可從沒認為把自己的女人讓來讓去是美德。

  邵明淵這句話讓池燦一愣,而後慘笑起來︰「邵庭泉,算你狠!」

  拳頭是打不下去了,池燦坐在地上發了一會兒呆,聲音暗啞問道︰「什麼時候的事?邵明淵,你他媽是畜生嗎,黎三才多大?她還不到十四歲,你居然好意思對她下手?」

  自從察覺自己對黎三的心意,他認定了要娶她,但就算現在把她娶回家,他也捨不得這麼早就對她下手。

  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孩子,打算耐心等著長大的女孩子,竟然被邵明淵這個混蛋給禍害了。

  池燦一想到這個,就氣得心裡滴血。

  邵明淵聽了池燦的質問,不由面紅耳赤。

  他只想著昭昭是他的妻子,卻忘了現在的黎姑娘還未及笄。

  這樣一想,難怪池燦出手這麼狠了。

  池燦斜睨他一眼,冷冷道︰「現在知道不好意思了?說吧,是帶她去找錢仵作的時候?還是昨晚?」

  見邵明淵神色更尷尬,他猛然睜大了眼楮,失聲道︰「難道是今天?邵明淵,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先下手為強?」

  邵明淵苦笑︰「不是的,是落霞山山崩那一次,我進山去尋她,忽然下了大雨,我們躲進了山洞裡……」

  「然後你就乘人之危了?」池燦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虧他像個傻子似的美滋滋憧憬將來,原來他家的白菜早就被豬拱了。

  「不是,我當時受了傷,她替我餵了藥——」

  池燦眸子睜大了幾分︰「餵藥?」

  對別人說出這番話,邵明淵頗尷尬,隱晦地道︰「當時我昏迷了。」

  「所以呢?」池燦挑眉問,沒等到對方的回答,忽地就明白了,「你,你們……她——」

  池燦只覺一顆心被吊到了半空中,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煎熬得人恨不得把心劈成無數片,才不會讓人疼得喘不過氣來。

  許久後,他啞著嗓子問︰「既然如此,那天你為什麼對我那樣說?」

  「那時候我還沒想起來,昨天做了個模模糊糊的夢,才有了這個念頭,然後去問了她……」

  「她承認了?」池燦問出這話,聲音顫抖。

  邵明淵輕輕點了點頭。

  池燦整個人的氣勢一洩,從剛才的憤怒瞬間變得頹然。

  對他來說,黎三的親口承認是比她與好友有了肌膚之親還要讓人絕望的事。

  黎三的性子他已經了解了,真真正正的心如鐵,連掩飾都不願意。她能承認與邵明淵發生的事,代表了什麼已經不言而喻。

  他早就知道,黎三對邵明淵的態度是不一樣的。

  池燦閉了閉眼︰「如果——」

  他才開口,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年輕女子的聲音︰「池公子,請開一下門,我們姑娘送了東西來。」

  池燦心一動,絕望的眸子中燃起了亮光,站起來快步走到門口拉開了門。

  阿珠站在門外,衝池燦屈膝一禮。

  「你們姑娘送了什麼?」池燦扶著門框問。

  一番廝打後,此刻的池大公子衣衫不整,讓人瞧了便忍不住臉紅心跳。

  阿珠只得死死低著頭,雙手捧著一個小小的瓷盒遞到池燦面前︰「姑娘讓婢子給邵將軍送創傷藥來。」

  池燦死死盯著小巧玲瓏的盒子,眼楮冒火。

  「送給邵將軍的?」

  阿珠垂著眼簾,聲音清晰︰「對,姑娘說是送給邵將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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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放手

  「多謝。」邵明淵不知何時走過來,站在池燦身旁,伸手把阿珠手中瓷盒接了過去。

  阿珠飛快抬起眼簾看了邵明淵一眼,而後重新垂下眼簾,衝二人福了福︰「婢子告退了。」

  「等等——」池燦下意識喊了一聲。

  阿珠停住腳,規規矩矩站著。

  池燦忽然心灰意冷,擺擺手︰「算了,你走吧。」

  和一個小丫鬟他能說什麼?和黎三——

  她已經做出了選擇,那他還有何話可說?

  他本以為她年紀小,情竇未開,他耐心等著、守著,總會等到她長大的那一天。

  待她情竇初開,他是伴在她身邊最長久的人,說不定她就願意和他在一起了。

  而現在,這一盒小小的藥膏送來,他終於明白了。

  原來她不是情竇未開,而是芳心暗許的那個人不是他罷了。

  既然她與好友郎情妾意,他池燦畢竟是個男人,難道還會死皮賴臉夾在他們中間不成?

  阿珠腳步輕盈走遠了,池燦目不轉楮看著她進了長廊深處的屋子,退回一步,關上了房門。

  「你會對她好麼?」池燦轉過身來,雙手環抱胸前,認真問出這句話。

  「會。」邵明淵同樣認真點頭。

  「會比我對她好麼?」池燦再問,眼中有水光閃過。

  邵明淵凝視著池燦的眼楮。

  到這個時候,他說不出乘勝追擊的話。

  他會竭盡全力對昭昭好,但他同樣不能否定好友對昭昭的感情。

  「不納妾,不收通房,更不會因為你的身份收下亂七八糟的勢力塞給你的姬妾?」

  「當然。」邵明淵未加思索應道。

  池燦挑了挑唇角,似笑非笑問︰「包括皇上嗎?」

  邵明淵頷首。

  池燦長舒了一口氣︰「那好,既然這樣,我放手。」

  他抿了一下嘴角,迅速轉身,推開門大步離去。

  邵明淵呆立在原地,握緊了手中瓷盒。

  片刻後,池燦重新出現在房門口,迎上好友的目光,冷著臉道︰「這是我的屋!」

  「那你好好歇著。」邵明淵抬手拍上池燦的肩膀。

  池燦掙開他的手,砰地一聲把邵明淵關在了門外。

  邵明淵忍不住回頭看了緊閉的房門一眼,心中很不是滋味。

  門一直緊閉著,彷彿從沒打開過,裡面悄無聲息。

  邵明淵輕嘆一聲,返回了自己房間。

  屋子裡一片狼藉。

  他彎腰把倒地的椅子扶起,默默開始收拾。

  沒過多久敲門聲響起︰「庭泉,是我。」

  邵明淵開了門。

  楊厚承站在門口,撓了撓頭︰「我能進來吧?」

  邵明淵讓開身子。

  楊厚承走進來,也不在意室內的凌亂,隨便坐了下來。

  「庭泉,你左眼底下一片烏青,沒事吧?」

  「不打緊。」這些皮外傷對於邵明淵來說連眉頭都不值得皺一下。

  楊厚承撓撓頭︰「庭泉,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見好友不回答,楊厚承小心翼翼問︰「不會是和黎姑娘有關吧?」

  邵明淵輕輕點了點頭。

  楊厚承直接就跳了起來,震驚得語無倫次︰「你,你……你也喜歡黎姑娘?」

  邵明淵再次點頭。

  「難怪呢。」楊厚承忍不住揪頭髮,在凌亂的屋子裡來回踱步,因為過於吃驚沒注意腳下,一腳踩上地上的茶水險些栽倒。

  他忙扶住一旁的桌子,連連嘆氣︰「庭泉,你這樣不合適吧,拾曦喜歡黎姑娘好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邵明淵笑了笑︰「重山,你的意思是說,因為拾曦先喜歡的黎姑娘,所以我理應相讓?」

  「啊,不應該如此嗎?」楊厚承眨眨眼。

  先來後到,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吧。

  邵明淵嘆息︰「重山,這個是不能講先來後到的。」

  「可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楊厚承使勁撓撓頭。

  他究竟在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呀,還好庭泉不是長舌的人,他以後的媳婦不會知道的!

  邵明淵心中清楚,喬昭的真正身份不能說,這事落在楊厚承與朱彥他們眼裡,就是他做得不厚道。

  這個名聲他願意認,能光明正大表達對心上人的喜歡,付出這樣的代價又算得了什麼。

  「手足斷了會痛,不穿衣裳會怎樣?」邵明淵反問。

  楊厚承怔了怔,覺得這話不對勁,又一時無法反駁。

  「重山,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你就不要再多想了,要是放心不下,就去找拾曦喝兩杯吧,他現在心裡很不好受。」

  「你也知道他不好受啊?」楊厚承搖搖頭,「好好的怎麼鬧成這樣呢!」

  隨著楊厚承離去,屋子裡重新恢復了安靜,邵明淵攤開手,把手中瓷盒湊到唇邊,輕輕親了一下。

  阿珠回到房間︰「姑娘,藥膏已經送給邵將軍了。」

  喬昭放下正在看的書,神情辨不出喜怒︰「池公子有沒有說什麼?」

  阿珠抿了抿嘴角,回道︰「池公子就確認了一下是不是送給邵將軍,別的再沒有了。」

  喬昭笑笑︰「辛苦你了。」

  她拿起剛剛放下的書繼續看起來。

  阿珠悄悄抬眼看了喬昭一眼。

  看書的少女神情平靜,認真看書的樣子如畫一般美好。

  阿珠目光忍不住落在喬昭手中書卷上,不由怔了怔。

  她確定自己是識字的,所以姑娘……把書拿反了吧?

  發現了這一點,阿珠這才知道原來自家姑娘心中遠沒有面上表現得這般平靜。

  她站在那裡,忽然就替眼前這個還不到十四歲的少女感到心疼。

  她是半路跟著姑娘的,不清楚姑娘的過往,那些年姑娘究竟經歷了什麼,才習慣了把喜怒哀樂都壓在心裡?

  阿珠灼熱的視線令喬昭抬了一下眼,隨著她的視線下移,尷尬地牽了牽唇角,把書放下。

  「姑娘,既然您也不好受,為何……要那樣做?」阿珠終於忍不住問出來。

  池公子與邵將軍打了起來,姑娘卻命她前往池公子的房間把藥膏送給邵將軍,這樣的舉動無疑會狠狠傷了池公子的心。

  喬昭深深看了阿珠一眼。

  阿珠垂頭︰「婢子不該問的。」

  「好了,下去吧,我昨晚沒睡好,打算再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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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膽大皮厚

  喬昭沒有回答阿珠的話,卻在心裡說︰因為只有這樣,他才會死心啊。

  如果說一開始她以為池燦對她的喜歡不過是貴公子對小姑娘心血來潮的興趣,現在她不能否認,他是認真的。

  一個對她認真的人,她卻永遠不可能給予回應,那就乾脆讓他早些死心吧。還有什麼比讓他知道她心有所屬,喜歡的又是他的至交好友,才更令人心灰意冷呢?

  絕大多數時候,喬昭是聰明理智的,可這並不代表她不難受。

  池燦是救她出虎口的那個人,是在她剛剛成為小姑娘黎昭,驚惶無助時抓住的那根救命稻草。

  這樣一個人,她或許永遠不會喜歡,但卻會一直心存感激。

  傷害他,她自然是不好受的。

  從那天起,喬昭再沒去飯廳用過飯。

  阿珠送去的創傷藥效果頗好,轉日再見到邵明淵時,他臉上的淤青已經消散了大半。

  饒是如此,頂著一隻烏青眼的年輕將軍看起來還是有些滑稽。

  喬昭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

  邵明淵有些尷尬,卻沒有避開,任由她打量。

  「看來昨天池大哥出手挺重的。」

  邵明淵笑笑︰「是。昭昭,那藥——」

  喬昭打斷他的話︰「邵將軍,你應該明白我的用意吧?」

  她垂下眼簾,淡淡道︰「我只是不想讓池大哥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罷了,並不是對邵將軍有什麼想法。」

  「我知道。」

  喬昭抬眼看著他。

  對面的男人笑得溫柔︰「你的想法,我都知道。」

  喬昭不由皺眉。

  為何她總有一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剛剛貌似把話說開了,可這人一開口,就覺得哪裡不大對勁了。

  「邵將軍知道就好。」理不清頭緒,喬姑娘乾脆不再多想,板著臉道。

  「無論如何,都多謝昭昭了。」邵明淵笑看著一臉別捏的少女。

  「邵將軍,你不覺得喊我黎姑娘更合適麼?」

  「如果舅兄喊你黎姑娘,那麼我便喊你黎姑娘。」邵明淵輕鬆就把這話擋了回去。

  喬昭咬了咬唇。

  是她錯了,邵明淵從來不是老老實實任人捏扁搓圓的人。

  邵明淵微低著頭,雖然臉上的淤青損了幾分俊朗,卻渾不在意,低笑道︰「昭昭若是覺得不合適,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什麼?」喬昭下意識反問。

  「你可以叫我庭泉,那就合適了。」

  「邵明淵!」她就知道,這種常年打仗的兵痞子不是好人!

  某人很快證實了喬姑娘的猜測。

  他駕輕就熟握住她的手,笑道︰「叫我邵明淵也可以。」

  「你還要不要臉了?」喬昭被他弄得無奈,終於丟了淑女風範,壓低聲音質問道。

  「要。」年輕的將軍點頭,很快又補充道,「我更想要的是你。所以如果這兩者衝突,前者可以不要。」

  「邵明淵——」喬昭咬牙切齒叫出這三個字,閉了閉眼。

  不行,她要冷靜一下。

  她萬萬沒想到,一旦挑開了身份他是這樣的人,這和她先前認為的一點也不一樣啊。

  被逼得有些亂了陣腳的喬姑娘一時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對某人好了。

  邵明淵目不轉楮看著身邊的少女。

  她的皮膚很白,有種玉一般的透亮,這樣閉著眼,長長的睫毛便形成了一柄小扇,能把人心頭的波瀾扇動起來。

  她的神色不是那麼平靜,反而讓他無端多了幾分安心。

  膽大、心黑、皮厚,大概是條正確的道路。

  嗯,回頭要好好獎賞一下晨光。

  喬昭睜開眼,便看到旁邊的男人一臉傻笑。

  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喬姑娘蹙著眉冥思苦想。

  邵明淵樂得二人獨處時間長一些,機智地閉上嘴不吭聲。

  喬昭目光不經意掃過某處,猛然反應過來︰這混蛋還死不要臉握著她的手!

  喬昭往回抽手,邵明淵不由握緊。

  「放開!」

  年輕的將軍壓下心中的不捨淡定放開手,問惱怒的少女︰「昭昭,我現在可以脫衣裳了吧?」

  喬昭已經完全不想和某人說話了。

  這混蛋莫非一直壓抑著登徒子的本性?隱藏夠深的。

  「昭昭,我已經脫完了,可以開始了吧?」

  喬昭黑著臉嗔道︰「你別說話!不然我可不保證會不會扎錯地方。」

  邵明淵微微一笑︰「扎錯地方也無妨,我不怕疼。」

  喬昭深深吸了一口氣,板著臉道︰「邵將軍,我想了想,其實你以前的提議也不錯。」

  「什麼提議?」邵明淵裝傻。

  「就是找你的手下,我把驅除寒毒的施針步驟教給他。」

  再這樣下去,真的沒法過平靜日子了。

  邵明淵搖搖頭︰「不成啊,昭昭。我就帶了葉落一個親衛,他身手雖好,腦子卻不大靈光,學不會的。」

  盡忠職守站在門外的葉落︰「……」他什麼都沒有聽到!

  「晨光呢?」

  「晨光看著機靈,實際上還不如葉落呢。」

  喬昭顯然不信,沉著臉看他。

  邵明淵揚聲喊︰「葉落——」

  「卑職在!」門外的葉落大聲應道。

  「叫上晨光,你們兩個一起進來。」邵明淵吩咐完,對喬昭笑道,「昭昭若是不信,等會兒問問他們就是了。」

  不多時晨光與葉落推門而入,齊聲問︰「將軍有何吩咐?」

  「葉落,你對針灸之術可有興趣?」邵明淵開口問。

  葉落還沒說話,晨光就在他背後悄悄擰了一下。

  「嘶——」葉落嘴角一咧,滿臉痛苦道,「沒興趣啊,將軍莫非要卑職學這個?」

  邵明淵看向喬昭。

  喬昭把視線落在晨光身上。

  邵明淵淡淡問︰「晨光,黎姑娘想教你針灸,你願意學嗎?」

  晨光連連搖頭︰「將軍別為難卑職了,卑職當個車夫之類的還可以,學針灸不是要卑職的命嘛!」

  開玩笑,他要是真的敢答應,將軍大人非要他的命不可!

  邵明淵一臉為難,衝喬昭攤手︰「昭昭,你看——」

  晨光和葉落很有眼色地悄悄退了出去。

  喬昭冷笑︰「他們是你的人,自然不敢逆了你的意思。」

  「他們只是我的屬下,並不是我的人。」邵明淵溫柔注視著眼前的少女,意味深長道。

  喬昭落荒而逃。

  她敗給這個不要臉的無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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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故地重遊

  船行十數日,秋意漸濃,江水湛湛,大船終於停靠在了嘉豐碼頭。

  喬昭立在船頭,眺望著晨霧中的嘉豐城,心情格外複雜。

  「昭昭,下船吧。」邵明淵站在她身旁,輕聲提醒道。

  喬昭回神,對邵明淵點了點頭:「嗯。」

  嘉豐,她總算回來了。

  「要不要和當地官府打個招呼?」楊厚承走過來找邵明淵商量。

  「不了,還是先去杏子林喬家安頓下來再說。」邵明淵掃了一眼楊厚承身後的金吾衛,低聲道,「他們——」

  與他不同,楊厚承等人是以保護喬昭去南海的名義跟來的,中途停下來,這些人中難免有的會心生不滿。

  楊厚承咧嘴一笑:「你放心,這些人都是我挑的,靠得住。再者說,我與拾曦在太后跟前的臉面不比九公主小,太后就算知道了頂多斥責我們一聲貪玩,不會怪罪的。拾曦,你說是不是?」

  池燦站在不遠處,輕輕點了一下頭,略帶不耐道:「走吧,杵在這裡做什麼?」

  一行人才離開,一名眉眼普通的男子便去了錦鱗衛的落腳處匯報:「五爺,黎姑娘一行人在咱們嘉豐碼頭下船了。」

  一名坐在躺椅上的男子臉上蓋著一本書,聞言把書取下,露出臉來。

  這是一張很有辨識度的臉,鼻尖微彎,眉眼深邃,可當他睜開眼睛,卻好似被毒蛇盯上了,令人無端覺得心裡發毛。

  他的聲音便如他的氣質一樣陰冷:「在嘉豐下了船?搞什麼名堂,去打探一下那些人是暫時下船,還是另有打算。」

  「是。」

  待屬下一走,江五站了起來,在庭院裡隨意踱了幾步。

  他們錦鱗衛雖然消息靈通,卻也沒有神通廣大到知道每一位來嘉豐的人是什麼來頭,之所以對黎姑娘一行人格外關注,卻是因為京城那邊的交代。

  據他所知,凡是有錦鱗衛駐紮的城鎮都接到了消息,密切關注黎姑娘一行人。

  庭院中的樹木葉子已經泛黃,落在青石磚上鋪成了一層薄薄的金毯。江五踩在金毯上,心思深沉。

  義父為何會對一個小姑娘如此關注?這件事實在令人琢磨不透。

  不知想到了什麼,江五狠狠踹了一下身旁的樹幹,樹葉簌簌而落,他抬手撣了撣落在肩頭的枯葉,大步向屋內走去。

  書房中靜悄悄的,江五從一個暗格中翻出一雙針灸細密的鞋墊,輕輕摩挲了許久,這才重新收好。

  杏子林並不在嘉豐城中,喬昭一行人往郊外行去。

  喬昭由冰綠與阿珠陪著坐進一輛臨時買下的馬車裡,邵明淵等人則騎馬走在馬車兩側。

  「我們這麼多人,大概一下船就被那些錦鱗衛盯上了。」楊厚承回望了一眼身後,感慨道。

  他可忘不了數月前從嘉豐回京的這一路上,時不時就見到江遠朝的身影。

  「隨他們去盯。」池燦懶洋洋道。

  自從喬昭送來那一盒藥膏給邵明淵,他似乎就死了心,恢復了往常的樣子。

  「就是怕他們把咱們在嘉豐停留的消息傳回去。」

  池燦不以為然笑笑:「放心,就算傳回去也只是傳到江堂那裡,這種小事他是不會去打擾皇上的。」

  「說的也是。」楊厚承點點頭,側頭問邵明淵,「庭泉,你怎麼不說話?」

  邵明淵的視線從馬車上收回來:「嗯?」

  楊厚承扶額,嘀咕道:「真是服了你!」

  他可萬萬沒想到,常年只曉得領兵打仗的好友一旦對一個姑娘動了心,就像老房子著火似的。

  這樣想著,楊厚承悄悄看了池燦一眼,見他神色漠然,這才暗暗鬆了口氣。

  還好,拾曦大概是真的死心了,不然才有得頭疼。

  說起來,他們一個個的為什麼對一個還未及笄的小姑娘動心啊,幸虧他和子哲是正常的,不然他要開始懷疑人生了。

  「前面的村子過去,就是杏子林了吧?」邵明淵拉著韁繩眺望了一下。

  「對,那是白雲村,我們曾經還在村長家喝過茶。」楊厚承道。

  邵明淵想了想,徵求二人的意見:「我們就在白雲村借住如何?」

  池燦不由想到了村長家入口苦澀的粗茶,下意識把眉蹙起,點了點頭:「隨意吧。」

  午後的白雲村靜謐祥和,幾條大狗懶洋洋趴在地上,聽到動靜警惕站了起來,抖抖皮毛跑到一行人前面停下。

  隨著一行人靠近,一隻大狗突然就叫起來,緊接著犬吠聲便此起彼伏。

  聽到動靜的村民揉著眼睛推門出來查看,見到騎著高頭大馬的邵明淵等人便是一怔,而後快步過來,試探地問:「各位這是從何而來,來我們村子找人嗎?」

  邵明淵翻身下馬,牽著韁繩溫和有禮道:「這位大叔,我們來找村長。」

  村民打量邵明淵幾眼,又飛快瞄了瞄池燦等人,點頭道:「你們稍等。」

  這些人瞧著貴氣逼人,一看就不好招惹,自然是要找村長拿主意。

  村民跑去通知村長,池燦下了馬,一指不遠處佔地頗大的一處宅子,對邵明淵道:「那裡就是村長的家。」

  「上次你們是一起來的吧?」邵明淵問。

  「對。」池燦回頭看了停下來的馬車一眼,淡淡道,「黎三也在,當時我帶她過來的,不過沒有留宿。」

  他沉默了一下,笑笑:「你放心。」

  邵明淵心中一嘆,低聲道:「我是想問,當時村中有什麼異樣嗎?」

  池燦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扯了扯唇角:「很安靜,不是這種祥和的安靜,而是死一般的安靜,後來才知道與喬家大火有關。」

  「這樣說來,我岳丈一家對白雲村人頗有影響。」邵明淵喃喃道。

  池燦嗤笑一聲:「庭泉,你將來當著黎三的面,也要一口一個你岳丈家?」

  邵明淵輕輕咳嗽了一聲:「這是改不了的事實。」

  池燦湊近邵明淵耳邊,低聲道:「說實話,我覺得黎三跟著你挺委屈的,好好的女孩子跑來給你當繼室。」

  可是誰讓黎三喜歡呢。

  他看得清楚,黎三並不在意這些虛名。他也只能給好友添添堵,出一口心中的憋屈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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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豆腐西施

  池燦一番話讓邵明淵大為尷尬,不由瞥了靜靜停靠在不遠處的馬車一眼。

  他也覺得這關係有點亂,或者哪一天該與昭昭討論一下這個問題。

  想到這,年輕的將軍忙機警否定。

  不成,萬一昭昭到時候拿這個理由拒絕他,他才要欲哭無淚了。

  村長氣喘吁吁走來︰「幾位貴客遠道而來——咦,你是幾個月前來過的那位公子?」

  村長話說到一半就把池燦認了出來。

  原因無他,男子相貌出眾到眼前年輕人這個份上的,他活了一輩子就沒見過。

  池燦微微頷首︰「村長好記性。」

  村長往池燦身後掃了一眼,十來個身姿挺拔的年輕人令他頗為心驚。

  「公子這次來不知有何貴幹?」村長還記得清楚,數月前幾個年輕人來時,隱隱以這位相貌最出眾的年輕人為首。

  池燦一指邵明淵︰「是我這位朋友來此祭拜喬家人。」

  村長忙打量了邵明淵一眼。

  眼前的年輕人身材高大,站姿如松,看起來是溫潤如玉的貴公子模樣,可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氣勢卻不容人小覷。

  邵明淵對村長頷首致意︰「在下是喬家的姑爺。」

  村長大驚︰「喬二姑娘還不到十歲吧,已經嫁人了?」

  邵明淵︰「……」

  他側頭看向馬車,車窗簾恰好掀起,車內的少女眉眼無波看過來。

  邵明淵無端有些心虛,衝喬昭笑笑。

  少女直接放下了簾子。

  邵明淵失神片刻。

  昭昭聽了村長的話,大概是生氣了?

  「咳咳。」楊厚承咳嗽一聲,「村長莫非糊塗了,七八歲的女娃娃怎麼嫁人?他是喬大姑娘的夫君。」

  「喬大姑娘的夫君?」村長怔了怔,隨後身子一晃,指著邵明淵尖叫道,「您是北征將軍冠軍侯?」

  喬家長女嫁給了大梁最赫赫有名的北征將軍一事,白雲村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年初時喬家遭了大火,許多村人還感嘆過,不知道喬家的姑爺會不會照應一下喬家僅剩的遺孤。

  再後來就傳來北征將軍封侯,喬大姑娘身死北地一事,村人便只剩下替喬家公子可憐了。

  「正是在下。」

  邵明淵的回答讓村長回過神來,趕忙收回手,神色激動道︰「諸位若是不嫌棄,先去我那裡喝杯茶吧。」

  「如此就多謝村長了。」

  「侯爺客氣了。」村長說著這話,猶覺在夢中。

  大名鼎鼎的北征將軍,把北齊韃子打得落花流水的北征將軍,竟然如此年輕俊朗,溫和有禮,簡直讓人想不到,萬萬想不到。

  老天,他也是招待過冠軍侯的人了!

  一行人進了村長家大門,無數村民探出頭來,時不時扒著村長家大門問︰「村長,你家凳子夠嗎?」

  「村長,你家茶杯夠嗎?」

  「村長,你家碗筷盤子夠嗎?」

  「村長,你家吃飯的人夠嗎?」

  村長哭笑不得。

  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問題!

  「都夠,都夠,你們趕緊回家去,大晌午的不睡覺來湊什麼熱鬧!」村長揮揮手,毫不留情把大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讓諸位貴客見笑了。」村長擦了擦額頭的汗,把邵明淵等人請進堂屋裡坐。

  邵明淵開門見山道︰「村長,我們這次前來要小住一段時間,不知村中可有空房供我們落腳?」

  「空房是有的,就是破了點兒,有一處還不錯,不過——」村長欲言又止。

  「村長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就是村尾那處宅子,原本是豆腐西施的,她家房子兩年前才翻修過,不過那房子是凶宅啊,豆腐西施年初的時候死在自家院子裡的大水缸裡了。」

  年初?

  一聽這個時間點,邵明淵與喬昭不由面面相覷。

  村長這才留意到一直靜靜坐在眾人身後的喬昭,眼神一閃。

  這不是年初的時候跟著那位樣貌生得最好的公子過來的小姑娘嘛,她怎麼又來了?

  察覺村長的打量,喬昭垂下眼簾,心中卻是一動。

  村尾是最接近杏子林的地方,那位豆腐西施的死會不會與喬家大火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關係?

  她正想問,邵明淵已經開了口︰「村長說的那位豆腐西施是什麼時候過世的?」

  村長臉色不大好看︰「這事我記得清楚,就在今年的二月二十六。」

  「村長對村裡人的事都記得如此清楚?」池燦淡淡問道。

  村長長嘆一聲︰「別的事或許記得沒這麼清楚,但是豆腐西施哪天死的,別說是我,村裡人沒有記不住的啊。」

  他說著環視眾人一眼,最後視線落在邵明淵面上,嘆道︰「因為喬家大火就是那天發生的啊!」

  果然如此!

  喬昭後背緊繃,死死抿著唇,正心思起伏之際,忽然有一隻大手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喬昭吃了一驚,幸虧她性子沉穩面上才沒有流露出來,不用多看便知道那隻大手是誰的。

  她也不想這麼敏銳,奈何這些日子被那隻大手握過太多次,實在是太過熟悉了。

  邵明淵這個混賬,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居然敢握她的手!

  喬昭暗暗咬牙,卻不敢亂動,只能任由那隻乾燥微涼的大手把她的手緊緊握著。

  好在她本來就坐在邵明淵側後方,某人的行為雖然大膽,有方桌與寬袍大袖的遮擋,倒不至於被人察覺。

  喬昭惱怒之餘,暗暗鬆了口氣。

  她現在不求別的,只求別被人發現!

  不料喬姑娘因為怕被人發現而選擇老老實實的,那隻大手卻不老實了,輕輕推開她的手,修長手指一下一下在她手心上劃過。

  手心處癢癢的,喬昭下意識想把手合攏,卻又頓住。

  邵明淵正在她手心寫字。

  喬昭眼微闔,感受著筆畫的走向。

  他反反復復只寫了一行字︰我會一直陪著你。

  明明很簡單一句話,可在這個特殊的時刻,喬昭的心底忽然有熱流緩緩淌過。

  厄運來臨之際,她的父母親人是否想起過她?又是否想過若是邵明淵在,就不會落得那樣的結局呢?

  邵明淵,若是那時候你在就好啦。

  只可惜——

  喬昭的手心漸漸轉為冰涼,心中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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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兇宅

  邵明淵似有所覺,把她的手緊握了一下,悄悄鬆開,面上不露聲色問村長︰「村長是否知道,豆腐西施是死在喬家大火之前,還是之後?」

  「這個——」村長搖搖頭,「這誰說得清楚啊,豆腐西施有個兒子在鎮上學堂讀書,平時她都是一個人住。大家是在撲滅了喬家大火後才發現她死了的,不知道究竟死了多久了。」

  「豆腐西施平時為人如何?」池燦插口問。

  村長詫異看了池燦一眼,面色微變︰「公子的意思是懷疑豆腐西施是被人害死的?」

  「沒有這種可能嗎?」

  村長連連搖頭︰「不至於啊。」

  他從手邊拿起旱煙袋,問邵明淵等人︰「抽不抽?」

  幾人搖頭。

  村長自顧把旱煙袋點燃,深深抽了一口,吞雲吐霧中接著道︰「豆腐西施年輕守寡,長得好,不過為人還算正派,雖然因為寡婦的身份引來一些議論,但要說殺人那就太過了。鄉里鄉親的,誰下這種狠手啊?」

  「但是死在水缸裡本身就很奇怪——」楊厚承忍不住道。

  村長看了楊厚承一眼,笑笑︰「其實也不奇怪,幾位公子是從大地方來的,恐怕沒見過鄉里人家用的那種水缸吧?那水缸足有半人多高,要是缸裡的水淺了,彎腰去舀水,一個不小心是有可能一頭栽進去的。」

  「就住那裡吧。」邵明淵道。

  村長一愣。

  敢情他費了這麼多口水,白說了?

  「侯爺,小老兒要提醒您一句,自從豆腐西施死了後,村裡隱隱約約就傳言那裡鬧鬼呢。」村長說著看了喬昭一眼。

  「無妨,我們這麼多大男人,不怕那些。」邵明淵笑笑,似是想起了什麼,「對了,村長說豆腐西施的兒子在鎮上學堂讀書,那他平時回來住嗎?我們去他家住方不方便?」

  村長在桌沿兒處磕了磕旱煙袋,搖頭道︰「不回來住。那孩子被他娘含辛茹苦拉扯大,與他娘感情深厚著呢。豆腐西施這麼一死,那孩子傷心過度大病一場,學堂裡有位姓郭的先生是個心善愛才的,就把他接到自家去住了。」

  邵明淵又問豆腐西施兒子的名字。

  「就叫山子。幾位貴客想住,也不必和他說,臨走時留下一些銀錢,就算是幫那孩子一把了。」村長嘆道。

  「這是自然。」

  邵明淵幾人謝絕了村長留飯,請村長領他們先去住處。

  一行人走到村尾,果然就見到一座孤零零的房子,前後並沒有屋舍挨著。

  在村長的帶領下眾人進了門,不少跟在後面看熱鬧的村民竊竊私語。

  「豆腐西施家住人了?前不久二娃子走夜路還聽到她家傳來鬼哭聲呢,這些人不怕啊?」

  「人家怕啥?聽說了沒,那個走在最前面個頭挺高、長得挺俊的年輕人可是喬家的大姑爺。」

  「喬家大姑爺?從來沒見過啊?」

  「你當然沒見過,人家是北征將軍,堂堂的冠軍侯!」

  「啊,一時沒想起來。那就是冠軍侯啊,沒想到也是兩隻眼楮一張嘴,長得還挺斯文的。」

  「斯不斯文人家也是把韃子打得落荒而逃的大人物,難怪不怕鬧鬼呢,鬼還沒韃子可怕呢。」

  村民們的議論聲對邵明淵等人沒有造成絲毫影響,倒是豆腐西施院子裡的破敗讓人無從下腳。

  「這還真是要好好收拾一下。」楊厚承四處打量著嘆道。

  他是這次帶隊的隊長,忙指揮著手下們收拾房子,卻被邵明淵制止了。

  「重山,先讓他們去採買生活用的物資,打掃屋子的事稍後再說。」

  「呃,好。」

  「村長,豆腐西施就是死在那口水缸裡嗎?」邵明淵側頭問村長。

  「沒錯,就是那口水缸。」

  「那水缸後來有沒有被人動過?」

  「誰動啊,多晦氣!」

  邵明淵笑笑︰「今天麻煩村長了,您先回去吧,這裡亂糟糟的,等我們收拾出來,再請您喝酒。」

  「好 ,侯爺有事情盡管吩咐,那小老兒就先走了。」

  這種兇宅,若不是冠軍侯這些人在這裡,他連靠近都不想的。

  待村長一走,邵明淵抬腳走向擺在牆角處的水缸。

  喬昭見狀默默跟過去。

  池燦看了二人一眼,移開了視線,對楊厚承道︰「這裡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咱們出去透口氣吧。」

  楊厚承忙點頭︰「也好。」

  雖說拾曦瞧著是放下了,可眼看著曾經喜歡過的姑娘與好友出雙入對,心裡定然不是滋味。

  邵明淵走到水缸前,估量了一下水缸的高度,側頭對喬昭道︰「昭昭,你往後避一避。」

  喬昭搖頭︰「我不要緊。」

  邵明淵想了想,沒有再勸,伸手把蓋著水缸的蓋子揭開。

  一股說不清的味道撲面而來。

  對水缸頗有興趣的錢仵作吸了吸鼻子,點頭道︰「嗯,是屍體的味道。」

  看著他一臉享受的表情,邵明淵與喬昭對視一眼,頗為無語。

  待那股子氣味散了些,邵明淵低頭往水缸裡探了探。

  水缸裡早已沒有水了,連缸壁上曾經爬滿的青苔都因為長期乾燥而變成了灰白色。缸底處有了一些裂紋,缸底向上二尺高處有一圈明顯的分界線。

  邵明淵把手伸進去,用指甲在缸壁上用力劃了一下,缸壁處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痕跡。

  邵明淵盯著那道痕跡,眸光漸深。

  喬昭上前一步,踮腳往水缸裡看去。

  個子矮就是這樣不方便。

  邵明淵直接把她拽了回來。

  喬昭抬頭看他。

  邵明淵柔聲道︰「你想要看什麼都可以問我。水缸這麼高,你個子又矮,那樣踮著腳往裡面看,萬一掉下去該如何是好?」

  喬姑娘臉一黑。

  他居然當著她的面,就這麼雲淡風輕地說她個子矮?

  難道他只無師自通了登徒子對女孩子動手動腳的手段,卻沒領悟甜言蜜語的技能嗎?

  見心愛的姑娘神色緊繃,年輕的將軍靈光一閃,低聲問道︰「要不我抱著你看?」

  喬昭飛快看不遠處的錢仵作一眼,冷著臉道︰「你還是說說,水缸底部有什麼吧?」

  水缸底部黑漆漆的,她個子矮,根本看不清楚。

  「什麼都沒有,所以我想豆腐西施的死應該不是意外。」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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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9 13:57:53 |只看該作者
第388章 墳前

  「怎麼講?」錢仵作興趣大起,走過來插口問道。

  他習慣了與屍體打交道,擅長從屍體上找出死者生前的線索,而眼前這名年輕人僅憑著一口空蕩蕩的水缸就得出這樣的結論,那就有些意思了。

  喬昭靜靜看著邵明淵,等他解釋。

  邵明淵伸手拍了拍缸沿︰「水缸底部很乾燥,向上兩尺處有一圈明顯的分界線,也就是說,那裡應該是最開始的水位。我剛剛試著在分界線上邊的缸壁上用指甲劃了一下,缸壁處留下了一道痕跡,現在那道痕跡還很分明。」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下,錢仵作已是想明白,讚賞點了點頭,問喬昭︰「小丫頭知道原因了嗎?」

  喬昭想了想道︰「剛剛邵將軍說水缸裡什麼都沒有,是不是說明豆腐西施一頭扎進水缸裡後沒有掙扎?」

  「不錯!」沒等邵明淵回答,錢仵作就一撫掌,「要是正常人探進水缸舀水時不小心扎進去,出於本能會劇烈掙扎求生,那麼水缸壁上應該會留下很多深刻的抓痕。而現在什麼都沒留下,這說明豆腐西施在一頭扎進水缸時就已經死了,或者說,至少已經沒有意識了。」

  邵明淵笑著點頭︰「術業有專攻,還是錢仵作說得明白。」

  聽到這話,錢仵作頓覺心情舒暢,贊許看了邵明淵一眼。

  無論什麼人在自己擅長的領域被人有的放矢的稱讚都是心情愉快的,乖僻如錢仵作亦不例外。

  喬昭瞥了邵明淵一眼。

  原來某人的甜言蜜語用在這上面了。

  邵明淵對喬昭的視線格外敏感,立刻看過來,目中含情。

  喬昭嘴角抽了抽,咳嗽一聲掩飾尷尬︰「我還有另一個疑問。」

  「你說。」

  「這水缸這麼深,豆腐西施為什麼要等到水快見底了還不打水呢?這樣用水時豈不是很麻煩?」

  邵明淵眸光一閃,若有所思盯著水缸。

  「這有什麼奇怪的,等吃得差不多了再打唄。」錢仵作不以為然道。

  喬昭搖頭︰「不,這不大合常理。豆腐西施年輕守寡,一個人拉扯著孩子長大。一位獨立撫養兒子的弱女子,雖然堅強,內心深處卻很沒安全感,表現在生活中,她會習慣把所有事提前安排好,才不至於等需要時手忙腳亂。」

  喬昭說到這裡,看了一眼大門處,接著道︰「村長領我們過來時,我留意到水井離這裡不近。一位習慣把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條的母親,應該不會等水快吃完了才去打。」

  邵明淵聽出點眉目來︰「昭昭,你怎麼想?」

  喬昭沉吟道︰「我在想,會不會是平日裡有人給她打水——」

  她話說了一半,沒有再說。

  一個寡婦,有人給打水,在世人眼中並不是什麼好事兒,以喬昭的教養原本是不會把這種猜測隨意說出口的,但事關喬家大火,她不能放過任何一種可能。

  「是有這種可能。」邵明淵輕輕點頭。

  水沒了會有人給打來,自然就不用操心水多水少的問題了。

  他凝視著冷靜分析線索的少女,恨不得把她擁入懷中,狠狠揉一揉她柔軟的髮。

  他的女孩,怎麼這麼聰明呢?

  「既然豆腐西施的死不是意外,又與喬家大火發生在同一天,那麼這其中或許會有關聯。」喬昭道。

  「嗯,放心吧,既然咱們來了,任何異常都不會放過的,有沒有關聯稍後查查看。」邵明淵抬手從喬昭髮絲上一掠而過,「我再到別處看看。」

  豆腐西施的家並不大,他把角角落落都走了一遍,對喬昭道︰「咱們也出去吧,叫他們一起來收拾一下,先把飯吃了。」

  人多收拾起來也快,一個時辰後房子煥然一新,飯菜端上了桌。

  「村裡沒什麼好東西,將就吃吧。」楊厚承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一筷子加上一隻雞腿,狼吞虎咽吃起來。

  邵明淵默不作聲夾了另一隻雞腿放進喬昭碗裡。

  立在喬昭身後的冰綠暗暗點頭。知道給她家姑娘夾雞腿,邵將軍還是挺貼心的。

  她這樣想著,眼珠微轉看了池燦一眼,心中好奇不已。

  以往池公子分明很喜歡她家姑娘,最近好安靜啊。

  明白了,定然是那次邵將軍與池公子在船上打架,輸的人就退出了。

  喬昭盯了碗中雞腿片刻,默默吃起來。

  罷了,當著大家的面推來搡去反而尷尬。

  邵明淵眼角餘光掃到認真吃雞腿的少女,不由笑了。

  他就知道,臉皮一厚昭昭就沒法子了。對於昭昭這樣的女孩子,就不能和她講道理。

  有了這個深刻領悟的年輕將軍對未來滿是期待。

  飯後,邵明淵起身︰「我想去祭拜一下岳父岳母。」

  「這麼急?香燭燒紙那些都沒準備呢。」楊厚承道。

  「先去他們墳前磕幾個頭,明天再正式祭拜。」

  一行人步行穿過杏子林,出現在眾人眼前的便是大火過後的斷壁殘桓。

  邵明淵一直關注著喬昭,見她瞬間白了臉,忍不住伸出手緊緊握住她的。

  喬昭沒有掙扎,此時她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眼前的慘景上。

  池燦目光落在二人雙手交握處,無聲笑了笑。

  他的黎三是個狠心的丫頭,邵明淵的昭昭卻不是。

  他輸得徹底,這樣也不錯,總算可以真正死心了。

  「走吧,我聽舅兄說,岳父岳母就長眠在宅子後面的山上。」

  喬昭回神,這才想起抽回手,白著臉點了點頭,一個字都沒說。

  她怕一開口便忍不住失態了。

  幾人爬上山,大大小小的新墳便呈現在他們面前。

  喬昭腿一軟跪了下去。

  萬水千山,物是人非,她終於回來了,卻不能光明正大喊一聲父親、母親。祖父祖母的墳更是青草丈高,令人心碎。

  這一刻,喬昭忘了掩飾,淚如雨下。

  池燦與楊厚承吃了一驚,不由面面相覷。

  邵明淵跟著跪了下去,在喬昭父母墳前重重磕了九個頭,心中默道︰岳父岳母,你們放心吧,我會守護昭昭一生一世,從此與她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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